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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刘家的半年,舒婉学会了从昏迷中醒来后不要轻易睁眼。四周很安静,春寒未褪,房间里却异常暖和。   刘家是不可能给他烧炭的,所以他是被其他人救了吗?   舒婉屏息凝神,细细听着周身的响动,没有呼吸声,他的身边应该没有人。   装睡被抓包的经历让舒婉又等足了半柱香,确定没有活人能憋气这么久,才小心翼翼将眼睛睁开一线。   很快他顾不上警惕,舒婉睁大双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间逼仄的小房间,没有窗户,一眼能望到全貌。密闭的空间难免带给人压抑感,仿若囚房。但舒婉知道不是,这里过分干净整洁,没有太多装饰,布置极其简约,是一种舒婉从未见过的风格。   还有这些亮亮的东西……舒婉抬头盯着嵌在墙壁里的灯,眼睛被晃得发晕,也没能找到藏在灯罩里的小火苗。   怎么会这样亮呢。   他这是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房间,柔软的床就占据了多半。舒婉挪到床边,床下放着样式奇怪的鞋子。   他身上的衣服换过了,同样是很简单又奇怪的样式。舒婉不习惯光着脚,可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将白生生的脚塞进露出脚趾的塑胶鞋子里。   玉白的脚趾不自在地蜷了蜷。   哥儿的脚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不至于严重到露一下就要死要活,总归是会被人指责不知检点。   舒婉一时找不到袜袋,或者类似的东西,就这样趿拉着拖鞋,费劲儿地将脚趾头藏在中间一截的鞋面底下。   舒婉像只踏入陌生环境的猫,什么都好奇,又满身的警惕。睁着双圆眼睛,细细瞧着小小房间里的每一样物件儿,连蒙带猜它们的功能,却一下都不敢碰。   如果说卧房里的家具还能勉强弄得懂,房间里隔开的另一个小空间,就让舒婉彻底看不明白了。   光滑明亮的玻璃镜将四处探索的小猫咪吓了一跳,后退间撞上浴室的门,牵动腰背处的伤,秀气的淡眉紧拧,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满脸痛苦。   舒婉这才发现不是隔间里藏了个人,那就是他,这是一面可以将人和物映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   镜子里的舒婉同样满脸惊叹地向镜外的舒婉伸出手。没有铜镜的偏色和扭曲,镜里镜外是完全相同的一双手,一个人。   舒婉的目光落在镜子下方的洗手台上,他隐隐约约能猜出这里是洗漱用的地方,却搞不明白水要从哪里来,也不敢轻易触碰水龙头。   不等舒婉再研究,浴室旁的门响了。   “滴——”的一声,又吓到了舒婉。   门板一开一合,舒婉觑到房间外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左右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门。   这么看,这里又像是囚房了。   是个极干净的囚房吗?舒婉猜测着。   狭小的房间里一下子挤进来三个人,都快要站不开。舒婉躲无可躲,被抓了个正着。   打头进来的中年男人一看到舒婉就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你还知道起来?”   舒婉脑子懵懵的,完全搞不清状况。他被拽出浴室,狠狠掼在地上,好在地上铺着厚地毯,不软,总比坚硬的青石板好上许多。   舒婉来不及想太多,熟练地蜷缩成一团,以期将伤害降到最低。   “你这是做样子给谁看呢?”舒博群气不打一出来,顾不上再披儒雅的皮,上去就给了舒婉两脚,“舒琬,你个孽子,老子的脸今天都让你丢尽了!”   “行啦,小点声,等会儿叫人听见了。”刘晓莉拉了拉舒博群的胳膊,拉得不怎么用心,任由舒博群又踹了缩在床角的人两下,才劝道,“好了,别伤到他的脸,回头郁家人要问的。”   平日里舒琬跟个狼崽子似的,今天倒是不吭声了,怕是跳海把脑子泡坏了。   “我告诉你,这婚你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婚期已经定了,别再搞那些花花肠子,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舒博群呼了口气,说道,“这几天你不许出门,饭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寻死觅活,我看就是你那早死的妈上梁不正下梁歪……”   刘晓莉撞了撞舒博群的胳膊,到底怕舒琬再跳海,舒博群闭了嘴。   白脸唱完红脸唱,刘晓莉弯腰扶起怯生生的舒婉,娇滴滴道:“哎呀,小琬,不是阿姨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呀。我和你爸爸呢,也是一片好心,郁家是什么家庭,能嫁到他们家,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你看你,出发前都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反悔呢?还搞跳海这一出,瞧把你爸爸吓得,他年龄大啦,可经不起你们小年轻这样刺激的哦。”   舒婉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接话。他被刘晓莉拧着胳膊扶坐在了床上,等刘晓莉一松手,便控制不住地缩进床角。   后背贴上墙,悬着的心才像是有了点着落。   舒博群看到舒琬这幅拒绝交流的模样就头疼,他有气没处撒,拿起掉在地上的拖鞋狠狠向着舒琬砸了过去:“你喜欢男人已经够让人恶心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如了你的愿了,还不知道珍惜!等到了郁家,可没人再惯着你!”   “我今天就给你把话说清楚,舒琬,我养你二十年,不盼着你有多大的出息,能不给舒家抹黑,我就烧高香了!”   “郁家你是去定了,别总觉得是我占便宜,讨好了郁恒章,你的好处也少不了!你要真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把脑子放清楚一点,想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舒博群今天当众丢了脸面,越看自己这个大儿子越心烦。他对“舒琬”的异常视而不见,在刘晓莉柔声细语的劝说下先一步离开让人喘不上气的内舱房。   刘晓莉叮嘱一起跟进房间,但一直站在角落里没出声的亲儿子:“小泽,再去劝劝哥哥,让他别气爸爸了,就乖乖听一次家里的安排嘛。”   门关上的那一刻刘晓莉的声音轻轻飘入:“对啦,等下走的时候,记得把你哥哥的房卡收一收,小琬情绪不稳定,还是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舒婉不知道房卡有什么用,他警惕地看着这位留下来的小少爷。   舒泽淡淡瞥了一眼床上的舒婉,在桌上翻到了舒琬的房卡,装进自己的兜里。   说是弟弟,实际上舒泽比舒琬小不了几个月。   舒泽打量着小小的房间,不甚满意地撇撇嘴。人员登记时他故意将舒琬安排在条件最差的舱内房,但毕竟是豪华邮轮,舱内房的环境也差不到哪儿去。   舒泽想,舒琬就该死在海里,怎么就让人救上来了呢。   甩在舒婉身上又滑落在床的拖鞋被舒泽嫌弃地扫开。刚才舒博群动手。舒琬都没有反抗,料想是在海里泡了一遭体力不支。   舒泽伸手将舒婉拽到眼前,贴着舒婉的耳朵冷声道:“这次算你命大,我告诉过你了,没有什么是我舒泽做不出来的……别想那么轻易地飞黄腾达,只要你一天不进郁家的门,我就还有机会。”   贴这么近,舒泽防着舒琬突然发疯咬他一口,但看样子,舒琬真的被吓破了胆子,什么反应都不敢有。   舒泽心中的郁气一下通了。   没人会不怕死,舒琬平时耍狠,现在不也一样。   他将舒婉甩回床上,嫌脏一般在床单上蹭了蹭手,再抬眼,舒琬还缩在床头,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终于把小疯子吓唬住了,舒泽反而觉得索然无味。他懒得再搭理舒琬,起身欲走,却忽然觉得今天的舒琬有哪里不太一样。   还是那半长不长的头发,还是那副楚楚可怜假扮无辜的白莲花模样,但好像……   舒琬的左眼眼皮上原来有颗朱砂痣吗? 第02章   舒琬一抬眼,那颗小小的红痣又不见了。   舒泽很快离开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他没能再看到舒婉眼皮上的痣,但那也不重要。   他亲眼看着舒琬在海里无助地挣扎、沉没,鬼门关前走一遭,人被吓傻了也正常。   不如说吓傻了正好。   舒泽回头看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既然舒琬被吓得说不出话了,那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   舒婉又成了独自一人,从这些人的话里,他判断暂时不会再有人来找他。   舒婉猜想他们可能是将他误认成了某个人,那个人也叫“舒婉”。   可他不是掉进了河里吗?这里会是哪里?这些人的装扮又是说不出的怪,和大梁截然不同。   男人都是一头短发,穿着黑白的衣服。女人倒还是长发,头上没有太多发饰,裙子的款式见所未见,居然就那样直接露出了小腿。   舒婉身后的伤又在疼了,他忍着痛下床,决定再翻一翻房间里有什么能给出提示的东西。   一阵折腾,舒婉在立在墙角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张身份证明。证件上的图画十分清晰,那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   舒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误认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人的模样,怎么会如此逼真地被复刻在一张硬卡片上?   舒婉想,他可能遇到了比误入桃花源还离奇的事。   ……   刘晓莉让舒泽拿走舒琬的房卡,想要变相地限制舒琬的活动范围。没有房卡舒琬哪儿都去不了,连餐厅吃饭都不行,没办法消费,更何况出去一趟就回不了房间了。   为了防止舒琬补办房卡,刘晓莉还提前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说家里的孩子情绪不佳,最好让他在房间里一个人休息,如果人又跑出来了,一定及时联系她。   舒琬跳海轻生有目共睹,工作人员也知道这位小少爷如今的身价不低,更不敢招惹,都拿舒琬当重点保护对象对待。   然而又有谁能想到,舒琬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了人,现在的“舒琬”根本就没有走出房间的意识。   舒博群和刘晓莉话里话外都是要关着他,舒婉自然而然地就没了开门试探的想法。   被关起来这件事他熟,只要有任何逃跑的举动或想法,都会被变本加厉地惩罚。   舒婉身上的伤还没好,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等到了饭点,真的有人端来饭菜,舒婉不甚熟练地拿起刀叉,对着盘子里滑不溜秋的意大利面下手。   他吃着味道口感都很新奇的面,盯着墙上的时钟。   密闭空间里难以计算时间的流逝,过去舒婉被关在看不到光的地方,就靠给饭的时间判断早晚。时不时也会被“一不小心”遗忘,但显然这里的人还不错,一日三餐按时供应。   舒婉靠着送餐时间学会了看钟表。   他不会读数字,但发现了表盘就是将十二时辰再进行细化,短的针转两圈就是一天。   舒婉被关在房间里两天了,这两天他靠着自我摸索学会了开关水龙头,很神奇,一开就有,一关就停,还能放出热水来。   最开始用淋浴,舒婉站在花洒下,猝不及防地被冷水淋成了落汤鸡,等他手忙脚乱地关掉花洒,人也被冻坏了。   好在经过一番契而不舍地研究,舒婉还是找了开热水的方法。   他艰难地脱下身上的湿衣服,主要是纽扣不好解,之后在淋浴间旁的架子上靠着缺胳膊少腿的文字,勉强分辨出这些瓶瓶罐罐的作用,给自己洗了个舒服的澡。   热水一直在身上流淌,暖得舒婉都不想从淋浴间出去。   如果身上的伤口不疼就更好了。   舒婉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有些害羞,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常年吃不饱饭,再加上哥儿的体格本就瘦小,镜子里的人单薄得有些难看。   苍白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刘傲仁随手抄起各种工具打出来的痕迹。   垂眸裹上浴袍,又瞧了瞧镜中人眼皮上的朱砂痣,舒婉离开浴室。   他确定了这就是他本人的身体。   舒婉和舒琬长得太像了,像到舒婉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死后上了舒琬的身。   目前看起来不是这样。   从给他送饭的服务生嘴里,舒婉打听到他现在是在一艘“邮轮”上,而邮轮正行驶在大海里。在他醒来前,原来的舒琬落了海,再之后,就是本该掉在河里的他被捞了起来。   那舒琬去了哪里呢?   会不会去了他的世界?   万一被刘家人抓住了,可就惨了。   是的,舒婉已经意识到他身处的地方和大梁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舒婉在舒琬的箱子里翻到了两本用来打发时间的现代都市小说,简体字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再加上语句完整,倒比古文好理解。   文中很多的名词舒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不影响他简要了解现代社会。   比如说“大清早就亡了”,结合上下语境,应该是指帝王统治的最后一个王朝已经灭亡了;再比如说“你们男的要是能怀孕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舒婉刚看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本书里从头到尾只提到过男人和女人,没有哥儿。   很有可能,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就只有男人和女人,没有哥儿。   哥儿算是男人,但哥儿就可以怀孕。   书里女主人公的假设是对的,男人如果能怀孕,处境比女人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差。   起码在大梁,哥儿是地位最低的存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生育能力又没有女人好,天生的赔钱货。   舒婉压下心里的一点儿自卑,安安静静将两本小说读完了。   有了文字做缓冲,舒婉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些模糊的轮廓。他听服务生说,航船明早就会靠岸,船上的旅客就可以下船回家了。   舒婉知道他真正的家早就回不去了,那天来找他的三个人,应该是舒琬的父亲,继母,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听他们的话,舒琬被安排了一门本人并不喜欢的婚事。   这让舒婉难免又想起自己。   他和舒琬不仅长得像,经历也如此相似。   舒婉也是遵父母之命嫁去了刘府,度过了一段想都不敢再想的地狱般的日子。   如今舒琬也身不由己,被父亲订婚,被弟弟私下恐吓……   舒婉不知道这艘巨大的航船靠岸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但根据舒博群和舒泽的话,他很有可能要代替舒琬,再一次嫁入豪门大户。   ……   “把东西给我吧,正好我要去看看哥哥。”舒泽拦住正要转弯的服务生,温声道。   世嘉号邮轮慈善庆典,能上船的多半都是豪门世家,和他们带来的助理或情人。服务人员上船前专门做过培训,哪些人是绝对不能得罪,且需要及时为对方解决问题、尽量满足对方提出的各项需求。   舒家并不在此列,可服务生也认得出舒泽。   这两日船上已经传遍了,借着郁家的光登上船的一家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一出兄弟相残的笑话。   眼前的这位小少爷,就是差点儿被亲哥哥推下海的无辜弟弟。   听说当时弟弟反应快,抓住了栏杆,反倒是哥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掉海里了。   豪门亲缘淡薄,小门小户也斗个不停。   服务生本人对听到的八卦故事存疑,不是当事人,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他听给哥哥送过饭的同事说,被变相看管在房间里的那位哥哥,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柔声细语,比起谋杀弟弟的恶毒哥哥,倒像是被算计了的小可怜。   服务生也是好奇这位哥哥有什么魔力让同事见了两面就向着他说话,这才接过了今晚给哥哥送饭的活。   现在弟弟找上了门,服务生没理由非要自己去送饭。他暗暗打量了舒泽一眼,态度恭敬地将餐盘递出。   哥哥都要推自己下海了,当弟弟的能有这么好心不计前嫌主动给哥哥送饭吗?   服务生觉得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再看舒泽一幅大度宽容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伪君子。   他只是个凑热闹的,不想掺和进兄弟之争。饭已然是送不成了,服务生收起见不到另一位当事人的好奇心,微笑后离开了现场。   舒泽端着餐盘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脸上的笑容渐淡。   这个点,大部分的人都在餐厅。   舒泽原本是想下来嘲讽挖苦舒琬一番,现在又没了心情。   他已经将那天的事添油加醋全都推在了舒琬身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舒琬是个易怒易躁的蠢货。可还是不行,只要见过舒琬本人,这些人还是会下意识偏向舒琬。   就因为舒琬长得好看,有一双又圆又清澈的眼睛。   舒泽以前问过喜欢舒琬的女生,为什么那么确定舒琬不会做坏事,那个女生说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荒唐。   最会骗人的就是舒琬,什么都要抢,什么都要争,最后好处都让他占了,舒琬还要装出一副其实什么都不想要的清高模样。   真叫人恶心。   舒泽看着手里尚留余温的炒饭,冷着脸向舒琬房间的反方向走去。   有时候舒泽真的很好奇,凭什么舒琬的运气那么好?   和郁家联姻这样天大的馅饼都能砸在他身上。   就因为一个可笑的出生日期。   路过垃圾桶,舒泽将荤素搭配的饭都倒了进去。   这次的活动郁家也有参加,舒琬干的“好事”迟早会传到郁恒章耳朵里,舒泽不信都这样了,郁恒章还会同意和舒琬结婚。   最好郁家嫌丢人,换个联姻对象……比如说他。   做着一跃成为郁家人的美梦,舒泽端着空了的餐盘上楼。   ……   今晚短针转到表盘最下方时舒婉没能等到他的晚饭,他想给他送饭的人或许有事耽搁了。   舒琬抬头看着钟表,抱着膝盖又等了一会儿。   长长的分针转了两圈,时间来到八点,还是没有人,也没有饭。   舒婉本来还想再打听一些岸上的事,看来是不行了。   果然还是不能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都在刘家吃过那么多次亏了,他还是难长记性。   舒琬自嘲地动了动坐僵了的腿,熬过最初的饥饿感,现在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早就习惯了忍受饥饿。   舒琬起身去浴室洗漱。等过了今晚,他就可以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怀揣着好奇与不安,平静的一夜很快过去。   伴随舒缓的轻音乐,全舱广播提醒各位尊贵的客人邮轮已靠岸,请检查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船。   门外陆续有脚步声说话声,但没有人是来接舒婉的。   舒婉又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长袖长裤,还穿了件外套,将不该露出来的皮肤尽数遮盖。房间里剩下看起明显是私人物品的,他也好好收进了箱子里。   门外渐渐安静下来,舒婉坐不住了。他捏了捏行李箱的把手,咬咬牙,起身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舒婉咽了口唾沫,颤着手一把拉开门,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   门外没有凶神恶煞拿着鞭子的看守,只有一片寂静的走廊。   他忐忑地迈出步伐,像是掉入了迷宫。   舒婉走在装潢相似的走廊里,鬼打墙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完全陌生的环境加剧了他的恐惧,本就不安稳的心更加惶恐。   直到一名工作人员拯救了无头苍蝇似的舒婉。   工作人员的态度很客气,看向他的目光却带有一些经过遮掩的打探与好奇,舒婉擅长于看人眼色。他紧张地捏住行李箱扶手,低下头,不敢与人对视。   好在工作人员没有其它举动,客气地带着他站进了一个铁皮箱子,舒婉猜,这就是小说里提到的电梯。   他来到了甲板上。   客人们还没有散完,见到有人姗姗来迟,若有似无的视线涵盖着各种复杂的意味落在舒婉身上,舒婉却无暇顾及。   他仰望着码头外鳞次栉比的高楼,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撼。   腥咸的海风,喧闹的人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绝无可能是一场梦境。   舒婉终于确信,他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即将代替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舒琬,在这里生活下去。   从此刻起,舒婉就该是舒琬了。 第03章   舒琬走进人群,才发现没人提着行李,他独自拎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压低的议论声顺着海风飘进舒琬的耳朵。   “那个就是郁家订婚那位吧……”   “果然是暴发户……郁家为什么要和这种人订婚……”   “你不知道?说是给老爷子冲喜……我看是为了压下前段时间那位公子哥的恐同言论……”   “这个我知道!网上骂得可凶了,听说有人跑去郁氏公司楼下静坐?”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过照片,还举了彩虹旗呢。”   “要证明郁氏不恐同,也该是那位公子哥自己找个男人结婚吧,让大哥结婚算是怎么回事?”   “那估计就是几家的明争暗斗了……听说老爷子快不行了,都盯着家产呢……郁恒章本来就有腿疾,再娶个男人,没了后代,你想,郁氏还能交给他吗?”   再后面的话舒琬听不到了,但仅仅这么几句,也够他出一身冷汗。   豪门里的斗争,冲喜,丈夫又是残疾……和他嫁给刘傲仁的情形一模一样。   一场婚姻里利益交错,只有他是那个什么都掌控不了的牺牲品。   舒琬忽然怀疑,他或许不是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而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高耸的大楼,指指点点的人群,都成了急不可待要吞噬掉他怪物。   ”……先生?先生?请出示您的房卡。”舒琬被叫回神,海风一吹,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服务人员极有耐心,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又重复了一遍:“这边需要收一下您的房卡。”   排在舒琬身后的人等不住了,骂骂咧咧地催促:“您能不能快点儿的?”   港口汽笛嗡鸣接壤着马路上汽车行驶而过的声音,城市的喧嚣在舒琬耳边无限放大,震得他不知所措。舒琬孤立无援地站在陌生的人群里,胆怯道:“……房卡不在我这里。”   服务员无奈:“您的房卡是弄丢了是吗?”   舒琬回答不上。   舒泽站在角落里看着舒琬丢净了脸,才不紧不慢地出现,他递出舒琬的房卡,温声道:“哥,你把房卡落在爸那儿了。”   按照舒泽的预想,舒琬那受不了一点儿委屈的性格,一定会在众人的面前和他起争执,到时候他就可以摆出大度的模样,做一个默默忍受同父异母哥哥无理取闹的弟弟。他不信这样了别人还会觉得舒琬可怜。   该可怜的是他才对。   然而舒琬什么都没说,还睁着双大眼睛貌似很感激地看着他,小声说“谢谢”。   舒泽脸上的笑一僵。   有好事的人点评道:“……哥哥真的推过弟弟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是啊……哥哥能推动弟弟吗?我看着弟弟比哥哥胖很多啊?”   舒泽:“……”   他已经是男团体重了,是舒琬太瘦了好吗!?   舒泽目光扫向身后,脸上努力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功力不够,很容易让人看出他在生气,反而显得阴鸷。   议论声没了,舒泽望着众人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大家的态度不像他想的那样。   他和舒琬到底谁对谁错对这些人来说没有分别,都只是一出笑话罢了。   确认过账单,舒琬拿回自己的护照,跟着舒泽离开邮轮。   他回头望了眼大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海。可惜两天的时间只在船舱里度过,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海面上看看。   舒琬恋恋不舍地转回来,才发现舒泽的脸色很差,像是在生气。舒琬不懂舒泽怎么突然就气上了,但他知道舒泽对原来的舒琬很不好。   按照舒泽第一天贴在他耳边说的话,原来的舒琬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个弟弟推下了船。   舒琬落后舒泽半步,小心地防备着舒泽。他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哪怕明白舒泽不是好人,舒家不是好去处,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   哥儿更是如此。   提着沉重的行李走过一段长长的路,舒琬被舒泽带到了停车场。司机正好取了托运的行李回来,舒琬学着他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舒博群和刘晓莉已经坐在车上,听到开门声,舒博群皱眉道:“怎么来这么慢?”   “我听到有人在说我们家的闲话了。”舒泽坐进后座,抱怨道,“爸,和郁家的婚必须要结吗?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我们家么?”   “你懂什么?”舒博群不悦。   舒泽还想说些什么,被刘晓莉撞了一下,才改口说起其它事。   舒琬试着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身后的一家三口在聊天,舒琬一个人盯着车窗,看什么都觉得惊奇。   路上行驶的是汽车,人们手里拿着的是手机,高楼大厦上挂着的是广告牌……舒琬努力将看到的东西和两本小说里写的名词对上号。   身后的三个人聊了几句话,安静下来,都拿出自己的手机看。   舒琬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忽然想到他没有在房间里看到过类似手机的东西。   不确定人们是不是出门都会带着手机,舒琬也不敢问要把他送进“龙潭虎穴”的家人,只能先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车很快从高楼林立的地方开到别墅区,视野一下变得宽敞,舒琬舒出一口气。   望不到顶的高楼的确气势恢宏,可楼那么高,人这么小,太阳也会被遮住,舒琬总觉得有些憋闷。   按照舒琬的观察,这个地方应该是真的没有哥儿,他看了很多街上的行人,都没有让他觉得像是哥儿的,倒是发现,每个人的手里几乎都拿着手机。   小说里描述,手机除了可以和千里之外的人通话,还可以查任何内容,主角想要做菜,或者找路,或者看“电视剧”,都只需要拿出手机。   舒琬还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事物,但他想,手机一定是一件现代人生活的必需品。   到了舒家,司机只提走另外三个人的行李,舒琬独自去后备箱提下行李。走进小别墅,他怕找不到自己的房间,被人看出破绽,好在一进门就有佣人过来帮忙拎行李,这让舒琬松了口气。   旅途结束后只剩疲惫,舒泽毫无形象地倒进沙发里,喊着人给他拿果汁。   舒博群和刘晓莉都去了楼上,没人理会舒琬。   舒琬紧跟着佣人回到卧室,想找机会多打听些事。他走进卧室打量一圈,再回头,佣人早已经放下行李离开,一句话都没有。   舒琬意识到他在这个家大概很不受待见。   舒家装修布置很讲究,还有佣人,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小说里的主角是“上班族”,只租了个“居民楼”里的小房间,一个人住,最向往的就是拥有一间大“别墅”。   舒琬对现代的社会架构不算了解,所以他急需找到能查到很多东西的手机。   没空欣赏居住环境,舒琬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翻,都没能找到属于舒琬的手机,倒是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个扁扁的铁疙瘩,掀开后屏幕就亮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舒琬和其他三个人勾肩搭背的合照。   这应该是书里说的,电脑?   舒琬回想车上舒泽对着手机屏幕敲个不停,于是也试着用手指碰了碰电脑屏幕,毫无反应。视线下移,一连几排的按键更无从下手。   舒琬试着按了一下,电脑发出一声响,没了其他动静。   研究了一会儿,舒琬发现键盘下的一小块地方可以控制屏幕里的一个小标志,其他的就搞不明白了。   他泄气地倒在床上,手机没找到,电脑不会用……   舒琬怀疑手机是不是掉在海里了,那他要怎么办?出去买?   会把自己弄丢的吧……更何况他没有钱。   昨天没吃晚饭,今早也没吃到早饭,舒琬饿了。   这几日舒琬在邮轮上接触到的服务生都很好说话,哪怕会偷偷打量他,更多的也只是出于好奇心。   今天出来见到舒泽,舒琬迟钝地反应过来,可能不是服务生不给他送饭,而是舒泽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就像拿走他的房卡,故意躲在角落里看他出丑一样。   哪怕过了千百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恶意也没太大区别,捉弄人都用同一套手法。   身体的饥饿与精神的疲惫让舒琬泛起困意。正常人饿了会睡不着,但舒琬有一套自己的自我安慰方法。   他想象着满满一碗的菜拌饭,被子都忘了盖,就这样陷在散发着洗涤剂芬芳的床罩上睡着了。   ……   舒琬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   窗外的太阳已经从正中滑去另一边,他错过了午饭,也没人来叫他。   舒琬觉得自己得想办法给找点儿食物了,总不能就这样饿着。   他打开卧室门,争吵的声音更大,是舒泽和刘晓莉。   脚步很轻地挪到楼梯口,舒琬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舒琬都要杀人了,郁恒章难道要娶一个杀人犯吗!?”   “你觉得郁恒章会相信几句流言蜚语?”刘晓莉的声音一顿,“今天听到那个传言我就觉得不对,小泽,不会是你告诉别人当时是舒琬要推你才掉进海里的吧?”   “当然不是!”舒泽矢口否认。   “最好不是。你知道的,你爸爸很看重和郁家的联姻,绝对不能出差错。”   舒泽沉默了一会儿,不甘心道:“好,不说这个流言,就说为什么一定是舒琬?就因为他的八字?不可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说……和郁家联姻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客厅里刘晓莉不可置信地看着舒泽:“小泽,你怎么想的?那可是郁恒章!”   舒泽不服气:“郁恒章怎么了?那也是郁家人!”   “就因为他是郁家人!还是个残疾!”刘晓莉气得拿手指点舒泽,“妈妈平时和你说了多少遍,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   “你们小年轻只知道盯着人家的家产,那也要能分得到郁恒章头上呀!”   刘晓莉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儿子两句,她抬眼看了看楼梯,没听到什么动静,遂压低嗓音对舒泽讲:“郁家现在争家产,大房只剩下郁恒章这个孙子,别看他现下风光,实际上分不到多少东西。再娶个男人,留不下后代,你觉得郁家那位会把这么庞大的家产越过儿子,交给一个年纪小没后代的孙辈吗?”   “……但那也是郁家啊。”舒泽不解。   “哎呀笨死了!”刘晓莉实在忍不住推了儿子的头一把,“等二房或者三房的人当了郁家新家主,你觉得还会有郁恒章的事儿吗?”   刘晓莉看舒泽还是没明白过来,干脆直言:“你当郁家是怎么找上我们家的?都是你妈我的功劳!”   “二房出了‘歧视同志’那档子事,要有个遮掩,干脆联合三房祸水东引,借着给老爷子冲喜的名头,把郁恒章给架上去了。”   “他们需要个男媳妇,你也知道的,我和二房太太关系不错,就推荐了舒琬。”刘晓莉得意道,“你别站错队了,我们家从始至终都是跟着二房走的。他们家里的事比外面传的还要复杂点,二房太太给我透了底,回头二房当家,肯定要找郁恒章算账,说不定就搞个什么,经济犯罪?把他弄牢里去了!”   “至于舒琬嘛,只是你爸前妻的儿子。你爸总是心软,这下等郁恒章出事,他总该能狠下心和那个小杂..种断绝关系了吧?”   “既卖了二房的好,这段时间还能借郁恒章的名出出风头,回头再把舒琬处理掉。”   “你妈我这叫一箭三雕!”   舒泽眉头微锁:“郁恒章真的没机会吗?”   刘晓莉白了他一眼,生气道:“你怎么还想着郁恒章呀?不会真想嫁给他吧?那可是个男人!而且郁恒章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瘸子,谁知道他私底下有什么癖好?和他结婚?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听到这儿舒泽也犹豫了,他好奇道:“这个也是二房太太透露的?”   刘晓莉正要说话,楼上传来舒博群的声音:“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贴着墙偷听的舒琬被吓了一跳,他退后几步,脸色苍白地看着舒博群。   舒博群在想事情,也没多问,他皱着眉不耐烦道:“正好,郁家刚来电话,说今天就接你去家里熟悉环境,见见长辈,你去收拾一下,过去住两天吧。” 第04章   舒琬什么都还没有搞清楚,就要被打包送去未婚夫家里。   他甚至不知道现代社会没成婚就能去未婚夫家里住。   这也太荒谬了。   行李箱放在卧室里没打开又要拎走。郁家的车来得很快,停在别墅门口。舒琬来不及想太多,被舒博群催着,匆匆忙忙取出行李里的短袖,全换成柜子里的长袖。   最重要的是要把电脑带走。   下楼时他碰上了舒泽,舒泽斜眼瞧他,嘲弄似的笑了一声,目光里的幸灾乐祸不加遮掩。   舒琬忐忑地走出别墅,还好只有司机一个人。郁家的司机倒是主动帮他放了行李箱,给他开了车门。   他坐进后座,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舒泽和刘晓莉的对话。   他的未婚夫名叫郁恒章,是郁家大房的孙子。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不知道还在不在。郁家有三房人,二房和三房联手对付郁恒章,说明郁恒章哪怕是一个人,也有能威胁到两位叔父的实力。   应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只是他不良于行,很可能还有些怪癖……   这是舒琬最怕的一点。   上一世,刘傲仁是刘府的嫡子嫡孙,因不慎摔下马废了一双腿,连带着命根子也不中用了。刘家老爷去得早,刘母把儿子当心肝疼,求尽了偏方,最后想到了结婚冲喜。   舒琬嫁进刘家,本以为用心伺候好婆婆和丈夫,诺大的府邸中,总有他的立足之地。   却不想刘家母子根本不拿他当人看。   他只是一个给刘傲仁治病的药引子,刘傲仁的病没好,他反倒成了出气筒。   婆婆和丈夫对他动辄打骂,仆人们都能明着暗着给他使绊子,拿他取乐。   他还记得新婚当夜,红烛明明灭灭,刘傲仁的脸藏在火光里犹如索命的厉鬼,人前的温文儒雅散尽,只余满目戾气。   他坐在椅子里,盯着舒婉亵裤下一双笔直的腿,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呼一条狗。   彼时的舒婉尚且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他垂着眼羞赧地走到丈夫身前……刘傲仁毫无预兆地抄起手边的木拐,狠狠抽向舒婉的膝盖窝。   ……   放在腿面上的手指蜷了蜷,指甲刺入掌心,舒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沁出了汗。   膝盖砸在地板上的痛他到现在还能记起,那时他是真的对新婚丈夫有过期待的。   刘傲仁在外的名声很好,舒琬没想过人人称赞的翩翩公子背地里完全是另一幅模样。因为自己废了,就把他当成撒气的沙包,每天拳脚相加。如果不是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舒琬怀疑新婚当夜,刘傲仁就会砸烂他的腿。   同样有腿疾的郁恒章,会不会也和刘傲仁一样,将内室当作发泄的对象,对他百般轻贱?   舒琬很怕,到了另一个世界,命运还是会带他走上相同的道路。   郁家的车比舒家的车要宽敞,行驶在路上更稳,舒琬从港口回来的路上有些晕,现在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他看着窗外的街道,高楼越来越少,林木变多,再往窗外看,车已经上了半山。   舒琬越来越不安,未知的前路让他想逃,又不知该逃到哪儿去。   他忍不住开口问:“父亲说要我见长辈,不知府……家里,有什么人在?”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觉得这位小少爷不似传闻里说得那样嚣张跋扈,他回道:“是夫人想见您,前面就到了。”   “夫人?”舒琬想了想,“是……他的母亲吗?”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尊称郁恒章,只好含糊地问,好在司机理解了他的意思:“对,是郁总的母亲。”   舒琬闻言更紧张,关于婆婆的回忆,他能想到的只有刘母罚他跪祠堂。   最长的一次他跪了两天一夜,差点儿把膝盖废掉。   如司机所说,他们很快到了郁家,传统中式庭院的装修风格让舒琬彻底回想起在刘府的生活,积攒了一路的不安被推倒顶点。   车停在偏门,一位妇人站在廊下,看打扮不像是郁夫人,舒琬猜她可能是佣人。他微微颔首向对方打了招呼,妇人道:“行李就放在这儿吧,一会儿我拿去客房,先去见太太。”   舒琬只好跟着她穿过一段连廊,走到主屋后的一个小偏厅。   紧闭的木窗验证了舒琬不好的猜想。   檀香飘渺,郁家祠堂内,一袭亚麻禅服的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淡淡看向舒琬:“来了。”   舒琬膝盖一软,差点儿直接跪下。   “夫人。”他垂下眼,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态。   余光看到郁夫人被扶了起来,舒琬立马很懂规矩地上前取过供案上的毛巾净手,取了三支香,自觉地跪在蒲团前敬拜。   郁夫人的身影顿了顿,却也没多说什么。她摆摆手让阿姨去忙,坐在祠堂旁的八仙桌前,呷了口茶,看着舒琬一举一动恭敬地给郁家祖宗上香。   香插好了,又回到蒲团前跪下,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知是真心还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年头,能这么毫无障碍跪下来的孩子,多半是扔了脸皮趋炎附势的家伙。看样子舒伯群为了把这个儿子塞进郁家,下了不少功夫。   郁夫人目光微凉,冷声道:“听说你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表演学得不错。”   舒琬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的,低着头不敢看郁夫人。   他不太明白郁夫人这句话的意思,但能听得出语气里的嘲讽。   冷冰冰的视线正在审视着他,舒琬知道自己的任何小动作都会被身边的人尽收眼底,他不能轻举妄动,可搜遍匆匆忙忙从小说里学来的知识,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郁夫人的问题。   郁夫人见他不出声,哼道:“年纪轻轻就走歪门邪道,你以为郁家是这么好进的?”   舒婉闻言头垂得更低:“不敢。”   郁夫人噎住,忍不住又端起茶盏,借喝茶掩去眼中的疑惑。   这孩子仿佛很怕她,可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吧?年轻人是不是演戏演过了?   诚惶诚恐的恭敬模样让郁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反而不好发威。郁夫人决定直接切入主题:“说吧,二房三房的人许了你们家什么好处。”   舒琬心底一惊,刘晓莉的话犹在耳畔,豪门恩怨,家产争夺……这是他能插手的事吗?   舒琬没办法再装聋作哑糊弄过去,短短三天,他已经看明白了舒家人对原来的舒琬全无亲情,就和当年的舒府对他一样。   所以,这一次他还要再为了所谓的家族,做一个委曲求全的牺牲品吗?   舒琬咬牙,汗湿的手攥紧了裤子的面料,他跌下蒲团,向前膝行两步,仰头望向郁夫人,恳切道:“夫人,舒琬发誓,自舒琬嫁进大房,就生是大房的人,死是大房的鬼,绝无二心!”   郁夫人克制住后仰的冲动,勉强维持恶婆婆应有的气度,淡然面对一切突发状况。可实际上,她已经被语出惊人的舒琬吓得一时接不上话。   舒琬没能看出郁夫人的无所适从,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在郁家保住自己。   舒家他肯定回不去,郁家二房三房也一定会促成这次联姻,看郁夫人的态度,她也明白这场打着冲喜名头的婚姻是在针对大房。   对于郁恒章来说,舒琬只是个烫手山芋。   可郁恒章同意了这场联姻。   舒琬不信郁恒章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威胁摆布的人,如果他是,就不会需要二房三房联手对付,也不会让舒泽那么惦记着……   舒琬了解到的信息太有限,他不知道自己能拿出什么来做交换。郁恒章需要他来给郁老爷子冲喜,也需要一份和男性的婚姻来平息外人的指摘,虽然舒琬不明白什么是“恐同言论”,不过这件事应该对郁家很重要。   郁恒章娶了他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后代。   有一瞬间,舒琬想过说出自己能怀孕的事,但很快他清醒过来。这太冒险了,万一别人把他当成妖怪怎么办?   舒琬想来想去,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凭着一份忠心去搏。   他对着郁夫人坚定道:“夫人,舒家的确想借郁家的势。舒琬明白,只要舒琬嫁入郁家,舒家总能想办法攀上关系,舒琬说再多也不过是空话。但舒琬也明白,嫁入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了。”   “家父后母素日对舒琬多有苛责,如今欲拿舒琬的八字做文章,乘势而起,舒琬实已心寒。舒琬愿与舒家彻底断绝关系,以保证舒家日后所做的任何事,都牵连不到郁家大房!”   郁夫人倒是不在意舒家和郁家攀关系,她相信郁恒章能处理好这件事。她只是反感二房三房利用郁恒章的婚姻,再加上今日听到了些关于舒琬的不好传闻,就想把人叫来看看。   如今听了舒琬一席话,到好像舒家真在背地里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还意图牵连上郁家。   联想到传闻里舒家兄弟大庭广众下兄弟相残,郁夫人对舒家的印象从一家不温不火的传媒公司,向着不可明说的黑.恶.势.力滑去。   还什么“生是人死是鬼”,“绝无二心”,郁夫人忽然反应过来,舒琬跪的这么流畅,该不会是因为在家里也经常跪吧?   什么家庭啊,这么大规矩。   青龙帮?龙虎会? 第05章   郁夫人沉默不语,舒琬咬咬牙,继续道:“至于子嗣一事,舒琬但凭夫人与郁……郁总做主,无论是纳……纳二房,还是抱一个小孩儿回来,舒琬都会将其当作亲生孩子对待!”   郁夫人:“……”   郁老爷子的确有三位太太,那也是前任夫人去世后明媒正娶的,起码明面上的这三位身份都没问题。郁夫人知道外界对郁家的传闻多有夸张,但到了郁恒章这一代,怎么也不可能搞出轨这一套。   不说郁家的风评,就是郁夫人本人,也不会允许儿子乱来。   郁夫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开口:“我们家没有婚内纳二房的规矩。”   “啊……”舒琬呆了呆,“可家里不是有三房……”   郁夫人无奈看他:“那都是前任夫人去世后才娶的,合情合法。年轻人平时少看些不着边际的花边新闻。”   舒琬跌坐回小腿,面色苍白。   现代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婚姻制度,只有前任夫人死了才能娶新房?那他怎么办?难道只有他死了郁恒章才能要孩子?   不对,还可以休妻。   舒琬不知道现代社会一个男人被休了会如何,但在大梁,被休的女儿家尚可改嫁,而哥儿,只会彻底沦为一个人人皆可欺辱的玩物。   舒琬明白子嗣在争夺家产中的重要性,郁恒章如果有生育能力,一定会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现在郁夫人告诉他郁恒章不会纳二房,那就不会有子嗣。   除非他死了,或者郁恒章把他休了再娶。   在大梁严苛的制度下生活了一辈子的舒琬,实在想不出第三种可能。   他不想被丈夫休妻,也不想再死一次。   果然老天让他活过来是要付出代价的,刚从刘家逃出来,转眼又要落入更可怕的龙潭虎穴!   郁夫人见舒琬脸色这么差,就好像知道郁家的八卦是假的对他打击很大一样,还是说不能给郁恒章纳二房让他很失望?   郁夫人满头黑线,跟不上舒琬的脑回路。让舒琬这么一打岔,她都忘了本来要说什么了。   郁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你以后要进娱乐圈发展,但我警告你,不要把圈里的风气带到家里来。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都收起来,别妄想借郁家的名头给自己抬身价。”   舒琬迷茫地抬起头,不明白娱乐圈是什么圈,听着不像个好地方。   他的未来似乎只能在这郁家里求得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了婆婆。   虽然压根儿不懂郁夫人在说什么,舒琬还是乖乖低下头,认真聆听婆婆的训诫。   “既然你说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以后就别再来往了。世嘉号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性子,以后绝不允许再有这样难听的话传出去!”郁夫人忽然疾言厉色,舒琬一双透亮的眼眸却顺从地垂下,丝毫不敢逾矩上视,方便了郁夫人肆意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只见小孩儿神色不动,乖顺地应承:“舒琬谨记。”   郁夫人靠进太师椅里,目光渐深。为了攀上郁家,眼前的人能把姿态放到这么低,甚至不惜断绝亲缘以证忠心,这何尝不是种心思深沉。   郁夫人思量着,正要再开口,小祠堂外传来细微响动。   轮椅近乎无声地滑进室内,郁夫人侧头望去,诧异:“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舒琬听到轮子碾过石砖的声音,比刘傲仁的那把专门找巧匠造的椅子声音小多了,也更流畅,可他还是听得出,那该是轮椅的动静。   阴影落在身边,带来细弱的气流,拂得舒琬呼吸一窒。   “妈。”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后上方落下,后脊不觉绷起一根弦,余光仅能捕捉到轮椅脚踏上踩着的一双皮鞋,和铁灰色的冷硬裤脚。   是他。   他未来的丈夫,郁恒章。   就在他的身侧,不及一尺之距。   轮椅带来的压迫感令舒琬身形微晃,恐惧不受控制地牵连这一颗心怦怦跳动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来郁家前他不是没想过会见到郁恒章,可这也未免太突然,他都来不及做任何心理准备。   舒琬察觉到一束不属于郁夫人的视线落在身上,他胆怯地缩起肩,像一只惶惶不安的小狗。   “起来吧。”   那人温声道。   收在袖口的手指蓦地收紧。   这样温润的语调,停靠在身侧的轮椅,昏沉沉的祠堂,都急晃晃扯着舒琬忆起旧人旧事。就仿佛,下一瞬会有一把硬实的藤木拐杖破风劈来,打折他妄想站直的腿。   舒琬僵在原地,一点儿也不敢动。   郁恒章眉梢微挑,看向摆足架式坐在太师椅里的亲妈。郁夫人无辜地眨眼:“我就是叫小琬过来住两天。”   真的不是她把舒琬吓成这样的。   郁恒章莞尔,摇了摇头,对着战战兢兢的舒琬道:“别担心,结完婚你就能进组了。”   舒琬迷茫了。   进组?   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抬头,一张格外俊朗的脸撞入视线,下颌线条流畅,唇角带笑,温润儒雅。   舒琬尚在发怔,郁恒章却已移开目光,叫来等在祠堂外的阿姨,随意道:“去休息吧,过来住两天也好,婚礼该筹备起来了。”   按捺住不知为何砰砰直跳的心,舒琬垂下眼睛起身。尚未站直,跪久了的腿忽而一软。他本能扶向离得最近的东西,于此同时,胳膊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撑了一把。   视线再次掠过男人波澜不惊的脸,舒琬被烫着一般,迅速抽回扶在轮椅上的手。   薄薄一层布料挡不住郁恒章手心的温度,白皙的耳廓立马染上一层绯色,舒琬盯着郁恒章衬衫上的纽扣,不敢再多看男人过于英俊的面容。   他慌张地点了点头,只匆匆向郁夫人行了个礼,就跑去找门口带路的阿姨,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追着。   人走远了,郁恒章收回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想晚点再告诉您。”   “哼,你不如等婚礼办完了再告诉我!”方书雅女士松下僵直的肩背,懒懒散散地靠进太师椅里,没好气道,“还是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亲戚,跑来说我的‘准儿媳’在世嘉号上和亲弟弟打起来了,我才知道你那群叔叔叔母干了点什么好事。”   方舒雅一听说他们给郁恒章塞了个男人,还是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推亲弟弟下水的男人,就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借着冲喜的名头不知道找了个什么不三不四的就想硬塞给郁恒章。   方女士也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才会问都没问就把舒琬叫来,想直接把人打发掉。   “你要是为难,妈就出面做个‘恶婆婆’,我不同意,他们还能绑你去结婚不成?扯什么孝道,气死老妈也算不孝。”   “您别咒自己。”郁恒章操纵着轮椅去牌位前,看到香炉里烧了大半的香,他问道,“不是要打发他吗,怎么还让他上香了。”   “我都还没开口,人就三炷香插上去跪地磕头了,吓了我一跳。不过不愧是学演戏的,仪态像模像样,跟演古装剧似的。”   “他读音乐系。”郁恒章眼底滑过一抹若有所思,他收敛神情,给父亲的排位上过香,转过轮椅面对方书雅,“结婚的事不用担心,我和他有过约定,这只是场交易。”   方书雅不赞同郁恒章把自己的婚姻也当作交易桌上的筹码,可儿子向来主意正,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她便不再多说,只怀疑道:“是吗?那他还这么卖力表演干什么?都要断绝父子关系了。”   郁恒章:“断绝父子关系?”   ……   舒琬被阿姨带到客房,等阿姨离开,才松了口气,卸力跌坐在床边。   郁家的客房比舒家的卧室大一些,对于舒琬来说都是陌生的地方,也谈不上适应不适应。他该要看一看房间,再收拾一下放在角落里的行李,可他实在提不起力气。   舒琬捂着自己的肚子揉了揉,近一天没吃饭,又受了惊吓,胃在阵阵痉挛。   舒琬不经又想起祠堂里的惊鸿一瞥。   他的新夫君面容俊雅非常,鼻梁上架着一副轻薄的水晶镜,温润的模样看起来很好相处。   或许他会和刘傲仁不一样呢?   经验教训让舒琬警告自己不要以貌取人。   他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个即将要和他成婚的男人。   捂着越来越疼的胃,舒琬缩进床里。床单都被他抓皱了,可牙关却仍紧咬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额间滴下冷汗,视线渐渐模糊,舒琬不知不觉晕了过去。   ……   半梦半醒间舒琬听到有人在叫他,可他太疼了,不想这么快醒来,只想一直晕下去。   “郁先生,他出汗太多,还是得换一身衣服。”   “舒琬,舒琬?快醒一醒。”   舒琬不由又缩成了一团,想要把头埋进膝盖里。   “哎,快快,把他摁住,哎呀,这孩子上辈子是属虾的啊,越热缩得越紧。”   舒琬隐隐听到一声轻叹,一道温和的声音道:“算了,我来吧。”   勉强将眼睛睁开一线,舒琬看到一个男人转动着轮椅靠近。   他一下不敢再动了。   恐惧的泪水不自觉顺着眼眶滑落,舒琬轻颤着,被男人扶起。   规矩系好的领扣被一颗颗解开,衣衫半褪,大片淤青丑陋地覆盖在雪白的肌肤上,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才又扶着舒琬给他换上了一身面料轻柔的衣服。   没有预料中的责打,舒琬恍惚记起,他已经不在大梁了,身边的男人也不是刘傲仁。   舒琬费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男人的脸,视线里却闪过一抹银光。   一个不认识的人正拿着一根连着细长管子的银针靠近他。   舒琬极轻地叫了一声,挣扎着向后退缩,一下撞进男人怀里。   “嘿,感情还是个皮皮虾,不能碰。郁先生,您能帮我按住他吗?”   一只手及时攥住舒琬的手腕,头顶的声音温和依旧,却不容置喙道:“别动了。”   舒琬便真的不敢动了,只剩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半睁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哭得无声无息。   郁恒章微蹙起眉,他看到舒琬的嘴唇在翕动,凑近几分,才勉强听清,烧得昏昏沉沉的舒琬不断嗫嚅着:“……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联想起刚看到的一身伤,还有方书雅说舒琬要和舒家断绝关系,郁恒章愈发疑惑。   犹豫片刻,他抬起没抓着舒琬的另一只手,捂住了那双哀戚的大眼睛。等家庭医生扎好针,还给舒琬的手绑了个空药盒固定,才挪开。   舒琬仍在啜泣,声音很小,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刚挪开的手不由又落在了舒琬头顶,轻轻揉了揉。   “好了,不哭了。” 第06章   温暖的手落在头顶,爹爹声音轻柔道:“好了,婉儿乖,不哭了。”   “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舒琬迈动双腿,拼命向前奔跑,却怎么也追不上那道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   “爹爹……等等我……”   “等等婉儿!”   “爹爹!!”   舒琬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他警惕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郁家的卧房中。   梦境中的无力感很快消逝,舒琬记起了郁恒章抱着他,给他换衣服。   面上一热,舒琬低头看身上宽松的衣服,不是他从舒家带来的款式。   又想起那根银针,看向手背,针已经拔了,只留下一个泛青的针眼。   舒琬不太懂,但猜测应该是像针灸一样的治疗方式,因为他的胃没那么疼了。   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舒琬迟疑着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舒琬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紧张地捏住被角。好在男人没有靠近,只站在门口礼貌道:“舒先生,您醒了。我是郁总的助理,姓陈。昨晚您急性胃炎,郁总让家庭医生给您输了液,但医生说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郁总让我来接您。”   舒琬看窗外天光大亮,料想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他抿了抿唇,点头道:“知道了……我先换身衣服。”   自称是助理的男人自觉退出卧室。   舒琬起身洗漱换衣,他一边从行李箱里翻着衣服,一边想,助理是什么?帮郁恒章处理事务的人?……小厮?   等他走出卧室,陈助理还等在门口:“车在楼下了。”   坐上车,陈助理对舒琬解释,郁家的人现在基本都在医院,去接郁老爷子回老宅。   郁启烽,郁恒章的爷爷,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做了两次手术,沉疴难愈。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郁恒章和舒琬的婚事定下没多久,主治医生终于松口可以出院了。   郁恒章的二叔母今早还说:“老天保佑,一定是恒章的婚事给老爹去了病气。就说小琬是我们家的福星,老师傅算的八字,不会错的。”   三叔母跟着附和:“是啊,舒琬这孩子我看过他的照片,是个好孩子。不是说嫂子把人叫来老宅了吗?人呢?怎么没下来。”   “小琬夜里着凉了,恒章让他先好好休息。”如果郁恒章没说他和舒琬私下有协定,方书雅听到这二人一唱一和可能会生气。如今已经知道了,再加上对舒琬的第一印象不算差,方书雅干脆顺着她们:“我昨天一看舒琬就喜欢,还得谢谢弟妹这么操心恒章的婚事,自己家的儿子还没着落呢,就给恒章定了个好姻缘。”   二叔母笑道:“唉,都是一家人,恒章早年丧父,嫂子一个人多少有顾及不到的,都是我这个当婶婶的应该做的。”   方舒雅淡淡道:“他父亲走后我一个人是顾不上太多,好在恒章自小就让人省心,从不闯祸。这次爸病重,恒章将公司管理地井井有条,遇事处理得当,没给公司丢脸,算是不辜负爸的嘱托。”   二叔母的嘴角立马落了下来。   老郁总病重的大半年里,郁恒章越过他的两位叔叔主管公司,任两家如何施力,都没出过差错,甚至牵头敲定了两个难啃的大项目。   这半年郁氏唯一闹出的丑闻,就是二房家的小孙子郁柏,公然发表厌恶同性恋的言论。   很是被媒体抓住批判了一段时间,连带着郁氏也陷入舆论风波,可不是丢了大脸。   陈助理早上来找郁恒章核对工作,目睹了这场交锋,彼时舒琬尚睡得不省人事。   上次陈助理和舒琬见面,还是舒琬去公司找郁恒章签婚前协议,陈助理就在边上,目睹了二人不出五分钟,干脆利落地定下了一场为期三年的交易。   不过,看舒琬的反应,应该是不记得他了。   豪门多算计,这位毫不犹豫拿婚姻换资源的小少爷,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助理给郁恒章发完消息,转头就见不省油的灯安安静静坐在后座,出神地望着窗外,浑身上下只透露出一个词:乖巧。   陈助理直觉这和他上次见到的舒琬不太一样。   这是小少爷给自己立了个新人设?   到了医院,舒琬还以为能见到郁恒章,结果依旧是陈助理带着他,同行的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师。   女医师态度客气有礼,微笑道:“舒先生,检查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先去抽血?”   舒琬一下瞪大双眼,惊慌道:“抽血?”   为什么要抽他的血?   女医师了然:“您害怕抽血啊,那不然先去做别的检查。”说着转手从一个架子上取来一个小杯子和一支细管:“先把尿检做了吧,卫生间就在那边。”   “尿、尿检?”舒琬无措极了,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看向陈助理。   陈助理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舒琬后退一步,不安道:“郁总呢?”   陈助理:“……”   陈助理:“郁总在楼上。”   做尿检找郁总干什么?是能帮忙扶着还是怎么的。   还是女医师靠谱,猜测舒琬是不会,她指了指墙上的一块看版,同时解释道:“尿在塑料杯里,然后倒进试管,不用倒太满,盖子拧好拿出来就行。”   语毕还贴心地抽了两张纸给舒琬。   舒琬:“……”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奔放吗……   看版上具体介绍了收集尿液的方法,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挂在墙上,想来这个“尿检”是很常见的检查,舒琬担心自己再犹豫下去会显得异类。   他独自走进卫生间,好在里面没人。进了隔间,舒琬放空大脑迅速完成所有操作,再出来时,原本雪白的脸红了个透彻。   原以为尿检已经足够羞耻了,却不想接连做完几项不痛不痒的检查后,舒琬被带到一个房间。坐在复杂仪器前的人拿过女医师手里的单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撩起上衣去一张窄小的床上躺着。   这次舒琬说什么也不肯再配合。   尿检好歹能一个人操作,而这个检查却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衣服撩起来!   还是撩到胸口以上!   舒琬当即退回门口,震惊道:“不可以!”   在外等候的陈助理闻声看来,不明所以:“舒先生,只是做心电图,不疼的。”   舒琬回头看他,眼眶里居然转起泪花,他用一种天都要塌了的语气控诉:“怎么能就这样把衣服撩起来给别人看啊……”   陈助理:“……”   不是,这里的确是郁氏的私立医院对吧?   是一家正规的不能再正规的医院没错吧?   那舒琬这个反应……   见陈助理不说话,舒琬气势一弱,小声问:“这难道很正常吗?”   陈助理:“……”   陈助理:“……这难道不正常吗?”   舒琬一时难以接受现代医疗带来的冲击,虽然刘傲仁给丈夫一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但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个不久后就会同他成婚的男人。   那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舒琬目露祈求:“……我想见郁总。”   “郁总?”陈助理看着舒琬可怜兮兮的模样,恍然醒悟。   感情这位是准备给自己立个小白花人设。   体检也要总裁陪在身边是吧?   他懂,他都懂。   当初郁恒章和舒琬签婚前协议,条例中说明了舒琬需要配合郁恒章向外界展示二人婚姻幸福,以此提升郁氏在公众心中的正面形象。   ……陪未婚夫看病也算一种秀恩爱的方式吧?   不确定郁总的态度,陈助理决定先问问再说。   顶着舒琬满是期盼的目光,陈助理拨通电话,简短说明情况后,略有些不可思议地挂断通话,道:“郁总说他一会儿过来。”   没想到郁恒章还真来。   于是陈助理陪着惴惴不安的舒琬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着郁恒章。   舒琬频频望着走廊尽头的电梯,盼望着昨晚对他温柔以待的郁恒章今天也可以将他救出困境。   不一会儿,轮椅滑过大理石地板,舒琬抬起头,一身黑白套装的郁恒章向他行来。   相似制式的衣服,穿在舒泽和舒伯群身上显得平平无奇,到了郁恒章这儿却极有气势,哪怕他是坐在轮椅上。   黑色显严肃,一副银边眼镜更添冷冽,舒琬不由直起腰背。   “怎么了?”问的是舒琬,却看向陈助理。   陈助理硬着头皮道:“舒先生不想做心电图。”   轮椅停在身边,带来令人安心的淡淡草木香。舒琬又垂下头,咬了咬唇小声道:“……做心电图,要把衣服撩起来。”   郁恒章会错了意,只当舒琬不愿让旁人看到身上的伤。   他用一种长辈对待小朋友的口吻,耐心安慰:“你可以放心,这里的医生嘴都很严,不会多话。”   “可!”舒琬仓皇抬头,“他们会看到我……您不介意吗?”   郁恒章失笑:“我介意什么。”   郁恒章当他是怕别人背后说闲话,只道:“昨晚家庭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好,该做的检查还是要做,别想太多,医生什么没见过,快去吧。”   舒琬再次意识到这里确实不是大梁了,没有哥儿,那男人与男人之间,应当也没那么多避讳。   既然他的丈夫都不介意,里面的又是医者,他也只好从命。   正如陈助理所说,心电图一点儿也不疼,医生亦不曾多语一句。只是陌生的手触碰在身上,还是让舒琬很不舒服。   不是身体,是心里不舒服。   难受得他想哭。   从心电图室走出来,舒琬的眼眶红了一圈。   郁恒章还在走廊,郁启烽那儿被一群人簇拥,用不上他。他露过脸,便过来等陈助理一起回公司。   舒琬做心电图时,陈助理向郁恒章说明了舒琬怕抽血的事。   昨天夜里输液,小朋友发着烧也要费尽闪躲,这会儿常规检查里只剩下抽血,心电图又不疼,舒琬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出来,想来是真的怕针。   郁恒章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娇气。”   转而又记起舒琬身上那些令人咋舌的伤痕。这么娇气的小朋友,不知是上哪儿弄了那么一身伤。   郁恒章从护士手里接过舒琬的报告单,翻看了两眼,对步伐沉重地舒琬招招手,温声道:“走吧,我陪你去抽血。”   见舒琬走来,郁恒章递给陈助理一个眼神,这才在护士的带领下和舒琬一起去血液科。 第07章   舒琬很早便发现自己有记吃不记打的毛病,无论吃过多少次亏,只要对方散发出些许好意,他就会忍不住靠近。   为此付出过不少代价,直到进了刘府,真的被刘傲仁打怕了,才长了些记性。   现下来到新世界,分明再三自我提醒,绝不能对任何人再抱有可笑的期待,可一遇到事,他还是下意识找了郁恒章。   ……就说没有任何人可信!   尤其是坐着轮椅的豪门贵公子!   舒琬缩在车角,哭得嘴唇都在颤抖,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郁恒章揉了揉眉心,放下手里的文件,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他:“好了,我不该骗你去做胃镜,可医生说了,你长期饮食不规律,很可能有胃溃疡,这个检查迟早要做。”   手帕递到舒琬面前,吓得他一抖。他乖顺地接过浅灰色的手帕,捏在手里,摇摇头,意思是不怪郁恒章,但一张小脸上分明写满了委屈。   郁恒章难免又觉得好笑:“给你上了全麻,如果不是隔壁的人做胃镜没关好门,你一觉醒来,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舒琬欲要反驳,却不敢,话到嘴边,见郁恒章唇角噙着笑,才抽噎一声,哑哑道:“……嗓子痛。”   实际上郁恒章的确没有故意骗他,抽完血,他征求了舒琬的意见,说要加做一项胃镜。坏就坏在舒琬对胃镜一无所知,只当是和之前一样不痛不痒的检查,再难受也难受不过抽血和心电图。   结果等舒琬傻乎乎地躺上床,昏过去再醒来,就听到隔壁检查室的人哀嚎不断。   那么长一根管子,要顺着喉咙伸进身体里,舒琬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郁恒章替他选了全麻,不然舒琬觉得自己会被当场吓死过去。   这真的是检查而不是某种新型折磨吗?   一早上又是抽血又是胃镜,还哭了好一阵儿,舒琬的脸色苍白,唇色都暗淡不少。   郁恒章本想让司机先送他去公司,再送舒琬回老宅,但这会儿家里的人应该都在围着郁启烽转,没人顾得上舒琬。   他看了眼腕表,舒琬做完胃镜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麻药的劲儿,时间不早了。   “去贤和楼吧,先吃饭。”   陈助理自然没意见,为了接郁启烽出院,郁恒章今早的行程都空出来了,没什么要紧的事。   虽然最后总裁也没亲自送爷爷回家,光顾着陪着小白花体检了。   进了饭店,郁恒章拿到菜单,让舒琬先点。舒琬对着花里胡哨的菜品图,谨慎地选了两个认识的,好消化的。郁恒章又给他添了碗小米粥。   “医生说你体重过轻,明显营养不良,平时经常不吃饭?”郁恒章点完其它菜,放下菜单,取了张湿纸巾擦手。   舒琬学着他撕开自己餐具旁放着的湿巾袋,拿出来擦手,含糊地回答:“有时候不吃。”   “你们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为了上镜好看,把底子弄坏,得不偿失。”郁恒章点到即止,不愿做多管闲事的人。实在是见小孩儿招人可怜,才忍不住提醒。   舒琬对着他呆呆地点了点头,似是没听懂。   郁恒章:“……”   郁恒章看出了现在的舒琬和当初找他协议结婚的舒琬不太一样。不过他也只见过舒琬两面,多半的印象来自背调。   成绩不错性格孤僻的小孩儿,父亲再娶,后妈强势,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关系不好,身边的朋友也没几个。因为年纪太小处事不懂变通,经常把自己弄的像个刺猬球。   实际相处下来,郁恒章觉得舒琬别说刺猬,身上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比兔子还好欺负,与资料描述的相去甚远。   他倒也听说了世嘉号上的事,有人没下船就着急忙慌地给媒体递消息,试图攀扯上郁家,拿他们这桩婚事做文章,还是他把通稿压了下来。   有了前期的了解,郁恒章对舒琬推弟弟下水的传闻态度存疑。从第一次谈话到第二次见面签合同,郁恒章和舒琬的交流不过半小时,但也看得出舒琬心思不多,却也不蠢。   不过现在他又觉得,不蠢归不蠢,可小朋友未免也太好欺负。   斟酌半晌,郁恒章状似随意地问道:“在学校有人针对你吗?”   舒琬猜到郁恒章会旁敲侧击问他身上的伤,也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借口,他措辞道:“没有。身上的伤是前两天掉下船,碰到了。”   郁恒章知他是不愿细说。   方才郁恒章支开陈助理,就是让他去找医生了解情况。舒琬身上的伤哪儿是什么磕碰,不同的伤痕交错重叠,分明是长期遭受暴力殴打所致。   “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我。”郁恒章给出了一句不轻不重的承诺,算是愿意在必要时帮舒琬出头。   陈秘书坐在桌子另一头抱着笔电抽空处理文件,闻言视线快速地抬了一下,不确定自家总裁是演的还是真的怜惜上小少爷了。   舒琬却不觉这句话有什么,他都嫁给郁恒章了,遇到事当然要找夫君拿主意。因此他乖乖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这次在医院郁恒章都没能救他,以后他遇到困难找郁恒章,会不会又弄巧成拙。   舒琬兀自惆怅地扯着手里的湿巾,陈助理见状暗道:嘿,郁总答应帮撑腰,小少爷还不满意哩。   饭吃到一半,郁恒章接了个电话,陈助理听了两句适时递过笔电。   郁恒章专注盯着屏幕,和电话那头的人用舒琬听不懂的语言低声交谈。舒琬近乎无声地喝着粥,不一会儿,目光粘在了郁恒章的电脑上。   昨晚温柔抱过他的手此时落在黑白的键盘上,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击滑动。舒琬认真观察着,试图弄明白电脑的操作方式。可是郁恒章的动作太快了,屏幕里的画面更着一闪一闪,晃得他眼晕。   不知什么时候郁恒章挂断电话,他将电脑页面退回到桌面,偏头看舒琬:“吃好了?”   “啊。”偷看被抓包,舒琬一个激灵,缩回到自己的位置,耳垂微红。他端起粥猛喝了一口,喝得太快,呛到了,边咳边说:“吃……吃好了。”   “胡闹。”郁恒章略有责备,他抽了张纸巾给舒琬,“刚做完胃镜,吃东西不要这么急。”   舒琬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止住咳嗽,沁了泪的眼眸柔顺地望着郁恒章,乖得不能再乖。   郁恒章严肃了没一秒的语气不由又软回去:“慢慢吃,等会儿还要来个人,介绍给你认识。”   舒琬不知是什么人,也不便多问。   他又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完碗里剩下的粥。   不一会儿,有人进店,径直向他们这桌走来。   “饭都吃完了才叫我来,不厚道啊小郁总。”来者面容英俊,气质潇洒,一身休闲西装,纯色的外套下配着件花哨的衬衫,领口直开到胸前,露出轮廓坚实的胸肌,好不正经。   舒琬慌乱垂下眼睛,不敢抬头。   那人却吹了声流氓哨,拉着椅子坐到舒琬身侧,还故意凑近了几分,用一种打量商品似的冒犯眼神上下扫视:“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证件照拍丑了,真人比照片好看。”   舒琬正偷偷向郁恒章身边凑,意图寻求庇护,闻言却是一顿,表情僵硬道:“什么?”   郁恒章没看到他不对劲,出声介绍:“这位是乐行传媒的梁总,梁适。”   舒琬刚恢复些许红润的脸颊,霎时褪去血色,他用又哑又颤抖的嗓音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想让我……?”   “嗯?”郁恒章这才看过来,见舒琬又红着双兔子眼,也是被磨没了脾气,他哭笑不得,“又怎么了?不是你点名要和乐行签约吗?”   “啊?”舒琬怔住了。   身后传来一声爆笑,梁适毫不顾忌形象地笑弯了腰,边笑边拍着桌子:“小朋友,你不会以为郁总要把你送给我暖床吧?”   “怎么说这也是你亲老公啊,放心,他嘛,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但还没这么禽兽。”   郁恒章脸色一黑。   舒琬反应过来自己先入为主,误会郁恒章了。   他被梁适直白的话语臊得双颊飞红,再看到郁恒章不甚美丽的表情,顿感一阵羞恼又委屈又害怕,五味杂陈,想解释,又怕郁恒章真的生气了。   郁恒章不至于生气,只是难得有些失语。   见舒琬脸都憋红了,他缓和了神色,抬手给小孩儿顺了顺气,替舒琬找补道:“是他先故意模糊字眼故意误导你。”   梁适好半天才笑够,他看着样貌柔而不娇、气质更是天然去雕饰的舒琬,抚掌叹道:“真是个人才,老郁,不看你的面子,我也得签他!”   舒琬还是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舒琬是吧,经纪人我给你选好了,徐才茂,你既然指定要签我们公司,应该也听说过。”梁适饶有兴致道,“至于剧本……之前老郁替你找的那个现代校园剧我觉得不行,不适合你,我这儿有个古装剧,里面正好缺了个角色,你可以去试试。”   “出道首秀,一定要选个好的。”   “就是你这声音……嗯,有点哑,是上火了还是天生的?不过也没事,可以找个配音。”   郁恒章道:“早上去做体检,下了胃镜。”   梁适满意:“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做的是全检吧?正好报告出来就可以签合约了。”   舒琬大概听出这是要让他去演出的意思,他的认知里,戏子该是社会地位很低,活不了了才会去干的下九流。   在大梁也不是没人说过要把他送去戏班子里做戏子,那是在轻贱他。   如今时代不同,他已经闹出了不少笑话,这会儿再困惑,也只能把这些不解暂且压在心底,先听他们说话。   “过两天徐才茂回来,就给你拟合同,分成好说。”   “放心,不用陪睡哦。”   梁适支着下巴,对着舒琬抛了个媚眼,轻浮极了。   郁恒章耐心告罄,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噔”的一声,梁适顿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再开口,语气里的调笑意味收敛不少:“剧组已经开机了,演员是临时空出来的,不出意外你很快就要进组。我先让徐才茂加上你,把剧本发过来,台词该背起来了。”   舒琬见梁适拿出手机,调出来一个黑黑白白密密麻麻的图案放在他面前:“来,咱俩先加个好友。”   舒琬迟迟没有动作。   想是梁适一身的不正经气息吓到舒琬了,郁恒章欲要替他拒绝,就听舒琬弱弱道:“我没有手机。”   梁适:“……”   梁适:“宝贝,拒绝我也不用这么直白吧?可我真的不是坏人啊。”   舒琬窘迫,他费了一番功夫让在座的三位相信他是真的没有手机。   “应该是掉进海里了……”   梁适大为敬佩:“你居然没有一下船就直奔手机店,不看手机你真的不急吗?好吧,我现在确信你一定能胜任我看好的那个角色。”   郁恒章倒是想起来,舒琬下船没多久就被方书雅女士派车接去了老宅,应该是没来得及买新手机。   他记得资料里说舒琬上大学后一个人在外接一些乱七八糟的商演活动,基本不拿家里的钱,身上估计没多少存款。   两位总裁都是大忙人,陪舒琬买新手机的重任,便落在一直默默缩在角落里看热闹的陈助理身上。   陈助理:“……”   送走了二位总裁,陈助理带着舒琬去了专卖店,舒琬站在店里像一只吉祥物,陈助理问什么,他都回答:“都可以的”。   殊不知这“都可以”,才是最难办的。   舒琬的形象在清澈愚蠢大学生和演技精湛小白花之间反复跳跃,别说郁总,陈助理这个最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人都要被他弄不会了。   也不知舒琬是真的什么都不挑,还是装的。   又逛完一圈,舒琬还是一问三不知,陈助理拍板,拿着郁恒章的卡,给舒琬刷了一个郁恒章同款情侣色手机。   舒琬满是惊奇地双手捧过手机,上下左右来回研究,陈助理以为小少爷终于要发力挑出些毛病了。   结果舒琬抬起头,在陈助理严阵以待的注视下迷茫道:“这个……要怎么打开呀?” 第08章   继“都可以的”之后,舒琬又多了一个回答,“不记得了”。   四个字,让陈助理给一部新手机完成全面装机。   从下载各类软件到全部注册新账号,半路还去办了张新电话卡。   陈助理一度怀疑舒琬就是在装傻,可能是觉得这样显得天真可爱,还能偷懒。   不然怎么会有现代人连手机都不会用!   虽然这种迷茫的表情放在别人脸上宛如智障,出现在舒琬脸上确实清纯不做作吧。   “旧账号你确定不要了?”陈助理再次确认。   舒琬想了想,还是点头:“先这样吧,那些账号都不要动。”   手机是用来和人交流的工具,但舒琬对原来那个舒琬的交际圈完全陌生,账号找回来也无法应对他人的问候。不如就保留原样,舒琬的还是舒琬的。   而他,也想给自己一个新开始。   “注册新账号倒是不麻烦,但你的银行卡也要重绑吧?”陈助理抬头,对上舒琬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明白了,“银行卡也找不到了是吧。”   根本没听懂的舒琬乖巧点头。   陈助理:“……”   他想回公司上班了。   本来只是给小少爷刷个卡买个单的事,结果突然任务巨增。   难到是不难,就是麻烦。   陈助理向郁恒章电话请示,可惜,总裁没能如愿让他回公司。   一整个下午,陈助理陪着什么都不会的舒琬,帮他把所有改换的信息都换了个遍。   最后将人平安送回家,才算功德圆满,可以回公司复命了。   陈助理站在郁家老宅前微笑着对舒琬摆手,暗暗腹诽:小少爷还没当上总裁夫人,已然恐怖如斯。   以后要找他干的活还会少吗?   比如打探总裁行程之类的。   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实在是陈助理误会舒琬了,舒琬也没想到换个手机号会有这么多事。可他什么都不会,只能趁着今天陈助理在,拜托他代劳。   舒琬想,陈助理人这么好,日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他的!   回到客卧,捧着新鲜出炉的手机,像是捧着神话传说里的神奇法宝,舒琬做了诸多心理准备,才动作迟缓的依次点开每一个神奇的图标。   一路上旁观陈助理注册账号,他已经记下了手机的基础操作方法,以及每个软件大致的功能。   舒琬的好友列表里现在躺着三个人:郁恒章,陈助理,还有一个不着调的梁适。   只要按下通话按钮,就可以隔着千里和他们中的任意一个人通话。   舒琬没有试过在听筒里听到别人的声音,他有些好奇,也有些跃跃欲试。   进入对话框,对着“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提示,舒琬看了看上方的“郁恒章”三个大字,刚冒出来的那点儿激动又迅速熄火。   一想到他刚误会过郁恒章要送他去给别人暖床……   就,有点儿尴尬,还是不聊了吧。   舒琬不好意思再打扰陈助理,更不可能主动联系梁适。他又乱戳了一会儿页面,没看到比通话更有意思的内容,有些遗憾地退出聊天软件。   紧挨着绿泡泡软件的,是一个独眼怪图标。据陈助理说,这个软件和他将来要进的“娱乐圈”息息相关。   舒琬重整好奇心,点进了这个极具魔力的图标……   ……互联网世界也正式向他露出冰山一角。   ……   郁启烽回了老宅还是下不了床,他的卧室里配着齐全的监护仪,家庭医生随时待命。   舒琬虽说住在郁宅,却没见过这位老太爷。   甚至连郁家人都没怎么见过。   来这儿的第一日因为生病睡过了头,舒琬没能给婆婆请安。第二日专心研究手机,想起来要睡觉时,已经到了凌晨。早上醒来匆匆忙忙下楼,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诺大的住宅冷清得可怕,舒琬这才知道郁家有三房子女,可大家平时不会住在一起。   这几日郁启烽刚出院,不时有人上门看望,都是外人,舒琬自觉回避。   有一晚他听到楼下有人喊“爷爷”,想着是郁家的人,该去打声招呼,便下了楼。   来者比郁恒章小几岁,眉眼间与郁恒章有两三分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那人见到舒琬,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眼睛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扭过头不满道:“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啊。”   舒琬脚步一顿。   那人也不在乎他会有什么反应,啧了一声,直接掉头走了。   舒琬自然不会再跟上去自讨没趣。   他回过头,看到家里的佣人在不远处看热闹,见他看过来,纷纷散开。   这很正常,人们都是这样,看碟下菜。这些天住在郁家,他像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叫他一声,其余时间这里的人基本都把他当空气。   郁恒章也忘了他。   男人没回过老宅,也没给他发过消息,   舒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出去了一句问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条消息,也没能得到回复。   郁恒章对他可以说是不闻不问。   舒琬点开空空荡荡的对话框,几次想要再发些什么,又不敢。来来回回,到最后连点都不敢再点开。   前几日的关心似乎都只是礼貌客气,舒琬独自和郁老爷住在这个用来静养的老宅里,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用来冲喜的男妻。   好在这个世界有手机,这可真是一件太神奇的工具。   短短几日,舒琬学会了刷头条,看视频,搜索百科。   由于他不认识字母,搜起东西来只能用手写,一笔一画,输入得很慢。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读起来容易,写起来经常不记得笔画,还得停下来想一想。   不过他也不经常用搜索功能,光是每日的热搜榜就够他看好一阵儿了。   舒琬没忘记郁夫人和陈助理提起过的“娱乐圈”,他在搜索引擎里搜出了“娱乐圈”的词条,如他所想,是要表演,可这个“表演”和过去的“表演”天差地别。   不是去舞台上演,而是要对着机器演。   舒琬又搜了“剧组”“剧本”,查着查着,点进一个视频软件,他想了想,试着打开一部电视剧……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于是等方书雅回来,就听家里的阿姨说,郁恒章的这位未婚夫是个重度社恐,一看到她们就低头,还整日窝在房子里,好像是在刷电视剧,没日没夜地看,眼睛都要看坏掉了。   方书雅临时有事出差,还以为舒琬早都走了,没想到一直住在这里。   她把人叫过来,又什么都不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去看过郁启烽,便到楼上找舒琬。   敲了敲门,片刻后房门打开,舒琬看到是方书雅,惊讶道:“郁夫人?”   知道舒琬和郁恒章有约在先,这次方书雅的态度客气了许多,也没再端着自己“恶婆婆”的架子吓唬人,而是弯了弯眼温和道:“没打扰到你吧?”   舒琬还以为自己见了个假婆婆。   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没有,不打扰的。”   “别这么紧张。”方书雅笑道,“我听家里的阿姨说你这些天都在家里,怎么没出去玩?”   舒琬呆愣愣地看她:“……我可以一个人出去吗?”   “当然可以呀。”方书雅失笑,“现在媒体还不会来跟你,不用这么小心。”   舒琬说的肯定和方书雅不是一个意思,但他这些天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少说少错。   他没有多问,只从方书雅的话里记住了一件事,他原来是可以自由出门的。   习惯性抿着的唇微微翘起,像只小猫咪,舒琬的脸上多了一抹光彩。   抛开其它因素影响,方书雅对舒琬这样漂亮的小男生很容易心生好感。   郁恒章十岁以前也是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小男孩,十岁以后婴儿肥消退,个头儿开始猛蹿,就和可爱一点儿也不沾边了。   这几日住在郁家,舒琬似乎胖了点儿,脸颊上有肉了,比第一次见面还要好看。方书雅越瞧舒琬温温柔柔的模样越喜欢,她有意了解舒琬,便叫了他下楼。   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听说舒琬会做糕点,方书雅干脆直接拉他去了厨房。   看着方书雅拿出一堆不认识的材料,舒琬辨识了半晌,决定做莲子糕。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方书雅拿出来的都是西式甜品的配料,那碗莲子是晚上阿姨熬莲子汤用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洗了莲子给舒琬打起下手。   手里有活儿干,两个人交流起来没那么尴尬了。方书雅问起舒琬在大学学的什么乐器,舒琬顿了顿,说:“我会弹琴。”   方书雅自然以为是钢琴,她笑道:“恒章的公寓里有钢琴,放在那儿一年弹不了两次,光摆着好看,等你住过去了正好可以用上。”   舒琬磕巴道:“……我还以为我就住在这里了。”   “那怎么行呢。”方书雅笑道,“只是让你暂时在这里住几天,正好能在婚礼前见一见爷爷……”   静了片刻,方书雅话音一转,说起了别的,舒琬却听出了她的话里有未尽之意。   舒琬剥着煮好的莲子,思索或许是爷爷不满意这门婚事……或者是不满意他这个人。   其实他很早就想过要去给爷爷见礼,第一次家庭医生说爷爷正在休息,不方便见面;第二次是来探望的客人刚走没一会儿,舒琬下楼,阿姨替他进去问了一声,爷爷说他累了,意思是不见。   舒琬便察觉出他可能不讨老爷子喜欢了。   原以为婆婆和爷爷都不喜欢他,郁恒章又根本不理他,舒琬都做好再一次被所有人当透明人孤立的准备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郁夫人对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好。   他的心里不经又有了些希望。   能够在这样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和一位和善的长辈一起做甜甜的糕点,让舒琬想起了爹爹还活着的时候。   那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这个下午,也是他自爹爹去世后再也没能体会过的宁静。   莲子糕香甜的气息从蒸锅里飘了出来,做好以后郁夫人先尝了一块。她眉眼一舒,赞赏地看向舒琬:“很好吃呀,你刚还说做得不好,太谦虚了。”   舒琬腼腆道:“合您的口味就好。”   “把那边的小碟子递过来,我拿两块儿去给爷爷尝尝。”   舒琬惊讶地看向方书雅,方书雅笑了笑:“爷爷下午的时候就说想吃点儿甜的,正好你会做,就不麻烦阿姨们了。”   舒琬料想方书雅是想帮他在郁启烽跟前儿露脸,他有些感激:“郁夫人……”   “其实一般别人叫我方女士,不过你和恒章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直接改口也可以。”方书雅把做好的莲子糕分出来了两份,“对了,等会儿恒章过来,让他也尝尝。”   舒琬又是一惊:“郁总要过来?”   “嗯,应该快到了。”   方书雅端着糕点去郁启烽房间,舒琬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里,既紧张莲子糕合不合爷爷的胃口,又忧虑等会儿见了郁恒章该说些什么。   没等方书雅出来,郁恒章先回来了。   外面飘了点儿小雨,司机打着伞送他进来,阿姨拿了毛巾过去给他擦打湿的轮椅。   雨季的潮湿扑进屋里,郁恒章脱了外套,偏头对阿姨道了声谢,气度一如既往的温雅。   “恒章,快来尝尝小琬今天下午做的莲子糕。”郁夫人正好出来,她招呼着郁恒章,轮椅行到舒琬身边时带来了一点儿细雨的潮气,舒琬猛地站起身。   郁恒章抬头看他。   这个角度不大尊敬,舒琬又赶紧坐下。   总之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郁恒章似是笑了一声,他没来得及擦手,找方书雅要了根小签子,插起一小块儿莲子糕放入口中。半晌,久到舒琬忍不住抬头看他,才扬了扬唇角道:“是很不错。”   他将签子放回盘中:“我先去看看爷爷。”   方书雅接话:“小琬也一起去吧。”   舒琬刚吐出去的一口气又提了回来。   跟在郁恒章身后,舒琬听到轮椅上的人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道:“别紧张,只是见一面。”   舒琬小声回他:“不紧张。”   被雨水浸润过的草木香环绕在身侧,舒琬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进了屋,舒琬发现这间当作病房用的卧室并不沉闷,保留了中式风格的窗户正开着,窗外是一片秀美的庭院景,细雨斜飘,幽静雅致。   郁老爷子架着副圆形的老花镜,正皱着眉细看手里的文件,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   郁恒章示意舒琬去关窗户,他操纵轮椅去了床边。   “爷爷。”   舒琬关好窗户也走到郁恒章身侧,站定后礼貌道:“爷爷好。”   郁启烽不似舒琬想象中的严厉不苟言笑,相反,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放下手中的文件,对舒琬笑了笑:“书雅出去我才开的窗户,你一进来又让这位小朋友给我关上。”   郁恒章道:“医生说了您不能着凉。”   “也得透透气嘛。”郁启烽笑呵呵地问舒琬,“书雅说那盘莲子糕是你做的?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舒琬赧然地笑了笑。   郁启烽又问了舒琬几个问题,和方书雅下午聊的大差不差,舒琬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好了,去吧,去陪你方阿姨说会儿话吧。”也不知道自己都回答了些什么,就听郁启烽语气和蔼地结束了对话,分毫听不出其它的态度。   舒琬下意识看向郁恒章,见郁恒章点了头,才又给郁老爷子行了个礼,独自走出卧室。   卧室门关上,郁启烽取下眼镜,叹了声气。他一改面对舒琬的和善,语重心沉地责备道:“你啊,真是乱来……” 第09章   舒琬频频望向郁启烽卧室的方向,等了很久,才再次听到轮椅的响动。   郁恒章见他还在客厅,面露诧异:“怎么没去吃饭?”   舒琬摇摇头:“在等您。郁夫人吃完先回楼上了。”   “等我干什么。”郁恒章笑道,“走吧,都这么晚了,不饿吗?”   “不饿的。”舒琬想问爷爷对他印象怎么样,犹豫一下,又怕郁恒章会给出不好的答案。   他们一同往餐厅去,舒琬还在纠结,郁恒章忽然道:“你过来的时候带正装了吗?”   舒琬放弃再复盘自己的表现,他回忆来郁家那天匆忙塞进箱子里的几件衣服,好像都算不上正式,不确定道:“……没有吧。”   “那明天让陈助理送过来一套。”郁恒章似是和郁启烽谈话太久有些累了,靠进轮椅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明天跟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舒琬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徐经纪让我找个时间去找他签合约。”   “徐经纪?”郁恒章记起来,“梁适给你找的那个经纪人?”   支着额头的手放下,郁恒章看了舒琬一眼:“你们加上好友了?”   “嗯……梁总说他和徐经纪都说好了,直接签就可以,还有剧组的合约,也一起签了。”舒琬事无巨细地向郁恒章汇报,“还有,我拿到了剧本,梁总给我的角色是一个琴师,他让我好好背台词,下个月就去剧组。”   舒琬做了很多功课,对现代拍摄技术有一定了解,可他看一些花絮视频,片场里会有很多人。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想问问到时候郁恒章会不会陪着他。   郁恒章的关注点却好像在其它地方:“你经常和梁适聊天?”   舒琬从思绪里抽身,发现郁恒章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对剧组的好奇,表现地对出门太过期待了。   雀跃的神色收敛,舒琬小心翼翼解释:“没有经常聊,只说了剧本的事。”   说完他又想,梁适主动来找他聊天,还告诉了他很多剧组的注意事项,而他给郁恒章发的消息,郁恒章连回都不回。   为什么这时候又好像很在意他和谁说过话似的。   舒琬垂下头:“聊过的内容都告诉您了,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和他说话了。”   郁恒章捉摸不定的表情又变得能看懂了,像是在无奈:“没有不让你和他说话。”   两个人到餐厅,阿姨端了一直温着的菜出来,郁恒章将一盘甜口的菜换到舒琬面前:“梁适这个人工作上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看人看戏的眼光很准,他说你适合那个角色,那你一定没问题。但在感情生活上,他荤素不忌,男女都可,看到长得好看的不调戏两句浑身不舒服,你不用太搭理他。”   舒琬乖乖点头:“以后剧本以外的消息,我不会再回复。”   “这么听话?”郁恒章似是感叹,他盯着舒琬看了一会儿,问,“你好像很怕我?”   舒琬搛菜的手一抖,他慢慢把手收回去,弱弱道:“……没有呀。”   郁恒章:“……”   他快要被气笑了:“我换一种问法,你很讨厌我?”   这次舒琬快速地摇了摇头,急道:“不讨厌!”   这句听着倒像是真的,就是着急摇头的样子有点儿像小狗。   “我还以为带你去做了次胃镜,就恨上我了。”郁恒章笑了一声,将舒琬掉的那一筷子菜搛回到他碗里,“原来不是吗?那能说说,你为什么拉黑我吗?”   郁恒章的态度称得上温蔼,舒琬却更害怕了,他用一种不知所措又慌张地表情看着郁恒章,疑惑道:“……什么是拉黑呀?”   郁恒章:“……”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陈助理,那天陪舒琬买完手机,陈助理回到公司说舒琬不对劲,故意装作不会用智能手机,让他帮忙装机。   郁恒章还笑他,既然看出不对劲,为什么还要任劳任怨帮舒琬做那些麻烦事。   陈助理答:“他那眼睛一看过来,我又觉得他不是装的了。”   郁恒章把这当成工作之余的笑话听,现在在饭桌上,他也像陈助理一样,对舒琬伸出手道:“手机。”   舒琬毫不犹豫地交出手机,上面连个密码都没有。   郁恒章打开舒琬仅有四个人的好友列表,扫了一眼,点进自己的信息页,将手机转了个方向:“看到下面的红色感叹号了吗?”   舒琬凑近一点儿,辨认出那一排小小的字:“已添加至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舒琬眨了眨眼,视线慢慢从手机屏幕挪回郁恒章脸上,看对方一副等着解释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小:“可我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的……”   郁恒章看着舒琬,好一会儿,也不知信了没,只叹了口气,自己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道:“下不为例。”   “快吃饭吧,今晚少看会儿手机,早点儿休息。签约的事定到明天,正好一趟过去。”郁恒章结束了这个话题,把手机还给舒琬。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吃饭。   郁恒章晚上不住在老宅,他吃完饭又去找了趟郁启烽,就准备离开了。   平日里吃完饭就窝回自己房间里的舒琬,今天一直在楼下等着郁恒章出来,送他到了门口。   郁恒章穿外套时想起来:“对了,我听家里的阿姨说你碰上郁柏了?”   舒琬半蹲在郁恒章身边,自然而然地帮他理好衣袖,仰头道:“是碰到一个郁家的人,看着和您年纪差不多。”   郁恒章笑了笑:“你是说他长得显老还是在夸我显年轻?”   舒琬耳垂微红,不吭声了,郁恒章也不多逗他,正色道:“他恐同,说话难听,不必理会。”   舒琬这几日在网上看到过有关郁氏的新闻,知道郁家有个公子哥厌恶同性伴侣。他把新闻里的人和那天见到的青年对上号,明白了那天郁柏不是针对他,是平等地针对每一对同性恋。   舒琬不由想,自己是哥儿,和男人不太一样,大概……也不算同性恋吧?   郁恒章收拾妥帖:“我要走了。”   舒琬点头:“嗯嗯。”   郁恒章低头无奈道:“这位小朋友,你还蹲在这里干什么。”   舒琬:“……”   他的脸颊一红,站起身退后一步。   屋外还飘着雨,来接郁恒章的司机就等在门口,见郁恒章真的要走了,舒琬又急急出声:“那个……”   轮椅停了下来,像是早有所料,郁恒章回过头耐心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舒琬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郁恒章。他快步走到轮椅前,半蹲下来,凑在郁恒章耳边声音轻轻地问:“……我想问问,您有给我发过消息吗?”   郁恒章侧过头,舒琬发现二人的距离过近,急忙站直。   郁恒章没想到舒琬纠结了一晚上就想问这个,他笑道:“就问这个了?没别的了?”   舒琬确定地点头。   郁恒章似是更无奈了,他的声音里含着些笑意:“小朋友,不给你发消息,我怎么知道自己被拉黑了呀。”   ……   当晚,舒琬发出去的早安问候收到了一条迟到的回复。   [郁恒章]:晚安。   ……   翌日一早,陈助理带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礼服正装来到老宅。   舒琬听郁恒章的话,昨天晚上没有刷手机,早早上床睡觉,等起来发现自己神清气爽,才意识到这几日捧着手机一看就是一整天,头都晕晕的。   他还以为是做了胃镜,才会不舒服呢。   看来手机虽说是个好东西,也不能看太久。   陈助理给舒琬送完衣服,顺便说了今天的行程安排:“我先送您去乐行传媒找徐经纪谈签约,然后需要您和郁总汇合,去拍一套红底照片,再去民政局领证。晚上您和郁总出席的晚宴会有媒体在场,届时您不用回答任何问题,只要保持沉默和微笑,剩下的都交给郁总就可以了。”   舒琬又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嘴上倒是答应地很快:“哦……我知道了。”   陈助理一秒破功,“您”不下去了。他无法揣摩舒琬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说起了别的:“还有件事,我联系你父亲要户口本时,他问我怎么联系不上你,我没说你已经换号了。之后需要告诉他吗?”   这段话舒琬听懂了后半句,他摇头:“还是不要说了吧。”   陈助理点头:“明白。”   随后干脆利落地去楼下等着了。   舒琬快速换好衣服,因为有人等,没顾得上查什么是“民政局领证”。   在车上看手机会头晕,同样没机会打开什么都知道的猫爪软件。   等车开到乐行传媒,舒琬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站在乐行传媒公司楼下,陈助理提前做过功课,认出来这位不修边幅的男人就是圈内颇有名气的王牌经纪人,他下车后带着舒琬过去打招呼。   徐才茂视线上下一扫,说了和梁适一样的话:“证件照拍丑了。”   他又仔细端详了舒琬的脸片刻,评价:“脸太漂亮,胆子又小,不够自信,戏路会窄。”   “仪态倒是不错。”   “算了,做花瓶足够了,小梁总的眼光也就这样了。”像是觉得舒琬差强人意,徐才茂退了一步,邀请二人,“上楼谈吧。”   舒琬跟在陈助理身后,有些庆幸郁恒章安排陈助理过来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经纪人交流。 第10章   徐才茂加上舒琬后总共没说过几句话,只发了份剧本,让他先看。   网上说,经纪人管理着艺人的工作生活,挖掘艺人才能,为艺人谈合作,是艺人的同事、合作伙伴、朋友……总之是很重要的人。   舒琬和陈助理坐进乐行传媒的会议室,徐才茂给他们倒了杯水,出去片刻,拿着份文件回来。   他坐到舒琬对面,翻着文件,问道:“你大学读的音乐系,之前有旁听过表演课吗?”   舒琬摇摇头。   “那台词课也没有上过咯。”徐才茂拿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又问,“除了钢琴还会什么乐器?”   舒琬很想说自己连钢琴都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种时候显然还是略过这个问题比较好。   他默默期盼短期内没有让他用到钢琴的机会,按照自身的情况回答道:“我会七弦琴。”   “七弦琴?”徐才茂反应了一下,“古琴?那不是正好,你要演的角色用的就是古琴。”   徐才茂拿出一份文件,确认了一下,递给舒琬:“这是艺人合约,你看一下。”   陈助理替舒琬接过,徐才茂眉毛一扬:“还没问,这位是你自己带的助理?”   陈助理微笑着回答:“不是,我是来帮他看合同的。”   没等徐才茂再问,陈助理把打开扫了一眼的文件又递回去:“徐经纪,梁总许诺的分成不是这个数吧?以及各项培训和资源分配,看起来也仅仅是贵公司新人合约的水准。”   徐才茂笑道:“新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再说,他的履历哪点能比得过正经从表演系毕业的新人?”   徐才茂直白道:“还是说,他有什么能力值得让我给他更高级合同的?钞能力也行。”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他的金主是谁。”   陈助理:“……”   早听闻徐才茂脾气很直,没想到会这么直。   陈助理心想,还是郁总有先见之明,让他过来谈,不然……   他看看身边努力装作都听懂了的舒琬……这位怕是被徐才茂卖掉了还会主动帮忙数钱吧。   陈助理将头转回来,继续微笑着,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舒先生没有金主,他是郁氏集团首席执行官郁恒章先生的未婚夫,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郁氏?”徐才茂刚准备翘起来的二郎腿又迅速放了下去,他直起身,“郁恒章居然真的要和男人结婚?”   郁恒章订婚的事只在他们上层的圈子里小范围传播,媒体方面没有确切的信息,传出去的都只是八卦猜测。   陈助理淡淡道:“不出意外,明天您就能看到报道了。”   “你们要发通告?”徐才茂想起来,“对了,今晚有场公开晚宴,郁恒章要出席。”   显然王牌经纪人也有自己的消息网,他看回舒琬:“我听说郁恒章的未婚夫是辰灿娱乐的小少爷,舒博群,舒琬……你不在自家公司里当太子爷,跑来签乐行?”   陈助理回道:“辰灿能接触到的资源和乐行可没法比。”   “乐行的资源全靠抢,不可能供给一个人先挑。”徐才茂轻嗤,他又靠回到椅背里,翘起二郎腿不满道,“还有,舒琬是没长嘴吗?怎么什么问题都要你来回答?那以后他面对媒体怎么办?专门给他配一个替他说话的助理?要不然就直接用内娱第一哑巴的人设出道好了,保证火。”   陈助理:“……”   见陈助理撩起袖子像是要和徐才茂疯狂对骂八百回合,舒琬及时拉住他。   他刚坐在一旁仔细听了一阵,也听明白了些,舒琬看向徐才茂,疑惑道:“我已经要嫁给郁总了,为什么还要在‘自家公司’?”   舒琬想表达的: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郁恒章的人了,和舒家没有关系。(平静)   徐才茂听到的:我都攀上郁恒章了,还能看得上辰灿?(上扬调)   徐才茂:“……”   他又发出了一句和梁适一模一样的感叹:“真是个人才啊……”   徐才茂当即给舒琬定下一条铁律:“记住,以后你不许随便回答媒体的任何问题,所有的采访,都要先和团队确认过稿子。”   陈助理捂脸。   他就知道舒琬会语出惊人,不然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地替答呢。   如果可以的话,徐才茂大概真的想给舒琬配一个专门站旁边回答问题的助理。   梁适个不靠谱的,光说来了个背景很硬的人,让他带一下。徐才茂看过舒琬的照片,条件很好,可以捧红,也就没再多问。   最多是觉得梁适开出的待遇太离谱,怀疑他见色起意。   既然舒琬的后台是郁恒章,天然带一层热度,那梁适给出的合约还真不见得过分。   毕竟不管郁恒章是出于什么目的和舒琬结婚,这个同性伴侣他承认了,还把人放进娱乐圈,就肯定是想营造出一对恩爱的夫夫人设,他必然会主动给舒琬提供好的资源,扩大他的影响力。   徐才茂已经想出了捧红舒琬的九九八十一种方法,和明天要买的热搜词条。   他换了份合约回来,这次陈助理仔细检查,确定各项条例没问题,拿给舒琬签字。   “你要和郁恒章结婚,履历应该足够干净,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千万不要去沾任何和黄.赌.毒有关的东西。”徐才茂语气很重道,“有事及时报备,如果被媒体曝出来什么消息,不管郁总会不会保你,乐行是肯定不会容忍公司艺人有违.法.犯.罪.行为。”   陈助理接话:“您放心,郁氏也不会容忍任何违.法行为。”   徐才茂颇具嘲讽意味的轻呵了一声,到底没多说什么,只道:“他是要和郁恒章出席晚上的宴会吧?就这幅模样?”   陈助理无语道:“只换了衣服,来这边签完约,就去做造型。”   徐才茂收回舒琬抓着钢笔慢吞吞签好的文件,重新推开会议室的门,摆摆头:“我不放心,造型留在乐行做。”   说着又嫌弃道:“这身衣服也就勉强凑活吧,太素了,算了,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不是走红毯,低调一点也好。”   徐才茂又想起来,他问舒琬:“你有自己的v博账号吗?”   可算是让舒琬等到一个他能回答上的问题了,他积极点头:“有的!”   陈助理将要出口的话晚了一步,他把张开的嘴闭了回去。   徐才茂伸手:“手机,微博打开给我看一下。”   舒琬乖乖点开大眼怪软件上交。   徐才茂看着屏幕中0关注0内容连头像都是默认的空白账号。   神情麻木道:“……天才,你这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陈助理默默心想:……你还是尽早适应‘天才’的跳脱吧。   ……   男生的脸本来就不用上太多妆,再加上舒琬皮肤底子很好,乐行的造型师只给他修了眉毛,打了层浅浅的阴影,方便上镜。今晚的宴会属商业性质,带太明显的妆反而显刻意。   发型也做了常规款,将舒琬半长不长的头发剪短了些,少了份雌雄莫辨的温婉美人感,多了份阳光少年气。   舒琬偷偷将剪落在地的头发拾起来了一撮,用纸巾包好放进兜里。   因为徐才茂的吹毛求疵,陈助理紧赶慢赶,还是赶晚了。他带着舒琬到影楼时,郁恒章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放下手中的杂志,郁恒章上下看了看焕然一新的舒琬,笑道:“乐行的造型师不错。”   他莞尔:“我是不是也该去做个造型。”   陈助理触发被动技能:“郁总不用做造型已经很完美了!”   郁恒章笑着骂他:“你就别拍马屁了。”   舒琬一进来就在好奇地观察着摄影棚里的机器,闻言看过来,不解道:“可是陈助理说的是实话,没有在奉承您呀。”   郁恒章:“……”   陈助理:“……”   论如何不着痕迹地拍马屁?   谁能比得过小白花啊!   装的吧,舒琬果然全都是装的吧!   不管怎么说,拍照还是需要上点阴影的。郁恒章又去收拾了一番,和舒琬来到红色的幕布前。   男人宽大手掌撑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使了些力,手背上浮起黛青色的血管,他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稍有摇晃,一旁的陈助理不动,全程紧张的舒琬下意识伸出手。郁恒章笑了笑,握住急急护到身前的手,温声道:“谢谢。”   他借着舒琬的力坐在椅子上。   舒琬第一次注意到郁恒章的腿和刘傲仁不太一样,刘傲仁自从站不起来后双腿便越来越细瘦,舒琬每日给他按摩,也不见效果。   郁恒章修身西裤下包裹着的大腿却轮廓清晰,再往下的小腿便看不清了。   郁恒章偏头看过来:“好奇我的腿?”   舒琬惶惶抬眼,摇了摇头,怕触及郁恒章的痛处。   “告诉你也没关系。”郁恒章却不在意,他笑了笑,“其实我的腿还有些感觉,扶着东西的话,能勉强站起来一会儿。”   陈助理推着轮椅离开,摄影师也站在了相机前。   补光灯打开,余温照射在舒琬的身上,光线刺的他眯了眯眼。   郁恒章说:“先看镜头吧,笑得开心些。”   摄影师招了招手:“来,二位看这里,对,笑一下,再笑,二位坐得靠近一点。”   郁恒章不方便动,于是舒琬主动向身旁挪了挪。   “对,再靠近一点儿。”   肩撞在郁恒章的肩侧。   “再靠近……前后错一下,对,再靠近,好了,微笑!”   草木香从未离舒琬如此近过,拍照前他们都脱掉了外套,白衬衫隔着白衬衫,胳膊贴着胳膊,舒琬清晰地感知到郁恒章身上比他高的温度,就像无处可躲的草木香,环绕着他,要将他吞没。   “二位,笑得开心一点,好!”   “咔嚓”一声。   摄影师低头检查刚拍出来的照片,舒琬稍微脱离了令他莫名呼吸不上的空气的氛围,他被淡淡的草木香熏得晕乎乎的,大脑缓缓运转,终于想起来问:“……我们为什么要来拍红色的照片呀?”   郁恒章垂下浅黑色的眼眸看他,半晌,大约是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舒琬,有时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认真的。”   “拍红底照片,当然是为了去领结婚证。”   小猫一样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郁恒章的视线里,舒琬上了层唇蜜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喃喃重复他的话:“……结婚,证?” 第11章   【郁氏集团继承人携貌美男伴出席晚宴,据透恋爱多年婚期将近!】   ……   #郁恒章出柜#   #郁恒章爆恋爱多年#   #郁恒章男伴貌美#   #舒琬#   #辰灿太子爷#   ……   「恋爱多年……家人们,反正我是不信」   「终于开始为之前的歧视言论挽尊了?唉,资本,无所不用其极」   「笑死,堂弟闯祸,嫁哥救公司」   「倒也不会为了这个就让继承人娶个男人吧……说到底他弟那几句话能对郁氏有多大影响」   「还没影响?股票都跌了,再说郁恒章算啥继承人?郁启烽能把公司给一个残废就怪了!这次让他出来娶个男人平息舆论,就能看出来他已经彻底寄了,懂得都懂」   ……   「不是,只有我注意到小少爷真的长得很漂亮吗?男帅男美磕到了磕到了」   「。。这么假。。也磕得下。。吃点儿好的。。。」   ……   总是舒展开的柳叶眉此时拧做一团,眉心都蹙出了一条细纹。   “不是跟你说了么,别看这些,软件卸了。”徐才茂一把抽走舒琬的手机,点了两下,再扔回去,“别逼我收你的手机,赶紧背台词,剧本发给你这么多天,居然连打都没打印!别以为你老公是郁恒章我就不敢骂你了!”   舒琬握着崭新的剧本,抿了抿唇道:“……可是台词我都已经背下来了呀。”   徐才茂狐疑:“你连自己的台词都没标,怎么背?”   舒琬用两只手比划:“看着剧本,想象出场景,就像看电视剧一样,然后就记住了。”   徐才茂拿走舒琬手里的剧本,随便翻了页,道:“爱卿,此战你是功臣,既然你喜欢孤的琴师,那孤就将他赐予你罢。“   “大王,无尘是大王的琴师,怎可再为他人抚琴。”舒琬眨眨眼,接上。   “唉,无尘,这便是你不懂事了,朗将军赏识你,去了府上,定待你不薄。”   “自大王救下无尘那日起,无尘就已发过誓,此生只为大王奏乐。世人皆笑无尘痴狂,无人能懂无尘的琴音,唯有大王,救无尘于危难之际,晓无尘琴中意,大王是无尘此生唯一的知音。”   徐才茂又问了几段,舒琬皆对答如流。   徐才茂合起剧本:“过目不忘啊。”   舒琬摇头:“只是记得快一点。”   儿时在舒府,私塾先生讲课,不许他去听。他只能躲在墙角,将先生讲的都尽量记下来,再回自己的房间默写,慢慢琢磨其意。   时间久了,就养出了速记的能力。   “记是都记住了,但你这台词,烂得没边了,一点儿语气都不加啊!既然剧本你看过了,也别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叫台词老师过来。”徐才茂将剧本还给舒琬,转身要离开。   舒琬叫住他:“……徐哥,我还是想看热搜。”   “看什么看,看他们骂你好听?还是想看他们骂郁恒章?”徐才茂指了指舒琬,“眉头,不许皱着,难看死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还说郁总是……”舒琬说不出那两个字,兀自苦闷着。   “感情你不关心自己被骂得多惨,只看郁恒章啊。”徐才茂算是发现了,舒琬多少有点儿恋爱脑,他不耐烦道,“不然你去问问你的郁总,看看他在不在意那些人说了什么话。”   舒琬自是不敢问。   那天他懵懵地和郁恒章领完结婚证,全程速度极快,接着就被带去宴会现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郁恒章挡在他身前,替他应付掉诸多探究的目光。   舒琬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成亲了,没有拜堂,没有婚礼,连合卺酒都不用喝。   应酬完一波人,郁恒章带他去角落休息,问他:“累了?”   舒琬摇摇头。   宴客厅人声嘈杂,舒琬坐在郁恒章用轮椅挡住的安静一隅,犹豫半晌,小心凑近,软软问他:“……今晚你会带我走吗?”   郁恒章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向舒琬。   舒琬瑟缩了一下,小声解释:“我们已经成亲了,不应该住在一起么?”   “是领证。”郁恒章纠正,“还有婚礼没办。”   “可是,网上说,领完证就是夫妻了。”舒琬不解。   郁恒章看他:“想和我住在一起?”   舒琬的脸皮太薄,却还是坚持着回答道:“夫妻是应该住在一起,不然外人会说我们不和睦。”   郁恒章娶他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证明郁柏的话都是个人言论,无关郁氏。舒琬想,郁恒章该是要和他一起对外表现出恩爱和睦的。   郁恒章却不知想去了哪里,虽然他依然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可舒琬能敏感地察觉到,郁恒章在审视他。   气氛变得怪怪的。   “等婚礼结束,你就搬过来,和我住在一起。”   此后几天舒琬没能再见到郁恒章,家里给他安排了司机,每日送他到乐行上表演课和台词课。   期间还上过一节礼仪课,下课后老师去找徐才茂,问舒琬能不能跟着他去另一个剧组当礼仪指导。   徐才茂:“……”   舒琬这个学生没别的优点,就是踏实肯学。一开始老师见他对表演和台词一无所知,还愁了一阵,以为又是一个来凑学习经验的花瓶,随便拍点vlog,好在日后宣传他转行有多刻苦,搞不好还得丢一把老师的脸。   后来教着教着,发现舒琬是真的在用心记她们说的每一句话,注意力更是少见的能够完全集中在课堂上,而且一点即通。   没几天两个老师就都喜欢上了舒琬这个学生。   殊不知对舒琬来说,她们是他第一次正经认下的老师,能光明正大地跟着老师学习,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学习之余,舒琬和郁恒章的婚礼也越来越近。明明是自己的婚事,却完全不知道进展。舒琬对着郁恒章的消息框纠结许久,还是去找了陈助理,问婚礼需不需要他做些什么。   陈助理告诉他:“婚庆公司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可能要带你去现场彩排。”   舒琬又懵了:“婚礼还要提前彩排呀?”   陈助理:“……当然。当天会有很多媒体到场,不能出任何差错。”   彩排之前,服装设计师先带着两套礼服来乐行找舒琬,礼服是提前定做的,需要确认一遍舒琬最近的身体数据,看是否需要修改。   设计师对着量尺百思不得其解道:“……怎么还能矮了两厘米呢?这可是整整两厘米!”   舒琬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只知道自己和原来的舒琬长得一样,还当其它也相同,没想到身高上会有差别。   或许因为这段时间在郁家和公司,每日都被盯着按时按点吃饭,体重倒是长了些,和“舒琬”的数据差不多,不至于瘦得太离谱。   设计师又再三确认了舒琬现在的身高,确定这次真的没有量错,让舒琬换了礼服看看上身效果。   徐才茂拿到设计师的便签本,看到其上的数据:一米七六。   在娱乐圈,男明星一米八算正常人,一米七八还能勉强救一救,一米七六……那妥妥的要被黑组打入矮人国。   之前舒琬穿着鞋,徐才茂还没注意过他的身高和资料里的有差别。   “没事,两厘米还能救……穿个鞋就一米七八了,大不了再垫个增高鞋垫……”徐才茂看着舒琬喃喃自语,“还好郁恒章站不起来,不然你的脸本来就不显高,他再站到你旁边,你就离被说成一米七不远了。”   舒琬颇觉郁闷,在大梁,他可是算身高过高的哥儿,再高一点儿,都该没人要了。   徐才茂替舒琬收好他换下来的衣服,一摸,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红本本。   徐才茂:“……”   徐才茂:“你为什么要把结婚证放身上。”   舒琬诚恳道:“我怕它丢了。”   徐才茂大为无语:“你买个保险箱不行吗!”   他确定了,舒琬真的就是个恋爱脑!   试完礼服没两天,陈助理来接舒琬去婚礼彩排。郁恒章有事,要晚点到。   婚礼定了室外和室内两套方案,天气好的话就在室外,如果天气预报出错,再改到酒店内。酒店离场地不远,婚礼当天整片区域都被郁家包了下来,客人们可以随时到酒店休息。   其实说是婚礼,也差不多是场社交聚会了。   舒琬被负责人带着熟悉场地和流程,途中陈助理接到电话,去了外面接郁恒章进来。   二人到婚礼布景台前时,舒琬正背对着他们和负责人说话:“……所以是没有拜堂么?”   “舒先生,我们是按照西式婚礼策划的,您说的这些是中式习俗,确实都没有。”   “这样啊……”舒琬的肩膀低了低,像是在惋伤些什么,“那便算了。”   郁恒章的轮椅停了下来,他沉默片刻,侧头问陈助理:“上次舒琬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是吧?”   陈助理回道:“除了轻微的胃溃疡和身上的伤,确实没有其它问题,也没有脑震荡。”   郁恒章又不说话了,只盯着舒琬的背影看。   陈助理安静站在一旁,心道:哇哦。   小少爷成功引起了总裁的注意。 第12章   婚礼前一晚,舒琬和郁恒章提前入住酒店,方便第二天早上起来做妆造。   独自躺在酒店的床上,舒琬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来到这个世界不足一月,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每天都有无数的新鲜事物等着他去发现,随着身上的伤痕愈合,大梁那段暗无天日的经历似乎也在离他远去。   舒琬还记得刚来到这里,听闻自己又要被送去豪门当冲喜男妻,他的内心充满了忐忑与害怕。后来跪在郁家祠堂,见到郁夫人态度冷硬,他都做好了嫁入另一个刘府的准备。   好在一切似乎没那么坏。   现代社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可以自由出行,每天去和老师学习,不久后还会进入剧组,亲自去饰演一个他喜欢的角色。   如果这段经历里没有心电图和胃镜就更好了。   最重要的是,郁夫人不像他一开始以为的那么凶……而他的夫君,似乎也还不错。   待他并不热络,也无刁难。   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舒琬想,明日之后,他同郁恒章便是真正的成亲了。这一次他一定会做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哥儿,讨得婆婆和丈夫欢心。   他要忘记过往种种,开始全新的生活!   ……   “好了,再涂个唇釉就很完美啦!”妆造师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她给舒琬唇珠饱满的嘴唇上了层不浓不淡的颜色,满意道,“徐经纪说你的头发不能剪得太短,要留着进剧组,没想到这样做出来的造型也很好嘛,像个小王子!”   镜子里的人一身月白西装,眉眼温润,朱唇皓齿。肤色近乎牛奶白,半长的头发卷了弧度落在颊边,显得俏皮可爱。   挺拔地站在那里,目光明亮清澈,当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完美,不行,我想给你拍张照,可以吗?”妆造师举起手机摇了摇,舒琬不太好意思地点头。   “好漂亮!”妆造师感叹道,“你出道后一定可以火。”   “舒琬!”徐才茂和陈助理都去处理别的事了,化妆间里只有几名造型师和舒琬,门口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就看到舒博群笑着和众人打了声招呼,走到他面前,用亲近又责备的语气道:“你这孩子,我找了你半天,造型都做好了吧?爸要和你说点事。”   舒琬对舒博群的印象很不好,他退后一步,却被舒博群不由分说地握住手腕,拉出了化妆间。   消防通道里,舒博群变脸一样,一把甩开舒琬,紧皱着眉头质问道:“你换手机号了?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一声?舒琬,你到底想干什么!”   舒琬握住被捏疼了的手腕,不想和舒博群多说,转身向楼梯下跑去。   舒博群快一步拽住他,又怕弄坏了舒琬的造型,不敢真的动手。   他用力抓着舒琬的胳膊,生气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听说你签了乐行,你这是在打你爹的脸吗?家里就是开娱乐公司的,你跑去签乐行?怎么,辰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和郁恒章结婚就了不起了?你搞搞清楚!是谁给你定的婚事!”   “让你嫁的时候要死要活说我干涉你的人身自由,现在真领证了,立马改了一副嘴脸,觉得自己攀上高枝儿了?能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了?”   “舒琬,你要是有你弟弟一半懂事,也不至于让我这么失望!”   “你和那个生你的妈都是一路货色!看似清高得不得了,实际上最不要脸!”   一直闭口不言尝试挣脱开舒博群桎梏的舒琬,忽然发疯似的去推舒博群,又推又踹。舒博群一时不察,被他踹了个正着。   “舒琬!你!”舒博群怒不可遏,抬手就想给舒琬一耳光。   隔着门,酒店楼道里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阿姨,我爸就是这么多天没见哥了,想和他说会儿话。”   舒博群的动作一顿,舒琬趁机挣脱开铁钳一样的手,退到了角落里。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像是被气狠了。   不一会儿,消防通道的门被推开,先是舒泽微笑的脸,他快速扫了一眼隔开站的舒琬舒博群,这才侧身让开。   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方书雅。   舒琬见状抽了抽鼻子,哑声道:“郁夫人……”   方书雅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在舒博群裤腿上的脚印停留片刻,笑盈盈走到舒琬身边,道:“小琬,怎么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恒章在找你呢。”   “嗯,郁夫人,我现在就……”   舒博群打断舒琬的话,他倒是不要脸,过去揽住舒琬的肩膀,拍了拍,好父亲似的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他捏了捏舒琬的肩膀,转头对方书雅说:“亲家,小琬马上要结婚了,我找他说两句话,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经事,这就哭了,唉,儿子大了,都要离开家了。”   舒博群怎么也不会想到,舒琬一到郁家就对着方书雅发誓要和他断绝关系。   方书雅神色不变,淡淡地对舒博群点了点头,算作礼貌,她向舒琬伸出手:“走吧,我给你找了个胸针,正好配你的西装。”   舒琬错身甩开舒博群的胳膊,挽住了方书雅,跟着她一起离开。   舒家父子不尴不尬地跟在二人身后。   “给你化妆的小姑娘说你今天特别好看,果然没骗我,就是这衣服怎么皱了点儿,等会儿让他们给你处理一下。”方书雅温温柔柔地和舒琬说着话,带着他到化妆间,刚给她指了路的妆造师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   方才舒博群说了一句话就急着拉走舒琬,舒琬又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小姑娘还挺怕舒琬被欺负了。   虽然接触不多,但她觉得舒琬说话轻柔,乖乖的,像个小弟弟,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点儿保护欲。   方书雅向小姑娘道了谢,拿过让她帮忙看管的包,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给舒琬看。   “这是你郁叔叔还在时送给我的一枚胸针,并蒂莲,样式好看,寓意也好,我很久没戴过了,就给你戴吧。”她拿着胸针在舒琬身前比划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挺搭配的。”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妆造小姑娘积极道:“我帮舒先生戴上吧。”   胸针带好后周围的几个人都夸方书雅眼光好,舒琬戴着很好看。   舒泽站在不远处,认了出来,他在翻郁家的新闻时看到过,那枚胸针是郁宇宏在世时从拍卖会上花重金拍下,哄方书雅开心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现在就被方书雅这样随口一句话送给了舒琬。   那么贵的一枚胸针!   舒泽咬了咬牙,怀疑刘晓莉在骗他。   舒琬哪里像是被郁家大房嫌弃的样子,他看舒琬简直过得滋润得很!   ……   今日天公作美,室外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阳光很好,气温却不高,偶有微风拂面,很是宜人。   户外的场地绿草茵茵,放着轻缓的音乐,宾客们已经陆续来了。   郁恒章在礼台附近和人说话,舒琬乖乖站在他身后,唇边挂着一抹腼腆的笑,有人过来就等郁恒章介绍后礼貌地打声招呼。   今天他也终于见齐了郁家的人,一些关系很远的亲戚不用记,离得比较近的是郁恒章的二叔三叔,他们各有一个儿子。还有个小姑,听说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很久没来往了。   因为今天是郁恒章的婚礼,才带着女儿来参加。   郁柏还是那副恐同脸,被他爸按住过来和郁恒章和舒琬打招呼,感觉他一看到站在一起的二人,就快要窒息了。   郁恒章笑了笑道:“叫小琬嫂子也不合适,以后就叫哥吧。”   郁柏一副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的表情,被郁家二叔狠狠拧了把后腰,才不情不愿地对着还小了他几岁的舒琬叫了声“哥”。   舒琬很有长嫂气度地回了句:“堂弟好。”   惹得郁恒章笑了一声。   等人差不多齐了,媒体也都到了,婚礼正式开始。   彩排过两回,身边还有徐才茂跟着,舒琬没那么紧张,他按照司仪的话走流程,视线不经意和郁恒章对上。   因为郁恒章坐着轮椅,很多流程都被简化了。   为了不让这场婚姻显得太过突兀,他们还为舒琬和郁恒章编造了一段爱情故事。   舒琬和郁恒章各拿着一份与他们本人毫无关系的“手写信”朗读,徐才茂的演技培训初显成效,舒琬站在台前,顺畅地读完了这篇什么都不是的稿子。几次语气停顿,仿佛他真的在害羞。   读得舒琬自己都快要相信他和郁恒章谈过一阵了。   他退到一边,注视着郁恒章也这样含着笑读完写给他的情书,明知是假的,可男人的语气温柔低沉,像是真的在对他说一段情话。   接下来便是宣誓和交换戒指。   说出了那句郑重其事的我愿意,一枚指环套在了无名指指根,礼台上的部分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正当舒琬等着司仪说结束语时,担任伴郎角色的梁适,忽然在台下喊道:“亲一个!”   舒琬微微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身侧的郁恒章,他却像是早有所料。   刚被他亲手戴上了戒指的手伸到面前,郁恒章仰头看着他,唇角噙着笑,静静等着他接受邀请。   刚还算安静的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人群里接连传来起哄声。郁柏站在台下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有好事的媒体抓紧时间拍下一张他的黑脸照。   舒琬大概清楚了这样安排的理由。   媒体需要一张他和郁恒章的接吻照。   对一个月前的舒琬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人接吻当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这里不是大梁。   电视剧里的演员不是夫妻都会接吻。   这是恩爱的体现。   他的手轻轻颤了颤,在所有人的注视,和郁恒章的手交握在了一起。戒指叠着戒指,仿佛是绑上了姻缘的红线。一用力,舒琬被拉着向前了一步。   他在惯性的作用下半俯下身,另一只手撑住轮椅。而郁恒章的另一只手则落在了他的后颈上,微微用力,带着他的身体更前倾。   呼吸可闻的距离,嘈杂的人声都被摒弃在脑后。   视线里,郁恒章的眼睛隔着镜片静静注视着他,忽而视线下移,舒琬的嘴唇动了动。   尚未来得及反应,男人转了个角度,略挡住台下的镜头,吻在了他的唇侧。   这是他的第一个吻。   舒琬僵直在原地,睁着眼,一动都不敢动。   不等他再想太多,一吻轻触即分。   后颈的手却还没有松开。   额头抵着额头,郁恒章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教他:“闭眼。”   视线变得漆黑,这一次舒琬整片唇都触及到一抹湿热。   他想,他可能需要再去做一次心电图冷静一下。 第13章   亲吻的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郁恒章的手松开时舒琬还闭着眼。   拍红底照片那天郁恒章就发现了,舒琬的唇形很好看,肉嘟嘟的,应该会很好亲。   事实上也确实很好亲。   原本要放下的手转了个方向,停在舒琬脸侧,大拇指轻轻蹭掉唇角晕开的一抹草莓味唇釉。   那双水润的眼睛终于睁开看着他,雾蒙蒙的,像是清晨树林里的幼鹿,有些懵懂,又有些警觉。   舒琬对上郁恒章晦暗不明的视线,脊背后知后觉地蔓上一片热度,耳垂烧红,被摸过的脸也发着烫。   当看到郁恒章淡色薄唇上突兀的红,更是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捂,欲盖弥彰地蹭了蹭。   和郁恒章对待他时温柔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郁恒章抓住舒琬胡作非为的手,拉了下来,牵在手里。   礼台上的一套流程总算是走到了末尾。   草坪上交响乐团换了支舒缓的圆舞曲,妆造抓着舒琬去角落里补唇妆。没一会儿,舒琬的注意力被扎了气球的黑色三角琴吸引走。他在网上搜到过,那个就是钢琴。   流淌出的音色轻快悦耳,与他弹的弦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乐器。   现代七弦琴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小众乐器。   徐才茂挂了电话走过来,顺着舒琬的视线看过去,问:“你想去弹?也可以。”   舒琬赶紧摇头。   好在徐才茂只是随便说说,今天舒琬上的热搜够多了,钢琴小王子的标签可以下次再炒。一次透露的内容太多,就该没有神秘感了。   现场媒体有人拍到徐才茂跟着舒琬,外界都在猜舒琬将来到底是在家做金丝雀,还是要进军娱乐圈。徐才茂安排了团队带正向的内容,算是给舒琬将来出道做预热。   要说今天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该是郁柏的黑脸照。本来郁柏恐同是遭到网友全方位唾弃的行为,但恐同恐成他这样,看别人接个吻就要晕倒,网友们忽然又释怀了。   他们免费送郁柏一条热搜:#郁柏崆峒即深柜#   点进去全是同性情侣接吻照,旁边再附带一张郁柏昏厥表情包。   郁氏大概也没想到负面舆论会这样被消解,就是冤屈了郁柏,一场婚礼的功夫,就从跋扈公子哥,变成了深柜搞笑咖。   他大概更乐意被别人骂成废物富三代,也不愿做深柜。   舒琬去酒店换了身轻便的礼服再出来,场地里的人有些多,一时没找到郁恒章去了哪儿。   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站在人群边缘,端着一杯香槟酒,想往人群里蹭,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加入其中。   他和舒琬对上了视线,认出这位是今天的新郎之一,扬了扬唇角,笑出一对小虎牙。舒琬不好干站着,走了过去。   男生主动打招呼:“你好呀,我是辰灿的人,今天过来蹭点儿喜气,祝你新婚快乐。”   舒琬点头谢过,他前面听徐才茂说了,舒博群今天邀请了不少辰灿的明星来参加舒琬的婚礼。说是来给儿子助阵,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只有辰灿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舒琬对此并不关心,对面前的男生也没有不好的看法,他只是见男生面善,想来问一句:“抱歉,你有看到郁……恒章吗?我找不到他了。”   男生还真看到了,他指了指礼台看板附近:“我刚看到他去那儿了……”   舒琬说了声“谢谢”,快步向礼台处走去。   男生迟疑的后半句话散在风里:“……和舒泽一起来着。”   舒琬转过看板时,舒泽正拦在郁恒章的轮椅前,讨俏道:“哥哥,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郁恒章嘴角挂着笑,温声道:“请你让一让。”   舒琬走到二人面前,舒泽见他过来,神色也没变化,脸上令人不适的亲昵笑容和舒博群相差无几,他扬声道:“哥,你来了呀?”   舒琬并不理他,他径直去郁恒章身边,认真问:“要出去么?”   看到舒琬,郁恒章微拧的眉心松开,他点了点头道:“走吧,外面的人该等急了。”   舒琬还以为舒泽会赖在郁恒章身边不走,却不想他反倒跑去了前面,语气轻快道:“我哥来了,我就不打扰你啦!恒章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他摆摆手,很快跑远了。   舒琬跟着郁恒章不急不缓地走出这个偏僻的角落,嘴巴抿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他和您说什么了?”   郁恒章却没有很快地回复他,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似是很苦恼道:“……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啊?”舒琬呆了呆,搞不清舒泽想做什么。   郁恒章欣赏了他傻傻的表情几秒,轻笑道:“还是这样的表情看着顺眼些。”   舒琬弯下点儿腰:“您说什么?”   郁恒章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傻。”   舒琬直起身,不解地碰了碰自己被摸过的头发。   在大梁,婚礼到后半程只有男人会在外厅应酬,妻方则会在房间里静静等着夫君回来。   现在舒琬则和郁恒章站在一起,应付络绎不绝来贺喜的人。   有郁恒章的合作伙伴,也有一些长辈。   舒琬少不了要被劝酒,他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看别人都喝完了,自己也一口闷下去。   辣了个够呛。   舒琬偏过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周围的人纷纷大笑,有人说:“还是年纪太小了,要多练啊!”   第一杯喝下去了,别人也不会再管你到底能不能喝,全都端着酒过来,让舒琬再来一杯。   舒琬推拒不过,手里的酒杯又被倒满了。他正要咬咬牙,闭着眼喝掉,身旁的人却忽然抬手,轻轻抽走了飘着烈香的酒。   一仰头,喉结滚动,郁恒章用杯底示意:“我代了。让他喝饮料吧,这酒太烈了。”   大家就是想看英雄救美,看完了,满意了,这下找到了由头,又一窝蜂地去灌郁恒章。   等散场已经晚了,郁家没有闹洞房的传统,舒琬这边根本没有朋友,郁恒章那边的人也都走了。倒是梁适喝多了,吵着闹着要去郁恒章家看看,被徐才茂嫌弃地拎走。   一如郁恒章答应的那样,今晚舒琬就会住进郁恒章的公寓。   其实衣服什么的已经陆续送去了一多半,剩下的就留在老宅,偶尔可能还要回那边住。   舒琬刚到郁家时带的衣服并不多,后来今天方书雅给他添两件,明天徐才茂给他安排一身,竟也差不多填满了衣柜。   街边的路灯一排排亮起,这还是舒琬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亲眼看夜晚的城市,原来真的会这么明亮。   他们的车汇入车流,街边不灭的灯火则会彻夜燃烧,直至黎明到来。   进了电梯,舒琬心跳随着攀升的楼层数加快。   他站在郁恒章身后,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也不知道一扇门打开后,前方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在大梁出嫁的前一晚,有教习教过他新婚之夜该做的事。   时间过去太久,舒琬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记起那些内容。   “叮——”   入户电梯,楼层到了,出去便是宽敞的大平层。   郁恒章喝得有些多,回到自己的地盘,卸去了一身的持重。他半靠进轮椅里,懒散地指了指地上的拖鞋,简短道:“自便。”   他本人则换了门口放着的家用轮椅,操纵着去屋内的岛台边倒水喝。   舒琬慢吞吞地换好鞋,起身看向男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向郁恒章走去。 第14章   郁恒章喝掉半杯冷水,身上的热度散去不少。   他的酒量很好,不至于醉,但婚礼比想象中要耗费精力。本来想直接在酒店休息,舒琬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郁恒章这才记起来,他答应过舒琬,办完婚礼就要带他回家。   手中的玻璃杯被抽走,郁恒章抬头,舒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猫科动物一样,都没有声音。   舒琬给杯子里重新添了水,郁恒章低声道:“谢谢。”   舒琬一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郁恒章耐心地等了片刻,小孩儿磨磨蹭蹭地站着,等他把第二杯水喝完了,也没能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郁恒章实在好奇舒琬到底想要说什么,也没说话,就这样坐着,喝了舒琬倒过来的第三杯水,成功把自己灌饱了。   郁恒章:“……”   眼看舒琬又要往杯子里添水,郁恒章不得不制止他:“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儿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握着玻璃杯的手在杯沿蹭了蹭,舒琬放下郁恒章的杯子,人却又坠在了郁恒章身后,跟着他去卧室。   郁恒章:“……”   为了方便进出,公寓里的房间基本都不会关门,郁恒章转了个方向,看着期期艾艾站在他卧室里的舒琬,像此前很多次一样,觉得这真是个很难看透的小孩儿。   “有什么事,你说。”郁恒章道。   然后他就注视着舒琬一步一步走近,在他身前站定,蹲了下来。   舒琬半身倚靠在他腿边,睫毛微垂着,颤得像蝴蝶翅膀。一双白皙的手迟疑,却又决然地一点点触碰到他身前。   喉间微窒,纤长的手指颤抖着,笨拙地解开了束缚住他呼吸的衬衫纽扣,第一颗,第二颗。   郁恒章眼睛里的东西变了,他俯视着这个趴在他膝头的漂亮男孩,做着主动解人衣服的事,却还是那副单纯认真的模样。   纽扣解开了一半,舒琬的耳垂略红,神色羞赧,似乎全然忘记了他们只是协议夫夫,此前还特地约定过,绝对不会发生实质性.关系。   腹.部敏.感的皮肤,被微凉的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触碰到。郁恒章等不下去舒琬猫挠似的动静了,一把握住那节细瘦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前。   舒琬的大半个身子趴在郁恒章腿上,二人的距离极近,郁恒章盯着他的眼睛,唇角还有笑意,声音却微冷道:“小朋友,你想干什么?”   嘴上冷声质问,另一只手却在舒琬的腰上扶了一把,没让他的膝盖磕在地上。   郁恒章就这样揽着,让舒琬趴在他身上,等着舒琬给出一个解释。   被握住的手腕并不疼,只觉得郁恒章手心的热度烫人,烫得舒琬的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他仰头望进郁恒章情绪不明的眼睛,小声说:“你喝了酒,要去洗澡呀。”   郁恒章:“……”   这句话换个人说,该是盛情邀请,但由舒琬顶着这张清秀的脸,用这样的神情,却好像他真的只是想帮郁恒章洗澡。   很纯洁意义的洗,甚至有种帮助残疾人士的好心。   对着舒琬这幅纯粹坦然的模样,郁恒章刚确定了什么的心再一次动摇。   沉默片刻,郁恒章松开舒琬,靠回到轮椅里,说:“我不用帮忙。”   舒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郁恒章不想再猜舒琬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操纵着轮椅后撤,去了浴室,留下一个背影,对舒琬道:“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去吧。”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舒琬坐在地上思索……是要先沐浴没错吧?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上一次成婚时他太紧张了,教习的话又说得隐晦,具体说了些什么,又是什么顺序,都记不清了。   他只能凭着感觉,觉得喝了酒不好闻,要先洗干净。   一门之隔,郁恒章看着镜子里被解开了大半衣扣的自己,有些啼笑皆非。   他为什么要像落荒而逃一样躲进来。   刚才握住舒琬的手,他又是想听到舒琬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如果舒琬承认了,他就是想毁约,靠身体获取更多的利益……他还会像一开始时那样,想都不会去想这件事吗?   他会拒绝吗?   ……他是想同意吗?   大约是真的喝多了。   热气上涌,雾气漫上镜子,郁恒章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总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郁恒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却看到舒琬还在他的卧室里。   就坐在他的床上。   男生大概也洗了澡,换了身睡衣,早上抓好的精致发型消失了,半长的头发垂在耳边,带着些朦胧的潮气,显得乖乖的,似乎在邀君采.撷。   郁恒章这次是真的要被气笑了。   他到床边,直白地问舒琬:“你想要什么?”   酒气散去大半,郁恒章身上又是舒琬喜欢的草木香了。算了算并不存在的流程,似乎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   教习说剩下的可以交给夫君,但他也可以主动一些,那样夫君会更喜欢。   于是舒琬往前坐了些,和郁恒章膝盖抵着膝盖,小声道:“我不想要什么……不是该您要我吗?”   舒琬能想的最亲密的举动,就是今天郁恒章落在他唇上的吻。   他便也凑近,在郁恒章的唇侧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想到现代剧里妻子会叫丈夫的称呼,舒琬迎着郁恒章凝住的目光,赧然道:“……老公。”   郁恒章的喉结微动,他问:“舒琬,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舒琬歪头想了想,道:“我以后便是郁家的人了。”   见郁恒章不说话,舒琬又道:“我以后生是郁家的人,死是郁家的鬼!”   郁恒章:“……”   郁恒章:“不是这句。”   如果不是医生再三确认过舒琬头部没有受到重击,思维逻辑也很清晰,不像是失忆……   既然脑子没问题,那眼前的一切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舒琬在装。   装作忘记他们的合约,故意靠近他;装作什么都不会,让他忍不住主动出手照顾……   舒琬的演技原来有这么好吗?   一直装傻,又会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想要名和利。   在浴室时郁恒章问自己,如果舒琬真的在欺骗他,想要利用他,他会怎么做。   刚才的郁恒章没能想清楚的答案,现在的他给了自己答案。   “算了……你记不记得,也不重要。”   舒琬亲向郁恒章时,手撑在了他的膝盖上。郁恒章抓过放在他腿上的手,将人拉向前,发狠般咬.住了白天浅尝辄止的唇。   洗去了黏.腻的唇釉,柔软乖顺,一动不动任他叼.住.厮.磨。   这次舒琬记得闭眼了,呼.吸.交.缠,不知什么时候,被拉着坐在了郁恒章的腿上。   郁恒章停了停,一只手揽住舒琬的腰,另一只手蹭了蹭被亲得水.润.嫣.红的唇,他低声道:“张嘴。”   舒琬轻轻喘.息,乖乖将嘴唇张开。   郁恒章再次仰头靠近,呢喃道:“牙齿,也别咬着。”   空气凝滞了一瞬,舒琬的口.腔被攻城略地,他眉心微蹙,不由向后退去,却被轻轻松松探.进睡衣后摆的大手拦住了去路。   呼吸被尽数掠.夺,热.意.蔓.延,舒琬拍了拍郁恒章的肩膀,男人给了他一线喘.息的机会,便又吻了上来。   “抓好。”   身后的手一用力,舒琬觉得自己腾空了,他闭眼搂紧郁恒章的肩膀,身后陷入一片柔软,被放在了床上。   深色的床褥将本就晃眼的白衬的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让人不由就想在上面留下些什么。   郁恒章一改惯常的温和,带着些惩.罚意味,咬在舒琬的锁.骨上,留下一圈牙印。   房间内的热意向着失.控的边缘蔓延。   搭在郁恒章的肩膀上的胳膊轻轻发抖。   郁恒章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撑起身,陷在凌.乱床铺中的舒琬眸光朦朦,唇珠被吮的红.艳,大片雪白的胸.膛.敞.露,上面被人恶.意留下了几点红.痕。   该是春.光.无限,可身.下的人却在一阵阵发颤。   他似乎疑惑郁恒章怎么不动了,睫毛迟缓地眨了眨,小声问:“……怎么了。”   “舒琬,你在发抖。”郁恒章握住肩侧的手,温度很凉,他将那只手捉下来,肯定道,“你在害怕。”   舒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不受他的控制,就好像留下了不好的记忆,便会忍不住怕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及时地回握住郁恒章的手,苍白地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怕疼,继续吧……”   “可你的表情不像是没关系。”郁恒章皱着眉,蹭掉舒琬眼尾的一片湿润。   房间里只开着床前灯,光线不好,却足以照清舒琬身上一些褪不掉的陈年旧疤。   ……医生说过,都是遭受暴力殴打所致。   舒琬必然有着他不愿提及的过去,为了改变那样的生活,他愿意放弃些什么去获得想要的未来也无可厚非。   一如他当初找上寰宇,提出要协议结婚。   或许婚姻换取的东西不够,舒琬现在想用别的途径获得更多的帮助,为此甚至愿意强迫自己做一些根本不想做的事。   ……哪怕他在害怕地发抖。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郁恒章翻坐起身,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舒琬身上。   “既然害怕,就不要做不愿意的事。”男人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舒琬的脸颊,“能给你的我不会少给,不必勉强。”   “你休息吧。”   他关了灯,没一会儿,轮椅“咕噜、咕噜”出了卧室。   黑暗的确给了舒琬不少安全感,他一个人躺在热度渐散的床上,慢慢不再抖了。   那些强行在他眼前反复上映的前尘旧事,也被重新封回记忆深处。   温暖轻薄的蚕丝被上充斥着熟悉的草木香,舒琬缓缓缩进被子里,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搞砸了这个夜晚。 第15章   第二日一早,郁恒章被一阵食物的馨香唤醒。他没去给舒琬准备的房间休息,就在沙发上凑合睡了一晚。   睁开眼,舒琬坐在地上,离他很近,背靠沙发边,头枕在膝盖上,正盯着他的脸发呆。   郁恒章:“……”   见他醒了,舒琬将身子转了过来,趴在沙发边,小声道:“早安。我做了早餐。”   郁恒章看过去,不远处的岛台上放着三明治和咖啡,是他平时习惯吃的。   “爷爷那边的阿姨教我做的,我看家里有食材,就做了。”舒琬解释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不想吃这些,我再去做其它的。”   郁恒章捏了捏眉心,取过桌边的眼镜戴上,起身道:“不用了,这样就可以,辛苦。”   “地上冷,起来吧。”郁恒章拉了舒琬一把,见他站好了,很快抽手。   舒琬的手顿在半空,神情落寞了一瞬。   郁恒章换到轮椅上,去卧室洗漱。   床铺得很整齐,也不知道舒琬几点就起来了。   结婚第一天,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方便再出门工作。   郁恒章有意放手让郁家二叔趁机管几日公司。二叔郁镇全和三叔郁方存向来站在一处,就不知当二人中的一人真的站在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另一个人还会不会甘心只当一个辅佐。   坐在岛台,热压三明治烤得正好,咖啡也正适口,宿醉后的胃得到了安慰。   清晨头脑恢复清醒,昨晚的事自不必再提。   舒琬看出郁恒章的态度,抿了抿唇,低头咬了口三明治,咽下后说:“徐哥说我过几天就可以进剧组了。”   郁恒章点点头:“公司应该会给你安排助理,要是还有什么事,可以联系陈助理。”   舒琬顿了顿,轻声道:“……不可以直接联系您吗?”   郁恒章:“……”   郁恒章:“可以。”   舒琬问过徐才茂,以郁恒章的身份,不会没事跑去剧组探班,更别说第一天送他去拍戏。就这么送一趟,是个人都会觉得舒琬在耍大牌。   徐才茂再次劝舒琬不要太恋爱脑。   舒琬也只好偃旗息鼓,没拿这件事问郁恒章。   吃过早饭,郁恒章要去处理些工作,舒琬一个人参观这座布置简单的公寓。   可能是为了方便轮椅行动,屋子里摆放的家具不多,空间很大。室内一处宽敞的平台上,放着一架三角钢琴,舒琬走过去好奇地摸了摸。   他试着掀开琴盖,手指掠过黑白的琴键,轻轻按了一下,毕竟是在室内,声音比昨天在草坪上听到的大多了。   舒琬像只将玻璃杯推下桌的猫,手悬在半空中,第一时间抬头看向郁恒章。   男人坐在窗边打电话,视线没什么意义地瞥过来了一眼,又转回了窗外。   小猫悬着的心缓缓落下,不敢再乱碰。舒琬把钢琴盖盖回去,轻手轻脚地参观完其它房间,大差不差,都是简约的风格,很难判断郁恒章平时喜欢什么。   感觉家里除了书就是工作文件。   舒琬从老宅送来的一些日用品,郁恒章都没动,就放在另一间卧室的墙角。他找了剪刀拆开纸箱,将东西一一收拾好,拿着剧本,坐在正在看电脑的郁恒章身边。   阳台上放着一个懒人沙发,舒琬就陷在那张沙发里,捏着一支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郁恒章抽空看了他一眼,厚厚一摞剧本上满满的都是批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写了这么多字的剧本。   男生低着头,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又露出点笑意,全神贯注沉浸在剧本的世界里,都没发现郁恒章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了。   窗外的阳光不烈,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两个人安静地坐在窗边各忙各的,竟也意外的和谐。   到了中午,又是舒琬去做饭,他积极地从冰箱里取出按时更新的新鲜蔬菜,拒绝郁恒章的帮忙。   等菜做好,摆了一桌,全是郁恒章的偏好。郁恒章看出端倪:“你向老宅的阿姨问了我的口味?”   舒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小声道:“……和她们学了一阵,不是有意打探你的喜好的。”   只是他都嫁过来了,总要知道夫君喜欢吃什么呀。   郁恒章:“晚上我来做吧。”   舒琬顿时露出一副无措又受伤的表情。   郁恒章:“……”   他补充:“你做的菜很好,只是我们住一起,不用你事事迁就我。”   舒琬的思路又跑偏了,以为郁恒章在说他的腿,不想舒琬把他当作残疾人对待。   虽然舒琬也不是为了这个才给郁恒章做饭的。   不过他很理解有些身体有异的人,会对外人的举动会格外敏感。   比如刘傲仁,有时舒琬很正常地从他眼前走过,刘傲仁都觉得舒琬是在故意炫耀。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舒琬不说话了,小心地照顾着郁恒章的自尊心。   郁恒章微妙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我看你前面碰了钢琴,想弹的话就弹,这里的隔音不错。”郁恒章开玩笑道,“以你的水平,只要不是从早弹到晚,应该也不会有人上门投诉。”   却见舒琬顿时一脸惊慌失措。   郁恒章:“……”   不然他还是闭嘴吧。   “……我暂时不想弹钢琴。”舒琬谨慎道,“但如果您想听的话,我可以给您弹古琴。”   “古琴?”郁恒章记起舒琬提过,梁适给他找的那个古装剧角色是一位琴师。   “就是我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古琴……”舒琬很早就想买一把七弦琴了。   琴是他自小为数不多可以寄托情思的东西,嫁入刘家后却只有刘傲仁想听的时候可以弹。   那日拿到剧本,他看到剧本中将要由他饰演的角色痴心于琴音,自己也很想跟着弹奏一曲。   可惜手边没有琴。   郁恒章看了他片刻,道:“走吧,下午去买。”   舒琬惊讶地抬起头。   满意地看到舒琬脸上渺茫的孤寂感消散,郁恒章开口提醒:“快吃。”   ……   舒琬的爹爹原也是出生自大家族,虽为哥儿,家族亦待他不薄。教他念书,学琴,君子雅趣皆通。而他却爱上了一个负心人。   他不顾家族反对,同那人私奔同居,苦心经营,供那人考取功名。看着他得偿所愿,看着他平步青云,以为自己也终于苦尽甘来。   可苦全由他受,甘却由另一人独享。   那人囊中羞涩,为了能留在京专心考学,骗得富贵人家的哥儿对他死心塌地。   一朝成才,立马翻脸不认人,与租房内双手操劳出茧的哥儿恩断义绝,转而迎娶朝中大臣的爱女。   舒琬幼时同爹爹住在一间狭小的茅草屋里,爹爹语气柔柔,教他识字,带他学琴。那时爹爹的身子已经太差了,做不了别的,只能靠着刺绣的手艺,换取微薄的钱财。   那么苦的日子,因为婉儿喜欢琴,他便没有将从家中带出来的名贵弦琴当掉。   那把琴在爹爹去世后舒琬带去了舒家,后来又随着他的出嫁,被带去刘府。   最后,被刘傲仁叫人劈开当作柴火,煮出的一碗粥,是舒琬跪了两日祠堂后唯一的一顿饭。   “就要这张琴吧。”舒琬的手指在弦上轻勾,音色宽宏庄重,伏羲式的琴,无论是用材还是色泽,都同爹爹的那把琴极像。   舒琬望向郁恒章的眼眸亮极了,郁恒章当即点头道:“好。”   说完去刷了卡。   说着要带舒琬买琴,本想去琴行,出门时郁恒章给人打了通电话,要到了一家古琴社的地址。   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买到了意料之外的好琴,舒琬一路上都抱着他的琴摸摸看看,和得了心心念念玩具的小朋友并无差别。   车座后排,郁恒章的空间被挤占到只剩一个小角落。   按理说舒家给舒琬买张琴又不是什么难事,可看舒琬的模样,像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就和上次陈助理带他买手机一样,满心满眼的欢欣雀跃。   只是听说,上次舒琬一直围着陈助理问东问西。而现在,郁恒章却只能贴着车门,看着舒琬对新买的琴爱不释手。   视线转回到车窗外,郁恒章出神地想……他是不是可以买本古琴入门教程看看? 第16章   要不说婚礼完的第一日不能出门工作呢,舒琬和郁恒章买个琴的功夫,就被人拍了个正着。   狗仔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拍到二人的身影糊作一团马赛克,即使是马赛克,也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并不亲密。   可狗仔却为这张照片起了个标题:郁恒章舒琬新婚次日携手出游尽显亲昵!   点进来的人直呼诈骗。   「这叫亲密?两个人是真的不熟吧??」   「舒琬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有东西才隔的远吧,看过他们婚礼的照片,不是挺甜的嘛~路过磕一口!」   「太假了太假了,不出三年必离婚!不离我倒立洗头!」   「听说舒琬要进娱乐圈,真的假的啊?都傍到大款了还想进娱乐圈,别再祸害观众的眼睛了好吗」   「他家本来就开娱乐公司的,再加上这张脸,迟早要进圈吧。看开点,好歹他长得好看呢」   「接点儿平面广告拍拍得了,,,哥哥,,别来演戏。。。」   ……   事实上舒琬已经在去剧组的路上了。   因剧组场地的租用时间出了些问题,临时赶进度,舒琬的戏份被调到前面,需提前进组。舒琬一个新人,不宜太过张扬,徐才茂给他带了个助理,实在不放心,自己也会跟组几天。   影视城就在本地市郊,周边有供明星入住的酒店,但舒琬说了,他要每天回家。   徐才茂:“不是都说了不许再恋爱脑吗!?”   舒琬委屈:“可是怎么会有人结婚没两天就连家都不回了呢?”   徐才茂:“……”   舒琬:“那样不会被狗仔说婚姻不和吗?”   徐才茂:“……”   舒琬惆怅道:“每天拍戏就不能给郁先生做饭了,我还有好多点心没能做给他尝尝呢……”   徐才茂气得翻了个白眼。   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这几日在家中,舒琬和郁恒章相处得极为融洽,郁恒章工作,他就在一旁看剧本,到了饭点,二人一同做饭,一起吃饭。休息时舒琬还可以给郁恒章弹琴,或者和郁恒章一起看部电影。   简直是舒琬理想中的生活状态。   就是第一晚舒琬躺在郁恒章床上时,郁恒章不知为何很惊讶,问他怎么不去自己的房间睡。   舒琬疑惑地反问:“我们已经结婚了,不该睡在一起么……您放心,我的睡姿很好的,不会打扰到您休息的。”   郁恒章对上舒琬真诚地神色,最后还是放任舒琬睡在了他身边。   其实舒琬还想做点儿别的,比如继续做新婚夜没做完的事。然后他就被郁恒章另拿来了床被子,裹成一条毛毛虫,按在床上勒令乖乖睡觉,不许乱动。   为此舒琬很是苦恼。   苦恼程度和郁恒章总是想让他弹钢琴不分上下。   舒琬怀疑郁恒章已经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总是想让他弹钢琴。   他越是不弹,郁恒章越是想听,舒琬次次拿古琴应付,再这样下去,古琴不够用,该再买把琵琶回家了。   舒琬深觉学习钢琴这件事迫在眉睫,总不能一直推辞不弹吧。   不过此时,更迫在眉睫的是他到剧组了。   剧组比舒琬想象的还要嘈杂混乱。电视剧里看起来很真实的背景,实际上离了画面全是工作人员和摄像机。   人太多,舒琬有点儿怯场。好在他只在摄影棚里晃了一圈,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就先被带去换衣服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舒琬总觉得导演看他的神情很是不善。   由于赶工,舒琬省去了试妆定妆的步骤,今日一来,就要上场。   他这个角色本来是有人演的,那名演员临时辞演,这才空出了一个位置,让梁适拿了过来。   之前的演员倒是拍过定妆照,剧组直接把他那套妆造丢给舒琬,说是有什么问题再现场调整。化妆师倒是位熟人,就是婚礼上给舒琬做造型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叫刘玥,是乐行的人,算是梁适给舒琬开的后门,怕他一个小演员,剧组不上心,再给他画丑了。   到底是有后台,舒琬没被发配到人挤人的小化妆间,而是坐在了主演们用的化妆室里。   徐才茂见刘玥提着化妆箱来了,拍了拍舒琬的肩膀,把小助理留给他,道:“我去找导演聊会儿,等下你化好妆了直接去片场,这会儿没事干多翻翻剧本,看看你今天的戏。”   舒琬茫然抬头:“……都要开始演了还可以看剧本吗?”   徐才茂:“……”   徐才茂:“……你别告诉我你没带剧本。”   舒琬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真是服了你……”徐才茂痛苦地捂住眼睛,“算了,反正台词你都记住了……明天可一定要记着把剧本带上!写了那么多字!这时候不带你写给谁看的!”   舒琬默默想:当然写给自己看呀……   但他嘴上是不敢再说了。   徐才茂出了化妆间,神色才蓦地一变。   和舒琬待久了,他总觉得自己都要变傻了。带回世故的面具,徐才茂去了片场。   剧组的人两两三三地坐在阴凉处,只有一部分人还在场地里四处奔走,看样子是休息时间。导演刚讲完一场戏,坐在监视器后,手里拿着脚本翻得哗哗响。   徐才茂过去给导演让了只烟,导演没接。   “孟导,就算舒琬是临时来的,直接让他用别人的造型,也不厚道吧?”   徐才茂和孟辉远哥俩好地坐在小马扎上,孟辉远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徐大经纪,知道你带了新人,急着捧他,这位新人还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可这是我的剧组,没试戏就放他进来我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算乐行追加了资金,也别太过分。”   徐才茂摇摇头:“孟导,这就是您钻了牛角尖了。谁说走后门进来的就一定是草包,万一舒琬表现不错呢?再说,光他那张脸,您多上点儿心,肯定能出圈。他火剧也火,共赢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孟辉远可算是见识到乐行王牌经纪人画大饼的功夫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让徐才茂说得好像舒琬已经大火特火,不是《盛世安》剧组给小少爷当出道垫脚石,而是小少爷纡尊降贵,来提携《盛世安》似的。   这几日剧组状况频发,孟辉远黑眼圈挂脸,嘴角溃疡就没好过,每天都有一堆烦心事。对于舒琬这个戏份不多却还算重要的小角色,他几乎都是持放弃态度了。   只希望这位小少爷做好他的花瓶,别闹出太大笑话。   孟辉远很看重这部戏,处处用心,请来的演员是有名气的实力派,服化道也不计经费,从制作组到演员,哪个不烧钱?不然也不会资金不够用。   正因如此,他更不希望将来别人提起这部戏只能想起来,哦,是郁恒章那个男老婆演的第一部 戏。   特别是舒琬演技烂的话,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也不是不可能。   长得好看怎么了?长得好看演技烂才更可怕!   长得丑观众都懒得搭理你,长得好看总有人想看看你能烂到什么程度,看着看着颜狗说不定就爱上了,爱上了就要来骂导演不会拍;要不然就是说演技这么烂导演是怎么让他进组的。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导演的错!   别看孟辉远答应让舒琬进组了,其实他已经在考虑,之后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舒琬的戏剪掉一部分。   反正不能让《盛世安》毁在一个资源咖手上。   孟辉远怕徐才茂再来给他画大饼,对讲机一招呼,休息结束,开机拍戏。   导演火急火燎的,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黑了,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最近舒琬频频上热搜,圈里的人自然会关注到这些消息。如今小少爷空降剧组,非表演专业,出道就进大制作剧组担任起到关键作用的角色,令人不得不感叹有后台就是好。   不过看导演的神情,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演的不好他也要骂人。   就是不知道导演是会对着小少爷开炮,还是拿其他人撒火。   拍摄沉默地进行着。   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竟出奇的高效率,导演可算是舒了口气。   不过外场的戏很快结束,该转到内场,轮到小少爷登场了,孟辉远的脸又黑了回去。   不用导演喊,摄影安静地转移设备。其他演员也收拾东西转场。   洛王的演员率先进了大殿内,他注意到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手里忙着,视线却总是向某处瞥去。   心下了然,也略有好奇的向大殿王座旁的矮踏上看过去。这一看,却不由一怔。   台上的男子一袭无暇白衣,墨发披散,随意地束于脑后。他端坐在高台之上,膝头横一张长琴,眉心微凝。   葱白的指尖悬于弦上,细细拨动,侧耳倾听,似觉不妥,淡然的神色有了些变化,一抹忧愁拢在了眉间,让人不由想为其抚平。   可男子却又很快恢复了那副高洁之态,手掌轻抚,止住琴音,安静地垂眸静坐。   恍然间,洛王的演员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颜无尘。   那个一根筋不懂变通,怀揣着巨大秘密将自己隐藏在洛王身边的人。 第17章   “瑞秋,怎么不进去?”孟辉远提着他的小马扎进了殿内,就看到怔怔站在原地的葛瑞秋。他拍了下葛瑞秋的肩膀,葛瑞秋猛地转身,眼神里还有被激起的光,他兴奋道:“导演,我好像知道洛王对颜无尘该是什么样的情感了!”   孟辉远心道,你怎么就知道了?我都想把这条线砍了,你就知道了。   他正要叹气,却被葛瑞秋拉着指向殿台之上。孟辉远顺势看去,对上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眸。   那人气质温婉地对他微微颔首,算作示礼。   舒琬换了身衣服竟是完全变了副模样。   方才舒琬来找孟辉远打招呼,孟辉远没细瞧,只觉得匆匆一眼看过去,舒琬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估摸着是小少爷身上自带骄气。   如今扮上阔袖古服,孟辉远正眼看了,才算体会出来,舒琬身上的不是骄气,而是现代人身上基本不会看到的刻板的礼仪规矩。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从古代封建大家族里走出来的古人一样。   竟不知舒琬是入了戏还是本就如此。   此前徐才茂说过舒琬仪态极好,孟辉远尚不以为意,现下亲眼看了,方觉此言不虚。   同样的造型,在舒琬身上和辞演那位演员身上呈现出的是截然不同的效果。孟辉远原以为那个演员已经是最适合演颜无尘的人了,此刻却又觉得,或许舒琬也可以?   甚至更好。   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孟辉远激动了一瞬便克制住自己,自劝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他招呼所有人加快速度,同时拉着洛王和另一位饰演大臣的演员去台前讲戏,确认开拍后的走位。   剧组拍戏的顺序通常都是打乱的,孟辉远对舒琬没任何信心,给他安排的第一场戏也极为简单,只需坐在旁边弹弹琴,当个安静的背板就好。必要时会有几个近景镜头。   看着导演和其他演员走近,舒琬先好奇地瞧了瞧洛王的演员,当真如他想象中那般气宇轩昂,不可一世。他抿唇对葛瑞秋笑了笑,才对孟辉远道:“导演,这把古琴不大好。”   孟辉远不解:“哪里不好?”   舒琬答:“音色不好。”   孟辉远:“……”   道具组自然不可能真的准备一把名贵的古琴,再说拍摄现场也根本不需要音色好不好听,又有几个演员能真的现场演奏,不都是乱弹一通,后期再配音么。   但为了呈现效果,孟辉远记得眼前的这把琴也有该是价格过千了,起码音是准的。不像有的剧组,弦都松得和毛线一样,就在那儿硬弹。   孟辉远刚对舒琬升起来的一点儿好感又迅速降下去,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剧组的道具是比不上你们家的东西好,不然你带把好的琴来用?”   舒琬却是认真道:“可以吗?那我明天把郁先生刚买给我的琴带来。那是把好琴,音色极稳,正好与颜无尘相配。”   孟辉远:“……”   四周边忙边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众人:“……”   小少爷这是在真诚提供道具,还是在阴阳怪气孟导?还是在秀恩爱??   舒琬的表情太纯粹,很难下定义。   孟辉远被噎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他拿出剧本,拉着洛王和大臣讲戏,虽说舒琬是背景板,但背景板也要和众人的反应相配合,于是孟辉远问舒琬:“你的剧本呢?”   舒琬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带。”   这下孟辉远被舒琬的扮相激起了几分期待的心彻底落回到肚子里,果然还是个花瓶。   他懒得同舒琬多言,把自己的剧本扔给舒琬,转头同其他人说起机位。最后才指了两个机位给舒琬看,简短道:“等下他们在那边商议军事机密,你只要在说到这几句台词的时候,有个侧耳听的动作就可以。”   “机位在这边,你的头往右边偏,不用偏太多,显得太刻意,露出小半张脸给摄像机就好。”   舒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又问:“拍的时候我需要弹奏什么曲子?”   孟辉远:“……”   音乐制作虽说在同步进行,但舒琬这里要弹的也不是什么起到关键作用的曲子,只是个背景到不能再背景的背景音。孟辉远权当少爷会点儿古琴,想秀一下,他道:“你随便。”   舒琬歪了歪头,似是在细细思索什么叫随便。   孟辉远心想,小少爷能把基础指法弹对了他都高看他一眼。   全景第一镜开拍,一直等在附近的刘玥上前给舒琬的眼睛蒙上一条二指宽的白布,确定造型没问题,静静退下。   舒琬的手轻轻置于琴弦之上。   “第三十二场第一镜!开始!”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一名臣子急步上前,匆匆向洛王行了个礼,沉声道:“大王,齐国大军已压至边境,势必要救回燕王!”   坐在高台上的洛王却浑然不在意,他支着下颌,侧首专注地瞧着坐在不远处的琴师,漫不经心道:“压了边境又如何,有本事让齐国出兵,看他们能不能跨过我大宣土地,救回那个弃城而逃的废物。”   臣子的视线迅速掠过蒙着双眼的琴师。   那个琴疯子自顾自地拨动着琴弦,似是完全不在乎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哪怕失去视力,弹琴的手也绝不会出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能扰乱他的琴音。   臣子凑近洛王一步,展开一张舆图,小声同洛王汇报大宣目下的战力部署。   当臣子说到“精骑小队连日搜寻,已发现燕王的行踪”时,导演该出声引导二位演员向琴师的方向看去。   尚未等他开口,一直闲闲勾动琴弦的舒琬指下一顿,空出了一个节拍,谈话中的二人自然而然向他望去一眼。   可舒琬很快就将琴音接了回去,仿佛那空出的一拍本就该如此。二位演员反应同样很快,接着往下走戏,舒琬的琴音也继续不急不缓地弹奏。   镜头里,舒琬微微侧了侧头,拨琴的手不乱,淡色的唇却轻轻抿了抿。   又过了片刻,洛王一挥手,对臣子道:“行啦,这么点儿事来回地说,无尘都烦你了。”   那臣子又是侧头看了看颜无尘,欲要说些什么,对上洛王冰凉的目光,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这次坐在监视器后的孟辉远留心听了,舒琬弹出来的调子看似平静,却又有些浮躁不满的意思在其中。   等臣子行过礼,退出镜头外,舒琬手下的调子一转,像是赢了场小仗的孩童,轻快俏皮。   洛王也跟着转变了情绪,面对颜无尘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你啊你,他们不过来向我汇报些琐事,何须这般不待见。”   颜无尘却是不说话,手掌一按,收了琴音,抿唇对着洛王笑了笑。   “卡!”   片场内很是安静了一会儿,孟辉远拿着对讲机的手放在嘴边,又拿开。他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徐才茂,正望着舒琬满意地点头,不由嘴角抽了抽。   这个老狐狸!   说什么舒琬刚好会一点儿古琴,演颜无尘还是个加分项。   这是会一点儿吗??   蒙着眼睛能找准琴音,还能根据其它演员的对话及时调整曲速和情感。孟辉远细想,刚才这段戏他本来想将情绪的重点放在洛王和臣子身上,可事实上,两个演员的表演全都跟着舒琬的琴音走了。   舒琬弹到哪儿,他们的戏就恰恰好接到哪儿。   而且舒琬的琴音并没有喧宾夺主,要知道一开始他们可都没注意到舒琬在弹些什么。正如剧情中那样,颜无尘的琴,只是洛王议事时的一段背景音。当臣子说得太多,又言语不详处处透露出对颜无尘的防备,颜无尘才一转琴音,直率地表达出了对臣子的不耐。   其实这样的表达效果是最好的,由琴音引导情绪的转变孟辉远也不是没想过,可这么拍对琴师的演员要求太高,也太麻烦,又要合音乐又要合情绪。   但如果琴师的演员本来就会弹琴呢?甚至弹得相当好。   孟辉远忍不住摁亮对讲机,咳了一声,开口道:“那个,舒琬,你刚弹的是什么曲子呀?”   剧组众人纷纷向舒琬看去,只见舒琬抬手摘下蒙眼的白布,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导演,似是疑惑道:“您不是让我随便弹么?我就随便弹了一段,不能算做曲子的。”   孟辉远:“……”   扮猪吃老虎。   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第18章   一场戏为了取景往往要拍很多条,演员的演绎也会根据现场效果再进行调整。刚才的一遍已经很好了,孟辉远调整机位,又取了几个近景。   当拍到第五遍,舒琬的琴音也定了下来,按照他的说法是将随手弹的几个调子编成了曲。   孟辉远确认舒琬所弹的内容是他即兴所想,不会有版权纠纷,干脆拍板,要将这段曲子收录,后期制作的时候直接用。   这段剧情拍完,下场戏还是在殿内,是颜无尘和洛王的对手戏。按照孟辉远原来的设想,这场戏交给舒琬的镜头也不难,情绪的爆发点全都放在了洛王身上。   可现在拍完了一场,孟辉远对舒琬的水平有了一定了解。他觉得可以适当给舒琬一部分情绪,试试看他能不能接住葛瑞秋的戏。   毕竟对手戏还是要有来有往才好看。   工作人员休息,导演拿着剧本,去金殿高台上给舒琬和葛瑞秋讲戏。   孟辉远得先确定舒琬对颜无尘这个角色到底理解到什么程度。   他坐在了洛王的书案前,却听舒琬和葛瑞秋已经在对戏了。   葛瑞秋说台词,舒琬接他的话。因为徐月在给他补妆,仰着头,脸上没太多表情,但说出来的台词字字清晰,情感到位。   “你把台词背下来了?”孟辉远难以置信道。   葛瑞秋显然对舒琬的兴趣已经相当高了,他放下剧本,语气里是满满的赞赏:“他不光记着颜无尘的词,连洛王的词也记得!”   孟辉远:“……”   他就说舒琬在扮猪吃老虎!   学神说自己没复习那是真的没复习吗?那是他全都会根本不用复习啊!   舒琬说自己没带剧本那是真的没带剧本吗?他一个走后门来剧组当花瓶的富二代,居然真的把台词都记下来了!   孟辉远怀疑舒琬过目不忘,光记着台词可不行,还得能理解人物啊,他问道:“你觉得等会儿要拍的这段戏,颜无尘对洛王是什么样的情感?”   舒琬闭上眼睛让刘玥拍定妆粉,思考了没两秒,就答道:“担忧,无奈,关心。”   孟辉远正要说话,舒琬又道:“还有厌恶,憎恨……和恶心。”   孟辉远:“恶心?”   舒琬解释:“是一种控制不住的生理性反应,同洛王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颜无尘止不住地感到恶心,尤其是洛王盯着他看的时候。”   孟辉远眉头微皱,没有评价舒琬对颜无尘的解读,他接着问:“那等会儿演戏,你会演出颜无尘的厌恶、憎恨和恶心吗?”   刘玥补好了妆,暂时站去一边。舒琬睁开眼看着孟辉远,平静地摇了摇头:“不会。洛王多疑又敏锐,只要颜无尘有一点儿异常的表现,他都不会放过。”   葛瑞秋在一旁同意地点头。   孟辉远问:“那么你想要怎么演这场戏呢?只演出颜无尘想展示给洛王的担忧与无奈?”   “还有恐惧。”舒琬剖析道,“颜无尘憎恨洛王,为此可以无惧生死,但洛王带给他的阴影,让他天然便会恐惧洛王,这种恐惧也是洛王想要从他身上看到的。”   孟辉远终于没问题了,他看葛瑞秋跃跃欲试的神色,估计也不需要他再画蛇添足多说什么。于是安排好机位,待舒琬绑好蒙眼的布条,清场,回到了监视器后,决定先拍了再说。   “第三十三场第一镜!开始!”   “铮——!”   琴音开场,这场戏的曲子,依旧由舒琬自由发挥。   支着额头浅眠的洛王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双目赤红,附着血丝。他粗重地喘息,警惕地环视大殿一圈,目光落在了颜无尘身上。   悠悠的曲调舒缓人心,颜无尘侧了侧下巴,低声询问:“大王?”   洛王没有说话,只用着一种淬了毒的眼神猜忌地盯住颜无尘。   蒙着眼的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洛王的回话,便继续弹自己的琴,轻声道:“大王,您这些日子太累了。”   洛王从书案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颜无尘,琴声不断,婉转悠扬,像是在传递一缕委婉的怜惜之情。   “颜卿此音为何意?”   手指滑过琴弦,拉出一声长音,颜无尘垂头沉浸在演奏中,唇角却是微微翘起,赧然道:“大王明知我意,何须再问。”   洛王神色冰冷乖戾,声音却宽慰道:“颜卿不告诉孤,孤怎知自己听得对不对。”   颜无尘似是拿洛王没法子,只得和着琴音,柔柔道:“大王思虑深重,时常夜不能寐难以安眠,无尘担心您的身体,只盼能用琴音为大王排解一二烦忧。”   “唉!”洛王长叹一声,不顾尊卑有别,狂放地坐在颜无尘面前,手掌支着下颌,手肘撑在盘着的腿上,由下向上望着颜无尘眼睛上蒙着的白布,“非我不愿宽心,实是各部落小国虎视眈眈,组成联盟军抗衡大宣,打不过便要派细作到孤身边,欲意陷孤于不利,孤不得不防啊!”   颜无尘勾动琴弦,一派闲情逸致,浅笑道:“大王洪福齐天,自没有宵小能近身,便是有了,大王也定能一眼看出。”   “你怎么也学了那些大臣们的弯弯绕绕阿谀奉承。”洛王嘴上说着,并无怪罪之意,他伸出另一只手,似是想触碰颜无尘的眼睛,将要碰到时,又收了回去。   颜无尘察觉出靠近面门的气息,琴音一顿:“大王?”   “颜卿,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孤,唯有你绝无可能,对否?”洛王紧紧地盯着颜无尘白布下的半张脸,瘦削的面容,嘴唇却饱满丰盈,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一副讨喜的乖模样。   “无尘此生所愿唯有为大王弹琴,又怎会背叛大王。”琴声高扬,洛王大笑道:“是啊,你个痴儿,为了留在孤身边弹琴,甘愿自毁双目。这份痴狂,普天之下也就独你一份了!”   “只要大王想听,无尘便愿为大王抚琴,舍一双眼睛又如何。”   琴声愈发急促,洛王却是骤然凑近,目露审视,贴在颜无尘耳边低声道:“若一双眼睛不够呢?”   “铮——!”   琴弦嗡鸣不止,颜无尘嘴唇颤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洛王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他退坐回原位,道:“颜卿,莫要害怕,孤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悬在弦上的手又落了下去,颜无尘做出了决断,大无畏道:“只要大王还留着无尘的耳朵和手,无尘便还能弹!”   那声音清朗又坚定,洛王大笑一声,幽暗的目光看向了颜无尘的喉咽,不知在做何思量。   “卡!”   导演细细看了两遍回放,道:“过!”   这一日的拍摄速度极快,收工也早。洛王的演员下了戏就主动加上舒琬好友,他是个老演员了,年龄倒是不大,三十来岁,但资历够久。因为走的不是流量小生的路子,也没碰上大火的机会,他的粉丝不多,路人缘不错。平日里的主要工作就是演戏,是个正儿八经的演员。   还是个爱戏的演员。   葛瑞秋能看出舒琬的表演技巧不足,的确是个刚学演戏没多久的孩子,可舒琬也就胜在了技巧不足。他的戏没有公式化的演绎,更多是靠共情,很有灵气。   葛瑞秋一边卸妆一边和舒琬聊天:“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拍戏吧?感觉怎么样?”   卸了头套舒琬的头皮都跟着轻松许多,从片场的氛围里出来,舒琬也从颜无尘变回了舒琬,有些腼腆道:“很神奇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另一个人。可以这样演绎一段不同的人生,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有意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摄像机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我不再是我了。”   “我第一次演戏也是这个感觉。”葛瑞秋跟着舒琬一起笑,他在舒琬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瞧什么都觉得有意思的状态,在剧组里待久了,都快忘了好奇心旺盛该是什么样了。   卸了妆造的葛瑞秋和洛王的形象相去甚远,拍戏时极具压迫感和威压的眼眸,现在是平和的,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愉悦地在和舒琬聊天。   舒琬也觉得葛瑞秋像一个亲切的长辈,不由和他亲近。   “打断一下。”导演握着剧本急匆匆走进化妆间,舒琬和葛瑞秋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了,导演还没有,他等下还要去B组盯戏。   孟辉远拍了拍舒琬的肩膀道:“小舒,我刚和你的经纪人说了,要你配合一下配乐部门的工作,之后可能要去录音棚收音,具体的时间等你戏拍完了安排。至于价格方面,咳,你帮我劝劝你那经纪人,大家都是互利互惠嘛,你给剧组配乐,后期宣传也可以给你弄个什么‘古琴公子’之类的称号,这都好说,大家在一个剧组,都是一家人,就不要狮子大张口了吧。”   导演为了多拉点儿投资脸皮早就练厚了,说起这些话来毫无障碍,仿佛几个小时前嫌弃舒琬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等舒琬做出反应,远远的,徐才茂大喊道:“舒琬!不许乱答应!孟导,有事你和我谈,别忽悠那位,一忽悠一个准!”   舒琬:“……”   就是,有没有可能,他也能听得到呢……   徐才茂一路跑到跟前,推着孟辉远要去别处好好说说配乐创作费的问题,他抽空低下头,在舒琬耳边小声道:“收拾快点儿,有人在门口等你。”   舒琬一下抬起头,温润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 第19章   影视城一处偏僻的停车场里停着辆不起眼的轿车,舒琬在助理的带领下小跑几步,上了车,看到了那个想要见的人。   “郁先生!”   进了五月,气温渐升,车门被拉开后,一抹斜阳跟着舒琬一起闯入车内。小朋友的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跑的,还是卸妆时太急。总是温温柔柔的眼睛里盛着光,像是满心期盼着,终于见到了主人的小狗。   郁恒章的脑海里冒出这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并无冒犯的意思,只是舒琬的模样确实让他想起方书雅别墅里养着的那只萨摩耶。   每次见到他时也是这般,摇着雪白的尾巴,乖乖坐在他面前,等着让他摸摸脑袋。   于是在舒琬开心的目光里,郁恒章没忍住抬手,揉了揉眼前这只没有尾巴的小狗的脑袋。   小狗呆住了,雪白的脸颊通红。舒琬收敛住过于兴奋的情绪,磨磨蹭蹭地坐到郁恒章身边,软声问:“您今天不是去公司吗?怎么会来这里?”   郁恒章收起手里的文件,都是他二叔给他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说道:“不忙,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过来接你去吃饭,庆祝你第一天进剧组一切顺利。”   听到郁恒章真的是专门来接他的,舒琬马上又高兴起来,他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觉得今天简直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谢谢您,郁先生!”   郁恒章被舒琬亮闪闪的目光灼到了,他偏了偏头,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示意司机准备走了。   舒琬抓紧时间和车外还没离开的小助理说再见,小助理按照徐才茂的吩咐提醒:“舒老师,您记着千万不要回复导演讲价的消息!剧组有钱,郁总还刚投了一笔呢,您不用替导演省钱,徐哥都会帮您谈好的!”   “郁总?”舒琬转头看郁恒章。   郁恒章承认:“我找梁适要了你们这个剧的项目书,觉得还不错,就投了点钱。”   “哦……”舒琬不是很明白现代剧组的资金流转方式,他大概理解了一下,应该就是剧组发给他的钱里有一部分也是属于郁恒章的,是这样吧?   舒琬算不清楚,他只知道:“对啦,徐哥记了我的银行卡,说以后发了钱就打在那张卡里,等下回家我把卡给您。”   郁恒章一怔:“……给我?”   舒琬理所当然地点头:“家里没有需要我养的,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钱就都给您用吧!”   郁恒章:“……”   车外的小助理:“……”   舒琬见司机都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歪歪头,他哪里说得不对吗?   舒琬又仔细想了想,后宅里当家主母要持中馈,是因为有一众妾室仆人要养活。现代没有妾室,郁家也不是一大家住在一起。   他和郁恒章的小家里就只有他和郁恒章两个人,食物是公寓定期换送,家政阿姨一周来两次,这些都由郁恒章付费,他确实没有用得到钱的地方呀?   舒琬试探着说:“那我给自己留一点儿零用?”   郁恒章勉强理解了一番:“你想让我帮你理财?”   舒琬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遇事不决先点头就对了,于是他乖乖点头。   郁恒章沉默片刻:“……也行。”   时间不早,司机启动车离开停车场,从影视城往市区里赶,独留小助理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他总觉得舒琬刚才的意思就是要把所有的钱上交给郁恒章——一个身价不知几何的总裁。   不管是让郁恒章帮忙理财,还是让郁恒章拿去花,都很离谱。   小助理拨通徐才茂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回来?舒琬走了没?附近没有代拍和狗仔吧?”徐才茂纳闷。   小助理欲哭无泪:“……徐哥,怎么办,我们舒老师好像真的是个顶级恋爱脑啊!”   徐才茂:“?”   ……   舒琬一路上叽叽喳喳同郁恒章讲这一天的经历,婚礼后他对郁恒章更无保留了,想到什么都会说。舒琬拿出手机给郁恒章看:“导演拉我进了剧组的群,好多人都来加我呢!”   “这个就是演洛王的演员,他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是个很好的人!”   郁恒章留意了一眼那个头像是一片枫叶的人,对方给舒琬发了消息,邀请舒琬明天早点儿去剧组对戏,舒琬还没回复。   郁恒章斟酌道:“剧组不比学校,交朋友不用太急,确认好对方的品格,再深交也不迟。”   舒琬点头,认真道:“嗯,我记下了。”   好乖。郁恒章想。   这几日和舒琬朝夕相处,郁恒章发现不少违和的地方,比如舒琬不会弹钢琴。   这点郁恒章还不是很确定,他只是偶然发现舒琬在按琴键时的手势不对,明显不是学了多年的样子,心底有了份怀疑。后来他几次表示想听舒琬弹琴,舒琬都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扯开,这份怀疑更深,但还有待证实。   另一点,是郁恒章忽然想起来的。   他今天去公司的目的之一,就是取回他和舒琬签订的婚前协议,当时签完被他随手放进了办公室的保险箱里。   郁恒章看了那纸合同的落款,“舒琬”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是专门练习过的签名体,不过也能看出一些字主人的笔锋走势。   可最近时常放在郁恒章眼前的剧本上的批注,一笔一画写出来的都是很标准漂亮的小楷,匀称秀雅,和舒琬很相衬。   倒是婚前协议上的签名有些奇怪了。   如果不是确定舒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舒琬,一个舒泽,郁恒章都要怀疑舒琬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他带着这份疑惑重新审视舒琬,小朋友看起来像是对他不设防,身上的谜团却越来越多。   “我听梁适说你不想住在剧组,每天从市区赶去影视城会很累吧?”吃饭时郁恒章提议,“影视城附近有一家寰宇旗下的酒店,可以安排你去总统套房,设施条件还不错,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提。”   雀跃了一路的舒琬一下蔫了,他戳了戳盘子里装饰用的小番茄:“……我不想一个人出去住。”   舒琬说了白天告诉徐才茂的话:“我们不是才结婚吗,不应该住在一起么?”   他抬眼,眼尾微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我可以改的。”   郁恒章:“……”   “你不要这样看我。”郁恒章转开视线,无奈道,“没说不让你住家里,你想住就住吧。”   郁恒章该问舒琬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合约,他该把话挑明了说,也该及时问清楚所有的疑点。   可一向果决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反复犹豫。   还是再查一查吧。   等他查过了,再考虑要拿舒琬怎么办。   回到家一番洗漱后,舒琬果不其然又坐在郁恒章的床上,郁恒章对此已见怪不怪。   在这之前,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会同某个人每晚睡在一张床上,可舒琬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他那双眼睛从下往上看过来,郁恒章就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陈助理说他这是陷进去了。   郁恒章让他平时少看点儿网络小说。   头发没完全吹干,发尾有些滴水,郁恒章懒得再回浴室,他到了床边,听到舒琬在和别人打电话。   “……嗯,哥哥,我知道了,谢谢您……好吧,那你也早些休息……晚安。”   舒琬挂了电话,从剧本里分出神,发现郁恒章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他注意到郁恒章的头发没吹干,赶紧放下剧本和手机,起身道:“您的头发还有些湿,我再帮您吹一下吧?”   郁恒章气定神闲地靠在轮椅里,挑眉道:“哥哥?”   舒琬“啊”了一声:“就是今天在车上说的,葛瑞秋,那个人很好的同事。”   他解释完才反应过来郁恒章在问什么,慌张道:“不是哥哥!是葛哥!哎呀,不是……他姓葛,我没有叫他哥哥。”   见郁恒章不说话,舒琬急急忙忙拿回手机,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给郁恒章看,快急哭了:“……对不起,我不该晚上还和别人通话,下次不会了。”   屏幕里葛瑞秋邀请舒琬对剧本的消息已经被拒绝,舒琬这边回复的内容是他要给先生做早餐,去不了太早。   葛瑞秋就说:那通个电话,把明天的戏份简单过一下,这样明天拍起来会更顺。   舒琬同意了。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郁恒章忽然觉得自己故意不说话看舒琬急急解释的行为很恶劣,因为舒琬好像真的很害怕他生气,不安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焦急的模样好像他再沉默一会儿就真的会哭出来。   “好了,和谁通话是你的自由,舒琬。”郁恒章对舒琬伸出手,“我说过的,你不用这么看我的脸色,你好像真的太怕我了。”   舒琬不知道要不要握住郁恒章的手。   郁恒章道:“不是要给我吹头发吗?”   舒琬这才伸出手,握住郁恒章,走了过去。   在浴室帮郁恒章把头发彻底吹干,舒琬的情绪还很低落。他跟着郁恒章回到床上   卧室里的大灯关了,舒琬跪坐在床头的暖光灯里,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雪球——就是方书雅养的那只萨摩耶。   郁恒章从轮椅挪到了床上,他看到身侧垂头丧气的舒琬,顿了顿,靠近舒琬几分,低声道:“舒琬,我向你道歉,我刚才不该故意吓你。”   舒琬赶紧摇摇头:“没有的,不是郁先生您吓唬我。”   “……是我、好像是有些怕您。”舒琬的头垂地更低了,“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觉得郁先生您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但我不懂的太多了,如果我做了什么您不喜欢的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的。”   郁恒章眉头微皱:“我没有那么多不喜欢的事,你也不必对我这么毕恭毕敬。”   如果只是为了一段利益交换的婚姻,舒琬没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   低到像是在尘埃里。   他好像总是习惯性把自己放在尘埃里。   郁恒章看了舒琬良久,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拇指蹭开被小朋友抿地发白的唇。将要靠近时,又停下。   舒琬等了许久没等到那个似要落下的吻,闭上的眼睛睁开,他听到郁恒章轻声说:“舒琬。”   “我有些搞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第20章   进剧组半个月,舒琬认识了不少人,大概比他前半辈子被困在后宅时熟悉的人要多。   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有合作的演员,还有几个围在片场周围拍照片的小姑娘。   舒琬长得好看,不懂拒绝,态度温和,谁都愿意和他多说两句。碰到自来熟,能一直聊到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小助理有天四处找舒琬找不到,最后在片场边缘的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被几个小姑娘团团围住的青年,他的心跳骤停。   一个急冲过去,小助理听到姑娘们正在问:“小哥哥你就告诉我们你在哪个剧组,演的是什么角色呗~回头我们给你做产出!”   舒琬举着一根被投喂的棒棒糖,茫然道:“什么是产出?”   小姑娘们笑成一团:“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真的是长得太帅被剧组拉来当群演的吧?不过你这样的当群演太浪费了。”   舒琬不擅长应付姑娘们的调笑,只能安静乖巧的站在她们中间做吉祥物。   看样子是暂时没被认出来。   “老师,该走了。”小助理上前解救不会终结话题的舒琬。   姑娘们来影视城见明星,片场被围住,见不到,好不容易抓住个有意思的帅哥,还想多留舒琬一会儿。小助理赶紧道:“他要去忙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哈。”   “那你告诉我们他到底是谁呀?我们要做这个小哥哥的粉丝呢!”   小助理装作没听到,拉着舒琬跑了。   “舒老师,你这样又要挨徐哥的骂了!”   “可我这次什么都没说,也没乱加好友。”舒琬提着袍摆跟着小助理七拐八拐跑回片场。   “你加剧组的人就算了,要是加了代拍或者粉丝,就算徐哥不说你,回头也得来吃了我。”小助理心有余悸,顺便没收舒琬还捏在手里棒棒糖。   舒琬弱弱解释:“我就是看到有只猫,追了两步,找不到了……碰到她们,说要帮我一起找。”   “然后你就毫无防备心地被带去了那么偏的角落?”小助理抓狂,“你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吗!她们甚至还给了你一根棒棒糖……不对,现在大班的小朋友都没你这么好拐了吧!!”   “总之,舒老师!你以后千万!千万不许再乱跑了!也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知道了吗!?”   舒琬想说自己没吃,只是拿在手里,但看小助理着急上火的模样,还是乖巧点头:“哦……”   “小琬,又干什么了?”葛瑞秋刚下戏,碰上二人。   他们一起去休息间,舒琬说了刚发生的事,葛瑞秋笑道:“不怪你的助理这么紧张,谁让你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会被人拐跑的样子。”   舒琬严肃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会被拐跑。”   这话着实没有说服力。   明星身边的助理大多时候是在帮忙干杂事,有些得了经纪人的嘱咐,会在一旁提醒明星注意形象,管一管饮食或者帮忙应付粉丝。还有不少明星私底下把助理当仆人使,干这干那,喝个水都要拧开瓶盖插好吸管再递到嘴边。   能和助理处成朋友的是少数,像舒琬这样被助理大声管着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也不是小助理一开始就管得多,是舒琬太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安安静静的,和他相处的人不知不觉就会把他当小朋友对待,什么都想管着他,生怕一个看不住把他弄丢了。   就连葛瑞秋有一次都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和舒琬说:“你每天早上起来做饭,晚上再赶回家,是郁先生要求的?”   彼时二人刚对完戏,助理们都出去买东西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化妆间。   舒琬道:“不是呀?”   葛瑞秋却觉得就算不是郁恒章主动提的,也肯定暗示过。不然怎么会有人放着好好的酒店不住,每天这么折腾自己,来回在两地间奔波,只为了见一面,做一顿早饭。   像郁恒章那样的人,想要拿捏舒琬简直不要太简单。   葛瑞秋沉思许久,好心建议:“舒琬,你现在还年轻,见过的人不多,可能会把爱情这件事看得特别重,但我们的生活里不止有爱情,爱情也绝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你和郁先生的相处方式我不便多说,我是真的把你当弟弟,才多嘴提一提,我觉得你可以更多关注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什么都围着另一个人转,委屈了自己也无所谓。”   舒琬听得认真,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郑重道:“可是葛老师,我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现在这样的生活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郁先生已经对我很好了。为他做早饭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每晚回家也是我想见到他。”   “再者,夫妻不就是该这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   葛瑞秋这才反应过来,舒琬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不需要旁人来教什么才是对的。   他一向秉持不管闲事的原则,但对上舒琬,不自觉就将自己放在了教导者的位置上。葛瑞秋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抱歉,自顾自地说了些大话,你别放在心上。”   舒琬对他友好地笑了笑,摇头道:“谢谢您,葛老师,我知道您是好意。”   “怎么又用上‘您’了。”葛瑞秋也笑道,“不是说了,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舒琬不好意思:“抱歉,不自觉就……”   葛瑞秋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会忍不住对舒琬多嘴了。   正是因为舒琬这样乖,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可以被人任意捏成想要的模样,和他相处不自觉就想要舒琬听从自己的想法。   葛瑞秋又有些担心舒琬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欺负。   他奇怪道:“说起来,第一天拍戏时你叫我葛哥,怎么后来又改叫葛老师了?”   舒琬表情一僵,讪讪道:“这个嘛……”   ……   舒琬的剧组生活十分顺利,正如他告诉葛瑞秋的,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要说有什么不适应,大概是剧组里的大家都以老师相称。   刚开始舒琬还很别扭,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叫他“舒老师”,明明他什么都不会。后来因为要给葛瑞秋改个称呼,他也开始叫别人“老师”,叫着叫着成了习惯,老师这个词才从印象中的师者,变成了一种客套。   别人再叫他“舒老师”,他也不会耳朵发烧,觉得特别羞惭了。   “舒老师,网上那些话都是乱说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嘛,你千万不要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上午拍戏,舒琬总觉得有人若有若无的打量他,背地里凑在一起说些什么。中午休息,舒琬才从妆造师刘玥口中得知,他又上热搜了。   今天的戏份很重要,舒琬一直在看剧本,和导演确定拍摄方式,还没空出时间看手机。   他回到徐才茂新给他安排的房车,隔绝了片场的喧杂,短暂脱离颜无尘这个角色。他熟练地点开热搜榜,看到自己的名字高挂其上,还是两条。   #舒琬挑剔剧组道具简陋#   #舒琬不带剧本#   @小瓜大吃一口:报!据前线人员透露,最近刚结婚的某二代真的被富豪老公砸钱塞进剧组啦!进组第一日就嫌弃剧组道具简陋,导演当场黑脸却不敢说话!导演讲戏,某二代又表示自己没带剧本,直接拿过导演的剧本,态度嚣张!开拍后更是现场改戏,让合作演员尬在原地!   「是我想的那个谁吗?服了你们资本,就硬捧呗,有钱真是好啊我恨你们有钱人」   「大少爷驾到通通闪开!导演?算什么玩意儿敢指导我们太子演戏!哈哈哈哈们内鱼真完蛋啦!」   「上次还说他长得不错,当我没说,好久没见这么纯正的24K纯神金了」   「哪个剧,避个雷先」   「演的吧??208w现在是装都不装了???滚啊」   ……   小助理也在看手机,他放下手机大骂一声:“靠,神经,这么多营销号同时发通稿,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搞你。第一天进组的事,现在添油加醋翻出来说……舒老师,你快别看了。”   小助理去拿舒琬的手机,然而舒琬已经把手机放在一旁,在看剧本了。   “舒老师……你没事吧?”助理小声道。   “嗯?”舒琬抬起头,“我没事呀。”   “你……不生气?”   舒琬想了想:“还好吧。”   “隔着屏幕,又伤害不到我。”舒琬笑了下,“我没事,麻烦你去叫下刘老师,过来帮我改妆吧。”   下午舒琬要拍和洛王第一次见面的戏,他换上一身破衣烂衫,刘玥一边给他的嘴角扫阴影,一边说:“舒老师,我等下问问导演能不能发微博帮你澄清,现在一边倒都是在骂你,明显有水军带节奏。”   “不用啦。”舒琬的嘴角不能动,只弯弯眼睛,“徐哥说网上的话都不用理,平白消耗自己的情绪,不值当。”   “……在娱乐圈舆论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呀。”刘玥觉得舒琬果然太单纯,不过心态好也是种本事,她道,“也是,你先把下午的戏演好,剩下的徐经纪应该会帮你解决。反正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帮你说话的!”   确定造型没问题了,刘玥给舒琬竖了个大拇指:“下午的戏加油!”   回到片场,忙了一早上的导演显然也知道了舒琬的热搜,他拍了拍舒琬的肩膀,看了眼舒琬进组第二天拿来的剧本,满满的批注。人家不拿剧本是真的有那个本事。   孟辉远道:“安心拍戏,等剧播出了,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舒琬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孟导。”   “下午的戏没问题吧?群演都吩咐过了,但这场戏还是有一定受伤的风险,你确定不用替身?”   “您不是说最好还是能拍到有脸的镜头吗?我没问题的。”舒琬肯定道。   他和孟辉远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犬吠。   舒琬迅速回头,瞳孔一缩。   不远处一只狼犬在对着他摇尾巴。 第21章   刘府大宅里也养了狗,狼犬,两条。刘傲仁的腿还好着时,会带它们去春香山狩猎。   后来主人的腿废了,狗也不再被允许去山间奔跑。拘在院子里,精力旺盛,四处乱窜,下人们都不敢招惹。   舒琬原本对狗没那么恐惧。他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和爹爹住在一起时还捡到过一只失去母亲的小狗,养了两天,软软的一团,很是活泼可爱。   后因家贫,爹爹也实在没精力多照顾一个小的,就送给了邻居。   刘府里的狼犬可不是咬着舒琬裤腿玩的幼犬,它们常年食生肉,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站起来有半人高。伏下身呲出牙,锋利的犬齿看起来能一击撕断猎物的咽喉。   舒琬偶尔会被关进狗舍。   为了惩罚他的“不听话”。   黑暗里只有两条狗的眼睛冒着幽光,它们虎视眈眈注视着面前被拖拽着硬塞进领地的人,似乎在判断舒琬到底是不是猎物。   威胁地低吼从喉咙里滚出,舒琬把自己缩进角落里,泪水不受控地往下淌。   狗这种动物很聪明,它们很快看出面前的人柔弱可欺,吠叫着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来。   舒琬大声尖叫,抱住了头。   铁链摩擦出刺耳的噪音,良久,颤若筛糠的舒琬才敢睁开眼。   那两条狗正奋力挣动着颈间的项圈,对他发出狂躁的吼声。   离他不及三尺之距。   “舒琬?……舒琬?”   舒琬回过神,面色惨白,导演见状关心道:“怎么了?你怕狗?”   “……啊……嗯。”舒琬被狗盯着,脚底像是生了根,不敢挪动分毫。   他答得言语不详,但紧张的样子已经充分说明了情况。孟辉远上前大大咧咧地胡撸了把狗头,安慰道:“没事,这狗可乖了,不咬人,随便摸。”   舒琬问:“这只狗……等下拍戏要用吗?”   “就取个镜头,拴着绳子呢,不会接近你。毕竟是狼狗,肯定不敢真放开了。”孟辉远看舒琬的脸色实在难看,迟疑道,“你被狗咬过?怎么这么僵?还可以吗?不行的话就先不用狗了。”   舒琬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他将目光从导演挪回到狗身上。   狼犬被换了身短打的训犬师牵着,或许是看出舒琬害怕,呜呜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将下巴搭在爪子上,黑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望着他。   狗狗乖巧的模样让舒琬的肩膀松了松,他反复提醒自己,这不是刘府的狗,它很友善,也没有把他当猎物。   舒琬悄悄换了口气,咬牙道:“没关系,我能拍。”   “好!”孟辉远欣慰地点点头,他又专门和训犬师叮嘱了两句,让他一定控制好狗的距离,转头安排起各部门,准备开始下午的拍摄。   这场戏是颜无尘和洛王的初见,二人的戏份会分开拍,舒琬先上场。   场记打了版,舒琬抱着古琴走进镜头。   颜无尘孤身一人逃难到这座边陲小镇,靠着弹琴的技艺混了份营生。可树大招风,因颜无尘的琴技高超,很快传出了名声,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听他琴。不免抢了别人的生意。   这日颜无尘出了茶楼,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堵了个正着。   一群地痞流氓装扮的人将他围进一条小巷里,颜无尘退无可退,抱着琴冷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其中一人吐了嘴里叼着的草秆,呸了一声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自认倒霉吧!”   说罢便飞出一脚将颜无尘踹倒在地。   背后撞在土墙上,舒琬护住怀里的琴,做出一副想跑的样子。   他刚支起身,脖子就被掐住,又被狠狠地掼在了墙上。   都是提前对好的动作,看着疼,实际对手演员一碰到舒琬就卸了力。   这几日来找颜无尘麻烦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嘴角还带着前几日打出的伤。原以为这次也是有人想要教训他一顿,可那混混头子下手狠厉,拳拳到肉。颜无尘的琴被抢了去,摔在地上。   一直只是闪躲的颜无尘立马翻起身要去夺琴,有人吹了声口哨,一条狼犬冲到了琴前,冲他呲牙示威。   舒琬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可对上狼犬扮凶的模样,他瞬间白了脸,脚步不由一顿。   不等他反应,膝窝忽觉一阵钝痛,反应过来时,膝盖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群演们还在走戏,舒琬顺势被按趴下,伸出去的手离琴不过几米。   狼犬在这么多人带动下情绪激动,嗷呜一声,上前想要舔舒琬的手。   舒琬立马挣扎起来,导演的声音刚好传来:“卡!”   群演纷纷散开,舒琬狼狈地后撤,迅速远离那只狼犬。   狼犬歪歪头,冲着舒琬叫了一声,被训犬师拽了拽,乖乖蹲坐在原地。   舒琬松了口气,这才顾及自己的膝盖。   刚才不知道是谁没收住力,那一脚实打实地踹在了他的腿上,膝盖肯定是磕破了。   舒琬没出声,他紧张地看向导演,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面对狼犬时的犹豫让导演喊了卡。   好在不是他的原因,有一名群演走位时挡了镜头。人多的戏就是这样,会出现各种状况。   摄影又过来和几人讲了一遍定位,小助理趁机过来扶住舒琬:“哥,你没事吧?我看刚那一下好像是真磕在地上了。”   舒琬借着助理的力站起来,膝盖麻麻的,他摇摇头:“没事。”   第二次开拍,接颜无尘被按在地上。   混混头子按住颜无尘妄想够到琴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凶狠道:“哥哥知道你靠这双手吃饭,但没办法,谁让你挡了别人的财路,乖乖别动,我还能给你留两根手指,不然这只手你以后都别想再用了!”   颜无尘剧烈地挣扎起来,几个人险些没按住他,他扬起脸冲着混混的脸淬了一口,斥道:“你做梦!”   那混混气昏了头,顾不上挑颜无尘的手筋,招呼弟兄们先将人揍一顿再说。   拳脚交加,颜无尘退到墙角,身体蜷缩成一团抵御着野蛮的攻击。   光线都被遮了起来,狼狗在附近高声吠叫。舒琬被笼罩在阴影里,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刘府家仆的脸在他眼前闪过,昏暗的小房子里两条流淌着腥臭涎水的恶犬时刻想要撕咬下他的肉。   那时他以为他的余生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混混们抓住颜无尘的手腕,将他拽起来,一拳挥在小腹上。   舒琬呛咳,咽下了半声痛呼。   他站不住了,群演一松手,就跌坐在地。给了他肚子一拳的群演慌乱地跪在身边,连声道歉:“舒老师,您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卡!”   小助理直接跑了过来,挤开群演搀住舒琬,着急道:“没事吧?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孟辉远也过来了:“怎么回事?”   那名群演一脸哭像地急忙解释:“我没收住力,不小心打了舒老师一拳,我真不是故意的!舒老师,对不起啊,您看您要让我怎么赔罪,不然您打回来吧?真的对不住啊!”   “嘿你这人!”小助理急着关心舒琬的情况,那群演说个不停,他都听不到舒琬的声音了。   “……好了。”舒琬抬起头,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他放下捂着肚子的手,拦住小助理,“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舒琬对一副恨不得给他磕两个的群演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快起来吧。”   群演着急忙慌认错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舒老师,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舒琬站了起来,他对导演道,“继续吧,别耽误了拍摄进度。”   小助理觉得有哪里不对,孟辉远比他反应快,看了眼还在地上跪着不起来的群演,没出声。见舒琬除了脸色白了点,站得笔直,应该是没有大问题,就按照舒琬说的,先继续拍摄。   又是一镜。   颜无尘再次被摁住了手,他的身上都是被踹出的脚印,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被扯出新的裂口,头也被狠狠按在地上,混混头子道:“叫啊?怎么不叫了?”   说着有人从背后踩了他一脚。   这下舒琬确定群演里有人在故意使力,还不止一人。   或许是为了今天的热搜,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舒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他明白,就算他发现了这件事,也不能说。   他说出来了,对方可以一口咬定是拍打戏不小心。他如果执意要追究,很有可能最后传出去的只会是他仗势欺人,坐实了他有后台就在剧组嚣张跋扈,受不得疼。   舒琬决意不理会那些人。   反正他惯来能忍痛,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只要别耽误剧组的进度,给剧组带来更多的麻烦。   还有,别连累到郁恒章。   颜无尘将琴看的比命重,废了他的手和要了他的命没有分别。他被人踩进尘埃里,恐惧迟来地盈满胸腔,似乎再也看不到半分希望。   街上的人听到巷子里的动静早都躲开了,就在颜无尘以为自己真的要废在这里时,一片衣角出现在巷子尽头。   那人不知站在暗处看了多久,就这样看着颜无尘挨打,看着他被践踏,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这些人真的要废了琴师的一双手,那人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狼犬的吠叫一声高过一声,舒琬忍着身上的疼痛注视着那片衣角,思绪被拉回到那间狭小的犬舍。   那时的刘傲仁想必也是这般,在暗处看着他被狼犬吓得一动不敢动,看着他一边哭一边从狼犬的攻击范围内抢过一碗饭。   舒琬说洛王想要看到颜无尘的恐惧,这是剧本里没有言明的内容,舒琬如此解读,不是因为他揣摩出了洛王的心思,只是他足够了解刘傲仁。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警惕敏感,对身边的一切都不信任。只有他人彻骨的恐惧,才能让他们觉得对方在自己的掌控下。   哪怕颜无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僭越,洛王也要废了他的眼睛,毒哑他的嗓子,确定颜无尘除了弹琴已然是个废人,才能安心把人放在身边。   哪怕舒琬从未想过反抗,刘傲仁也要寻出无数的错处惩戒他,以此竖立自己的威信。   从狗舍出来后舒琬便学会了要乖,要及时改正掉刘家人看不惯的一切“坏毛病”。   只有做一个听话的人,才能少受些疼。   葛瑞秋走进镜头,出声制止对颜无尘施暴的地痞流氓,他正要说台词,却发现舒琬的情况不对。   群演们散开,镜头里露出了舒琬的脸,蹭了土,布满着泪痕,眼神空洞地落在狼犬的身上。   他像是完全陷在了颜无尘的恐惧里,还在不断乞求:“……我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第22章   舒琬不记得他是怎么被扶起来,怎么回到房车上,最后又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空气中有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舒琬低头,发现手上挂着一根细长的软管,他还记得这个东西,在郁家老宅住着的时候也挂过,应该是点滴。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舒琬看去。   “郁先生……”   “醒了?”郁恒章放下手里的报告。   舒琬支撑酸痛的身体想要坐起来,郁恒章叫住他:“别动了,躺着吧。”   “我这是……?”舒琬躺回到床上,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还有剧组,剧组的戏怎么办?”   他对片场的事记不太清,但知道后一场戏是他和葛瑞秋的对话,还没拍他就离开了。   “该关心的是这些吗?”   舒琬噤了声。   和郁恒章相处过大半个月,他知道郁恒章不是个喜欢生气的人,可这种时候还是不由有些害怕。   舒琬能感觉出郁恒章的心情不大好。   轮椅转到了床边,郁恒章给舒琬拉了拉他刚挪动时滑下去的被子,淡淡问:“群演里有人下黑手,为什么不喊停。”   “您怎么……”舒琬的话说了一半,郁恒章接道:“我怎么知道?舒琬,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身上的伤?”   舒琬不敢吭声了,郁恒章看了他一会儿,缓和了情绪,道:“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不喊停?”   “……这场戏本来就有可能会真挨几下,导演问过我要不要替身,但是我觉得我可以,所以就……”舒琬把脸缩进被子里,小声道。   郁恒章垂眼看他:“还有呢?”   “还有……?”   “别和我装傻,你的助理说了,第二次喊停的时候你就发现有问题了。”   舒琬见瞒不过去,才闷闷道:“我怕我说了,又会上热搜。”   郁恒章从助理和导演那儿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有所猜测。他问舒琬,也只是想听听舒琬怎么说。   拽下舒琬蒙在脸上的被子,郁恒章的声音柔和了些:“怕那些人骂你?网络上的风向变得很快,不必太过在意。”   舒琬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们说您花钱把我塞进剧组里,由着我扰乱剧组的正常拍摄流程……我不想看到他们这么说您。”   “说我?”大概是这话太意想不到,郁恒章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相信的笑意,“你是说你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但在意他们说我不好?”   舒琬轻轻点头。   嘴角的弧度不见了,郁恒章看着舒琬,像是看着一道毫无头绪的谜题,让他实在困惑:“就因为这个,你忍了那么多踹,膝盖破了,身上全是淤青,我记得你说过,你怕疼。舒琬,你被他们打的时候难道不疼吗?”   舒琬被问得愣住了。   疼啊,当然疼。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只要不去在意,辱骂也好,殴打也好,这样那样的疼,都可以被忽视。   还从来没有人问过舒琬,你难道不疼吗?   “我……不知道……”舒琬才消肿没多少的眼睛又红了一圈,他迷茫地回答,“可能没那么痛,只要忍一忍,就都可以忍过去了。”   发现舒琬又在不自觉发抖,郁恒章的眉头一皱,伸手覆盖住舒琬的眼睛。他轻声道:“好了舒琬,别想了,我不问了。”   掌心沾上了几点湿润,舒琬近乎无声地抽泣着,郁恒章抹掉他的眼泪,低声说:“不知道是谁教给你的痛要忍着,但舒琬,疼是可以说出来的,有委屈也可以说出来。在片场导演会帮你解决遇到的问题,就算事后上了热搜,还有徐才茂在。危机公关是他的工作之一,不该由你来担心。”   “你什么都不说,一个人忍着,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可是……”舒琬闭了闭眼,让郁恒章蹭掉了又从他眼尾滑落的泪,双眸水光涔涔地望着郁恒章,小声道,“如果说了没有用呢。”   “如果说了……反而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呢?”   郁恒章的手指停顿,他听出来舒琬不是在说今天片场发生的事。   上次体检,舒琬排斥展露身体,身上的伤痕只是在做常规检查时医生目测出的简单判断。这次舒琬忽发低烧,昏迷不醒,除了给他退烧,医生也对他的伤进行了重新检查。   除去新磕出来的伤口,医生说舒琬的膝关节本来就有损伤,很可能是常年在冰冷的地板上跪出来的伤。   最重要的是,结合舒琬两次发烧的经历,还有在某些情景下不受控制发抖、精神高度紧张的状况,医生推断舒琬有可能患有应激障碍,低烧昏迷也是一种身体的防御机制。   郁恒章查过舒琬的校园经历,中学时期舒琬曾遭受过一段时间的冷暴力,但这段经历应该没有给他带来太大伤害。   大学脱离了舒家,舒琬的生活变得顺畅很多。组建过乐队,也积极参与各类活动,就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不像是遭受过重大创伤。   显然还有郁恒章没查到内容。   无论是舒琬处处体现出来的过分恭敬,还是那些伤疤和意识混乱时的求饶,都彰示着他的过去并不简单。   起码不像郁恒章查出来的这么简单。   舒琬哭了没一会儿,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郁恒章出了病房,陈助理等在门口:“郁总,那几个人果然一口咬死他们是正常拍戏,有伤是正常情况。孟导问您打算怎么处理?如果这时候开了他们,估计很快就会有诋毁舒先生的通稿发出来。”   “让孟辉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他留着那些人,该有的通稿也不会少。”   郁恒章问:“早上的热搜撤掉了吗?”   “还没……徐经纪说要再等一等。”陈助理道,“不过网上有人帮舒先生说话了,可能徐经纪是想等热度再高一些。”   “嗯。”郁恒章道,“舆论方面徐才茂擅长,就按他说的做吧。你去提醒一下,这次的事可能和辰灿有关系。”   辰灿?舒家的公司?   陈助理若有所思:“好的,我稍后会联系徐经纪。”   “还有。”郁恒章道,“找人查一查舒泽最近在干什么。”   舒琬的社会关系简单,才刚进娱乐圈不久,还在拍第一部 戏,挡不了谁的路。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舒琬背后是谁,正常人不会花这么大功夫,冒着得罪郁恒章的风险给舒琬下绊。   只有舒泽,婚礼的时候郁恒章就看出来舒琬的这个弟弟心眼不少。后来到他手里的资料也证实,舒泽在中学就没少给舒琬找麻烦。   想到世嘉号上的传闻,郁恒章的目光渐深。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信舒琬不会是故意推别人下水的人。那么当时究竟是舒琬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还是有人将他推下水后,还反过来栽赃舒琬是自作自受呢。   ……   就像郁恒章说得那样,孟辉远还没处理那几个群演,已经有新的词条空降热搜。   #舒琬片场为难群演#   @小瓜大吃一口:最新消息,那个谁疑似恼羞成怒,今天在片场大发雷霆,拍打戏被群演碰了一下就要开除人家,群演跪下认错都不管用(/吃瓜)(/吃瓜)   评论区不必说,自是骂声一片。   这时候徐才茂也开始发力,乐行合作的营销号迅速跟上。   @说真瓜不吐假瓜皮:投稿,今天剧组演员拍群殴戏被群演踢伤,情况严重,直接送了医院,哪儿还有力气发火。演员人挺好的,一点儿也没架子,怎么越传越离谱了   「不然你们两个打一架吧,看看谁说的真的」   「人挺好的。。一点儿没架子。。你瞅瞅你这话可信吗。。。」   「不会是蹭破了点儿皮就送医院了吧少爷」   「卧槽,快看这边@莓妹不太甜,我信小少爷是受害者了,这个眼神要是装出来的那他就是下一任影帝」   「不觉得今天的黑通稿有点儿多了吗,被人搞了吧」   「无图无真相,全是文字料,无聊」   有人顺着高赞评论里的艾特点过去,页面一切就看到一张神图。   照片里的舒琬穿着一身白净的阔袖汉服,被人牵住细瘦手腕,拽着往前跑。   或许是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过头,正巧跑进阳光里。白皙的脸颊被映衬地发光,晕出一轮柔和的光圈。慌乱的神情里透着一丝无措,微风带起散散束住的长发,惊鸿一瞥望向镜头的眼眸清澈明媚,煞是动人。   相机及时定格下这张漂亮到已经无关性别的脸。   @莓妹不太甜:天呐,吃瓜吃到前几天刚拍的美人身上!居然是舒琬!在影视城的时候碰到他完全没敢认啊,当时怀疑了一下,但一想人家少爷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就以为自己认错了(/哭笑)看到热搜一对比照片,确实是舒琬啊啊啊啊!本人超可爱!呆呆的,还特别容易害羞~~完全想象不到他和导演对着干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图片)   「什么落跑公主……」   「天杀的拽着他的男人是谁??松手让我来!!」   「对,是我,小美人已经被我拐回家了~」   「这是舒琬?和结婚那天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耶!好看!」   「前面拐回家的,郁恒章在提刀赶来的路上了」   发微博的就是那天帮舒琬一起找猫的女生之一,她没骗舒琬,还真是一位产粮太太。主要出直拍图和做视频剪辑,谁好看就追谁,产出都是精品,粉丝活跃度不容小觑。   “差不多的时候给这条买个热搜,送到前排去。”徐才茂感叹,“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舒琬怎么就刚好碰上只猫,刚好就想追,追着追着就遇上了颜控产出,你又正好拉着他跑,最后拍下来的这张照片连阳光都这么完美!定妆照还没发来就出了神图,命里带火啊!”   小助理心想,你那天骂我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助理不放心舆论风向,还在刷评论区,徐才茂道:“这个博主自带影响力,都不用下多少水军,就能把节奏带回来了。”   这张图拍得实在好看,徐才茂没给博主引流时就有不少转发。这会儿热度一炒起来,评论区里全是夸夸,就有人怀疑博主是乐行派来给舒琬洗白的,可惜博主还真不是。   @莓妹不太甜:有人说我给舒琬洗白,笑死,我亲眼见过他,和他说过话,还给他了根棒棒糖。有些人连见都没见过舒琬,yxh说几句文字料就当圣旨了?别来我这儿发癫(/无语)去影视城那天的粉见转出来了,难道我还能预判今天舒琬会被黑,提前给他洗白?   //@莓妹不太甜:今天去影视城没见到想见的人,但偶遇了一个超好看的小哥哥!特别可爱!穿着古装应该是剧组里的演员,一个人在小巷子里找猫,我们和他搭话他还脸红,太乖了以至于我没忍住翻出来根棒棒糖投喂,他还收了hhhhhh想问问名字来着,结果被他助理(应该是助理吧?)拽走了,不过趁机拍了张照片!给你们偷偷看一眼(/图片)   「啊啊啊啊!当时我就说像舒琬,被淹在评论里了」   「草莓说得好!几句文字料就当真了,有本事甩图啊!不管了我先舔舔老婆神颜prprpr」   「跪求小少爷不塌房,我是真的有点爱上了」   「快去看!官博发澄清了!@盛世安官微」   等热度升到差不多,剧组宣发配合乐行发了条声明,为舒琬做了简单澄清,还说明了舒琬受伤住院的情况。   舒琬这么个新人,演的还是个小角色,能有这个待遇,全靠徐才茂扯了郁恒章这面大旗和剧组多番交涉。   不得不说,背靠大佬还是好办事。   反正是他们是夫夫,狐假虎威一下郁恒章应该也不在意吧。   该澄清的澄清了,群演的问题没有明确证据,他们也不好多说,只能暂时先这样。   #古装剧在逃仙子#的词条很快冲到前排,黑词条都不用花钱撤,估计是买的推流到时间了,自己就下去了。   对方简直是免费给舒琬送了波热度。   除了舒琬是真的挨了打。   处理完这边的事,徐才茂才算能抽出空去医院看舒琬:“我听郁恒章的助理说舒琬是体质太弱,最近拍戏又压力大,才一受刺激就病倒了。你平时在剧组多看着点儿他,盒饭不行就别吃了,我再安排个助理,还是给他开小灶吧。”   当初徐才茂考虑怕助理带多了太张扬,才只安排了一个人跟组,现在看来就算舒琬想低调,也有人要说他。   说都说了,还不如就高调点儿呢。   省的这些人真以为舒琬好欺负。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也太好欺负吧?怎么这么好欺负啊。”徐才茂苦恼地揉了把头发,吩咐小助理道,“你等会儿去买个果篮,我去医院看看他。”   小助理点头:“哦,哦……那我呢??”   “你就别去了吧。”徐才茂斜睨。   小助理:“为啥???”   “你忘了那个产出博主发的照片?虽然你没露脸,但你可紧紧握着舒琬的手腕,一副抢了人就跑的样子,啧啧,那氛围。”徐才茂笑道,“我猜郁恒章现在肯定不想看到你。”   小助理:“?”   小助理:“我可是舒老师的助理诶!不至于吧!”   徐才茂哼哼:“那谁知道呢,万一两个人都是恋爱脑呢……”   ……   舒琬的烧退了就好得差不多了,至于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要慢慢恢复。想到剧组的工作,他急着要赶回影视城,却被郁恒章按住,说导演给他放了两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窗外是暖暖的阳光,舒琬倒进懒人沙发里,也不看剧本,就盯着郁恒章发呆。   敲了几下键盘,郁恒章扶了扶眼镜,侧头对上舒琬的视线:“盯着我做什么。”   舒琬想说没事,但想起那天在病房郁恒章告诉他的话,他站起身,走到郁恒章身边坐下,仰头道:“我在想剧组的戏。那天的镜头还没拍完……我有些怕狗。”   郁恒章低头,默默无言片刻,拿不准道:“你这是在向我撒娇?”   舒琬的脸颊迅速飞红,嘴唇轻抿,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是郁先生您说……有什么事就要说出来么……所以我就说了……”   郁恒章:“……”   郁恒章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喃喃道:“你还真是听话到让人完全无法预料。”   舒琬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尝试,郁恒章一说他在撒娇,他简直羞到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即就想躲回卧室,郁恒章却合上了电脑,对他伸出手:“地上凉,不要动不动就往地上坐。”   “哦……”舒琬牵住郁恒章的手站起来,郁恒章道:“换身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舒琬:“……?”   独栋别墅不大不小,前院有片草坪,一只雪白的大狗正在院子里追着个编织球。听到车的声音,大狗扭过头,欢快地叫了两声。   郁恒章一下车,那只狗就飞奔而来,满是土的爪子要往他的膝盖上搭,郁恒章道:“雪球,坐下。”   雪球委屈地哼唧了一声,听话地坐在轮椅前,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等着郁恒章摸摸它。   结果郁恒章不但没摸它,还挪到了一边,雪球这才发现,轮椅后还有一个人。   它好奇地探过头,吐出舌头,高扬的嘴角仿佛在友好微笑。   舒琬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大狗,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团子,雪白漂亮,完全没有狼犬带给他的压迫感。   不过他还是有点儿怵大型犬,雪球往前一步,他便急急躲到郁恒章身后。   雪球更委屈了,汪汪呜呜的,郁恒章揉了揉它的头顶,笑道:“走吧,先进去。”   这里是方书雅的家,只有她和雪球。不过由于方书雅经常出差,家里还有位住家阿姨。   阿姨给舒琬和郁恒章倒了水,又给蹲在门口急得转圈的雪球擦了爪子,方书雅才打着呵欠姗姗来迟。   “还好我昨晚赶飞机回来了,不然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却不在。”方书雅笑着和舒琬打招呼,“小琬好呀,我看了你微博上的照片,古装果然适合你,特别好看。”   “谢谢……妈。”结婚那天舒琬就改了口,不过还没叫习惯。   可能是因为在自己家,方书雅完全放下了端庄的架子,穿着身家居服,头发也只用了个发夹草草夹住,随意的样子与舒琬印象中当家主母该有的形象彻底割裂。   她坐在沙发上,冲雪球招了招手,雪球欢快地跑过来,扒在方书雅身上撒娇。   “我听恒章说了,你有些怕狗,但剧组还要拍戏。雪球脾气很乖,长得也算和善?你试着和它接触看看吧,其实如果不行,你去找导演说不能用狗,也不是什么大事。”方书雅抱起雪球,捏着它的两个肥爪子对舒琬挥了挥,“有害怕的东西是人之常情,出现这种情况不是你的错,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舒琬没想到郁恒章真的因为他说了句怕狗,就想办法给他解决这个问题。   他还以为郁恒章就是来看母亲的。   他惊讶地转过头,郁恒章揉了揉他的发顶:“去吧,试试看。”   方舒雅松开雪球,雪球立马跑过来,也仰头望着郁恒章,意思是你怎么摸他不摸我。   郁恒章面对面前的一大一小,更加确信了舒琬的确很像雪球,简直一模一样。   “你陪着小琬吧,雪球高兴起来喜欢扑人,再吓到他。”方舒雅道,“你们慢慢玩,晚上留下来吃饭。正好我很久没做饭了,给你们做顿好的。”   郁恒章有些无语地看了方书雅一眼,方书雅笑了笑:“怎么,你就不能玩了?”   别墅里专门给雪球准备了一间玩具房,郁恒章抛出一只网球,雪球乐颠颠地跑出去,再把球叼回来。它仰着头大尾巴甩啊甩,等着郁恒章拿球。   郁恒章示意舒琬去接。   看着雪球尖锐的犬齿,舒琬咽了咽口水,再郁恒章鼓励的眼神下,试着伸出手。   雪球一松口,网球掉在了手心,沉甸甸的一份重量,是他和小狗重新组成的链接。   这时舒琬才恍然想起来,小时候爹爹也给他缝了只沙包,和小狗丢着玩。   那是好久好久前的事了,舒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原来只是被掩藏在记忆的长河里,等着他今天再记起来。   曾经的他会抱着小狗,和爹爹睡在一起。   屋外有点儿动静,小狗就会支起耳朵,戒备地守护着他和爹爹,让幼小的他觉得夜晚也能很安全。   萨摩耶的治愈效果名不虚传,舒琬没一会儿就能和雪球玩到一块去了。只要雪球不扑他,他就没那么害怕。   郁恒章抱住过度兴奋的雪球,让舒琬摸了摸雪球的耳朵,软软的,果然像一团棉花。   见舒琬和雪球相处融洽,郁恒章悄悄退出房间。   他在厨房找到了方书雅,方书雅笑道:“我看你和小琬关系不错。”   郁恒章摇摇头:“他还是孩子心性。”   “那不正好,你总装老成,平衡一下。”方书雅说完,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去,“爷爷说你休息够久了,让你赶紧回公司。”   郁恒章望向台案上刚烤好的曲奇饼干,淡淡道:“嗯,我知道。”   方书雅也看了过去:“快到六月了呀……”   “……那个。”   二人回头,就见舒琬站在厨房门口,雪球远远的从后面跑过来,舒琬赶紧站到了郁恒章身边。他难为情地小声道:“您一走,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又有点儿害怕了。”   郁恒章牵过舒琬绞在一起的手指,摸了摸,手心全是汗,他温声道:“抱歉,下次离开我会告诉你一声。”   舒琬摇了摇头,又高兴地说:“但是郁先生,您的方法很管用,等回到剧组,如果只是和狼狗拍戏的话,我应该没问题!”   郁恒章笑了笑:“有效果就好。”   “雪球,过来。”方书雅摇了摇手里的特制狗饼干,把想要往郁恒章身上扒的雪球叫了过来。   她揉了揉雪球的狗脑袋,小声笑道:“你呀,就别当电灯泡了。”   ……   离开方书雅家前,舒琬拍了张雪球的照片发在微博上。   当初舒琬的那个新建号徐才茂没让他用,从公司找了个平常只发些风景照的小号,包装了一下拿来给舒琬,僵尸粉几千个,还没有实名认证。   早在结婚前,徐才茂就让舒琬在这个号上发一些日常,有郁家老宅的庭院景,有他自己做的糕点,也有打了码的剧本。   有些是舒琬自己想发的,有些是徐才茂安排的。   总之这个号上没有舒琬的露脸照片,却处处透露着舒琬的信息。   这次遇上黑热搜,徐才茂趁机以路人的身份把舒琬岁月静好的号推了出去。   根据这个号发过的草坪婚礼布景图,还有些片场日常,网友们很快确定这就是舒琬的个人生活号。   抱着挖黑料目的人进来自然什么都挖不到,其他人一看这个账号的氛围,更加确定了舒琬不会是什么坏人。   短短几日,账号的粉丝涨了近十万,评论区里全在求舒琬发自拍。   雪球的照片一发出去,立马有人评论。   「老婆出院了吗!」   「宝宝快发张自拍!别逼跪!!」   「好可爱的耶耶,和老婆一样可爱~」   「你们都当泥塑粉,我就不一样了,宝宝快和你老公出来秀恩爱!让我嗑一口吧!就一口!」   后台的消息太多,舒琬这几天没怎么看微博。这还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评论区不少人都叫他“老婆”“宝贝”。   坐在回家的车上,舒琬抱着手机反应不能,只能求助郁恒章:“为什么她们都叫我‘老婆’……”   舒琬把评论区展示给郁恒章,疑惑道:“我不应该郁先生您的老婆吗?”   郁恒章瞥了眼手机屏幕:“……”   老婆真可爱,抱住老婆亲一口?   亲谁?亲舒琬?   郁恒章抬手把舒琬的手机摁灭,目光扫过那张在车窗外霓虹灯下明明灭灭的唇,很快又转开视线,声音微沉道:“少看微博。”   ……   两天后舒琬重回剧组,葛瑞秋狠狠揉了把他的头,说道:“光担心那个谁会欺负你了,没料到你还没火,就被人针对,早知道当时多叮嘱你几句。”   舒琬摸了摸被揉乱的头发,听得似懂非懂,回答道:“郁先生说过我了,他让我下次有问题就马上说出来,我已经记下了。”   葛瑞秋无语凝噎:“……嗯,你家先生说得对。”   刘玥还有其他和舒琬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也都过来问候过他,给他塞了不少小零食,小助理找了个袋子都没装下。   导演忙得脚不沾地,舒琬做完妆造到片场才见到他。   春末夏初,室外的紫外线渐强,孟辉远拉着舒琬到天幕底下,给他搬了个小马扎,道:“舒琬,那天也是我太急了,想着先把戏拍完。当时应该再多关注一下你的情况,对不起啊。”   舒琬闻言都不好意思坐下了:“没有,导演,是我说没关系可以继续拍的……我才该说对不起,耽误了拍摄进度,给剧组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剧组就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问题不大。”孟辉远没说郁恒章又给剧组加了一部分投资,他拉着舒琬坐下,道,“下午要接着拍初见的戏,你可以吗?”   舒琬点点头:“我可以的导演,我现在没那么怕狗了。”   等到下午同一个时间,环境光差不多的时候,舒琬和葛瑞秋再次站在巷子里,继续拍没拍完的剧情。   狼犬和萨摩耶的威慑力截然不同,舒琬经过一下午的接触,不怎么怕雪球了,却依然会怕给他留下过极深恐惧的狼犬。   只是这次面对这只站起来有半人高的大狗时,舒琬的心态轻松许多。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拍不下去,可以随时喊停。   郁恒章和方书雅都告诉过他,他的身后有退路。   这次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这场戏过后舒琬剩下的戏份也不多了。   《盛世安》的主线剧情是各国联合抗衡大宣暴.政,开创太平盛世。颜无尘在这场博弈里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虽然在扳倒洛王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可实际上他的剧情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四十分钟,大部分时间还都在做背景板。   不过他的戏份全都集中在影视城,倒是方便了舒琬,不用再跟着剧组换场地。   对颜无尘来说最重的一场戏,导演留到了在影视城的最后几天拍。在此之前舒琬除了拍他的戏份,要开始陆续拍摄宣传照,还有录制配乐。   除了他的戏份里用到曲子,孟辉远正式邀请舒琬加入《盛世安》ost的制作。舒琬将要和另外两位音乐制作人碰面,核对一下当前的进度,再进行分工。   除开剧组拍戏,其它的行程徐才茂都跟着舒琬,协助他熟悉工作流程。他还带了助理在一旁给舒琬拍短视频存物料,就等着将来《盛世安》播了做宣传。   在剧组拍摄期间舒琬真的把他的琴带去了片场,当然几场打戏里用的都是剧组的道具琴。舒琬的琴太贵了,道具老师不敢乱碰,舒琬也不放心放在剧组,都是每天带回家,第二天再带过来,由小助理负责看管。   去录ost的时候,舒琬也带上了他的琴。   本来两位老师对突然加进来舒琬颇有微词,毕竟在此之前舒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他大学学得还是钢琴,和传统音乐和影视配乐创作完全是不同的赛道。   孟辉远给他们发了舒琬现场弹琴的几个片段,群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位老师决定先见见本人。   于是舒琬抱着琴去录音室的那天,两位老师先围着他的琴品鉴了半晌,而后让舒琬现场弹一段看看。   舒琬弹完,抬头等二位老师发言。   二位老师:“……”   老师之一:“你大学真的不是学古琴的??”   舒琬挠了挠脸颊,心虚道:“……我是比较喜欢古琴。”   老师又问:“除了古琴你还会其他乐器吗?传统乐器。”   舒琬想了想:“应该……都会一点儿吧?”   大梁的哥儿都追求风雅,琴棋书画要样样精通,舒琬在乐器方面尚算有天赋,舒家给他请来的教习便将能教的都教给了他。   老师拿来古筝,舒琬太久没弹,熟悉了一会,便将之前弹的曲子现场改调弹了出来。   老师又换了扬琴,舒琬也没什么压力。   最后现场有的乐器舒琬都试了个遍,西洋乐他一窍不通,传统乐器,他还真的都会一点儿。   这个一点儿已经很了不起了,舒琬不是光会音调,而是能把曲子完整地表达出来。   试到后面两名制作人不是在考察能力,而是纯粹是好奇舒琬到底会多少乐器。等舒琬弹完琵琶,录音室里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制作人之一佩服道:“你是真的有天赋,钢琴就不用试了,这个你最熟。”   舒琬:“……”   这个还真不熟。   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最终分给舒琬的工作还是完成古琴部分的编曲,主要就是洛王的片段。   不会用到钢琴,这让舒琬很是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舒琬就是在剧组和录音室两头跑,这期间还有件小事,是小助理告诉舒琬的。   当初在片场打了舒琬的那几个群演都被行政拘留了。   舒琬不太熟悉现代的公安部门,但也知道抓人要讲证据。   小助理八卦道:“听说是因为上家给的钱分配不均,其中一个人直接反水投案自首了。”   原来这几个群演除了领头的那个,其他人连舒琬是谁都不知道,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小演员,得罪了人,要教训一顿。   一人分到几千块钱,借着拍戏下个黑手而已,他们都当天上掉馅饼,赚个外快。   结果没想到最后到手只有一千,还被剧组开除了。奇怪的是,他们再去其他剧组跑龙套,也没人要他们。连猎头都把他们拉黑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舒琬的身份不简单,再去找当时牵头的人时,人早都跑回老家,明显是干完这一票就不当群演了。   其他群演还要吃饭,一千块钱很快花完,还找不到新的剧组能进,其中一人一怒之下就投案自首了。   这事儿荒唐又让人无语,牵头的那位因为在外地,垮了省,还在抓。不过没有造成严重伤害,抓了也就是拘留几日。   舒琬作为受害者,没过几天收到了一份联合道歉书。   道歉书里几名群演纷纷恳求舒琬大人有大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还想演戏。   当时郁恒章也在一旁,他像关掉舒琬的手机禁止他看微博评论一样,伸手收走那份写了整整三页的道歉书,淡淡道:“全是废话,不用看了。”   舒琬很听话地点头:“那就不看了。”   郁恒章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扬了扬,揉了揉舒琬的头:“乖。”   舒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将郁恒章的手从头顶上取下来,困惑道:“郁先生,为什么我觉得您像是在摸雪球。”   郁恒章:“……”   郁恒章默默移开眼,手指噼里啪啦敲电脑,一副很忙的样子。   随着影视城的拍摄进入尾声,舒琬的编曲也进行的差不多了。   这日他从录音室出来,像往常一样和小助理一起下楼,去了停车场,大楼拐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   那人径直走到舒琬面前,小助理警觉地挡住舒琬:“请问您有什么事?”   那人抬了抬鸭舌帽,露出一张舒琬曾经见过的脸。   一头灰色板寸的青年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舒琬一会儿,开口道:“舒琬,好久不见。” 第23章   “您的咖啡,请慢用。”   商业楼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厅,舒琬和小助理,以及那位神秘的灰发寸头男青年,三个人坐在隐蔽的角落处,大眼瞪小眼。   灰头男青年用一种“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的眼神注视着舒琬,舒琬则岿然不动。 奇!书! 网!w!w!w !.!q!i!s! h !u!9!9!.!c!o!m   小助理看看舒琬,再看看男青年,越看越心惊,心道这莫不是舒琬的旧情债。   毕竟对面的人怎么看都像是有千言万语在心间,望着舒琬的眼神里隐隐透着幽怨,欲言又止。   见舒琬端起咖啡,慢慢啜饮一口,寸头哥终于忍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舒琬,我没想到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把账号全换了。”   舒琬放下咖啡杯,没有答话,看似淡然,实则心中全是慌乱。   他见过这个人,在电脑上。   “舒琬”的电脑屏保就是他和这个人,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合照。四个人勾肩搭背,一起对着镜头大笑,看起来曾经关系很好。   为什么说曾经?因为舒琬找到了“舒琬”电脑的密码。   他在万能的猫爪软件里搜索出一般人常用的密码类型,按照提示一个个试过去,还真用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打开了“舒琬”的电脑。   电脑里有很多“舒琬”和屏保上三个人的合照,舒琬辨认出他们是一个乐队,经常在一起玩,似乎还一起参加过演出。   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们的照片却是舒琬在垃圾站里翻出来的。舒琬由此推断,原来的“舒琬”和这几个人应该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替换“舒琬”这个身份的两个多月里,一直没有人找过他。舒琬还以为包括这些照片在内的、他不了解的那些过往都会渐渐淡化,彻底和现在的他切割。   没想到刚放下心不久,就有人找上了门。   舒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保持沉默,先弄清楚对方来找他的目的。   “你真的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寸头哥怅然道,又自嘲一声,“……也可能是我们真的从来都没有认清过你。”   “舒琬,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再来见你,我知道你和我们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层的人。”寸头哥猛灌了半杯咖啡,从包里取出一份材料,递给舒琬,“但如果你的心里还有一点儿我们的乐队,还有一点点怀念我们曾经一起去地下酒吧驻唱的日子,请你,给长风破一次机会。我们很需要这次机会,尤其是明灏,你知道他有多想登上舞台。”   放在桌子上的是一份协约,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闪耀舞台》节目组。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签了《闪耀舞台》的报名表和节目组协约吧。”   小助理见舒琬不动,就自己翻开协约,上面果然有舒琬的报名信息和他本人的签名,虽然字体和现在的舒琬好像有些不一样。   “你可能没有再关注过这样一个小节目,但长风破通过海选,成功晋级了。”寸头哥咬牙道,“然而节目组在团队资料里看到了你的信息。”   “你最近的热度有多高你也明白。节目组几乎已经是明着告诉我们,如果长风破还想参加后续的比赛,就必须要让你也参加节目,否则就算团队人员不齐,取消长风破的晋级资格。”   《闪耀舞台》是一档选秀类节目,旨在给所有梦想登上舞台的舞蹈人和音乐人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前期筛选条件很宽泛,个人和团队都能报名,团队人数也不做限制,稍微大点儿的团有人员变动很正常,其它小团也该一视同仁。   而且当初签协约节目组也没明确表示,最终的参赛人员要和报名时完全一致。   现在这么说,完全是节目组看准了舒琬最近的热度高,想要借此蹭一把。   反正就算舒琬不来,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用规则的漏洞,提前淘汰掉一个没有热度的小乐队而已。   “节目组这么做已经失去了公平,哪一队晋级哪一队淘汰,全凭节目组一句话,很可能最后的冠军也是早就定好的,你们还要继续参加这个节目吗?”舒琬大致了解了寸头哥的需求,他提出疑问。   “呵。”寸头哥轻嘲,“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忘记当初我们为什么吵架了吗?舒琬,对你来说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就算有黑幕又怎么样?那也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有的一次机会,当然要牢牢抓住。”   寸头哥又露出那副仿佛被舒琬背叛了的受伤表情,他道:“知道你不想再加入长风破,我们和节目组商量过,只要你参加,长风破就能晋级。你可以单独成一队,也可以和别人合作。只要你去一次,哪怕一轮就被淘汰。”   舒琬还没说话,小助理先忍不住道:“节目组巴不得舒琬一轮就被淘汰吧?反正正着反着都能炒,反着说不定效果还更好。他们这是明晃晃要吸舒琬的血,你们还真就乖乖配合节目组来道德绑架啊?”   寸头哥脸一黑:“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看出来你口口声声说舒琬是少爷,不把你们当兄弟,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们就真心把舒琬当朋友了吗?”   “那也是他先骗了我们!”寸头哥大喊一声。   咖啡店里的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寸头哥哽了片刻,喝完剩下的半杯咖啡,强咽下不忿,怒气冲冲地横舒琬一眼,把桌上写的协约又往前推了推,道:“反正长风破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就算节目组要拿你炒热度,郁恒章也可以很轻易帮你摆平,可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明明是求人办事,说话全程夹枪带棒。小助理见舒琬还是不回应,就替他回答道:“舒琬已经和公司签约了,他现在的行程安排都由经纪人负责,不是个人能决定的。这位先生,您先请回吧。”   寸头哥看了舒琬很久,一定要舒琬给个态度,舒琬也只能说:“这件事我要问过我的经纪人。”   寸头哥立马拿起包准备走人,走之前他回过头冷冷道:“舒泽说得对,你就是个薄情的人。”   “如果你不来我们自认倒霉。”   等人走了,小助理评价:“神经。”   舒琬:“……”   舒琬不是很清楚事件的全貌,但他毕竟借用了“舒琬”的身份,天然有一份歉疚,自然会更偏向“舒琬”。   舒琬不确定如果是“舒琬”的话,会不会答应帮助长风破乐队。   虽然“舒琬”把长风破的照片都扔进了垃圾站,却没有彻底删除,连屏保都还用的是他们的合照。   舒琬把决定权交给了徐才茂。   说起来就算他愿意帮忙,也得徐才茂点头才可以。   小助理幽幽道:“完了,徐哥肯定又要发飙了。”   舒琬默默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被苦得吐了吐舌头。   如小助理预测,徐才茂大发雷霆,甚至当晚就杀到了郁恒章家。   他一进门都顾不上看郁恒章在不在,先劈头盖脸质问给他取拖鞋的舒琬:“你以前在酒吧当过驻唱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向公司报备!?”   舒琬缩了缩肩,小心翼翼把拖鞋递给徐才茂:“您先换鞋,别把地板踩脏了,郁先生有点儿小洁癖。”   徐才茂:“……”   徐才茂要被气晕过去了。   郁恒章从书房开完会出来,就听到徐才茂坐在沙发上言辞严厉道:“老实交代!除了在地下酒吧驻唱,你还有没有参加过其他演出活动?”   客厅地板不久前铺上了一层羊毛地毯,舒琬跪坐在地上,垂着头,眼神飘来飘去无处安放,他不确定道:“应该没有了……吧?”   “‘吧’?‘吧’!你看我像不像‘吧’!”   “你在地下酒吧驻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舒琬和徐才茂回头,就见郁恒章挑了挑眉,看着舒琬道:“你还去过那种地方?”   徐才茂可算是找到地方告状,阴阳怪气道:“还去过不止一次呢。”   郁恒章却没再说什么,反而路过舒琬时扶了他一把:“地毯是给你坐的,不是让你跪的,膝盖不要了?”   舒琬听话地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徐才茂面前,弱弱道:“可我真的记不太清了……”   徐才茂一边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一边又道:“你连台词都能全记住,你告诉我你不记得大学期间干过什么兼职了?”   舒琬:“……”   他是真的不知道呀……   “他参加过商场的走秀,海洋馆的演出活动,当过鬼屋npc,剧本杀dm……”郁恒章看舒琬,“你一个都不记得了?”   舒琬:“……”   郁恒章的目光逐渐意味深长。   “你怎么做过这么多兼职?”徐才茂上下打量舒琬,“别的不说,我是完全想不到你在地下酒吧当驻唱的场景。你这样的进酒吧真的不会被人拐跑吗?”   舒琬:“……”   郁恒章看向他的眼神更深了。   徐才茂自觉煽风点火的效果达到,郁恒章肯定不会再让舒琬去一些极易被拍下来当黑料的地方,他道:“下不为例,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了吗?”   舒琬赶紧点头,又问:“那这次的节目我可以参加吗?”   “你先说说和你那几个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琬歪歪头:“嗯……”   徐才茂一看他的神情,懂了:“又不记得了是吧?”   舒琬:“……嗯。”   徐才茂:“……”   徐才茂:“你就说你还记得什么吧。”   一旁的郁恒章忽然插话:“今天来找你的是谁?”   舒琬:“……”   他现在才明白当初放弃用“舒琬”的账号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郁恒章见舒琬答不上来,便没再多问,只是他看着舒琬的目光又变了,默默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是不想说还是真不记得了……”徐才茂也开始狐疑,不过他顾不上纠结这件事,道,“我去了解过了,这个节目前期投资不多,播出了几期的反响倒不错。你要是想参加也可以,他们想借你炒热度,你也可以用这次机会给自己增加曝光。”   “具体的我还要去和他们对接一下,肯定是不能按照你们之前签的协约来定。”   “这件事我会去谈,你先不要把心思放在这儿,专心把最后一场戏拍好,你的第一部 戏就快要杀青了,剧组差不多该放第一波宣传照了。”   这次的宣传照徐才茂有自信让舒琬再出圈一次。 第24章   落日如火,灼烧过大半苍穹。狼烟燃至一缕细丝,独留城门下哀嚎遍野,   一袭月白衣袍在脏污的战场上格外突兀,蒙着眼的瞎子抱着一张长琴磕磕绊绊地爬上城楼。   他什么都看不到,不小心踩到一位受伤的士兵,听到对方的痛呼,张了张嘴,也只能道出句无声的“抱歉”。   颜无尘站在城楼之上,闷热的晚风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扑向他。一如十二年前的那一日,他推开家门,满目深红。   那是洛王即位前的一战,少年储君破城而入,杀尽城内抵死不从的官员,威名远扬。而颜无尘则自此家破人亡,辗转流浪。   洛王暴政十余年,奴役百姓,侵扰他国,如今终是败了。   城楼下有人高声喊道:“洛王死啦!大宣没啦!洛王死啦!大宣没啦!……”   那是城里一个满街跑的疯子,颜无尘还没瞎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那时他看到洛王的车驾,会高呼“大王万岁!大王千秋不古,万世流芳!”   是以他虽疯,却也没被洛王的近侍一□□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不过这个时代大概只有他这样疯疯癫癫的人,才能活得幸福。   摸到片空地,颜无尘席地而坐,长琴置于膝头,微颤的手指落于弦上。一音出,是他曾在边陲小镇常弹的曲子。无数人附庸风雅去听他的琴,他们只知道这首曲子听起来悲戚,不明白颜无尘为何而弹。   那日在小巷,洛王救下了险些失去双手的颜无尘。他对他伸出手,问他:“先生一曲,可是想家了。”   凄婉的琴声盘旋于终将归于死寂的城楼,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成群围绕在城楼上,发出嘶哑的叫声。   为洛王弹琴五载,这最后一曲,颜无尘已然分不清是在为谁而弹。   他大约只是有些想家了。   一曲终,夕阳沉入地平线,大风卷倒了写着“宣”字的旗帜。城楼上,一抹白色身影,摇摇晃晃的,也随着散去的天光坠入无尽黑暗。   “卡!”   城楼上依然无声,舒琬吊着威压缓缓落地。   片刻后,对讲机内传来导演的声音:“颜无尘杀青!”   全场这才发出一声欢呼,场务抱着早就准备好的花束小跑着送上前,摄影老师也举起相机帮大家和舒琬拍合照。   由于是杀青戏,角色又领了便当,剧组给舒琬包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今天没有葛瑞秋的戏份,但他也来了片场。一身便装,上前和舒琬拥抱了一下,让摄影给他们拍张合影。   葛瑞秋站在舒琬身侧,玩笑道:“回头等我拍战场戏份的时候,满脑子都会是你坠楼的这一幕。”   舒琬拍戏一直都是直接带入情绪,与角色共情。这场戏的情绪太重,他准备了一下午,赶在落日时完成这场拍摄,还没能彻底从情绪里走出来。   他仰头,望着葛瑞秋的脸,原本控制回去的眼泪汹涌而出。   葛瑞秋手忙脚乱,赶紧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扯出来一张给舒琬擦脸。   从监视棚里出来的孟辉远见状大笑一声:“瑞秋你快站远点吧,他这会儿根本看不了洛王的脸,你越给他擦,他越要哭。”   葛瑞秋很是郁闷。   “大家都赶紧收拾东西,今晚导演请客吃饭!”场务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喊道,全场的工作人员跟着欢呼。   这是剧组在影视城的最后一场戏,之后全组都要换场地,换之前可以先休息两天。   孟辉远拍拍舒琬的胳膊:“小琬,快去卸妆吧,卸完一起吃饭,今晚不醉不归!”   ……   剧组转移去饭店吃饭时,宣发组也发出了《盛世安》的第一组海报,反响热烈。   洛王和颜无尘被放在一组进行宣传,苦苦等了多日都等不到舒琬自拍的颜控粉终于见到全新的照片,还没细看就在评论区花式夸赞一番。   等回过头点开大图,更是不得了了。   一共两张单人照,一张颜无尘抱着琴,望向镜头,眼眸明亮,嘴角微扬,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颜。   第二张的颜无尘却是蒙上了一层厚布,遮住眼睛。他的眉头微皱,嘴角轻抿,正坐在地上弹琴。哪怕没有琴声,仅凭照片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悲恸。   不同于莓妹不太甜抓拍出来的氛围感神图,官方的宣传照公式化,更偏向于表达角色的情感,摄影师极力呈现出了颜无尘这个人物身上的破碎感。   评论区纷纷表示一看这就是大刀虐心预警。   由于舒琬的粉丝都是新粉且年龄偏小,互动很活跃,葛瑞秋的佛系老粉根本抢不到前排。虽说葛瑞秋本人并不在意这种排场,他的粉丝一般也不会刻意去争个先后。   但舒琬严格来说都还没出道,完完全全一个新人,双人宣传,他的粉丝把葛瑞秋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秋粉多少会有些不爽。   不等她们去群里号召人来做数据,盛世安官微又发了条微博,是舒琬的杀青祝福,放的照片里正好有葛瑞秋给他擦眼泪的那一幕。   秋粉刚还冒着火的心又佛了。   粉久了就能了解到,能让葛瑞秋在片场这么照顾的人,多半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都朋友了,那就先不争了。   「妈呀舒琬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看葛瑞秋这眼神,完了我嗑到了」   「上一条两个人的宣传照也很好品呀,一张颜无尘在前,洛王站在他身后,目光阴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一张洛王在前,蒙着眼睛的颜无尘则完全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我已经脑出一部爱恨情仇生死虐恋了,到底是什么剧情快让我嗑一口!」   「我记着剧情简介里不是很正剧嘛,而且还是孟导的作品,他们应该不是一对吧」   「不是一对又怎么了!什么都嗑只能让我营养均衡!」   「各位,嗑角色就算了,真人就别了吧,两个人都已婚诶……」   靠着颜无尘一身的破碎感,舒琬这组宣传照再次出圈,引来无数妈粉的关怀。同时洛王和颜无尘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除了洛王和颜无尘,其他角色的宣传同样都不错。第一次宣发圆满成功,孟辉远放下手机,让大家都把酒满上,干了干了。   舒琬严重怀疑孟辉远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让大家喝酒。   吃饭的时候他犹豫一瞬,就再没能拒绝掉孟辉远的酒。大家都累了一天,桌上倒也没开白酒,只是度数不高的起泡酒,喝着甜滋滋的,舒琬也就一杯接着一杯,这里敬一下,那里敬一下,敬今天,敬明天。   一圈喝下来,成功把自己喝晕了。   闹到深夜,小助理搀着舒琬,废了番功夫,才把人扶上电梯。   提前接到电话的郁恒章等在玄关,电梯门一开,小助理就见到了他。   平板屏幕的光在眼镜上反射出莹莹的光,郁恒章抬眼,看到被助理架着胳膊半抱住的舒琬,不甚明显地皱了皱眉。   他放下平板,转手接过舒琬。   第一次和郁恒章见面,小助理有些紧张,他的余光扫过鞋柜上放着的平板,隐约觉得其上的内容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不就是舒琬的杀青照么。   还是葛瑞秋给他擦眼泪的那张。   小助理:“……”   舒琬半靠住郁恒章的手臂,就快要趴在轮椅上。被熟悉的草木香萦绕,他难受地哼哼了两声,弯腰搂住郁恒章的脖子,鼻尖凑在衬衫衣领边露出的小片皮肤上蹭了蹭,小声念了听不清的胡话。   郁恒章抱住快要摔倒的舒琬,长眉紧蹙:“怎么喝了这么多。”   “明天剧组放假,再加上舒老师杀青,大家都灌他,就喝得有点儿多了……”小助理尝试为舒琬开脱,他小心翼翼道,“那个,需要把舒老师扶去床上么……”   郁恒章道:“不用了。”   小助理很有眼色,他在心中默默为舒琬点了根蜡,道:“那人送回来了,郁先生,我就先走了。”   “好。”舒琬几乎已经坐在了郁恒章身上,郁恒章面不改色把话说完,“辛苦了,路上小心。”   小助理迅速溜走,电梯门重新合上时,他看到舒琬成功坐在了郁恒章的腿上,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努力把自己缩进郁恒章的怀抱。   小助理的脸莫名一红,急忙转开视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公寓里安静下来,郁恒章听清了舒琬在他颈边哼哼的内容。   “……先生……郁先生……”   手臂有力地揽住纤瘦的腰,护着,让人不至于掉下去,郁恒章淡淡道:“舒琬,你喝多了。”   舒琬小幅度点头:“嗯……晕晕的……我回家晚了,对不起哦……”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另一只手捞起舒琬的腿,郁恒章操纵轮椅,去了客厅。他将舒琬放在沙发上,想要去接杯水,舒琬却从沙发上滚下来,又拦住了他。   “……因为太晚了,让先生在家等,这样不好。”   舒琬跌坐在地毯上,半趴在郁恒章膝头,仰起头,盯着郁恒章的脸,思索了半晌。   “哦,对了。”舒琬忽然语气严肃道,“郁先生,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那天来找我的人是丁齐宣,长风破乐队的主唱和吉他手,乐队的另两个人是常明灏和马英飞……我知道的,我都能回答……”   说了没两句,他又醉熏熏地将脸埋在郁恒章的腿上,软声商量:“先生,您下次能不能等我准备好了再问我问题呀……”   “准备好了?”郁恒章拨开被舒琬压住的头发,牛奶白的皮肤泛着层薄粉,温度微热,“你要准备什么?”   手指贴在脸侧凉凉的,舒琬追着郁恒章的手,让整个手掌都覆上脸颊,猫儿似的蹭来蹭去,舒服地眯起眼睛。顿了半晌,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记起有些话不能说,重新抿紧嘴巴。   他贴着郁恒章的手,望着郁恒章眨巴眼睛,似乎准备萌混过关。   掌心被渡上层热度,郁恒章眼睫微敛,他忽然用了点儿力,捧起舒琬的脸,静静地看了那双迷蒙的眼半晌,声音很低地问:“你是舒琬吗?”   长而密眼睫轻轻颤了颤,舒琬讨好似的蹭了蹭郁恒章的手,目光澄净,他用更轻的声音回答道:“……是的呀。”   “我是舒婉。” 第25章   “舒琬,起来去床上睡。”   “嗯……”   小醉鬼嘴里应着,人还枕在郁恒章的腿上不动。   这个姿势不方便用力,挪动轮椅又怕摔到舒琬。郁恒章深叹口气,抽出被压住的手,在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把,不容反驳地命令道:“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嗯,不喝惹。”舒琬被捏得扬起脸,他咧着嘴回答,下巴搭在郁恒章的腿上,眼神呆呆的,看着比之前更醉了。   指间的脸颊肉手感极好,以至于郁恒章在松开时又莫名用指背蹭了蹭,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怜惜。郁恒章握住舒琬的胳膊,要拉他起来:“太晚了,该睡觉了,听话。”   “哦……睡觉。”舒琬动了动手臂,没借着郁恒章的力道站起来,反倒又往前扑了扑。他环住郁恒章的腰,仰头傻傻笑道:“要和夫君睡觉了。”   “夫君?”轮椅被扑得往后滑,郁恒章立即开了制动,顺手扶住舒琬。   舒琬滑落一点儿,压在郁恒章身上,认真解释:“夫君,就是丈夫,老公……也就是郁先生!”   郁恒章默了默,顺着舒琬道:“好,所以舒琬小朋友,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吗?”   “可以哦,那郁先生您一会儿可以和我一起睡觉么?”舒琬抵着郁恒章的小腹,下巴被衬衫纽扣硌到,不舒服地动了动。   郁恒章呼吸一滞,哑声道:“你不是从来的第一天,就一直睡在我床上吗。”   “不是。”舒琬摇头,他把脸埋进郁恒章怀里,喃喃道,“不是这样的睡觉。”   “我学过的,这样睡不对,要那样……”舒琬像是努力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儿他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先生才不要我呢,可是先生不可以不要我,哥儿是不能被抛弃的……”   “哥儿?”郁恒章觉得舒琬是真的醉了,他推了推舒琬的肩膀,想让小孩儿离自己远一点儿。嘴上还像哄小朋友一样哄道:“我没有不要你,你先起来。”   显然,和醉鬼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舒琬察觉到郁恒章在推他,嘴一瘪,居然掉起了眼泪。   郁恒章:“……”   “郁先生,您不是我的丈夫么?为什么不要我?”舒琬仰着头,哭得一抽一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因为我不好看?长得太高了?所以您不喜欢我,您嫌弃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郁恒章有些头疼,“你也没有长得不好看。”   “可是您都不和我睡觉,不睡觉就不会有宝宝,您不想要一个宝宝嘛……”   郁恒章:“……”   郁恒章:“舒琬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舒琬眨动眼睛,大颗的泪珠从睫毛上滚落,委屈道:“我知道呀。”   “我嫁给您,就是您的人了,要满足您的一切需求,还要生一个健康的宝宝,这样才能在家里有立足之地……”   “谁教你的这些……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郁恒章打断舒琬越说越离谱的话,舒琬却忽然动手,去解眼前的纽扣,边解嘴里还自言自语:“对了……您的腿不方便,我要主动一些,才能有宝宝……嗯……先要脱衣服,然后要做什么来着……”   “你……”   郁恒章一出声,舒琬又要哭,他抽抽嗒嗒地解着扣子,说:“您再等一等,让我试一次,这次我可以做好的,我记起来了,我学过的……”   郁恒章实在不明白舒琬都学过些什么。   明明每晚都睡在一起,郁恒章却从来不碰他。舒琬也很急。只是因为在拍戏,再加上他没胆量再提起这件事,才一直拖着。   现在戏拍完了,又喝了酒,大脑反应迟钝,没那么怕郁恒章了,舒琬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   他手脚并用地攀上郁恒章的轮椅,跪.坐在郁恒章上方,低头看看郁恒章被解得乱七八糟的衬衫,再看看自己身上完好的衣服,又开始解自己的纽扣。   郁恒章额角微抽,他握住舒琬的手,制止了他,嗓音很沉:“舒琬,你不是怕这种事吗?现在又不怕了?”   舒琬停下手上的动作,垂头想了一会。他看着郁恒章镜片后暗含隐忍的双眼,看着看着,视线下移,低头吻住了郁恒章的唇,还轻轻蹭了蹭。   舒琬小声说:“……因为是郁先生,所以不怕哦。”   “我觉得郁先生不会伤害我,对么?”   只开了夜灯的客厅里光线昏暗,舒琬卸了力,树袋熊一样趴在郁恒章身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晕乎乎道:“先生,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您教教我好不好……教一下,我马上就能学会了,我学东西很快的……”   “嗯?……先生,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到我了……”说着,舒琬就要低头去检查,郁恒章捏猫一样掐住他的后颈,额头青筋跳动,道:“闭嘴。”   舒琬听话地紧紧抿住嘴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腾空了。   上次在卧室也是这样,他搂紧郁恒章的脖子,接着就被放在了沙发上。男人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视线有些危险。   郁恒章的手撑在舒琬耳边,他尚保持着几分理智,沉声道:“舒琬,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舒琬松口说话,他回答完,就抬头去够郁恒章的唇,嘴里还在小声念叨,“我不后悔,先生很好,喜欢先生……要给先生生宝宝。”   郁恒章:“……”   郁恒章气笑了:“能生吗你就要生……”   剩下的话都被吞没,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舒琬主动舔了舔郁恒章削薄的唇,生涩地、像是要将自己全然献纳般,虔诚地和郁恒章接吻。   ……   借着床头的灯,郁恒章忽然发现舒琬的左眼眼皮上有一颗漂亮的红痣,点缀在玻璃珠一样清澈的眼瞳正上方,舒琬一睁眼,就看不到了。   拨开汗.湿的发丝,郁恒章顺从心意,在舒琬的左眼眼皮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舒琬轻轻颤了颤,他睁开眼,断断续续道:“……蜡、烛,要蜡烛。”   “蜡烛?”一时想不出蜡烛在这种场景下的第二种用途,郁恒章声音微凝道,“……舒琬,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嗯?”舒琬发出点鼻音,眼睛里又染上层水雾,他哭着回答,“不是要燃花烛么……婚礼那天,没有点……今天也没有……先生,您生气了?为什么我说燃花烛……您就要生气?”   郁恒章:“……”   原来胡思乱想的是他。   郁恒章:“我没生气。”   他低头封住舒琬的唇,换气的间隙才哑声道:“你还是别说话。”   舒琬想要抗议,很快又被夺走了呼吸。   ……   一夜无梦,从沉沉的好眠中醒来,身体渐渐苏醒,舒琬迟钝地发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卧室的窗帘拉着,一片昏暗。空气有些闷,但房间里没有酒气,只有干净清爽的草木气息。   枕侧也没人,舒琬裹着温暖得让人不想起来的被子,动了动,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一把掀开被子,看到了什么都没穿的身体。   舒琬又立马把被子裹上,裹得更严实了。仅剩在被子外的脸迅速飘红,迟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说的那些胡话,郁恒章的触摸,呼吸不上的深吻……   头顶迅速冒烟,舒琬彻底缩进了被子里,恨不得再也不出来。   他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质问先生为什么不要自己……说喜欢先生……还说要给郁先生生一个孩子!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哥儿,男人又不能生,郁先生肯定会觉得他疯了吧!   还好他没说出更多奇怪的话……或者说他想说,但郁恒章没给他机会。   还得感谢郁先生一直在亲他了。   舒琬脸颊烧烫。   这个时间,郁恒章应该已经去了公司,舒琬有些懊恼自己醒来的比夫君晚,还有昨晚,他醉成那样,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把他弄进卧室的。   舒琬回想了片刻,他记得半睡半醒间,先生好像还给他冲了澡。   太不应该了。   ……但先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好像被先生抱起来了,可是先生不是说他的腿只能勉强站起来一会儿么?   舒琬怀着疑问,起床洗漱。进了浴室,他的记忆被触动,又回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舒琬面上一臊,匆忙低头刷牙,视线都不敢再乱转了。   铺好床出卧室,刚拍完戏,徐才茂说给他放几天假,偶尔在微博上打个卡就可以。舒琬正想去厨房做顿早餐,余光扫过阳台,身形一顿。   舒琬的头顶又开始冒烟,他小声道:“……先生,您没去公司呀。”   “怎么,你希望我不在家?”郁恒章手里拿了本书,不过他似乎没在看。他随手将书放在一边。   舒琬赶紧跑到郁恒章身边,乖巧道:“怎么会……”   走近后舒琬看到郁恒章脖子边上的一枚牙印,是昨晚太疼的时候郁恒章让他咬的。   舒琬的视线又无处安放了,他脚步一转,急急道:“我去做早饭。”   “我已经做好了,你去吃吧,吃完再去睡一会儿。”郁恒章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   舒琬听到这个声音就腰间一麻,他回过身小心翼翼道:“先生……现在还是白天呀……”   郁恒章:“……”   郁恒章确定这次他没有会错意。   “我说的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儿。”郁恒章好笑道,“小朋友,你的腰是一点儿都不疼是吗?”   “疼的先生。”舒琬彻底红成了一颗光照极佳的苹果,他迅速溜向餐厅,“我现在就去吃饭然后休息。” 第26章   吃早饭前,舒琬将郁恒章为他准备的三明治和豆浆拍了张照片,发在微博上。   「这是早餐?看了眼时间,都快中午了」   「昨天剧组聚餐了吧,好像散得挺晚的」   「宝宝早呀,戏拍完了是不是就该休息了?看了你的宣传图,好好看!快趁休息多发自拍!爱看!」   「发现华点……今天的早餐和宝宝以往的精致摆盘好不一样,会不会是郁总做的?」   「真的诶!而且舒宝一般发的都是中餐吧?拍戏都要住酒店,所以昨晚小别胜新婚!怪不得今天起来这么晚,破案了」   「先嗑一口再说!」   「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和老婆小别胜新婚呜呜呜!」   舒琬不明白大家是怎么做到仅凭一张图就分析出这么多内容的。   评论向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舒琬被满屏的虎狼之词吓得差点儿噎到,他赶紧关掉微博,专心吃饭。   吃完消了会儿食,舒琬不太好意思地蹭到郁恒章身边,小声问:“先生,您不去休息一会儿吗?”   说是早饭,实际也和午饭差不多了。可能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食困,舒琬还真有点儿想去再睡一觉。   郁恒章问:“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舒琬红着脸摇摇头:“没有了。”   郁恒章怕舒琬今天起来发烧,才留下来没去公司。这会儿见舒琬面色红润,状态还好,他看了看时间,道:“陪你睡一会儿,下午我要去公司,有事打电话。”   “嗯嗯。“舒琬点头,嘴角微翘,没想到郁恒章真的会陪他。   窗帘重新拉起来,卧室恢复了昏暗。今早舒琬醒来,床上就只有一床被子,这会儿郁恒章没提,舒琬自然也不会说,他们就又睡在了一起。   郁恒章靠坐在床头翻看平板,舒琬躺在床上,睡意又忽然消散,只留下“砰砰”直跳的心音。   他一点一点,蜗牛一样挪到郁恒章身边,将脸埋在郁恒章身上。   郁恒章感受到身边窸窸窣窣小仓鼠一样的动静,他垂下眼,分出一只手拨开舒琬略长的头发,低声道:“怎么这么粘人。”   舒琬转过脸,抬眼望着郁恒章,羞赧道:“先生不喜欢我粘着您么?”   郁恒章没有说话,只捏了捏舒琬的耳垂。   舒琬太喜欢郁恒章身上的气味了,总是能让他整个人都宁静下来,不自觉就会很放松。他伸出手想搂住郁恒章的腰,碰到被子盖住的大腿,手顿了顿。   他这样缠着郁恒章,郁恒章也没有不满的意思,舒琬咬了咬唇,没忍住开口小声问:“先生……我可以问问您的腿是怎么伤到的吗?”   郁恒章的视线又转了过来,舒琬缩了缩肩,抱住郁恒章的腰,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他闷闷道:“您不想说就不说。”   “车祸。”   郁恒章简短道。   他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舒琬却不由想车祸?是什么时候的事?郁恒章这样多久了?以前他能站起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舒琬替郁恒章感到可惜,但他想,像郁恒章这样骄傲的人,大约不会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所以舒琬只是又将郁恒章抱紧几分,将脸埋在郁恒章怀里。   郁恒章失笑:“你也不嫌闷。”   他放下平板,也躺了下来。他半抱住舒琬,问:“剧组的戏拍完了,徐才茂接下来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   舒琬彻底被纳入郁恒章的怀中,闭上眼,安心道:“徐哥说先给我放几天假,之后要去公司接着上课,接戏不急,等《盛世安》的预告出来了,再去谈新角色。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之前提到的综艺,《闪耀舞台》。”   “嗯。”耳边的胸腔传来闷闷一声,震得舒琬麻麻的,他提心吊胆,害怕郁恒章问他关于长风破的事,等了片刻,郁恒章却说起别的:“舒琬,你有什么想要的?”   闻着郁恒章身上的味道,舒琬有些困了,他的眼皮沉沉的,用鼻音应道:“嗯?”   “影视方面的资源寰宇涉及不多,但我认识不少你们那个圈子的人,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角色、代言,都可以提。”郁恒章考虑了一下,“或者有什么适合你的剧本,我让他们拿给徐才茂,你和你的经纪人去挑。”   “唔……”   郁恒章低头,舒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微垂,白皙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睡得粉扑扑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睡梦里还在努力回应他的话。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舒琬彻底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睡得很安稳,仿佛被他抱着就会感到安全。郁恒章的视线从微闭的唇,挪到挺翘的鼻梁,再到那双睁开时会温温柔柔望着人的眼睛,还有眼睛上的那颗小红痣。   他莫名想到昨晚舒琬的醉话,如果他们真的能有一个宝宝……想必也会和舒琬一样漂亮吧。   郁恒章轻笑了一声,说不好是在笑舒琬天马行空,还是在笑真的会顺着舒琬的天马行空去幻想未来的自己。   明明舒琬就算在说醉话,生宝宝也只是因为想要在他身边有立足之地。   郁恒章抽出环抱在舒琬腰间的手,轻轻捏了捏舒琬的鼻梁,叹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被扰了清梦,小孩儿皱了皱眉,摇头甩开作乱的手,哼唧了两声,将脸更深地埋进郁恒章胸口。   ……   休息的这几天舒琬也没闲着,他把《闪耀舞台》已经更新的几期都补完了。现在节目还在播出海选晋级赛,单人或单团队表演,由导师进行三轮筛选。   比赛播出了两轮,由于是谁都可以报名的海选赛,参与的人员千奇百怪,各有特色,再配上后期剪辑,为广大群众贡献了无数笑料。可以说节目前期的热度都是靠这些奇人炒起来的。   长风破乐队也在其中,不过他们是正经选手,经由两轮筛选,累计下了不少路人粉,都等着他们第三轮晋级海选,登上真正的大舞台。   舒琬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长风破乐队凭借实力晋级了海选赛,但没能比得过节目组对热度的需求。   喝醉那天舒琬能对着郁恒章说出长风破三名队员的名字,也全靠看节目。他现在已经把长风破的人都记了下来,也简单了解了他们每个人的性格。   灰发寸头的是丁齐宣,长风破的队长,主唱兼吉他手,性格张扬,说话拽拽的,喜欢和讨厌都很明显地挂在脸上;常明灏,乐队鼓手,和舒琬一样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气质忧郁,几乎不怎么说话,打起鼓来很凶,一开口声音则十分轻柔;马英飞,乐队的贝斯,话也不多,经常一个人傻乐,站在丁齐宣身旁,差不多是他的专业捧哏。   知道三个人谁是谁,舒琬也不敢和他们过多接触。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的防备心很重,因为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舒家人的态度又强势,他不敢乱说话;后来被接进郁家,接触到的都是原主不认识的人,舒琬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人生轨迹。   那时的舒琬还以为嫁进夫家,他就不会再和外人接触了,没想到现在他不仅接触了,还拥有了自己的事业。   现在还碰上了原身的熟人。   舒家的人除了偶尔给他找点儿茬,或者旁敲侧击地想让他在郁恒章面前说说好话,其余的根本不会关心舒琬,也不在乎他的性格是不是变了。   可长风破的队友不一样,他们曾和舒琬朝夕相处,一起排练,一起吃饭打游戏,一起去各种地方参加演出,他们可能是最熟悉原身的人,稍有不甚,就会被看出问题。   虽然原身和队友们闹了矛盾,听丁齐宣上次话里的意思,他们还对原身的性格产生了极大的质疑。但舒琬也不能去赌他们完全不会怀疑他的可能性,毕竟其他人还能糊弄,这些和原身有过共同回忆的人,只要多问两句,舒琬就得露馅儿。   舒琬都有些后悔当初没直接说自己失忆了……也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   了解长风破之余,舒琬还在持续深造自己的厨艺。现代做东西可太方便了,火一拧就能用,辅助的工具多到不敢想象,连做法都有人视频一步一步教学。   之前没空闲,现在有了大把时间,舒琬每天换着花样给郁恒章做饭,家政阿姨都被他投喂过,直夸舒琬有当大厨的天分。   就是有几天舒琬根据一个系列的食谱做饭,被郁恒章说了。   郁恒章看了看桌上的羊肉枸杞汤,再想到上一顿的韭菜盒子,上上顿的海参……   郁恒章:“……你是不是欠收拾。”   舒琬奇冤无比,眼泪汪汪道:“先生,我做错了什么让您都要动手打人了?”   郁恒章:“……”   郁恒章:“我说的不是这个收拾。”   郁恒章干脆直接问了:“你这几天做的饭都这么回事?”   “不好吃么?”舒琬疑惑,他看着食谱做的,觉得味道还可以呀。   “我找了个补身体的食谱,可能因为里面放了药材,所以味道有些怪?先生您吃不惯冬虫夏草吗?”   甚至还放了冬虫夏草。   怪不得郁恒章这两天燥得流鼻血。   还吓了正在汇报工作的陈助理一跳。   郁恒章:“……你下次想做饭先把食谱发我一份。”   “……哦。”   舒琬想,看来先生果然不爱吃冬虫夏草,下次少放一点好了。   花式投喂郁总又过去几日,徐才茂带着《闪耀舞台》的合同来到越来越像两个人的家的公寓。   他一进公寓,先说:“让你更新微博,没让你转行做美食博主!你看看你那微博!美食博主都没你能做饭!”   舒琬:“……”   “还没出道呢你的粉丝已经在猜你是不是要转职去做全职太太了……你不会真的要当总裁背后的贤内助吧?事业呢!你的事业心呢!你们恋爱脑快饶了我吧!”   吐槽完,徐才茂说起正事:“和《闪耀舞台》的合作已经谈下来了,你去节目直接晋级,算个人参赛,之后也是单人一队,至于你那个乐队能不能晋级,就看节目组有没有良心吧,反正我没问。”   “不过在正式进入下一轮比赛前,你要去补录一场晋级赛的视频,毕竟对外也要有个依据嘛,就给你按照导师全票通过直接晋级算了。”   徐才茂絮絮叨叨道:“他们让先报一个节目,我给你报了钢琴独奏,没问题吧?‘钢琴王子’的人设也该立起来了,再加上你会弹古琴,回头《盛世安》播出,中西合璧,简直完美!”   舒琬:“……!”   等等,这个他有问题,他问题大了好吗!!! 第27章   “你不想弹钢琴?为什么?”   “……古琴不可以吗?”舒琬试图挣扎一下。   徐才茂眉头紧皱,再度怀疑:“你专业学的到底是钢琴还是古琴?”   舒琬:“……”   舒琬:“……钢琴。”   徐才茂瞄了眼不远处的钢琴,有点儿想让舒琬现场弹一曲。但今天周日,郁恒章没去公司,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   霸总工作,打扰不得。   徐才茂道:“古琴不行,《盛世安》播出前最好不要弹古琴,保持点儿神秘感,到时候好制造话题。”   他看舒琬似乎是真的非常不想弹钢琴,不由脑洞大开道:“你不会是因为和乐队决裂,就发誓再也不碰琴了吧??”   据他所知,舒琬之前在乐队里是键盘手。   舒琬:“嗯——”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呢?   没等舒琬直接把徐才茂的话拿来用,徐才茂已然预判并安慰道:“没事,你在乐队弹的是电子琴,不是钢琴,发了誓也不妨碍,还能弹。”   舒琬:“……”   既然古琴行不通,舒琬商量:“那表演琵琶行不行?我琵琶弹得也还可以,或者跳舞?”   “跳舞?”徐才茂惊奇,“你还会跳舞?什么舞?别告诉我是在地下酒吧学会的蹦迪。”   “蹦迪?”舒琬没听懂,他迟疑道,“蹦迪我不会,我会的应该是古典舞……吧。”   这几天在节目上舒琬看到了和他会的舞差不多的舞种,介绍里就是说叫古典舞。   “你的语气为什么这么不确定?”徐才茂狐疑,钢琴声音太大不能弹,舞还是能跳的,他扬扬下巴,“你掰个腿我看看。”   哥儿的身体天生柔韧,舒琬活动了一下,轻轻松松将腿掰到耳侧。   徐才茂:“……”   徐才茂:“完全没想过你还有这样的技能。”   “你会的这么多,刚签约不久的时候我问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徐才茂起身绕着舒琬走了一圈,“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吃到我身上了是吧?”   舒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放下腿道:“可是你当时是问我擅长什么,我擅长的就是古琴呀,其它都只是随便学学……”   徐才茂想到舒琬在录音室演奏过的那堆乐器:“……”   徐才茂:“再说就凡尔赛了啊!”   他教舒琬:“记住以后在媒体面前千万不能说自己都是随便学学,就说都感兴趣,所以去专门学了一下。立用功人设比学神人设能少挨点儿骂,不然回头都说你特别能装,还要给你打上虚伪的标签。”   舒琬困惑:“为什么说真话反而会被骂虚伪?”   “小朋友,这就是谨言慎行的娱乐圈。”徐才茂拍拍舒琬的肩,语重心长道,“现在可不兴搞什么真性情,顺着大众说,人家顶多觉得你胆子小,不敢表达。你要真展现自己,运气好了夸你一句真性情,运气不好人们能从各种角度给你扣你想都想不到的大锅,锅锅都冲着砸死你来的。”   “所以还是要谨慎啊,就算想表达,也要注意规避风险。”   舒琬的微博后台也不是没人骂他,他隐约能明白一些徐才茂说的话,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   “你想弹琵琶就琵琶吧,也可以,男生学这种乐器的比较少,倒也是个不错的宣传点。对了,要提前和你说好,参加这个节目的主要目的就是露脸、营销,最好再留几个经典舞台。节目组答应配合我们制作最好的舞台效果,但最后的冠军和咱没关系。”徐才茂说到这儿顿了下,问,“你没有夺冠的梦想吧?”   舒琬摇头。   徐才茂笑道:“要有也没事,让你家总裁砸点钱,妥妥一路绿灯。”   舒琬:“……”   这是可以说的吗。   自从熟悉了这个世界的物价,再一问郁恒章给《盛世安》剧组的投资,舒琬看后台那些人骂他是被资本硬捧起来的花瓶时都无感了。   他确实是被老公花大钱捧起来的,他赚的那点儿片酬,差不多也就是郁恒章投资的百分之一吧。   为了给郁先生省点儿钱,这冠军就算了,谁爱要谁要。   舒小琬同志可以说是很勤俭持家了!   “补录还要过几天,到时候我联系你,就这么几天也不麻烦老师来给你上课了,你就在家想想之后参赛要出的节目吧。还有!赶紧给我把微博的内容改了,不许再发你的饭了!!”   交代完该交代的,徐才茂拿着舒琬签好的合同风风火火地离开。   郁恒章从书房出来,就见舒琬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怀里还抱着他前两天网购的猫猫头抱枕。   这是舒琬最近新点亮的技能,《盛世安》剧组手握资金心不慌,结帐很爽快,舒琬的片酬已经打进账户了。   虽然银行卡不在身上,但还有网银。在陈助理的远程协助下,舒琬成功学会网购,这一购就和做饭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郁恒章每天回家都能从楼下拿回来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包裹,全堆放在他的腿上,占满了整个轮椅。   方便是方便,就是画面相当一言难尽。   公寓里新多出来的、不属于冷色调的东西,基本都是舒琬的杰作。比如猫猫头抱枕,比如绵羊餐盘,再比如小兔子和大灰狼的马克杯……郁恒章愈发觉得舒琬像个小朋友,童心未泯。   可要说童心,舒琬又买了套茶具,相当正式,茶夹茶船等等,一应俱全。他泡茶的姿势比郁启烽还老练。   郁恒章上一次喝到这样的工夫茶,还是和郁启烽一起去参加一个茶道交流会,当然,那时喝茶是次要,主要目的是借场合结交些人,郁恒章也没喝出什么滋味。   舒琬方才也给徐才茂泡了茶,可惜徐经纪大粗人一个,品不来这手艺。舒琬还没泡完,他差点儿就端起壶一口闷。   看到郁恒章出来,舒琬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坐在地毯上又清洗器具,给郁恒章泡了壶新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郁恒章紧绷的精神都得到了放松。他品着舒琬精心泡制、令人唇齿留香的茶,有所预料道:“有事想说?”   轮椅停到了身边,舒琬向郁恒章的方向挪了挪。他伸出爪子在郁恒章的腿上揉揉捏捏,一副献殷勤的模样,嘴上却说:“没有呀。”   听着就很心虚。   郁恒章的视频会议其实早就结束了,他在书房里将徐才茂和舒琬的对话听了个大差不差,也听到了徐才茂让他砸点儿钱给舒琬开绿灯的部分。   郁恒章估摸着舒琬就是想说这件事。   正常,谁参加比赛不想拿冠军。更何况还是这种靠买的冠军,就算舒琬不买也有别人买。   不过是说两句话就能安排下去的事,舒琬终于开口要东西,不如说反而让郁恒章心里有了几分踏实。   郁恒章喝了三盏茶,回应的话都准备好半天了,才等到舒琬开口。   小孩酝酿许久,一抬眼,用满是祈求的目光望着郁恒章,小心翼翼道:“其实也有点儿事,就是……先生您之前说您也会弹钢琴,我最近想每天听先生弹钢琴,可以吗?不用很久!弹几分钟就可以!或者也不用每天,先生有空的时候弹一弹就好……可以嘛?”   郁恒章毫不犹豫:“可以。”   郁恒章:“……”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舒琬的小鹿眼睛已经亮了起来,雀跃道:“谢谢先生!”   他还以为他的要求太过分,郁先生肯定不会同意呢!   其实这段时间舒琬已经在跟着视频教程偷偷练习钢琴了,但视频总归不够直观,他还是想近距离看看钢琴的手法,偷个师。   再怎么说原主的专业摆在这儿,他早晚会被要求在众人面前弹钢琴,到时起码要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彻底的门外汉吧。   郁恒章终于反应过来:“……你又是泡茶又是捏腿的就想听我弹钢琴?”   舒琬点头:“嗯嗯!”   郁恒章:“……”   郁恒章:“……你真的不想再要点儿别的了吗?比如冠军之类的。”   舒琬歪歪脑袋:“冠军?那个很重要吗?”   郁恒章:“……”   还不如看他弹钢琴重要是吧。   舒琬这个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猜他在想什么,比猜那些商业合作伙伴的想法难太多。   郁恒章深觉,他遇到了他的人生难题。 第28章   “不用这么紧张,放松一点。”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手臂从腰后环过,修长的手指滑入舒琬的手心,轻轻捏了捏,纠正了他错误的姿势。   被触及的皮肤微微发烫,舒琬敲击下琴键,由着郁恒章带动他的手,去往下一段音阶。   “记住了吗?”郁恒章偏头问,气息落在颈边,舒琬胡乱点头。   身边的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郁恒章放过浑身僵硬的舒琬,收手坐好,又是一派正经道:“那你再试试。”   舒琬流畅地弹完一小节曲谱,见郁恒章点了头,立即火烧屁股一样从琴凳上跳起来,站去了钢琴另一侧。   某人的嘴角不明显地勾起,坐回琴凳正中,弹完乐曲的后半段。   郁恒章侧头问:“这位同学,我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舒琬放下录制中的手机,莫名不敢直视郁恒章,只害羞地点头:“谢谢先生。”   “拍的视频你留着自己看吧,别发微博了,回头你那个经纪人又要骂你。”   “哦……”   舒琬还挺想发出去的,郁恒章弹琴不仅好听,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穿着家居服,却像是坐在金色大厅里,优雅迷人。   徐才茂说那是他恋爱脑自带滤镜,但他的粉丝明明也很爱看。   经常在评论区里说什么“好甜”“磕到了”之类的。   “我让你发点儿别的,你就发你男人,我服了你舒琬,每天除了给你男人做饭,就是拍你男人弹琴!你眼里是只有郁恒章吗!有这功夫你自己弹一段发出去啊!”徐才茂恨恨道,“你再这么发都要把个人账号经营成情侣博主了!”   以防气坏徐才茂,今天拍的视频舒琬只能自留了。   从他提起弹琴这件事后,郁恒章还真的每天回家都抽空为他弹一首不长也不短曲子。   刚开始舒琬还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后来他忍不住请教郁恒章指法问题,郁恒章深深注视了他片刻,却什么都没问,反而耐心纠正起他自学时的一些错误。   舒琬觉得,郁恒章肯定是发现些什么了。   但郁恒章不问,他也不说。   二人十分默契地,同时规避掉了这个微妙的话题。   而发展到现在,郁恒章已经会主动指导舒琬这个“钢琴专业”的人弹钢琴了。   虽然舒琬总觉得郁恒章的指导有哪里不太对,似乎不大正经。   然而每当舒琬怀疑郁恒章在趁机捉弄他时,郁恒章又会收手坐好,一脸淡定地问:“怎么了?”   舒琬便开始反思郁先生那么认真教他弹琴,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于是舒琬满是歉意地说“没什么”,到了下次,又会被郁恒章逗得面红耳赤。   显然舒琬还没意识到他家先生的小恶劣。   今日份的钢琴小课堂结束,郁恒章去书房处理文件。舒琬独自在客厅重温录下的现场教学,看着看着,视线就从黑白琴键上的手指,挪到了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多数时间舒琬不敢直视郁恒章,也只有录进手机里,他才有机会细细描摹郁恒章的神情。在弹琴时投入且放松,间或抬眼看看他,漫不经心,眼睛里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穿过镜头,直直看向手机后的他。   一条弹出的横幅打断了舒琬的想入非非。   [葛瑞秋]:(图片)   [葛瑞秋]:我过两天就杀青了,回去了有时间找你吃饭   舒琬切进对话框,回复道:好的呀   舒琬的微博天天发美食,在剧组一直吃健身餐的葛瑞秋已经眼馋许久,一直说要尝尝舒琬的手艺。   点开葛瑞秋发来的照片,是拿着对讲机、在指挥拍夜戏的导演。   [葛瑞秋]:孟导说他也想吃   [舒小碗]:欢迎欢迎   [舒小碗]:(/小海豹鼓掌)   颜无尘的戏份杀青后,舒琬和葛瑞秋、孟导,还有剧组里的其他一些关系好的人依然保持着联系。这种连结很奇妙,他们会给舒琬分享剧组新发生的趣事,经常让舒琬觉得他还在《盛世安》的剧组里,和大家一起用尽全力去创造一部作品。   这是舒琬曾经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在很多事上舒琬依旧懵懵懂懂,可这样的经历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会消失的痕迹,他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些人生不一样的意义。   这种感觉还不明显,却像一颗种子,埋进他的心底。   徐才茂说舒琬入圈的第一部 戏能进一个氛围好的剧组,很幸运。   舒琬也这么觉得。   能来到这个世界,他很幸运。   ……   节目组后台人员来回走动,舒琬被带到化妆间。刘玥还在跟剧组,徐才茂给他找了另外的妆造。舒琬在这边收拾,徐才茂跑去找策划对流程。   今天是舒琬补录《闪耀舞台》海选晋级赛镜头的日子,他抱着郁恒章新给他买的琵琶,按照提前定好的,换上一套月白色的改良版唐装。   唐装的肩头绣了几支垂落的水仙。   徐才茂本想给舒琬换身颜色,他穿白色太多次了。但试来试去,还是白色最衬舒琬的气质。   干净纯真,也是柔软包容。   节目组临时加入的选手不止舒琬一个,只要钱到位,能加的人都加。   按照徐才茂的话说,他们这个节目是完全冲着赚快钱来的。节目组花大价钱在各大平台造势,想留住观众就要靠各种冲突,哪怕没冲突也要制造冲突,从而赚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之后这个节目还在不在,没几个人关心。   舒琬这时候参加节目刚好,节目组本来就眼馋舒琬特殊身份带来的话题度,炒作的词条都准备好了,徐才茂和对方几次扯皮,成功拿下舒琬相关热门词条的选择权。就等着节目组将舒琬推到各个平台,提升舒琬的知名度了。   舒琬很快收拾好被带去后台,就像他结婚那天一样,有工作人员先带着他熟悉流程,进行简单的彩排。   这边在录制的同时,《闪耀舞台》的最新一期也播出了,是海选晋级赛的第三轮上期。   舒琬和其他临时加入选手的舞台就排在第三轮下期播出之后,算上后期制作,时间安排实际非常紧张,因此几个需要补录的人都被安排在了一天。   留给舒琬的只有一个小时。   “不用太紧张,有什么问题可以再录一遍。”徐才茂也来到舞台,最后确认了一遍舞台布置,拍拍舒琬的肩膀,像是一个送孩子进考场的老父亲。   哪怕孩子已经保送了。   主持人串完一段开场词后,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一缕光柱落在舞台中央,悠悠的音乐响起。   静坐在舞台上的青年手指拨动丝弦,琴音滚落,砸在人心头留下一阵酸软。   这是一首大梁从水乡传来的民间小调,舒琬很喜欢的曲子。   坐在舞台下的几位评委原本各异的神色,统一被惊讶替代。   《闪耀舞台》的评委倒是用心请了几位老师,当红大腕请不来,被时代抛下的一些老歌手,老艺术家,还是请得起的。   这些人既有资历,又经历过大起大落,更看得开。   不愿意来的一开始就会明确拒绝节目组的邀请,来了的,节目组有什么安排,他们基本都会配合。   这次的补录,几位老师从早上过来,已经见过好几位选手了。除了那种完全没救的类型,他们是想捞也捞不起来,剩下的几人都各有特长,算不上差,可如果不是托了关系,也绝无可能全票通过,直接晋级。   眼前的舞台却不一样。   光影流转,浮动的水影流淌在舞台之上,曲折的回廊深处连接着一座小亭,看似那么近,又仿佛永远触碰不到。   丝弦颤动,轻柔男声唱出的吴侬小调,更引着人想要去探究这首曲子的深意。   这是一支有故事的乐曲,弹奏者也是一个有经历的人,他将自己的情思注入了这首曲,诉说着一段无人能晓的想念。   一曲初起,已有三位评委老师当即打下通过票;一曲终了,一位因为过气从而转行研究传统乐器的老师,沉浸在琵琶的余韵里,差点儿忘记按通过。   当这位老师拍下绿灯后,五位老师全票通过,舒琬成功晋级下一轮比赛。   接下来还要拍一段和评委老师的互动环节,舞台的灯光恢复了明亮。舒琬平复好心情,从琴凳上站起来,向几位评委老师鞠了个躬。   对于舒琬来说,这场舞台的性质和他在片场表演差不多,和评委的互动徐才茂也提前和他对过稿子,舒琬就当演绎剧本了。   只是“对手戏演员”似乎有些表演欲过盛,几名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一上午不上不下的表演,轮到舒琬,如听仙乐耳暂明,五个人轮流将舒琬夸了个遍。等到时间差不多,舒琬要下台,最后一个按灯的老师还忍不住叫住他,想和他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节目组很乐意看到这种突发状况,还真让人把舒琬的手机从徐才茂那要过来,送上了舞台,现场加好友。   舒琬还以为这也是徐才茂安排的一环,很配合地加上了这位评委。   “简直顺利地不敢相信。”徐才茂站在换衣间外等舒琬换下能将他气质放大的唐装,笑着道,“你最近练了吧,感觉比你上次在录影棚弹得还要好很多。”   “是郁先生买的琴好。”   徐才茂:“……”   徐才茂:“这是你今天第五遍说这件事了。”   舒琬换好衣服出来,一身普普通通的卫衣长裤,看着还行,就是脸有些显眼,他道:“哦,还有这首曲子我比较熟。”   徐才茂老怀欣慰道:“这才对嘛,因为你熟你才弹得好,别什么都归功郁恒章!”   舒琬一脸无辜,被徐才茂扣上了一顶鸭舌帽,又带了副墨镜。   录制顺利,走得也早,舒琬没能看到下一位走后门参赛的选手。   如果见了,他说不定会想要退出比赛。   比原定时间回家早,舒琬还以为郁恒章肯定没下班。   平时郁恒章的应酬不算多,晚上通常能回家就回家和舒琬一起吃饭。舒琬想了一路晚上要做什么菜,进了门,他就直奔冰箱,想先把要解冻的食材取出来。   余光扫到阳台上的人影吓了他一跳,舒琬这才发现门口摆着的不是家庭轮椅。   郁恒章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家了。   他坐在窗边,什么也没干,手里没有电子产品,没有书,连份杂志也没有,只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舒琬轻轻走到郁恒章身边,他们的视线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相接,郁恒章回过头看他,语气一如平常温和道:“节目录得怎么样?”   “很顺利。”舒琬答。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郁恒章的身边,侧头靠住轮椅上的腿。   舒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他感觉,此刻的先生需要他的一点点依赖。   良久,微凉的手捏了捏舒琬的后颈,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天没事的话,和我回一趟老宅。”   舒琬转过脸,贴了贴郁恒章的手,道:“好。” 第29章   郁恒章的情绪一直不高,舒琬也不敢多问,以为是郁启烽那边出了问题。   第二日一早到郁家老宅,车库里已经停着两辆车了。舒琬默默跟着郁恒章去主屋,郁家二叔三叔都在。   客厅里的气氛异常沉闷,二叔母倒是满不在乎地靠在沙发里刷手机。听到轮椅声,抬眼瞥向进门的郁恒章和舒琬,似是翻了个白眼。   二叔郁镇全及时挡住夫人的目光,和善道:“恒章来了?先去看看爷爷吧,他等着你呢。”   “呵。”二叔母在背后轻嗤一声,“是啊,老爷子一早就盼着呢,要不说还是隔辈亲,这大孙子自然是最惹人疼的,连亲儿子都比不过。”   “行了!你少说两句。”郁镇全斥道。   “凶!就知道冲着我凶!有本事你对着别人也这么横啊!”   郁镇全的脸色难看,他那个恐同儿子郁柏坐在客厅角落里打游戏,对自己爸妈就这么吵起来了见怪不怪。   三叔郁方存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家夫人,三叔母站起来圆场。她上前拉着二叔母去一边,嘴里说着:“哎呀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啊……”   等人走了,郁镇全冷静片刻,对郁恒章歉然道:“别和你二叔母一般见识,她最近和我吵了架,心里不痛快,不是冲你来的。”   郁恒章淡淡地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也没多说什么,顾自带着舒琬去里屋。   舒琬落后一步,看到郁镇全的脸又掉了回去。   郁启烽的状态比舒琬想象中好很多,人比上次见到的瘦了些,但精神还好,依然靠坐在床上,手里翻看着一叠文件。   舒琬莫名想起郁恒章坐在公寓窗边处理文件时的身影,该说不愧是爷孙么,二人的身上都有着相似气质,连身影都有了一瞬的重叠。   “爷爷。”郁恒章道。   “恒章来了呀。”郁启烽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也没忽视郁恒章身后的舒琬,笑眯眯道,“还有这位小朋友。”   舒琬赶忙点头问好:“爷爷。”   “站那么远干什么。”郁恒章偏头,伸手把舒琬拉到了身边,道,“爷爷以后就叫他小琬吧,总叫小朋友,他该不好意思了。”   当着长辈的面,一只手被牢牢握着,舒琬的心跳渐渐失速。   他紧张地看向郁启烽。老爷子的目光从二人紧握的双手移到舒琬的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异样,反而笑了笑道:“好好,以后都叫小琬。”   他似是感叹道:“一转眼我们恒章也长大了呀。”   舒琬不敢确定郁启烽的态度,汗湿的手被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他低头,郁恒章道:“去搬个椅子坐过来,给爷爷削个苹果吧。”   “哦,好。”郁恒章沉静的目光给予舒琬些许安抚。他去卧室角落里搬椅子,郁启烽审视的目光也随之从他身上挪开,让舒琬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我听外面有动静,是你二叔家吧。”郁启烽道,“他们想给郁柏安排个职务,说随便去哪个公司里当个副总练练手,我拒绝了。”   “你二叔母心里估计不痛快。”   “郁柏心思不在经营公司,爷爷拒绝也是情理之中,二叔会明白的。”郁恒章把舒琬搬来的椅子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从床头柜的果盘里取了个苹果递给舒琬,“如果郁柏愿意干,二叔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个不大不小的职位不难。”   “小心手。”郁恒章仔细叮嘱,看着不像是让舒琬给郁启烽削苹果,只是见舒琬紧张,给他找点事干。   舒琬拿着小刀一点一点认真地削着苹果皮,郁恒章垂眸注视了片刻,抬起头,正对上郁启烽深深的目光。   他回视以平静。   郁启烽先收回视线,道:“你二叔的职务我也调了,总部那边还是你先去盯着。”   这估计才是真正让二叔母心里不痛快的事。   郁恒章一结婚,立马从郁启烽的代理职位上退下来。后来回公司,也是在几家分部来回跑,没有固定的工作。   不少人都觉得他是真的成了一枚弃子,再有能力,自身残疾又没有后代,也该从家族中心退下去了。   谁能想到,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郁启烽简简单单几句话又把人调回了总部。   没说出更多难听的话还算二叔母也是贵门出身,有点儿素质。   没人能搞得懂这位大家长真正的想法,别说外界多有猜测,连郁家自己人,都看不明白郁启烽到底属意谁当继承人。   或者说郁启烽迟迟不定下遗嘱,是因为他最好的那个选择,已经不在了。   “苹果,削好了。”舒琬把苹果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找了个盘子装起来,还插上了小竹签。   郁恒章接过,拿了一块递给郁启烽,看着郁启烽接了,转头对舒琬道:“妈昨晚就过来了,你去问问阿姨她在哪儿,先去陪她一会儿吧。”   郁启烽吃了苹果,也笑着对舒琬道:“快去吧,小琬。”   舒琬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乖乖点了点头,退出卧室。   他一出来,正好碰上从楼上下来的方书雅。   方书雅也看到了他,招了招手道:“小琬,刚听阿姨说你们来了,我还正要去找你呢。”   “妈。”舒琬上前扶住了方书雅。   “走吧,先陪我去门口取点儿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方书雅自己出去取。舒琬挽着方书雅的手臂,和她一起去屋外。   一直走到大门口,舒琬在角落里看到一名捧着束鲜花的快递小哥。方书雅上前和他对了收件号,接过了那一捧尚染着晨露的紫鸢尾。   “这是……?”舒琬帮方书雅抱过这束份量不轻的花,方书雅的手指碰了碰紫鸢尾舒展的花瓣,柔和道:“是恒章他小姑送来的,她人不愿意再回来,每年这个时候就订束花送过来。”   联想到郁恒章的异常,舒琬的心中有了份猜测。   重新穿过幽静的庭院,方书雅没带舒琬去祠堂,而是到了一间锁起来的卧室。   钥匙转动,推开门,这间向阳的卧室采光极好。里面的布置虽陈旧,但全部都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常来打扫。   屋里收拾得很整齐,桌上放着几本书,靠近台灯的位置还放着一个眼镜盒,就好像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如果房间里没有那么冷清的话。   长时间不住人的房间无论如何打扫,都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冷感。   方书雅取过桌上的玻璃花瓶,拿去洗了洗,接上水,换上灿烂绽放的紫鸢尾。   “恒章的爸爸在几个同辈里年龄最大,家里大人们事忙,他就经常带着小妹出去玩,平时做完自己的事,还要抽出空辅导小妹的课业。郁娴是三房家的孩子,和亲哥关系不好,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她不喜欢这里。”方书雅将紫鸢尾摆在了书桌上,“后来和家里闹僵,她在离开郁家前,说这里唯一值得她留念的只有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   舒琬拿起书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张五人的合影。   郁启烽,还有一个和郁恒章郁启烽都极为相似的人,应该就是郁恒章的父亲,郁宇宏。   方书雅、在婚礼上见过的郁娴,还有被四人围在中间的郁恒章。   那时的郁恒章大约刚渡过身高抽条的阶段,瘦削挺拔,身上尚没有如今的内敛沉稳,但很有朝气。   他笔直地站在亲人之中,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这是恒章高中毕业那天拍的照片。”方书雅来到舒琬身边,她轻轻碰了碰相框中的人,似是感念似是悲伤,终是叹了口气道,“高中时恒章不仅学习好,也很喜欢运动。他经常和同学参加比赛,还拿过中学生篮球比赛的奖项。”   可现在的郁恒章长久地坐在轮椅上,再也不会去篮球场了。   “是因为那场车祸……”郁家从来不缺窥视的眼睛,只要舒琬想,立马能从网上搜到铺天盖地的报道。他扫到过那些极尽夸张之词的标题,却一个也没有打开看过。   他想知道郁恒章的过去,但不想通过那样的方式。   方书雅也知道网上全都是郁家的报道,她没问舒琬看过些什么,知道些什么,只是坐到床边,说道:“那天也是这样,阳光还不错。”   “恒章早早拿到了他爸爸曾经就读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到了那一日,就该启程去国外,开启他本应更加精彩的大学生活。”   “我和他的爸爸一起送他去机场。”   舒琬的目光转动,看向方书雅。方书雅却望着窗外远远的蓝天。   “车祸发生的时候那个傻子打了方向盘,独自承受下最重的冲击。恒章坐在后排,和我一个方向,本来不该那么严重,但他的腿被卡住了。我从医院醒来时,他才刚进手术室。”   “后来恒章很自责,说如果不是为了送他,就不会发生车祸,他的父亲也不会死。”方书雅回过头看舒琬,她的眼睛里没有泪,只轻声道,“但没有这样的道理,对吧。”   舒琬不知该说些什么,方书雅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继续道:“恒章消沉了很久,不愿意和人说话,一个人住在康复医院,谁也不见。”   “而那时的我也不够坚强,不但没能支撑他振作起来,反倒需要他分出精力来安慰我。”   “我沉浸在丈夫突然离世,儿子或许再也站不起来的痛苦里,等再回过神来,恒章已经在那短短的一个暑假里长大了。”   “他不再自责,不再痛哭,把所有的情绪都埋进心底,成了一个像他爸爸一样,温和又稳重的人。” 第30章   “他们很像,却又不像。”   “宇宏的温和源于他的本性如此。哪怕家庭关系复杂,身为大哥,他也从未对几个弟弟妹妹产生隔阂。一方面是因为他相信真心可以换得真心,另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他有信心成为郁家的下一任家主,管理好这个大家庭。”   “那时候爷爷就私下对他说过,让他作为继承人,担负起领头羊的职责,将来带领郁家在快速发展的时代里持续开拓新业务,延续家族产业;而老二镇全和老三方存,则管理稳固旧有产业,同时全力辅佐大哥。”   这是郁启烽对郁宇宏能力的肯定,也是郁启烽对第一任夫人的情谊。   “如果恒章能正常长大,大概会受他父亲的影响,多几分……说好听点叫乐观,说难听点叫天真。”方书雅笑了笑,目光垂了下去,“可他现在,却像是将自己的性格全都打碎,重组成宇宏的模样,逼着自己要用爸爸的样子活下去。”   “他的腿,医生很早就说经过复健是可以站起来,甚至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可恒章的心理负担太重,完全不信自己的腿会好,所以他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好好站起来。”   “这不怪他。”   “那个夏天他强迫自己尽快承担起所有的重任,去国外继续完成学业,面对媒体的狂轰滥炸,用更优异的成绩证明郁宏宇的儿子不会轻易倒下。”   “他走过父亲曾经走过的路,接过父亲曾经担负过的职责,这么多年过去,恒章看起来像是从那场车祸里走出来了,但我想,他还停留在那个夏天。”   “轮椅就像是他对自己的惩罚,用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绝不能忘记在失去这双腿的同时,他还失去了他的父亲。”   “他带着父亲的面具,将自己束缚在轮椅上。”   “时间一久,我们也都快忘了恒章以前是个很活跃的少年,和他爸爸的性格相去甚远。”   方书雅回过神,抱歉地对舒琬笑了笑:“说的有些多了。”   舒琬摇摇头,迟疑片刻,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递给方书雅。   方书雅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角湿润,早有泪顺着脸颊掉了下去。   “哎呀,这可太不好意思了……”方书雅整理好仪容,同时调整状态,让自己不知不觉紧绷起来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她柔声道:“其实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小琬,我觉得你不太一样。”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你的身上有着和我们都不一样的气场。你对这个世界很好奇,就像个小朋友。能留存下自己的好奇心是件很难得的事。”   “或许你没有注意到,恒章在你的影响下也开始重新对身边的事物产生兴趣。”方书雅道,“你们住在一起之前,恒章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钢琴了。因为这件事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效益,所以他也不会花费时间去干这种‘无用’的事。他一直沉浸在工作和项目里,我以为他早就忘了什么叫做放松。”   “这几天刷到他和你一起弹钢琴的视频,看到恒章望向你时的表情,真的让我很开心。”   “小琬,谢谢你的出现。”方书雅伸手,牵住了舒琬。   很多话她无法对着有着同样伤痛的郁恒章说,也只能通过舒琬,轻轻道:“过去我没能及时地帮到他,后来他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不愿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小琬,我能看出来,恒章对你是有感情的。我不知道你们最后能发展到哪一步,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恒章。”   “他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嗯。”舒琬回握住了方书雅的手,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道,“先生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妈妈您放心,我会陪在他的身边。”   “其实,我眼里的郁先生没有那么的痛苦与压抑。我想,一开始他或许是在学他父亲的为人处事,但这么多年下来,那些学到的品质,已经和先生自己的性格融为了一体,成了先生的一部分。他没有再学习谁,他就是他。”   舒琬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清楚,他补充道:“妈妈,我认识的郁先生,一直都是郁恒章本人,不是谁的模仿者。”   这句话让方书雅愣了许久。   后来离开这间被留在旧时光的卧室时,舒琬又叫住了方书雅。   “妈妈。”   方书雅回过头,就见舒琬紧张地抿了抿唇。   舒琬很担心自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就像方书雅今天对他讲了许多郁恒章绝对不会主动告诉他的过往。舒琬觉得,有些话也只能他来说。   舒琬的声音轻柔但很认真地对方书雅道:“或许您也需要从那个夏天走出来。”   “车祸的事不怪郁先生,同样也不能怪您。就像您说的,没有那样的道理。”   “妈妈,爸爸和郁先生都不会想看到您如此自责。”   ……   晚饭大家一起在老宅吃,郁启烽也从卧室出来,坐在了主位。   在卧室尚看不出来,到了饭桌上,郁启烽只挪动了这么几步路,就一直喘气。舒琬这才意识到,郁启烽的身体比他之前住在这里时更差了。   只是郁启烽总是会将自己的背挺直,显得她还很精神。   吃了顿心思各异的饭,舒琬和郁恒章一起去祠堂上了柱香,便又一同离开。   方书雅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在老宅多住几天,今年也是,舒琬和郁恒章走的时候,她还一个人坐在祠堂里,望着郁宇宏的牌位发呆。   回家的路上郁恒章问舒琬:“下午你和妈待在一起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   车里陷入一片安静,舒琬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忽然挪到郁恒章身边,靠住了他,小声道:“秘密。”   “秘密?”郁恒章揽住舒琬的肩膀,好笑道,“你也有秘密了。”   “先生觉得我不可以有秘密吗?”舒琬仰起头求解般地看着郁恒章。   “当然可以。”郁恒章笑他,“你怎么好像更粘人了?”   舒琬又不答话,他伸手搂住郁恒章的腰,彻底靠进郁恒章的怀里,闭上眼睛说:“先生,我困了。”   “那就睡吧。”   过去的十几年里,每到这一日郁恒章的心情都称不上平静。从老宅回来的夜晚,有一节路的灯很暗,过了这段路,司机就会问郁恒章去哪里。   他要不然直接去公司继续处理工作,要不然就是让司机送他去机场,像是要短暂地逃离这片土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走过这一段昏暗的小路。   临近市区,司机问:“郁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郁恒章换了个姿势让舒琬靠得更舒服,他拿了后座备着的薄毯披在舒琬身上,轻声道:“直接回家。” 第31章   《闪耀舞台》最新一期片尾的下期预告,有几名选手被p上贴纸遮挡住脸,并配字“神秘参赛选手”。当期发布后观众们都在猜测这几位神秘选手会是圈里的哪位糊咖。   毕竟到目前为止,《闪耀舞台》还在走“亲民”路线,参赛选手是素到不能再素的素人,导师也是游走在退圈边缘的人士。想来节目组也请不来什么大腕,这个神秘属实搞得太没有必要。   「这几个是网红还是十八线?反正不是眼熟的明星,看年龄也不像是火过然后过气的。难道是过气童星?」   「里面有一个特别像我小时候看的儿童剧里的配角!」   「我们草根舞台也不至于这么草根吧。。细想一下,人家的导师曾经也都红极一时,选手里也有专业的舞蹈人音乐人,只是因为没有展现自己的机会,才显得很素人,实际能力比好多208强多了,节目热度越来越高,听说进入正式比赛后电视台也会同步播出,估计会有不少人想来露个脸吧」   《闪耀舞台》被网友们戏称为《草台班子》,官方也配合大众的调侃,自称《闪耀草台》。网友很吃这套宣传,嘴上跟着哈哈大笑,实际有不少人还真的心生怜爱,希望节目能被更多人看到,自发地进行二创,自然而然提升了这档节目在路人里的口碑。   「真红的肯定看不上这么小的舞台,估计还是某些有点名头的糊糊过来蹭热度吧」   「报!有粉丝扒拉出来了预告里一组人员的身份!是一个糊糊男团!」   「怎么还有男团啊……小草台你是真的火了!」   「报一丝,我们天团糊到大家了……孩子们其实都是正经人,舞台绝美,就是机会太少了(/流泪)能参加这个节目是天团的荣幸,欢迎每一位喜欢天团舞台的宝贝加入我们仙粉的大家庭!(另:叫天团是因为成员名字里都有天空元素,玩梗勿骂)」   「粉丝来了我先撤」   「别撤!弹琵琶的那个也有粉丝认领了!我去!是豪门!」   「???什么豪门?」   「不是,他来参加这个节目干什么?他不是在演戏吗??」   「小道消息,他演戏的时候自带投资入组,这次是不是能资助一下咱们小草台?」   「别恶心人了。。好不容易有个能下饭的节目,最恨资本入侵。。。冠军都内定了还看什么啊?笑死,破节目必糊,不看了」   「?还没播出呢就开始贷款嘲了??」   「这还用说吗?这哥最近炒天选古装仙子人设炒上瘾了,剧里弹古琴,上节目弹琵琶,他不是钢琴专业的吗?」   「他要唱个歌我都不至于笑他,钢琴专业弹琵琶?之前的路透都被人扒完了,装得像模像样,粉丝还吹什么现场演奏,实际指法根本就没在调上!蹲等这次节目播出后有大佬再来打脸(/吃瓜)」   「梦里的路透是吧?几张宣传照就能看出指法不在调上了?神经」   「不是,哥哥们,你们说的谁啊?这瓜能不能让我也吃一口。。。。」   ……   网上吵得天翻地覆,而被讨论的几位正主,此刻集合在演播厅,由工作人员安排座位。   整个大厅被布置的近乎全白,只在角落里放了几件乐器。因为选手比较多,穿得各有特色,这样素净的布景倒是刚好。所谓的座位,其实是两圈半环形的阶梯,坐席中线正对的前方,挂着个大屏,还没打开。   舒琬被安排在前排,坐到他旁边的是一支小团队。   舒琬认出了他们,就是和他一同出现在下一期节目预告上的男团,“天团”。   队伍里一名长相秀气的男生看到了舒琬,对着他笑了下,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舒琬一下想起婚礼那天某位来自辰灿的宾客。   “是你?”   男生见舒琬还记得他,立马凑到了过来,点头道:“是我是我,我去过你和郁先生的婚礼,还给你指过路。”   舒琬笑道:“我记得。”   “嘿嘿,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方阳,是T团的舞担,那边的是我队友,大家一般都叫我阳阳!”方阳很爱笑,一笑就露出他的虎牙,显得很有亲和力,“你就不用介绍啦,婚礼那天已经介绍过了。不过没想到预告里弹琵琶的真是你,我还以为都是网友乱说的。”   “机缘巧合,就来了。”舒琬含糊道。   他刚在大厦门口看到了长风破队员的身影,他们也来参加节目录制了。四人隔得远远的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主动打招呼。   “预告里放了一小段你弹的琵琶,真好听。”方阳道,“按照现在的赛制,个体赛后就是合作赛,到时候你可以考虑一下选我们团呀,我们团也很擅长古风的!”   节目组提前通知了后续的晋级方式,让大家可以提前考虑想要一起合作的人选。舒琬对此到没什么看法,他和谁合作都可以,毕竟他唱歌跳舞乐器都会一点儿,什么舞台都能参与。   “你这是准备退团另组队了?”一个和方阳穿着同色系衣服的人路过,手一抓,提起方阳的后衣领,“我们的位子在哪儿你不知道吗?一来就到处乱窜。”   “啊!”方阳被扯住领口,后仰头道,“我这不是过来打声招呼嘛!你快松手!”   “舒琬,这位是我们的队长,苏云鹤,别看他这么暴力,实际是个全能男人,超可靠哦!”   苏云鹤的额头上似乎掉下了一排黑线,他捂住方阳的嘴,对舒琬点了点头,不由分说地拖着方阳向一边去,嘴里威胁道:“再乱跑乱说话我就揍你了。”   方阳奋力扯下苏云鹤的手,冤枉道:“队长,我这明明是在夸你啊!”   “我不需要你夸,你快闭嘴,别说话了。”   舒琬:“……”   确定人都到齐了,摄影也全部就位,坐在一众摄影师中间的导演拿起话筒道:“首先,再次恭喜各位顺利突围海选,成功晋级。”   现场的人纷纷鼓掌,还有人发出了几声欢呼。舒琬观察着大家的表现,想到了徐才茂说的抢镜。   徐大经纪临阵磨刀,前两天拉着舒琬要给他讲综艺抢镜的门道,说了没两句,对上舒琬清澈里透着点儿呆的大眼睛,他又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心情复杂道:“算了,到时候你还是少说话吧,把节目表演好就是最大的成功。”   所以这种时候舒琬就安静地坐在摄像机前,大家鼓掌他跟着鼓掌,其余时间一律认真听导演讲话,做一名乖巧的选手,以防自己的经纪人回头又要爆炸。   导演被他盯得都紧张了,还以为这位小少爷有何不满,几次用眼神向舒琬确认对错。   快速结束掉套话,导演宣布比赛规则:“接下来我们将要进行第一轮对决,本轮比赛是排位赛,不是淘汰赛啊,大家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其实形式和之前的海选差不多,我们每位选手或每个团队给出一个舞台,舞台内容不做限制,时长在三分钟以上五分钟以下,最终会由导师进行综合打分。”   “不过这次除了导师,我们还有五百名陪审团,也就是我们来到现场的观众,他们同样会在每场表演结束后给出综合性评分。”   “同时,我们坐在演播厅的各位参赛选手,也要给自己的对手打分哦~充分认识到对手的优缺点,才能不断自我提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演播厅里传来一阵哀嚎之声,有人抱怨这要怎么打,有人询问打分的规则,还有人想知道是不是匿名打分……   “节目组会给观众和大家提供评分表,上面详细列举了每一条打分的内容,比如舞台完整度,表现力,还有我们基础的唱功、乐器技巧、舞蹈功底,等等,这些都有,1-10分自行选择。最终算分时的参考比例是6:3:1,评委占主要,观众次之,选手最少,所以大家不要担心会有对手故意打低分影响到自己的成绩哈。”   “当然我们的选手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相信也不会有故意打低分的情况存在,不过为了让大家敢于写出最真实的分数,选手之间的打分是匿名的哦。”   “如果出现所有选项全是低分或全是高分,与其他人的打分有明显区别的打分表,将按照废表处理,节目组会尽全力让每一位选手都拿到最公正的比分,如果有什么疑问,选手也可以随时对自己的成绩提出申诉。”   “《闪耀舞台》的宗旨就是为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提供一次走上舞台的机会,节目组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为大家提供相同的机会,在舞台上展现出属于自己的风采,预祝每位选手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   导演的话讲完后演播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同时挂在演播厅正中的大屏亮起,一个宽大明亮的舞台出现在屏幕中。紧接着镜头转动,到了舞台下的导师席,五位最近翻红的导师精神状态很不错,举起手向镜头打招呼。   随后主持人闯入镜头,摆摆手道:“我们现场所有的观众也和选手们打个招呼吧!”   画面一转,五百名观众高举手中的荧光棒挥舞。   “大家也看到了,这一次的舞台比我们海选赛时的舞台更大,还有我们的观众,也已经在现场等着大家了,所以现在,我宣布,《闪耀舞台》的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我会和我们的评委,还有我们的观众,在隔壁的演播厅等着每一位选手的精彩呈现!”   “大家都在期待选手们的第一个舞台,对不对!”   “对!”   “那我们的舞台也快快开始吧!”   选手们在几天前已经被安排抽过签了,舒琬的出场顺序排在中后,前三名选手离开这边去后台准备,暂时没有其他任务,演播厅里的氛围渐渐放松下来,大家互相打招呼,交谈。   舒琬不是会主动和人攀谈的类型,演播厅里不少人认出了他,除了方阳那种大大咧咧的,其他人也不会太过殷勤地主动来找舒琬聊天。   不说摄影师,演播厅上下左右藏起来的隐形摄像头也不少,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说不定那句话就被剪下来,播出去了。   和舒琬走得太近,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解读成巴结他。   舒琬独自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台那边的实况转播,主持人正在给观众们讲海选时遇到的好笑的事,现场气氛很不错。   “哥。”   舒琬听到主持人说有位大爷带着大妈来跳东北二人转,观众都在笑,他有些想拿手机出来搜一搜二人转是什么,但徐才茂说录节目的时候频繁看手机不好。   “哥!”   肩膀被拍了一下,舒琬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在叫他,一回头,对上了一张挂着假笑的脸,舒琬顿了顿,道:“有什么事吗?”   舒泽对舒琬的表现很不满,他贴着舒琬坐下,笑道:“看到我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舒琬不适地向后挪了挪,好奇:“我为什么要惊讶?”   舒泽:“……”   舒家开娱乐公司,舒泽在娱乐圈发展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舒琬之前查舒家消息的时候也看到过,舒泽从自家公司出道,写歌,拍戏,什么都参与过。公司资源全面倾斜,再加上辰灿小少爷的名头,舒泽年龄不大,但也积累了不少粉丝。   起码在舒琬嫁给郁恒章前,别人提起舒家的小少爷,只能记起一个舒泽。   这种情况在舒琬轮番上了好几次热搜后两极反转,更多的人以为舒家只有舒琬一个孩子。   “哥,自从你结婚,已经好久不和家里联系了。”舒泽似是抱怨道。   那边的导演嗅到八卦的气息,给摄影使了个眼色,赶紧把摄像机对准了这个方向拍。   “你们也没有联系我。”舒琬平静道,他想了想,说,“哦,联系过,爸想让郁先生帮他请某个公司的老总一起吃顿饭。”   “你记得回去告诉爸,以后有事他可以直接和郁先生说,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让我传话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哥,你这是说什么呢……”舒泽怎么也没想到舒琬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这种事,他以前都很要面子,现在就不觉得丢脸了吗?   主持人讲完海选时的段子,暂时退下舞台,第一位选手该准备登台了。舒琬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大屏幕上转过来,他温声道:“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不是我不联系家里,是家里只想通过我联系郁先生,这让我很困扰。”   用温和的态度说噎人的话,这实在不像是舒琬能做出来的事,以前的舒琬这时候已经该冷声质问他是不是有病了。   现在这幅模样,倒是和郁恒章有几分相像。   舒泽一咬牙:“我没问你……”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不光是摄像,周围其他选手的交谈声不知不觉也小了下来,像是都在等着听他们的八卦,舒泽一副无奈的样子:“算了,你要是这么想,我们也没办法。”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哥,这次舞台你准备了什么节目?是你那些一直不让我听的歌吗?”   “唔。”   舒琬没有回答,舒泽就当他肯定了,他笑道:“我这次准备的也是之前写的歌,都给你听过,虽然你觉得那些都写得一般,但毕竟是我的心血,我还是想借这次机会把这些歌都唱出来。”   舒泽想看舒琬这次会回答什么,谁料舒琬安静了片刻,开口道:“第一场表演开始了。”   舒泽:“……”   演播厅里的人都鼓起掌,在后方给对手加油,舒泽也只能跟着鼓掌。   三到五分钟的舞台,算上打分和布景的时间,实际也进行得很快。长风破排在前面,轮到他们表演时,舒泽一直在观察舒琬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不一会儿,轮到舒泽候场,他离开前特意对舒琬道:“哥,等下你一定要听我的歌呀,看看这次我有没有进步。”   舒泽的话说得意味深长,舒琬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什么反应,舒泽还看了他好几眼。   直到舒泽走了,方阳才找机会凑到舒琬身边,关了麦,小声道:“我听过舒泽的新歌,和他以前写的歌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倒是和长风破以前的风格很像。”   舒琬也捂着麦,听完方阳的话,他眨了眨眼,道了声谢,没再说别的。   方阳言尽于此,赶在被队长发现前,赶紧回到原位坐好。   舞台上,舒泽一身白色西装,坐在钢琴前,随着配乐响起,宏伟的曲调也由他的指尖流淌而出。一副大漠孤烟的画卷不由在听众的眼前展开。   长风破的队员们刚回到演播厅,听到这一曲,都是一顿,三人同时看向舒琬,却发现舒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随着舒泽开口唱了两句,演播厅里的各位内心都有了判断,这首歌的分肯定不会低。不说演奏技巧,就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已经值得一个高分。   长风破的队员们坐在角落,眉头一个比一个皱得紧,他们时不时看一眼舒琬,可从头至尾,舒琬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填写评分表时也很正常。   当舒泽回到演播厅,舒琬已经去候场了。   舒泽很可惜自己没能亲眼看到舒琬的表情,看其他人的反应,舒琬应该也没有当场发作。但从长风破队员的表情来推断,舒琬此时此刻的表情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舒泽整理好心情,挂上习惯性的微笑,走向长风破,轻快道:“齐宣哥,聊聊?”   丁齐宣和两位队友对视一眼,关了麦和舒泽先后脚去了一个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   舞台上的灯光打在身上很热,舒琬穿着一身轻薄的长衫,渐变晕染的淡绿色清新亮眼,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像一根嫩笋。   嫩笋站在了竹林间,一柄玉笛横在唇下,带来了萧萧风雨声穿林打叶。清脆的笛子像是将山野外的凉风送入了演播厅,让录制了几小时节目的导师和观众都精神一振。   《闪耀舞台》的选材相当自由,只要是音乐舞蹈类的,想表演什么都可以。可有时候就是因为太自由了,才不好选择范围。   这首曲子是舒琬去郁家老宅那天想到的,老宅的后院里种着一小片竹子,舒琬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发呆时忽然看到了这么一小片竹林地里,居然还长着笋。   音可寄情思,过去的舒琬偏爱忧愁的曲子。可这一次,看着在这么小一片土地上茁壮成长的青笋,舒琬难得想到了一支充满力量的曲调。   经历过再多的风吹雨打又如何,他希望他和郁先生,都能在风雨里坚强成长,长成高耸挺拔的绿竹,再也无惧风雨,再也不会沉湎于过去。   舒琬不知道他想到这首曲子时的心情能否传达给郁恒章,但他还是想试一试,想要把这首曲子吹给一定会看节目的郁恒章听。   竹笋穿破风雨终将看到广阔苍穹,一曲终了,场内久久没有回过神。上次加了舒琬好友的导师率先鼓掌,带起了满场掌声。   舒琬第一次在舞台上收获到了这样的赞赏。   不出所料,舒琬在演奏技巧和情感表达上取得了很高的分数,不过因为他只是一人独奏,相比其他人的表演多少有些单调,最后平均下来也是个不错的成绩了。   等舒琬回到后台,排在他后面准备要上场的方阳眼冒小星星道:“琬哥你好厉害!下一场一定要和我们合作……”   话还没说完,他被苏云鹤拍了下脑袋:“走了,废话怎么那么多。”   方阳可怜兮兮地抱住脑袋,跟着队友往台上跑,边跑边匆匆道:“等下下来再跟你说!”   舒琬:“……好。”   回演播厅的路上,舒琬被拦了下来,看到舒琬的麦还没开,舒泽也没再叫他哥,直问道:“舒琬,你什么时候学的笛子,我怎么不知道?” 第32章   “舒琬,你可真能瞒,你还有多少事是家里不知道的。”舒泽轻嘲,“刚才在演播厅,你也是故意让我下不去台的吧。”   “还说什么让爸有事直接找郁恒章,你传话也没有用……是没有用还是你不想传?当初装得那么清高,好像和郁恒章结婚让你受了多大的委屈,现在不还是这副贱模样。”   “你和郁恒章早就商量好了吧?你给他暖床,他给你资源,不然你哪来的本事签进乐行,还第一部 戏就参演大制作。”   “舒琬,我以前说的话都没错吧?你就是这么的虚伪,当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牌坊。”   “我发现你讲话真的很没有道理。”舒琬看向舒泽的表情称得上十足的困惑,“刚才在演播厅,是你先要问那样的问题,我才会给你那样的答案。难道你的目的就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   “至于我和郁先生,我们已经成婚了,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说得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们是夫妻,不需要做这种交易。”舒琬认真道,“你要是觉得嫉妒,也想要得到丈夫的帮助,可以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嫉妒?”舒泽的表情像是吃了鱼腥草,“……你还让我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   舒泽怀疑道:“舒琬,你不是真的掉海里把脑子泡坏了吧。”   舒泽忽然觉得眼前的舒琬无比陌生,他退后一步皱眉道:“舒琬,你变了。”   舒琬早就想过这次来参加节目,面对长风破的队友,可能会受到这样的质疑。他给出提前准备好的答案,平静道:“每个人都会变,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有自己的新生活,不想再和以前的事有任何牵扯。”   舒泽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愤怒,他质问:“凭什么你说不牵扯就不牵扯,难道你对我刚才的歌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我需要有什么想法?”舒琬问。   舒泽也不确定他想看到舒琬有什么样的反应,但肯定不是现在这幅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舒琬不愿再和舒泽多话,他侧身绕过舒泽,走向演播厅,刚走了没两步,舒泽又拦到他面前:“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歌了吗?”   “我说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那我现在再用那些歌,你也不会说什么,对吗?”   舒琬没回答,再次绕开舒泽往前走,身后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舒琬,我还以为你来参加节目,是因为对长风破还有一些感情。”   丁齐宣不知道听到了些什么,他几步走到二人面前,看向舒琬的神情微冷:“舒泽说以前有很多歌,都是他和你一起写的,是真的吗?”   舒琬抬眼看丁齐宣:“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丁齐宣:“是。”   舒琬:“你相信他?”   丁齐宣盯着舒琬:“你能证明他说的不是真话吗?”   舒琬转眼看向一旁唇角微扬的舒泽,好像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会把队友的照片扔进回收站了。   不是亲身经历的事,舒泽和丁齐宣对舒琬来说实际都和陌生人无异,他很难对他们的话产生太多情绪。   舒琬收回目光,淡淡道:“你觉得是真的那就是吧。”   有工作人员向这边走了过来,丁齐宣不再说话,舒琬趁机脱身。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丁齐宣眉头紧蹙,袖口被拽了拽,才回过神,站在他身侧的舒泽道:“我哥他就是这样,齐宣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这次和郁总结婚,他更是彻底变了个样,连家里都和他说不上话了。”   “我只是觉得……他和以前太不一样了。”丁齐宣道。   “我也觉得,但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就像之前他因为和家里闹矛盾,就把长风破的报名信息从节目组拿掉,丝毫没考虑过你们、尤其是明灏哥的感受。我说过的,可能是因为妈妈去世的早,我哥他从小就对感情很凉薄。”   “齐宣哥,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哥,毕竟他的经历特殊嘛。你也别太难过。”   “是啊,我们在地下酒吧唱那么多场,才换来的一次机会,就因为他不想和家里有联系,就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取消了我们的资格。”丁齐宣的眸光转淡,他已经看不到舒琬的身影了。   丁齐宣转头对舒泽道:“小泽,还得谢谢你,当时帮乐队把报名表交回去。”   “辰灿也只是投资了这个节目,实际没多少权利啦,不然之前节目组为难你们,我也不至于什么忙都帮不上。”舒泽笑道,“还好我哥的经纪人来这边了解了一下情况,觉得还不错,愿意让我哥来参加节目,不然长风破好不容易拿到的机会就又要没了。”   “如果不是有利可图,舒琬他也不会来吧。小泽,你已经帮了长风破很多忙了,真的很谢谢你。”   “那之后比赛合作的事?”舒泽顿了一下,耸耸肩说,“齐宣哥,你不用觉得为难,要是你们介意我和我哥的关系,我也不会强求合作的。”   丁齐宣不再犹豫,对舒泽伸出手道:“长风破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编曲,我和明灏他们商量过了,舒泽,欢迎你的加入。”   “长风破以前的歌我都会跟着我哥一起改,很熟悉你们的风格!不过这次的曲子完全是我自己写的,还怕有哪里写得不好。齐宣哥你们不嫌弃我就太好啦!”舒泽握住了丁齐宣的手,笑得明媚,像是一个终于抢走了别人心爱玩具的胜利者,“能光明正大地和长风破合作一次,我真的,特别高兴。”   ……   第二轮比赛的录制排在几天后,中间可以休息几天。舒琬被徐才茂见缝插针地安排去拍一期杂志内页,有了之前拍剧组宣传照的经验,这次的拍摄倒也顺利。   合作的摄影师很懂得调动模特的情绪,她发现给舒琬一个具体的情境,舒琬能更好地表达出她需要的内容。   于是摄影师全程都在给舒琬讲故事,把人当孩子哄。一会儿说舒琬是树林里的小鹿,要懵懂,要纯真,一会儿说他是天上的一片云朵,要轻盈,要飘渺。   不知道舒琬是怎么听懂的,反正徐才茂站在旁边看摄影棚内拍得热火朝天,觉得该从楼下便利店给舒琬买包糖果,奖励一下。   郁恒章过来探班,就看到舒琬纤长的脖颈上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正坐在一堆大大小小礼物盒中间,笨拙地扯着身上的丝带。   “对,想象你是一只小猫咪,坐在礼品盒里,被丝带缠绕住了,想要拆开身上的束缚,结果却越缠越紧,这时你忽然听到有声音,是收礼物的人来了,你很期盼这个人类可以帮助你,也很好奇你的新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来,看这边,看你右边的灯……”   舒琬跟随着摄影师的指引看向镜头另一侧,正好瞧见了半掩在阴影里的轮椅,接着就是轮椅上的人。   郁恒章正一手支在颌边,一边的眉尾微挑,耐人寻味地凝视着暴露在聚光灯下的他。   见到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舒琬先是怔住,随后眼睛里亮起明媚的光。   “对!就是这样的表情!好!可以了!”   “……”   “收一下!舒老师,眼神太亮啦!收一下!”   这组图拍完,舒琬今天的工作可以结束了。摄影师在看图,舒琬站起身跑到郁恒章面前,脸颊红扑扑的,开心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顺路,来看看你。”郁恒章拽住舒琬身上的一截丝带,挪揄道,“小猫咪?”   “那就是摄影师给出的一个场景,实际不是在拍小猫……我也不是小猫。”舒琬的耳垂都红了,他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猫咪元素,只是摄影师根据舒琬的气质,临时构想出的画面。   郁恒章的手伸到那截柔顺微垂的脖颈前,撩起蝴蝶结的一端,手指顺着丝带滑下:“真的不是小猫吗?”   舒琬不由跟着他的动作前倾,双手撑在了轮椅两侧,抿了抿唇,赧然道:“……不是哦。”   “那可以是送给我的礼物吗?”郁恒章的眼睛微弯,温声道。   舒琬在郁恒章淡色的眼眸中败下了阵,睫羽轻颤,目光闪躲,不确定道:“应该……可以是吧?”   丝带被捏住抽动,造型精致的蝴蝶结散落,露出白皙的皮肤。场合不对,郁恒章也不能再做什么,他只用手贴了贴舒琬的脖子,笑道:“已经拆了,就是我的了。”   舒琬习惯性地侧头用脸颊蹭了蹭郁恒章的手,显得特别乖。   “咔嚓。”   摄影师对着角落里黏黏糊糊的两个人拍了半天,她翻看着相机中的图,转头问道:“徐经纪,他俩这个氛围特别好,这图我能不能自己发?”   徐才茂已经没眼看了,他捂着眼睛将头扭到一边,痛苦道:“你想发就发吧,不是,你真的不觉得周围的粉红泡泡太多了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摄影师什么没拍过啊,见多识广。她笑道:“这多纯爱,现在的人就喜欢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特别好嗑。我觉得舒老师和郁总适合上婚综,绝对能收获一众cp粉。”   “是吗?”徐才茂忍着被粉红泡泡击毙的风险,飞快瞥了两个恋爱脑一眼,若有所思。   等舒琬换完衣服,他们到楼下,郁恒章还真临时起意去了趟便利店,干了徐才茂也想过的事——给舒琬买包牛奶糖。   没办法,摄影师的场景构建得太好,让人真的很想买点什么甜甜东西,哄一哄舒琬小朋友。   虽然舒琬觉得自己不是小朋友,也不需要哄。   趁着郁恒章在玲琅满目的货架前挑其它零食,舒琬拉住还没下班的陈助理,走去一处郁恒章看不到的角落。   陈助理心下一动,以为小少爷有什么特别吩咐。是要问总裁最近的行程,还是要打探总裁最近见过什么人?   他的助理生涯终于也要迎来这种给总裁夫人通风报信,当双面间谍的时刻了吗!   陈助理打起十二分精神侧耳倾听,舒琬迟疑片刻道:“陈助理,我有点事儿想麻烦一下你。”   陈助理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嗯!你说。”   舒琬用更小的声音道:“请问,你可以帮我查一些我大学时发生的事吗?……啊,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   陈助理:“……”   这个还真不麻烦。   舒琬大学的事他熟啊,帮郁总查过好几回呢,资料都是现成的。 第33章   《闪耀舞台》海选赛最后一期播出,将节目的热度又推上了一层台阶。   有网友觉得这期里几名选手的实力明显不足以让评委给出全票通过,怀疑节目组造假,尤其是其中几个非素人的小糊糊。 [奇^书 ^网][q i].[s h u][9 9].[c o m ]   哪怕是小糊糊,也有忠实粉丝。等粉丝杀过来控评,两边就吵起来了,好不热闹。   不过流量时代,黑红也是红。不怕吵架,就怕别人连为你吵两句都懒得吵。   夹杂在吵架里的,还有几个实力毋庸置疑的舞台,舒琬的琵琶弹唱就是其中之一。依然有人嘴硬,非说舒琬替换音源,百万修音。被琵琶专业人士反驳后,恼羞成怒,把专业人士一块儿骂了,说人家是舒琬花钱请的水军。   这下可算是踢到铁板,直接骂到了国家三级演奏员头上。被骂的专业人士当即录了一期视频,逐帧分析舒琬的演奏技巧,实力证明舒琬不是假弹。   黑粉们这才一哄而散,删评跑路了。   「说舒琬必翻车的呢?出来遛两步」   「这要是假弹那我是什么?学琵琶三年归来仍是纯外行??」   「天啊宝宝好厉害!钢琴专业还会民乐!虽然不是很懂指法什么的,但好好听!听着想哭呜呜呜」   节目里,评委老师问舒琬:“这是你自己编写的曲子吗?我从这首曲子里感受到了很浓重的哀婉、悲伤的情感,你唱的是南方地区的方言吧?我没太听懂歌词,但不妨碍从中体会到这首曲子对故人往事的追忆,怀念。”   “是的,这是一首追忆故人的曲子。”站在舞台上的舒琬抱着琵琶,文文静静,气质温婉,他回答道,“这首曲子不是我自己写的,是我根据故乡的一首小调改编的。在我们那里,这首歌是唱给再难相见的故人所听,期望歌声能随着江流,随着清风,将这份思念带去远方,带给那个想要传达到的人。”   “这么说,你是有什么怀念的人吗?因为我从你的歌曲里听到了很打动人的真情,这种情感很难单纯用技巧表达出来。”   舒琬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很想念我的……妈妈。但我已经离他太远,除了我的记忆,在这里,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属于他的痕迹了。”   ……   「呜呜呜呜宝宝别难过,妈妈一定能听到你对她的思念的!」   「啊刚去查了一下,舒琬的妈妈很早就离世了,之后他爸立马娶了新老婆,还有了个弟弟,舒琬一定特别想他的母亲吧……」   「他弟就比他小一岁,这时间,等于舒琬才出生没多久他妈妈就去世了,他爸立马再婚还有了孩子,很难评」   「呃呃真的不是小那个三上位吗」   「宝宝这么多年在家里是怎么过的呀,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心疼」   「没证据的事别瞎猜了吧,舒琬不都好好长这么大了吗,也没见缺胳膊少腿,粉丝怎么这么爱替蒸煮卖惨,看得我扣出三室一厅」   「无语,舒琬能不能别卖惨了,他后妈一家对他够好了吧?供他念钢琴专业,入圈后的资源比他弟都高,这惨是非卖不可吗??」   「楼上是舒泽粉丝吧?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舒琬资源好是他自身条件比舒泽优秀?再不济也是郁恒章起的作用更大吧?和他后妈有半毛钱关系?还是你们觉得辰灿这么个小公司真的能舔到《盛世安》的饼??」   一档节目,兄弟二人都参加了,还是分开参加。看舞台上的问答以及海选赛的后台采访,两个人很可能还不知道对方也在节目里。   同父异母兄弟的话题很快成了新一轮的热点。舒泽在辰灿的力捧下,积累的粉丝不少,且攻击力极高。她们似乎格外的讨厌舒琬,骂起人来什么话都往外蹦,把舒琬的粉丝怼出了逆反心理。   本来没想搭理这群人,结果骂着骂着就上了头,激情对战三百回合。   主要舒泽在节目里的一段话,也成功为这场骂战添了把火。   海选赛时舒泽带来的也是钢琴弹唱,当后台采访问到他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档节目时,舒泽回答:“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和我的家里人有些关系。”   “其实我的父母一直不太同意我追求我的音乐梦想,包括我的哥哥,也常说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如趁早放弃。当然,父母为我尽可能的提供了帮助,我参加过男团,出过歌,有了一些成绩,可还是比不上能自己组建乐队的哥哥。为什么来参加这档节目呢?可能是我还有些不甘心吧!”   “这次我带来了全新的作品,希望能借助这个平台,证明给爸爸妈妈看,我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同时,我也想得到哥哥的认可。”   “或许我没有哥哥那样出色的天赋,但我认为我热爱音乐的心丝毫不比哥哥差。希望这次在《闪耀舞台》的表现,能让哥哥看到我的努力,还有我不会放弃音乐的决心!”   舒泽的粉丝看完这段回答心都要碎了,之前舒泽参加其他节目时也提到过自己的重组家庭。因为有一个前妻的孩子,舒泽的妈妈担心被外人说三道四,平时在家里都很小心照顾哥哥的心情,连带着舒泽也要处处让着哥哥,从小就被妈妈教导,什么都要先让哥哥挑。   听到舒泽说他的哥哥曾经否定他的梦想,粉丝们更是气愤无比。正好舒琬也参加了这档节目,甚至就在同一期,舒琬表演的片段瞬间被铺满了谩骂的弹幕。   「弹的什么啊难听死了」   「改编的歌也值得吹?小偷」   「不如舒泽一根毛」   舒琬的粉丝当然也骂了回去。   「收收神通吧,茶味浓的我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弟弟让着哥哥,结果全公司的资源都给弟弟用??」   「这弟弟的心眼有些多啊,一段话说得滴水不漏实际全程在踩他哥」   ……   粉丝吵架伤害不到任何人,只会让节目组乐开花,《闪耀舞台》凭借着二位的话题,吸引来了不少想吃瓜的乐子人。   节目再次出圈。   ……   郁恒章坐在办公室循环播放舒琬的单人cut,听着这一曲唱断人心肠的凄婉琵琶曲,反复想起舒琬声音轻柔地说起他想念他的妈妈。   他说他离他的妈妈已经太远了。   按照郁恒章目前掌握的资料,舒琬的母亲当年是死于自杀,据说是因为产后抑郁。而舒泽的母亲,刘晓丽,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小三上位。   陈助理查到了刘晓莉怀孕时在医院的建档日期,那个时候,舒琬才刚出生,他的母亲还没有去世。   舒伯群应该是在妻子孕期时就出轨了,甚至更早。而舒琬母亲的去世,正好给他提供了扶正刘晓莉的机会。舒泽出生后他还特意将舒泽的生日晚登记了几个月,就怕被人看出问题。   要不是用了郁家的关系,还真查不到舒泽真正的出生日期。   舒琬说他找不到属于妈妈的痕迹,是因为家里没有留下任何与妈妈有关的东西吗?   郁恒章此前对舒琬身份的怀疑,又有所打消。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郁恒章抬眼,是陈助理。   陈助理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嗯,午休时间,总裁不去吃饭,独自坐在办公室反复欣赏老婆的舞台首秀。   他果然是爱惨了。   “咳。”陈助理清了清嗓子,冷静报告道,“郁总,昨天您在便利店挑零食的时候,夫……舒先生来找我,想让我帮他查点儿东西。”   虽然昨天陈助理答应了舒琬,不管帮不帮他查,这件事都不会告诉郁恒章。但舒琬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陈助理的嘴,骗人的鬼。   这不转头就被出卖了。   “他想让你查什么?”   “舒先生想让我帮他查他大学时发生的事,主要是和他的乐队,还有和舒泽有关的事。”   歌曲到了末尾,郁恒章将视频按停,正好停在了舞台光渐暗,舒琬满身落寞的时刻。他问:“他没说为什么要查这些?”   “舒先生说……他只在自己的视角里,可能看问题不全面,想多了解一下当年和乐队产生争执的根本原因。”   实际上这场争执没什么不全面的,舒琬身为当事人,应该是最清楚事情的起因的。他和舒泽相处这么多年,也不会不熟悉舒泽的手段。   但他还是找了陈助理,让陈助理再帮他查一遍。   “他之前对这些事都没兴趣,不会忽然又想起来要查。应该是上次去录节目的时候,有人对他说了什么。”郁恒章思索道。   “那……”   “你把之前查到的东西都给他。”   陈助理不再多问,只回答道:“好的,我明白了。”   郁恒章又点击屏幕,视频继续,陈助理本来就准备退出办公室了,他停了停,忍不住退回来,提议道:“郁总,舒先生似乎在节目里遇到了麻烦,其实你可以直接去当个特邀评委给他撑腰啊。”   郁恒章:“……”   郁恒章:“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陈助理讪讪道:“我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总裁现场开麦,霸气护妻,热搜爆了三天三夜!可帅了呢。”   郁恒章:“……”   郁恒章:“我都说了赶紧把你那些小说全删掉。”   郁恒章:“没别的事就滚蛋。”   陈助理给总裁提议失败,麻利儿滚蛋。还没滚出去,又被郁恒章叫住:“回来。”   陈助理滚回来了。   郁恒章再次将舒琬给评委的回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每个字,每个用词。   视频结束,他静了片刻,对陈助理道:“你从节目组里找一个给艺人做妆造的工作人员,想办法拿点儿东西。” 第34章   “节目组的水军没少在里面浑水摸鱼,这热度半天降不下来,说他们没买推我是不信。”徐才茂刷新网页,《闪耀舞台》的热度持续飙升,“这就是节目组想看到的效果吧,商定了那么多项条款,我硬是没想到他们会把舒泽拉来和你参加一档节目,气死我了!”   徐才茂怒而拍桌,瞪向舒琬:“你,上次去录制最新一期,见到舒泽了吧?!回来为什么不说呢!”   舒琬被吓得颤了颤,缩在桌子后小声道:“……都已经参加了,我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吧。”   一旁的小助理见状立马护犊子道:“就是!徐哥,你别吓他!”   徐才茂:“……”   徐才茂撸起袖子:“真是反了你们了!”   “怎么会没用呢!你看看这广场,舒泽和节目组显然都早有准备,节奏带起来一套一套的,一会儿说你打压舒泽的梦想了,一会儿说你不知好歹。”徐才茂时刻关注着舆论风向,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过了会儿又抬头看舒琬,问道,“你先说,你上次录节目时是什么情况?舒泽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舒琬被自家经纪人盯得肝颤,不敢再含糊其辞,只好事无巨细地给徐才茂讲了那天发生的事。徐才茂迅速捕捉到关键:“舒泽在节目用的歌,是不是你写的?”   徐才茂一个外人,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都是舒泽用了原主的歌,毕竟怎么看,都是突然改变作曲风格的舒泽更可疑。   但曾经和原主最亲密的乐队队友,反而第一个怀疑原主,还要舒琬给出自证。   “……是我的歌。”舒琬道。   徐才茂将电脑推去一边,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直视舒琬,严肃道:“舒琬,现在你该告诉我,你和你以前的队友到底都发生过些什么了吧?”   舒琬:“……”   还好陈助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查到了那么详细的资料。   舒琬整理了一下思路,将真正的舒琬曾经经历过的事,慢慢讲了出来。   大学时期,舒琬急于摆脱舒家,一边四处打工,一边追逐自己的音乐梦,在舒泽拿着家里安排的资源参加选秀时,舒琬正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组建了长风破,站在街头演唱他们的第一首原创歌曲。   长风破的成员都是顶着种种压力,不甘心放弃梦想的人。   丁齐宣不是读书那块料,本来高中毕业就要被家里人送去厂子里拧螺丝。他憋了口气,考进大专,却也只是多争取到了四年时间,如果不能在这四年里靠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养活自己,未来大概率还是要进厂。   常明灏性格内敛,不是因为他天生话少,而是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被挤占应对每天做不完的事情,实在分不出精力再与人交谈。常明灏的家里有病人,他要在大学保持成绩拿奖学金,要利用空闲打工,能加入长风破全靠一份不甘。   他是真的喜欢架子鼓,喜欢在舞台上沉默却又极具爆发力地去敲击鼓面。但这样的音乐梦对他的家庭来说太不现实了,家里人都期盼着他大学毕业后能找一份给家里减轻负担的好工作。   常明灏将夜晚的时间都拿去上能短暂休息的夜班,就为了挤出一点儿空闲和长风破一起排练。   马英飞大概是几人里背景最简单的,他相貌平平,成绩平平,弹贝斯是因为一部音乐番里面的角色弹贝斯很酷。他一路平平地长大,从未真正地喜欢过什么,便将贝斯当作了自己的爱好。   马英飞经常嘲笑自己是个没有自我的人,干什么都像是在模仿别人,好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是长风破让他看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色彩。所以这一次面对父母的反对,马英飞没有听话地做回他的乖孩子,而是一直跟着长风破去演出,去寻找他生命的无限可能性。   长风破的演出生涯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也不顺。他们凭借着实力成功在地下酒吧有了一席之地,成为了驻唱乐队,能拿到固定的一笔演出费,但这笔钱远远不足以当作音乐能养活自己的证明。   四个人干过直播,搞过视频号,还参加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比赛。有一次一个热度还不错的比赛,因为最后的名次全靠贿赂,四个人一致同意退赛。   后来看着其他乐队哪怕没名次起码能上一次舞台,四个人又都有些后悔。   乐队组成快两年,一直缺少一个被更多的人看到的机会。大家都有过想要放弃的时刻,最后又凭借着一份热爱继续坚持。   但这样多方兼顾的生活实在是太累了,当四个人都快要到极限时,契机送上门了。   那时《闪耀舞台》还在筹备阶段,四处招募选手,地下乐队也是他们主要招揽的对象,他们主动联系到长风破,邀请他们报名参赛。   那一瞬间长风破的所有队员都觉得自己终于熬到了头,终于看到未来的曙光了。   除了舒琬。   家庭原因,舒琬的关注点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他第一时间注意到这档节目背后的投资方,以及总导演。他听舒伯群说起过这种节目的运作模式,几乎都是剧本,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能利用的话题全都会被节目组无限放大。   参赛选手被榨干热度后,还得不到公平的待遇,费劲心力准备的节目说不定会被评委批评地一无是处,而比赛最终的名次,早就已经被内定了。   那天舒琬和丁齐宣在酒吧里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舒琬不希望大家的努力白费,冒着把自己的生活拿去给节目组炒作的风险,参加这样注定没结果的比赛。   而丁齐宣和常明灏一致认为这么大的节目,哪怕没结果,也起码有了一次登台的机会。   马英飞持中立态度。   丁齐宣红着眼睛看舒琬,沉声道:“我们没有时间等下去了,只要有一丝可能,都要抓住。你忘了上次的比赛吗?我不想再站在场外看着舞台上的人后悔。”   最终舒琬被说服,和队友一起提交了长风破的报名表,共同签下节目组的保密协约。   四个人一边忙着自己的生活,一边还要抽出空准备比赛练习,酒吧老板看他们太辛苦,把杂物间留给他们,四个人偶尔就直接在酒吧过夜。   累是累,但他们也会一起坐在烧烤摊、喝着啤酒畅想未来。如果真的能踏入那个圈子,他们是不是就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生活了。是不是就可以挺直腰杆,说一次,追逐梦想不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笑话。   所有人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艰辛却又甘之如饴。   直到这样的平衡,被穿着一身名牌踏入地下酒吧的舒泽打破。   “舒泽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我是舒伯群的儿子,又说我只是和家里闹了矛盾,不想回去。”   这些都是陈助理从酒吧老板哪儿打听来的。   “然后他就问我,既然要参加节目,为什么又要找人把报名表抽走,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节目组的投资方有辰灿,就不想去了。”   “靠,我看这报名表是他抽出来的吧?”小助理骂道,“你的队友不会就信了吧?”   舒琬顿了顿,徐才茂替他道:“你觉得现在报名表还有那么重要吗?”   小助理想到上次见丁齐宣,对方那种舒琬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迟疑道:“难到不重要吗?”   “重要的是,舒琬的身份一下从同甘共苦的兄弟,变成了任性离家出走的富二代。”   徐才茂道:“在舒泽的描述里,舒家可从来不会亏待舒琬,后妈更是恨不得把舒琬当个爷供起来。你猜舒琬的那些队友会怎么想?”   小助理不忿:“可舒琬才是和他们共同度过了两年时光的队友啊?怎么舒泽随便两句话,他们就和舒琬起嫌隙了?”   “不要小看人的嫉妒心。”徐才茂见舒琬不像是在难过的样子,才继续道,“舒泽穿着名牌出现,就不打算给舒琬解释的机会。不管舒琬事后再说什么,长风破的另外三个人都会不由想,舒家随随便便一件衣服,一双鞋,都能解决他们这两年来每天都在面对的困境。但舒琬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哪怕舒琬有再多的苦衷,在他们眼里也是欺骗。”   “人很会给自己加戏,我猜他们一定觉得舒琬会在背后嘲笑他们的穷苦,觉得舒琬就是少爷心性,拿他们寻开心。”   “甚至再过分一点,他们会觉得舒琬这么有钱,家里就是开娱乐公司的,为什么不帮他们一次,为什么不帮长风破一次。”   “舒琬和长风破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一张还可以再提交的报名表,而是源自天差地别的贫富差距。”   舒琬没有否认徐才茂的话,实际上他也觉得原主离开长风破,是因为他明白他和他的队友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徐才茂问:“所以舒泽又是怎么偷走了你的歌?”   他略作思索道:“听你刚才的描述,舒泽好像很想激怒你,让你主动提出是他偷了你的歌。我猜之后他就会拿出各种证据反驳你,最后偷歌的人反而会变成你。”   舒泽敢这么操作,必然有最后将脏水都泼在舒琬身上把握。   “我找不到任何能证明我先写了这几首歌的记录。”舒琬道。   他麻烦了陈助理和他一起,将原主的电脑扫了个遍,连藏在犄角旮旯里没删干净的爱情动作片都翻出来了,也没能找到任何乐谱或者demo的记录。   这对一个搞现代音乐的人来说可能性很低,原主总不可能所有的歌都纯手写,甚至不扫描备份。   只可能是舒琬的电脑被人动过。   那个人只会是舒泽。   但舒泽光顾着删电脑里的音乐文件了,他一定没发现舒琬的常用网页里,有一个弃用很久的账号。 第35章   《闪耀舞台》的一次录制会分成上下两期播放,在一众吃瓜乐子人的殷切期盼下,正式赛第一期播出。吃瓜群众直奔舒琬舒泽的part,见证兄弟二人的当面对峙。   与此同时,正式赛的第二次录制也在进行中。   上次录制结尾,每一组都根据综合成绩进行了排名。之后节目组宣布下一场比赛的规则,俩俩组队演出,舞台成绩共享。最终和第一次的成绩相加,更新排名,进行末位淘汰。   合作队友可以选择自由组队,也可以等节目组抽签。   长风破乐队很快邀请了舒泽,而舒琬这边没能和方阳所在的T团合作。另一队一男一女的组合主动找到舒琬,他们的风格也偏向于传统民乐,和舒琬很适配。   方阳满脸遗憾地扒着舒琬,哭道:“都怪队长话太多,一直讲一直讲,结果等他讲完,你就被拐走了。”   舒琬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道:“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节目想法,太热情了,我就……”   “没事啦,我又不是要绑架你,让你一定和我们团合作,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呗!”方阳抱臂,一手支着下巴,上下打量舒琬,忍不住笑道,“哈哈哈,舒琬,你这么乖,平时会被郁先生欺负得很惨吧……”   “啊!痛!!”   方阳抱住头,仰头看到还悬在头顶的手刀,赶紧躲开:“队长!再敲要敲傻了!”   “我看你就是个傻的。”苏云鹤没好气道,“走了,去抽签。没事干少打听别人的隐私。”   “我没打听呀,就是觉得舒琬可爱嘛……”方阳给舒琬一个抱歉的手势,被他家队长拽着后衣领拎走了。   舒琬默默补完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郁先生不会欺负我的。”   倒是方阳好像被他们队长欺负得挺惨。   由于是小组合作赛,这一期主要的录制内容是各小组对新节目的策划和排练。   各组拍摄的时间和场地都不一样,拍摄进行了三天,舒琬都没见到舒泽。包括在节目组安排的排练室进行练习,他和舒泽也不在一个时间段。   这倒是让舒琬松了口气,他只想好好完成工作,不想再分出心思应付舒泽,很麻烦。   而网络风向也在最新一期节目播出后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调转。   估计在舒泽的预期里,当他在舞台上弹出原主以前写的歌时,舒琬应该当场质疑他的歌是抄袭。这样舒泽就可以一脸受伤地说自己没有,并顺利成章让舒琬拿出证据。   结果当然是舒琬提供不出相应的证据,反而让自己陷入不利。   但事实上舒琬早就换了人,现在的舒琬不知道前因后果,面对舒泽的挑衅,他根本不在意。   舒泽在节目里的一通表现,各种cue自己的哥哥,明眼人都能感觉出来他说话茶茶的。   反观被舒泽描述为自傲且脾气不好的哥哥,全程安静比赛,不抢镜头,默默配合节目组的一切安排,让干什么干什么,专心完成自己的表演。   最重要的是他的实力也不容置疑,海选赛的琵琶,正式赛的笛子,都是专业级的水平。而舒琬真正的专业是钢琴,和民乐完全是两个方向。   有了上次的事,这次也有大佬出了期视频分析了舒琬的舞台,证实舒琬没有假吹。   之前还有人说舒琬的琵琶演奏不是原创,只是改编,算什么舞台,就该取消他的比赛资格。到了这次,舒琬用笛子吹奏原创曲目,从作曲到演绎,都无可挑剔,很是隔空给了那些人一巴掌。   没几日,《盛世安》杀青,放出第一支预告,更是将舒琬的热度推向顶峰。   素手拨动琴弦,一曲揭开一个动荡时代的面纱。   不到两分钟的预告,一部群像剧,别说颜无尘,洛王在其中的篇幅都很少。但导演剪辑时选取了舒琬的一段编曲作为主旋律,在越来越激昂的琴音里,颜无尘弹琴的清雅身影一闪而过,再出现,他已经眼蒙白布,垂头站在洛王身后。   洛王驰聘沙场,颜无尘满身血污高坐城楼,被风吹散了头发,奏响一曲诀别歌。   种种画面转瞬即逝,随着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展开,归于寂静的琴弦再度被拨响,寥寥几个音,忆尽前尘往事。   有眼尖的网友在片尾编曲一栏看到了舒琬的名字。   「我去,是重名吧??」   「你宁可相信是重名,也不愿相信他就是那个上了舞台综艺,用民乐大杀四方的男人吗?没办法,我们小琬就是如此优秀,不用太嫉妒~」   「宝宝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琵琶、竹笛、古琴,还有钢琴!会得也太多了吧!!」   「别忘了他还在演戏……好家伙,进一个组赚两份钱!」   「啊啊啊啊啊粉上舒琬是我的福气,宝宝太优秀了!!」   「他真会这么多?有没有大佬再分析一下,这个琴他是真弹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古琴老师发言了!虽然只有个片段不能判断水平,但手势仪态都是堪称教科书级别!你们就承认吧,我琬就是这么优秀!」   「……真的没人关注预告内容吗,颜无尘和洛王看起来好虐啊,杀青完多长时间能播出?急急急!!」   剧组刻意提了编曲的名字,就是想借一借舒琬的热度,让剧组多上条热搜。   当然,孟辉远提前打过电话,征询了舒琬这边的意见,确定舒琬愿意让剧组蹭这个热度。   共赢的事,徐才茂自然没理由不同意。不过对比下来,更显得《闪耀舞台》的导演不干人事。   所以选对合作方也很重要,《闪耀舞台》的确如徐才茂所料,让舒琬再次出圈,但有舒泽这么个总爱搞阴损手段的人在节目里,舒琬还是趁早退出来为好。   从完美的舞台表演,到神仙下凡的古装扮相,再加上舒琬和郁氏长孙结婚的豪门身份,步入暑假,第一个火的就是舒琬,简直是大火特火。   那些原本变着角度找茬骂舒琬的声音都被夸赞淹没了,这时候舒泽的粉丝再出来说什么亲妈后妈、兄弟关系,只会连累舒泽被网友翻出来嘲笑。   说舒泽这水平,辰灿捧了这么多年也没捧出来,命里带糊,就别拉哥哥下水了。   以舒泽的小心眼,这几天肯定都快被气死了。   舒泽的心情到底如何舒琬不知道,舒琬正忙着在厨房做饭。他和郁恒章一起商量的菜单,土豆炖牛肉、蒜香鸡翅、清蒸鱼,配上清炒时蔬,酸辣白菜,再配两盘凉菜一窝暖汤。   今天葛瑞秋要来家里做客,还带了位家属。孟导那边听说在忙电视剧的剪辑和审批,没时间。他让舒琬这次少做点菜,留着下次给他做。   准备完食材,郁恒章帮不上太多忙,被舒琬赶去客厅让他自己玩会儿。   郁恒章摇头笑笑,小朋友最近脾气见长。   他今天不想看文件,打开了电视,正好推荐页的封面是舒琬,就点了进去。   郁恒章已经看过很多遍舒琬的舞台了,不妨碍他每次刷到还是想再看一遍。   舒琬的笛子独奏起名叫《向生》,导师问他为什么起这个名字,舒琬说:“我希望自己,还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都能摆脱过去的阴霾,看向现在的生活,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第一次看完这段时郁恒章就问过身边的人:“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   彼时已是深夜,舒琬该睡觉的时间段。他抱着郁恒章困得不行,听到郁恒章的发问,可能是害羞,不想回答,于是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堵住郁恒章的嘴,让先生别再问了。   郁恒章:“……”   一吻毕,重新获得发言权的郁恒章问舒琬:“摆脱过去的阴霾……舒琬,是妈妈那天对你说什么了吧。你也希望我能站起来?”   舒琬半睡半醒地靠在郁恒章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等郁恒章以为他睡着了,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站不站起来都没关系……只是想让先生不再那么难过……”   ……   炖菜间隙,舒琬从厨房出来,看到超清大屏上的自己,面容通红:“先生,您怎么又在看!”   郁恒章笑了笑:“谁让你最近这么火,电视一打开就是你的推送。”   “您又打趣我……”舒琬擦了擦手拿过桌上的手机,给葛瑞秋发消息。   “这怎么就是打趣了?明明是在夸你。”郁恒章侧头看着这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男孩,挂着一件小熊围裙,在家里娴熟地做饭。   都要成大明星了,却一点儿也没有该有架子,还是那副乖乖软软的模样。   “舒琬。”舒琬看向郁恒章,郁恒章轻淡道,“你要不要冠军。”   像是在问舒琬晚上要不要再加个菜。   舒琬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郁恒章在说什么,他干脆地摇摇头,道:“不要,先生,您不要浪费钱。”   郁恒章:“……”   郁恒章:“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郁恒章想了想,道:“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成为冠军,值得拥有更多的舞台。如果这个节目没有水分,你凭借实力,也该拿到一个好名次。”   “我是在帮你拿到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那也没有必要。”舒琬弯了弯眼,温声道,“我明白先生的心意,先生能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至于冠军,真的没必要哦。”   手机响了一声,舒琬看了眼消息,匆匆解下围裙道:“葛老师找不到地方,我下去接他。先生,帮我看下锅里炖的肉,菜放着我回来炒!”   郁恒章:“……”   电梯门很快合了起来,公寓里只剩下试图给老婆送资源失败的霸总一枚,和厨房火上的热锅两口。 第36章   葛瑞秋走出电梯直接到玄关,还没来得及感叹电梯入户的设计,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小熊围裙的总裁在半开放式厨房里挥了挥锅铲:“欢迎。”   葛瑞秋:“……”   何德何能,让分分钟几百几千万上下的总裁下厨。   舒琬换了鞋,指了指给葛瑞秋和他家属准备的拖鞋,跑进厨房,问道:“先生,肉没糊吧?”   “我看着呢,没糊。”舒琬脱下郁恒章身上的围裙,自己穿上,扭头对葛瑞秋道:“葛老师,你们先坐,我现在炒菜,马上就好啦!”   郁恒章自然而然接替了舒琬的手,替他系上围裙。   嗯,明显是做过很多次这种事。   此前葛瑞秋对郁恒章和舒琬的相处方式有诸多猜测,据他在剧组的观察,留下的印象是舒琬极其在乎郁恒章,什么都以郁恒章的需求为主。他甚至怀疑如果郁恒章让舒琬别演戏了,就在家待着,舒琬也会一口同意。   简直是再典型不过的恋爱脑。   网上的传闻就更离谱了,有说两个人是互相利用协约婚姻的,有人说郁恒章是巧取豪夺的,更有甚者说郁恒章腿不好,所以有特殊癖好,但舒琬为了他的钱,自甘堕落……明明只是恶意揣测却写得有鼻子有眼,简直像在舒琬家床底下安了监控。   现在亲眼看到二人在家中的相处方式,葛瑞秋叹道:“早知道网上的传言不可信,还是控制不住爱看花边新闻,实际上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嗯。”   葛瑞秋看眼身旁的家属,笑道:“你‘嗯’什么‘嗯’。”   家属瞥他:“‘嗯’你说得对,网络传言不可信。”   舒琬给两位客人倒了水,就去厨房炒菜了。葛瑞秋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很没有义气地将家属扔给总裁大人,独自溜去厨房找活干。   电视节目正播放到组队后的采访环节,舒泽一通茶言茶语,将长风破乐队的旧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郁恒章目光微凉,他微笑道:“换个别的看吧,常先生想看什么?”   某常姓家属:“都可以。”   于是郁恒章切到了新闻频道,两个男人沉默地看起了新闻联播。   葛瑞秋回头看了一眼:“……真是为难他们了。”   舒琬跟着偷偷笑。   葛老师的家属是个话很少的人,也算圈内人士,名叫常先觉,主攻舞台剧方向,和葛老师因舞台剧结缘,相恋十年,结婚五年。   “谢谢小琬准备这么一大桌菜,我厚着脸皮来蹭饭,还带了位家属,太不好意思了。”很轻松的朋友聚餐,舒琬参考郁恒章的意见,只准备了一点儿果酒。   四个人举杯,碰了下,舒琬的眼睛忽然睁大,眼睫扇动,错愕地望向郁恒章。   他杯子里的是纯果汁。   刚才他们都在端菜,果酒是郁恒章倒的。   郁恒章轻声道:“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舒琬羞赧道:“……少喝一点儿还是可以的。”   “那要把我的换给你吗?”郁恒章笑。   舒琬捧着先生专门为他准备的果汁,红着脸摇了摇头。   “说什么悄悄话呢。”葛瑞秋好奇。   “没什么!”舒琬接话,迅速将话题引回到剧组的事上。   饭桌上基本都是舒琬和葛瑞秋在聊天,其实葛瑞秋当时开玩笑说要到舒琬家蹭饭,想的也只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坐一坐,没想到舒琬说郁恒章也在家。   他还以为郁恒章这样身份的人每天都神出鬼没,很少回家。   所以葛瑞秋只好临时把家属也拉来了。   现在两位先生都不怎么说话,埋头给鱼肉挑刺,再搛给身边的人,隐隐有种他们在比赛的错觉。   画面诡异中透露着一丝和谐。   葛瑞秋道:“对了,有个婚综节目接触了我们这边,工作人员说也邀请了你们,有这回事吗?你们准备去吗?”   “婚综?”舒琬根据字面意思,大概能猜出婚综的意思,但他没听徐才茂提起过这件事,“我不知道诶……”   “有。我们收到邀请了。”郁恒章答,他垂眼看舒琬,“还没定下来,徐才茂就没告诉你。”   舒琬确认道:“婚综……是结了婚的两个人都去参加的综艺,对吗?”   郁恒章点头,舒琬眼睛一亮:“那就是可以和先生一起了?”   郁恒章好笑:“你这是什么反应,很想去婚综?”   “可以和先生一起录节目,当然想去!”舒琬雀跃了一瞬,又很快静下来,小心翼翼道,“……先生,您有时间去录节目嘛?”   见郁恒章不说话,一脸期待的舒琬表情慢慢变弱,如果有毛耳朵,肯定都耷拉成飞机耳了。这时郁恒章才温声道:“可以挪出一部分时间,就当休假了。”   小狗耳朵重新立起来,舒琬晃着不存在的尾巴,高兴得像要去春游的小学生:“那先生,我们可以去了?”   “你不是还在录节目吗,看你的时间安排吧。”   “我去问问徐哥!应该可以的!”   葛瑞秋旁观眼前二人的互动,笑而不语。   临走时,还是舒琬送他们到楼下。车停得有些远,常先觉去找车,舒琬和葛瑞秋站在地库单元楼门口,葛瑞秋开心道:“看到你和郁先生相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舒琬懵懵的:“原来葛老师一直都不放心我么?”   “你这样很难让人放心呀。”葛瑞秋笑道。   车灯渐近,葛瑞秋上车前凑到舒琬耳边说悄悄话:“不过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家先生可没你认为的那么温柔,我看他坏心眼挺多的。”   完全没有察觉到郁恒章恶趣味的乖孩子舒琬:“?”   当晚,舒琬盘腿坐在床上,手下揉揉捏捏,给郁恒章按腿。他之前学过按摩的手法,那个不想再提起的人腿早就废了,按摩也只是起到一个心里安慰作用。   但舒琬很庆幸自己当时认真跟老师傅学了,现在就能派上用场。哪怕只有一点儿效果,舒琬也希望每晚的按摩能对郁恒章有用。   “真的不想要冠军?”郁恒章又提起这件事。   舒琬摇头:“不想,我想和先生在一起。”   “怎么一点儿野心也没有。”郁恒章碰了碰他的脸颊,舒琬侧头贴贴,笑道:“没有野心不是好事么?”   郁恒章不答话,舒琬又捏了会儿,趴在了他腿上,小声说:“能认识徐经纪、葛老师、孟导……还有好多好多人,我已经很开心了。对我来说,还是和先生的这个小家更重要,我想和先生多待在一起。当然,在不打扰到先生工作的前提下。”   郁恒章捏了捏舒琬软乎乎的脸颊肉:“小朋友,你现在也在工作,你的事业还正在飞速上升期。”   搭在腿上揉揉按按的爪子力气渐弱,舒琬枕着郁恒章的大腿,闭上眼睛嘟囔道:“先生,好困哦。”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显然,第一个在总裁讲话时睡大觉的小员工出现了。   郁恒章将说睡就睡的舒琬挪到枕头上,关掉床头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舒琬最近似乎格外地嗜睡。   ……   坐在化妆间,舒琬有些忧愁地捏了把腰间的软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最近似乎长胖了。   尤其是腰,前两天穿着还宽松的演出服,今天换上就刚刚好,甚至有点儿紧。   和舒琬组队的搭档说完全看不出来,但舒琬还是很忧虑,他摸着自己疑似凸起的小腹,开始反思这段时间确实饭量增加,越吃越多。   这可能和他在练舞有关,体力消耗大,吃得就多,可这也太多了,都长胖了。   再胖先生该嫌弃他了。   大梁的哥儿都有一把杨柳细腰,男人大多喜欢这样的腰身,因为各种原因发福后被抛弃的哥儿不在少数。   舒琬决心之后要控制一下自己的食量。   造型师给他扎好一颗半松不松的丸子头,舒琬和搭档的兄妹二人最后对了一遍动作,工作人员来喊,轮到他们上台。   今天是小组合作赛的正式登台演出,伴随着现场观众的热烈掌声,黑暗里,舒琬和队友在舞台上找到相应的位置站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雨声淅沥,一声笛音划破雨幕。灯光洒落,竹林中一位身量颀长的白衣侠客静立庭中,对着风雨横笛唇畔,潇洒肆意。   光影悄然变幻,黑暗处,一柄长剑静默无声地直直向他刺来! 第37章   笛音暂隐,清透嘹亮的男声接上。千钧一发之际,背对长剑的白衣侠客从容转身。   一剑一笛相交,击出凛冽寒光,长剑狠戾的攻势被笛子轻松化解。   荡气回肠的歌声里,一身夜行服的女侠将白衣侠客逼出躲雨的小亭。两位江湖侠客于雨中缠斗,起落间身形轻盈飘逸,踏着歌翩跹而舞。   错身间白衣侠客夺走女侠的长剑,信手挽了个花。剑影摇晃,一剑舞出凌云之势,与侠意满盈的歌声交相辉映,现场的观众们沉浸在舞台的演绎中都忘记了鼓掌。   推入副歌部分,女侠不甘服输地夺走白衣侠客的长笛,二人打得有来有回,最终还是白衣侠客更胜一筹,随着歌声渐落,长剑游刃有余地横在女侠颈间。   僵持过后,女侠自知实力不敌,利落地将笛子还给白衣侠客,拿回自己的剑转身而去。   雨声淅淅沥沥又起,灯光再亮,亭中仍旧只有白衣侠客一人。坐在长椅之上,凭栏望月,一曲笛音悠扬。   伴随绵延不绝的掌声,三人一同站到舞台中央,鞠躬谢幕。   舒琬他们组演绎的是一位独孤求败的武林高手,不断有人来挑战他,却从未有人成功。   他肆意潇洒,偶有热血沸腾的时刻,更多的时候却又孤独寂寥。   兄妹组一人唱歌,一人跳舞。上一轮比赛他们在演播厅听到舒琬吹笛子,就觉得舒琬很适合他们的这个节目。   原本的设置里,舒琬只需要吹着笛子做几个转身的动作,配合好妹妹就可以。但兄妹组和舒琬一聊,得知他竟然也会舞蹈。看过舒琬的一段表演后,当即拍板,将节目构成调整,减少笛子的演绎,加上了双人剑舞的对峙。   这样舞台整体的舞美效果更加赏心悦目,笛声也不会和歌声冲突。   演出结束,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观众们的反响也很热烈。主要是哥哥的歌声得天独厚,很适合古风江湖歌曲,而舒琬和妹妹的舞蹈也极为默契。   走完导师点评和发言的流程,进入投票环节。   大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舒琬刚平复好呼吸,面容沉静,哥哥和妹妹则握着手,紧张地望着屏幕。   数值慢慢不再变化,妹妹的表情呆了一瞬,现场观众嘈杂的声音也停了停。   台下几位评委面面相觑,对了个眼神不再说话。主持人上台道:“恭喜两组成员拿到第三的好成绩,暂时领先!”   舒琬:“……”   目前一共完成了三个舞台,还能比第三更低么。   观众里隐隐有议论声传开,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三人退场,一下舞台妹妹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这个成绩比他们预想的要低太多。   哥哥小声安慰:“没事,最后算得是总成绩,我们还有机会。”   “可是这个分……”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节目的成绩有水分,他们的分低,必然是要给某一组,或者某几组人让路。   后半程比赛兄妹二人坐在演播厅基本都没说话,一直盯着大屏幕上的分数算分。   和那些有后台的人不同,他们是实实在在凭实力闯过了海选赛。虽然他们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节目里存在黑幕,也彼此安慰过能多上一场就算赚了,但真的在很有优势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场反响很好的舞台,最后却极有可能会被淘汰,这对二人还是产生了打击。   他们本以为第二轮比赛一定能平稳晋级的。   第一轮比赛,舒琬和兄妹二人的成绩就卡在上下位,这一轮,团体成绩相同,他们还是上下位,都徘徊在晋级或退赛的边缘。   当看到最后一组上台的是长风破乐队时,兄妹二人中的哥哥忽然反应过来,或许这才是节目真正的目的。   不是给某一组让位,而是要看兄弟二人争夺晋级位。   长风破乐队最终的分数,直接决定了舒琬和兄妹组能不晋级。   戏剧性的是,长风破乐队这次的歌曲也是写江湖快意恩仇。舞台很快结束,进行到最后的打分环节,演播室里摄影师的镜头默默对焦到舒琬的方向,妹妹也迟钝地意识到了节目组的恶意。   她侧头看了眼哥哥,想说些什么,哥哥却摇了摇头。   他们签过节目组的保密协议,无法当众质疑节目组的公平性。再说,在演播厅里说什么也没用,后期剪辑时动动手指就可以全部剪掉。   想在不公平的节目里要公平,不仅可笑,而且得罪人。   舒琬了解的情况则比兄妹组要多一些,他知道徐才茂和节目组定过协约,目前还不到他被淘汰的时候。舒琬隐隐猜到节目组想做什么了,这背后必然有舒泽的手笔。   舒泽行事风格果然尝试过一次就会熟悉,他热衷于拿同样的招数反复恶心人。   舒琬转头望了眼自己的队友,兄妹二人已经不再回应他的目光了。   当最后的比分出来,长风破乐队的表演排入真正的前三,和第一轮比赛的成绩相加,长风破三人以及舒泽的成绩都比舒琬高。也就意味着舒琬和兄妹二人都晋级失败。   哥哥和妹妹交握的手松开,妹妹顾不上在乎周围的镜头,控制不住地扑进哥哥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们的最终排名已经出来了,恭喜我们的前十二组选手!”   “不过很可惜啊,节目刚才收到其中一组成员的消息,他们的队友因为在表演中伤到了脚踝,将无法继续参加我们的比赛,这样的话我们就缺少一个名额。因为后期的赛制设置,节目组经商议后决定,进行顺延补位。”   “那么我们的第十三是……恭喜舒琬,同样成功晋级下一轮比赛!”   “很遗憾,我们排在十三名之后的选手们就要暂时告别这个舞台了……”   “……”   唯一想不通的点得到解答。   在这个节目里,没有后台的兄妹二人对自己的退赛早有准备,哥哥只是不明白,将舒琬放在晋级位边缘搞这么一手,节目组要如何保证舒琬和舒泽同时晋级。   他不信舒琬没有买冠军位。   原本还以为节目组会卡分淘汰掉长风破,结果他们只需要让一组人自愿退赛,就能给节目搞出这么一手极具话题度的大反转。同时让目前热度很高的俩兄弟,还有他们前后加入过的长风破乐队都成功晋级。   尘埃落定,哥哥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舒琬,男生的神情没有因为“意外”晋级而产生任何变化,果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晋级成功吧……   舒琬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他转过头想说些什么,哥哥却快速带着妹妹从他身边离开。   刚张开的唇重新抿紧,舒琬现在的处境和原主当初何其相似。   舒泽曾很多次让舒琬站在自己的队友、朋友、同学的对立面,气氛使然,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节目录制结束,摄影机都停了。舒琬摘下耳麦,快走几步拦住正要离开演播厅的兄妹二人。   哥哥不甚友善地瞥了舒琬一眼:“舒先生有何贵干?”   “这里人太多了,去一边说吧。”舒琬温声道。   哥哥本不想再理会舒琬,但妹妹对舒琬的印象还不错,她拽了拽哥哥,三人一同走去一个人少的角落。   “晋级的事很抱歉,我们这边事先也不知道节目组会有这样的安排。”舒琬开口道。   哥哥冷声:“舒先生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最后受到影响的也只有我和我妹妹。”   “其实你们还可以晋级。”舒琬看着面前短暂合作过几日的队友,认真解释,“我会退出比赛,顺延补位,你们就可以晋级了。”   “退赛?”哥哥冷笑一声,“舒先生,你现在还来和我们开这种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没开玩笑。”舒琬看了眼手机,“我的经纪人已经和节目组那边谈完了,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收到节目组的通知。”   “你真的要退赛?”妹妹问,“为什么呀?不说冠军,你起码应该都定好要进前三了吧?”   哥哥碰了下妹妹的手臂,妹妹吐了吐舌头。   舒琬不太在意他们话里的软刺,笑了下道:“本来就应该是你们晋级。”   他没有解释太多,对仍然将信将疑的二人摆摆手:“我的经纪人要出来了,那我就先走啦。”   虽然只短短合作过几日,但在录制之前,舒琬和兄妹二人一直相处得不错。现在面对他们谨慎又隐隐透着敌意的态度,舒琬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舒琬想,原主被相处两年的队友排斥,一定会更难受吧。   “靠,老子的一口气终于通了!”徐才茂出来的比舒琬晚,他坐上保姆车,喜笑颜开道,“导演还死命拉着我让我再考虑一下,早干嘛去了?车撞树上了知道拐啦?拉着你给舒泽炒热度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今天。”   “还自以为玩的手段很高明,拿捏着咱们为了热度会忍气吞声,我忍他爹的腿儿!”   “那我就算是正式退赛了?”车子启动,舒琬问道,“排我后面的那组兄妹可以晋级吗?”   “不知道,应该吧,节目组这会儿估计正愁呢。只许他们钻规则漏洞拿你炒作,嘿!我也钻!当初不把你上几期节目定死,就是等着今天呢!他们以为就他们聪明,等着咱掏钱竞争冠军位。现在好了,我们直接退赛!他们自己玩儿去吧!”   徐才茂一开始和节目组商定时,就没把话说死,隐约透露了如果节目效果好,舒琬可以参与买冠军位的意思。节目组一想舒琬后面不光是乐行,还有位不差钱的主,都觉得舒琬一定会留到最后,就没在协约上规定太多。   本来舒琬退赛应该提前一期和节目组沟通,方便他们下期做分,让舒琬合理退场。   现在徐才茂直接掐着录制结束,临时宣布舒琬要退赛,直接把压力给到节目组。反正舒琬就是退了,后期怎么协调、怎么对外解释,节目组自己看着办。   背靠某郁姓大佬就是好办事,徐才茂和节目组叫起板来完全不怕得罪人。乐行都没这么大面子。   “他们不搞事也就算了,要是还敢扒着你炒热度,看老子不坑死这个破节目!”徐才茂骂骂咧咧。   舒琬等自家经纪人骂痛快了,才小声问:“徐哥,那我是不是可以和郁先生一起上婚综了呀?时间都空出来了。”   徐才茂:“……”   徐才茂气结:“你个没出息的!”   婚综没舒琬期望的那么快,不过也不会太迟。这边的节目组靠谱多了,他们是一档以记录婚姻生活真实状态为宗旨的慢综。整个节目基调就定的是悠闲、轻松、日常,节目组的人和徐才茂这边沟通起来也是从实际出发,仔细介绍了节目规划。   不像《闪耀舞台》,当初和徐才茂聊天全程都在画大饼,一会儿说他们是内娱前后十年最火舞台综,一会儿说只要他们想,轻轻松松就能捧红一个人。   往事不堪回首,徐才茂说起舒琬现下最关心的婚综:“这档综艺想起来邀请你和郁总,还是亏了上次给你拍杂志内页的摄影师。她当时就说你们适合上婚综,后来和某个制作人聊天,说起婚综,把你和郁总的照片给人家看了。你俩的粉红泡泡正好飘到了人制作人心里。”   “这个制作方和导演都很靠谱,导演有自己的班底,之前也拍类似的综艺,就是悠闲温馨的风格,应该不会整什么幺蛾子。”   “既然郁总都同意了,你想去就去吧,这两天我再去和节目组商议一下具体细节。”   徐才茂提醒舒琬:“但你这两天也闲不了,代言和广告的活儿都来了,还有剧本,《盛世安》的预告一发,有不少本子递到公司。代言广告这边我选了几个符合你当下形象的合作,剧本我回头选几个出来打印给你,你自己也挑一挑……”   “舒琬?”   “舒琬你还在听吗???”徐才茂看着脑袋磕在车窗上的舒琬,额角掉下几条黑线。   “在听呢……”舒琬被车摇得昏昏欲睡,头被撞了都没反应,“代言……还有剧本……”   徐才茂:“……”   “算了,你录节目也辛苦了,先休息吧。”徐才茂长叹口气,帮舒琬放下座椅靠背,拆了个空调毯给他披上。   舒琬很快就睡了过去,看来是真的累狠了。   ……   在车上睡了一路,回到家舒琬清醒许多,就是浑身酸痛,可能是最近练舞练多了。   家里没人,郁恒章还没回来。时间不早了,舒琬想了想,给郁恒章打了个电话。   “喂,先生,您晚上回家吃饭嘛?”舒琬打电话时的声音软软的。   郁恒章那边似乎在看文件,舒琬听到了翻页的声音:“节目录完了?”   “录完啦,我已经在家了。”   “好。”郁恒章顿了顿,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今天录节目太累,别做饭了,晚上出去吃吧。”   “好,我知道了。”舒琬弯了弯眼睛,乖巧道,“那我等先生来接我。”   “嗯。”   通话结束,郁恒章放下手机,同时也放下了手中的报告。   陈助理站在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出,郁恒章静默半晌,开口道:“这份报告也做不了准。”   “是。”陈助理接话,“毕竟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中间的变数太多了,万一是舒总被绿了呢!”   郁恒章:“……”   “这份报告你就当没见过。”郁恒章将报告递回给陈助理,“拿去碎掉。”   “明白。”陈助理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门合上,陈助理才松了口气。   他回到助理办公室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将这份不薄也不厚的DNA检测报告书投进碎纸机,直到确认它被碎得不能再碎。 第38章   舒琬觉得最近几日郁先生有些不对劲。   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他也说不好,总之很奇怪。   郁恒章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   和往常一样,两个人坐在阳台上各做各的事。舒琬窝在懒人沙发里,抱着本剧本看,忽觉头顶有一道视线注视着他。   舒琬默不作声,他在心中默静静倒数三……二……一……   猛地抬头,成功捕捉到某人匆匆收回的目光。   舒琬:“……”   所以这几日的异常都不是他的错觉,先生果然在偷偷看他,还不止一次。   可是为什么呢?   中午做饭,舒琬又察觉到身后情绪复杂的目光,他切着菜,实在忍不住了,回过头问:“先生,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再次匆忙转过视线假装自己很忙的郁恒章:“……”   他将目光从空无一物的电脑桌面上挪回厨房,冷静道:“没有。”   舒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鼓了鼓脸颊,回头小声哼哼道:“您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发现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郁恒章放下当作掩护用的电脑,放弃伪装,操纵着轮椅去了厨房。   舒琬及时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他歪头看靠近的郁恒章,询问:“先生会不喜欢我这样吗?”   “没有。”郁恒章离得近了,笑了下,宽慰道,“挺好的,继续保持。”   “舒大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嗯……“舒琬翘起唇角,小猫咪一样,抬抬下巴,配合地轻慢道,“那你去把蒜剥了吧。”   “好。”郁恒章很是纵容,他抬手掐了把小猫咪的脸颊,干起给大厨打下手的活儿。   郁恒章明显是有什么话想问,可他现在还不想说,那舒琬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先生现在不说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等到先生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了。舒琬是这么想的。   广告拍摄的日程很快安排下来,舒琬这些天在家刷了很多品牌代言的广告,学习了一下不同品牌的拍摄风格。   徐才茂目前对舒琬的定位还是以高级时尚为主,舒琬的身份摆在这儿,不管舒家到底对他是什么态度,在外他都有个富二代的标签。再加上现在的婚姻状况,舒琬的形象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郁恒章的面子,这是不可避免的外界关注点。   所以舒琬的起点会很高,也必须很高。他一接代言就是高端品牌,以及奢侈品。   目前徐才茂给他谈下来了两个合作,一个是知名轻奢手表的新系列独家代言,还有一个是某高奢的品牌大使身份。   除了要拍平面照,还要配合拍一些其它的宣发内容,拍摄日程其实也很紧张。   中间还插了一期杂志封面的拍摄和内页采访。   舒琬连续几天都是一早进摄影棚,天黑透了才出来,有时候开工晚了,就得拍到凌晨。   这日也是到了凌晨,舒琬才下班。在公司加班的郁恒章顺路过来,接上他一起回家。   漆黑如幕的天空上,城市的灯光太明亮,看不到几颗星星。舒琬上了车,扒下口罩,喘了口气:“先生,让您久等了。”   “没等很久。”郁恒章道,“辛苦了。”   车上冷气很足,穿着短袖的舒琬挪到郁恒章身边。仲夏末期,夜间还很闷热,一上车会有些冷。   郁恒章上班穿正装,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舒琬身上。此时早过了舒琬正常睡觉的时间,他累得不行,干脆靠在郁恒章身上。   肩头一沉,郁恒章平静地看平板处理邮件,由着舒琬窝在他的肩侧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舒琬忽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郁恒章垂眼。   柔顺的发丝蹭在郁恒章的下颌边,舒琬没抬头,就这样靠着郁恒章的肩膀,伸出一只手。   西装外套滑落,露出白皙光洁的手臂。   舒琬低声细语道:“就是觉得好神奇哦。”   “先生您可能不信,我也不信,现在的我居然这么晚还没有回家,还这样大咧咧露着胳膊,还枕在您的肩膀上。”   “露着胳膊怎么了?”郁恒章挑眉。   舒琬却不说了:“以前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天一天苦苦熬着,等太阳落山,再等太阳升起。现在却好像一个不注意,天空就黑透了。”   “过去的每一日都是毫无变化、死气沉沉的,现在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干,而且每一日都留下了痕迹,我拍了电视剧,登上过舞台,收获了很多观众的掌声,也拍了很多风格迥异的照片,这些全部都是好神奇好神奇的经历。”   舒琬的分享欲来得突然,郁恒章也不打断他,就听着小朋友一个人絮絮叨叨,分享自己的见闻。   舒琬总结道:“先生,我现在好幸福哦。”   “这样就幸福了?”郁恒章笑道。   “这样还不够幸福吗?”舒琬扬起脸,认真地望着郁恒章。   郁恒章对上舒琬星星一样明亮的双眸,沉默须臾,道:“小朋友,你太容易满足了。”   舒琬眨眨眼,思索半晌,扬起笑道:“真的已经很好了。我想不到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   ……   灯光昏暗的卧室里,舒琬努力回应着郁恒章的亲吻,过了会儿,他困顿道:“先生,我想睡觉……不然还是下次吧,下次一定……”   郁恒章:“……”   郁恒章要气笑了:“舒琬小朋友,我要提醒你,刚才不好好睡觉非要缠着我的人是你。”   “对不起嘛……之前不是太忙了么……我就想着……他们说过的,不能太久不行房事,不然不易于维系夫妻感情。”舒琬搂着郁恒章的脖子,试图保持清醒,气氛太氤氲,没能保持住,舒琬侧头蹭了蹭郁恒章的手腕,讨好道,“先生,我真的困了……”   郁恒章的目光沉沉,他没说话,过了没一会儿,舒琬就半睡了过去。   这时郁恒章才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舒琬的脸颊,低声道:“舒琬,相似的话结婚那天你也说过。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   舒琬侧头枕在了郁恒章的手上,郁恒章顿了顿,才又道:“你真的还是以前的那个舒琬吗?……”   郁恒章的问题没能得到解答。   夜幕深沉,他平息了好端端被撩起的火,抱住毫不负责任的罪魁祸首。舒琬在熟悉的肩头蹭了蹭,沉沉睡去。   婚综的合作谈得差不多,该放出些消息预热。因为其他的嘉宾还在确认,节目组目前没设立官方账号,只联系一些合作的营销号放出风声。   上次舒琬拍的那组杂志内页也终于出了官图,同时摄影师在自己的私人微博放上双人小彩蛋。   这套图实际拍摄出来的风格极其烂漫天真,这种词一般用在孩子身上,可舒琬纯净的不参杂任何杂质的眼睛,也完全担得起一句“纯真”。马卡龙色系的搭配,让舒琬看起来比他官方给出的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   官方图的评论区还好,比较正常,都是舔颜和一些粉丝安利话术。到了摄影师的个人微博的评论区,粉丝们纷纷脱下端庄的面具,哭嚎一片,大喊便宜了郁恒章。   「呜呜呜宝宝你就这么爱他吗!!!眼里就没有别人了吗!!」   「舒宝婚礼那天的图就是这样的眼神,满满都是郁恒章,是真的很爱了吧」   「我不允许有这种事!!宝宝你才二十二啊!怎么就结婚了!!一定是郁恒章那个老男人骗走了我们小琬!」   「郁恒章也算不上老男人吧……」   除了粉丝,也有从热搜跑过来围观的路人。   「不过有一说一,看着挺好嗑的,营销号说有婚综在联系这一对儿,是不是真的啊?想看」   「感觉不可信,舒琬不是还在参加《闪耀舞台》么,没时间吧,再说郁恒章,寰宇现在都看着他呢,更走不开吧」   「我怎么看小道消息说,舒琬退赛了」   「为什么??他那几个舞台不都挺好的吗?我还想看他的新舞台呢!」   「听说节目组评分有问题,有黑幕」   「啥黑幕能把舒琬刷了。。。他才是这个节目最大的黑幕。。。郁恒章高低不得给他整个冠军。。」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都有内部人员爆料了,这个节目的排名全都是安排好的!」   ……   上一次录制,节目组不止控了舒琬这组的分,还改了其它几组的分,动作太多,很难彻底掩饰住。节目录制完没多久,就有节目组控分的传言流出来,不知道是现场观众传的,还是真的是内部工作人员爆料。   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哪个晋级比赛节目没被质疑过公平性?只要没拿出明确的证据,就都是传闻,信则有不信则无。   除了个别的粉丝,或者真的在乎实力和分数的观众会关注,基本不会影响到节目的大众盘,该看的人还是会看。   网络上的传言真真假假,无论是好是坏,对节目组来说讨论的人越多越好,都是在给它带热度。   无数人的关注下,《闪耀舞台》最新一期播出,舒琬和兄妹组的节目,果不其然以极快的速度冲上热搜。   #舒琬组节目评分过低#   #闪耀舞台控分# 第39章   「妈呀!这舞台!这分数!节目组眼睛不要了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这分控得是脸都不要了啊?一点儿都不带掩饰」   「我去什么勾使反转,节目组不会以为这样很好看吧(/流汗)」   「神经节目。。神经打分。。。癫癫的。。。」   「笑死,粉丝夸了半天,节目组一出分见分晓,舒琬也就糊弄糊弄粉丝,实际根本没实力」   「舒琬没实力?骗骗路人算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实在不行把眼睛和节目组一块儿捐了,也算废物利用,为社会做贡献」   节目一经播出,网友们就吵得不可开交,各平台都在热议,主要围绕节目组的离谱打分,以及更加离谱的晋级反转。舒泽的粉丝蚂蚱一样四处跳,趁机踩舒琬一脚,势必要将他的舞台表演踩到泥潭里去。   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审美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舒琬这组的表演打分打低了。   延续此前琵琶和笛子分析的传统,这一次舒琬的剑舞也有专业人士出了一期视频讲解。   舒琬的表演难以和专业舞者相比,但老师也指出舒琬绝对是从小练舞,且自身身体条件很好。肢体协调,开合度极佳,做起一些动作来轻盈舒展,毫不费力。   在男生里能软成这样的很少见,是块天生跳舞的好苗子,而且也必然下过阵儿苦功夫。肢体虽软但不柔,很有力,跳出了剑舞的凌厉气势。   几期视频连起来看,不经让人感叹,到底还有什么是舒琬不会的!?   原以为会不同种类的乐器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舒琬还会跳舞。再经过粉丝的一顿安利,让路人了解到舒琬还会做饭,之前经常在微博分享照片,色泽诱人、摆盘精美,起码看起来已经有大厨水平了。   配合节目组做分的热度,舒琬再次出圈。上节目三次出圈三次,只要是常刷社交媒体账号的路人都眼熟了舒琬,很是圈了一波粉。   #舒琬绝美剑舞#   #舒琬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差不多得了,今晚第几个热搜了?有钱就是好啊,想买几个买几个」   「隔着屏幕闻到酸味,好好好,知道你家主子没钱买不起热搜了」   「舒琬也好意思卖惨?要惨也是和他同组的兄妹惨,平白成了节目组玩反转的牺牲品」   「把舒琬都夸上天了,就没人关注兄妹组吗?明明是三个人的节目,粉丝把功劳全算给舒琬」   「那么多为兄妹组打抱不平的评论您是一条也不看啊(/无语)」   网上为了舒琬和兄妹组的晋级名额吵了半天,节目组就是不出声明,他们压着舒琬退赛的消息,还想再赚最后一波热度。当网友吵了两天觉得没意思要散时,才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舒琬已经退赛了,晋级名额顺延给了兄妹组。   网上又是一阵热议。   舒琬的表演有目共睹,实力很强,除了部分黑子坚持不懈说舒琬退赛就是心虚,或者实力不够,等等毫无道理的话。大部分正常观众都觉得很疑惑,想知道舒琬到底为什么退赛,她们还想看舒琬更多的舞台。   虽然只录了三期节目,但舒琬也确实凭借着实力圈到了不少舞台粉。   在《闪耀舞台》节目组持续暗戳戳作妖的时候,舒琬这边得知《盛世安》的粗剪样片送审已经通过,接下来可以细化后期,离上线播出不会太远了。   剧组打算做两次路演宣传,也邀请了舒琬,让他到时候一定要把时间空出来,一起去玩。   舒琬接到孟导的电话,孟导工作忙得脚不沾地,还掌握多方动态,说起舒琬的婚综:“我听说了,瑞秋和他家那个闷罐子也参加你们这个节目,挺好的,如果快的话,《盛世安》播出正好你们在录制。我联系一下,看能不能飞行一期,当个特邀嘉宾之类的,借机宣传一下咱们的电视剧。”   舒琬:“……”   舒琬:“葛老师那天来我家提了一下,好像还没确定要不要参加。”   “他参加,你去问他,到时候让他带着你搞点综艺效果,我看了你的舞台综,你还是太乖了,除了舞台都没几个你的镜头,上综艺要学会抢镜头啊孩子。”孟辉远叹道,“实在不行让你家那位给你多买点儿镜头,他钱那么多,花起来!”   舒琬:“……”   徐才茂一把夺过舒琬的手机,吐槽道:“差不多得了,给孩子教点儿好的吧!您这教的都是什么啊!!”   孟辉远的声音隐隐传来:“……我这不是务实嘛。”   徐才茂今天带着舒琬去和婚综节目组签约,这档节目是平□□播项目,本来约好的去平台总部签约,某总裁没时间,最后改成了节目组的人带着合同去郁氏大楼,舒琬也就直接到郁恒章公司,一起签掉。   有寰宇法务部的人看合同,徐才茂确实省心不少。倒是节目组的人,在会议室正襟危坐,甚至有些汗流浃背。   他们明明只是一个综艺节目!怎么就对上了专门为寰宇服务的最强律师团队!   会议室的空气略有些窒闷,安静的环境里只有纸张划过空气的声音。   紧绷的气氛在会议室的门重新打开时有所缓解。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儿事,来晚了。”陈助理给郁恒章推着门,操纵着轮椅的郁恒章进来,俊逸的脸上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   “没事的郁先生,倒是麻烦您百忙之中抽出空。”节目组的人赶紧起身,道,“实在是有些细节需要当面确认,提前沟通好,之后的节目拍摄也能更顺利。”   “理解。”郁恒章没去会议室主位,而是到了舒琬身边。   看到郁恒章靠近,舒琬下意识抬了抬手。郁恒章顺势牵住递过来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将柔韧纤长的手指圈在手心,握住不动了。   徐才茂对此见怪不怪,陈助理看穿一切地推推眼镜。倒是几个法务部的,第一次见总裁这样,目光从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快速滑过,咳了一声道:“郁总,合同没问题。”   “嗯,好,你们去忙吧。”   几人带着全新的见闻迅速离开会议室,准备回去好好八卦一番。   节目组的人点开早就投放好的PPT,为将要参加节目的两位嘉宾详细介绍起他们的节目内容。   这档婚综正式确定下来的节目名称是《翻开爱的篇章》,主要邀请的嘉宾都是同性伴侣,旨在展现每组同性家庭的日常生活,表达“不一样的家庭组合,都拥有着各自的幸福生活”。   官方宣传是这么说的,话讲直白一点,是同性伴侣的热度比较高。这几年一些恋综里最火的往往都是同性情侣,那节目组就大胆一点儿,直接做一档真实展现同性伴侣日常生活的节目。   是炒热度,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同性情侣生活的祛魅。   节目组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赚钱,但他们也有想传达的内容:无论是同性伴侣还是异性伴侣,每个人都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有吵闹也有甜蜜,不需要将他们特殊看待。   “因为节目的主旨就是‘真实’,我们不会安排太多摄影,两位老师到时候只要按照自己平常的相处方式沟通就好。”   “我们目前拟定的有三组家庭,一组是您二位,一组舒老师也熟悉,是和您合作过的葛瑞秋葛老师,还有一组是袁忻袁老师,和她的伴侣孙嘉怡孙老师。”   “我们节目的定位是一档慢综,节目组不会给大家太多限制,或者必须要做的任务之类。两位老师只需要提前打包好需要的生活物品,我们会统一快递到录制的地点,之后就可以在那边的小家里享受悠闲的二人时光了。”   “摄影一般不会跟进老师们的临时小家进行拍摄,所以家里的摄像机比较多。节目组会提前进行布置,尽量让摄像头没那么显眼,但两位老师也需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开拍后尽快适应摄像机的存在,尽量不要表现得太僵硬。”   “然后这边想要确认一下的就是,根据节目组的安排,我们在卧室也放了摄像头。一般综艺录制到了晚上摄像机都是关掉或者做遮挡处理,但咱们这边可能需要一到两天,让摄像头记录到每组家庭睡觉时的状态,两位老师看……您这边可以吗?”   舒琬没什么意见,郁恒章也点头同意了,节目组的人松了口气。   说实话来之前他们还担心这两个人不好沟通,会提出很多的要求和条款,但实际沟通下来,二人都很配合,对节目组的安排也没提出太多异议。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性格温和的人,特别相配。   在沟通的过程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在观察郁恒章和舒琬的相处方式,方便之后对节目内容做出相应的调整。看下来后他们觉得就像制片人说的,这两个人是真的适合他们的婚综,不需要有再多的安排了。   又花费了点时间商定一些细节,双方确认无误,舒琬和郁恒章签了《翻开爱的篇章》节目组合约。   送走工作人员,陈助理将目光转向徐才茂:“徐经纪,您还不走吗?”   “我等舒琬他……”徐才茂回头,就看到舒琬小尾巴一样跟在郁恒章身后,被邀请去参观总裁办公室了。   徐才茂:“……”   陈助理:“您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吧,舒先生晚上和郁总一起回家。”   徐才茂面无表情道:“哦。”   徐才茂咬牙切齿:“你替我转告舒琬,后天之前他要看不完手里的两个剧本,我就给他把婚综开录前的时间全都排满课!”   有了徐才茂的这句威胁,这几日略有懈怠的舒琬挑灯夜读起剧本,虽然往往读了没两句就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闪耀舞台》节目组也终于拖够时间,正式发声明宣布舒琬临时退赛。   有徐才茂拿郁恒章做威胁,他们不敢在舒琬的退出理由上做文章,只规规矩矩写了因个人原因退赛。   但徐才茂想也知道《闪耀舞台》的节目组、以及和节目组来往密切的舒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舒琬。   果然,舒琬的退赛声明出来没多久,网上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流传起舒琬作为长风破的编曲,过去都在抄袭的言论。 第40章   @小瓜大吃一口:报!某舞台综后台工作人员透露,偶然听到俩兄弟在走廊吵架,说哥哥以前的歌都是弟弟写的!哥哥拿走改编一下直接用,还pua弟弟说他写得不好……啧啧啧,前队友不相信,当场向哥哥确认,结果哥哥一言不发离开,应该是默认他以前的歌都是偷的了吧(/吃瓜)   「哥你直接报舒琬舒泽身份证号得了……这瓜保真吗?感觉你离被炸号不远了」   「博主回复:我只是瓜的搬运者,我可没说是谁啊,别害我(/呲牙)」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那两个,我记得有期后台采访弟弟就说了吧,哥哥老说他的歌不好,还让他退圈,他上节目就是想证明自己」   「舒琬看着一脸单纯,实际是pua高手啊,天天说弟弟不好,结果拿着弟弟的歌给乐队用」   「怪不得正式赛第一期舒泽表演的时候镜头切到演播厅,长风破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对劲,当时就听出来了吧」   「你们都没事吧(/流汗)有证据吗这就发散上啦?」   「去找了段长风破的考古视频,真的诶!风格和舒泽参赛的曲子一模一样!」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为什么不能是弟弟模仿哥哥?」   「去听了,感觉模仿不了这么像,长风破的风格还是挺独特的」   「靠,想起舒琬骗队友他是穷人,还把队友的参赛资格取消掉的瓜了,长风破在节目里没明说,但也差不多默认了,应该是有这回事吧?本来还挺喜欢舒琬的,真恶心啊」   「我服了,吃了个夜宵的功夫我怎么就又塌房了。。。」   抄袭的传言经过营销号一番搬运,发展成了偷歌,实在说不好哪个名头更难听。晚上九、十点钟,网友最活跃的时间段,崭新的词条以极快的速度登顶。   #舒琬偷舒泽的歌#   一点进去不少人高呼自己塌房了,舒琬的粉丝一提出质疑,人家就回复,舒琬没偷歌,那长风破的人为什么会变脸色?按照正常逻辑,听到弟弟模仿自己的风格,舒琬不该当场质疑吗?他为什么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好,别的不说,他欺骗队友的事总是真的吧?长风破乐队都默认了!人品这么差,干出偷歌这种事也毫不奇怪!   当舆论一边倒时,再多的解释都无用,网友只会相信他们想相信的。只要给一个人定了罪,就看他什么都不顺眼,觉得他做什么事都是有心机。   一切疑罪全部从有,先骂你一顿再说。   「舒泽以前的歌都是口水歌,这次节目忽然换风格,明显他更可疑吧?舒琬在节目里的表现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他还参与了《盛世安》的编曲,总不能剧组跟着一起骗人吧?我说你们黑子别太离谱」   「谁知道《盛世安》的编曲是不是他,郁恒章给他找个枪手岂不是轻轻松松?我怀疑他节目里的曲子都是别人给他写好的」   「真服了你们这群神经(/流汗)我给你写个歌你现在立马给我用琵琶弹出来,你行吗?舒琬会那么多乐器明显精通乐理,舒泽就会个钢琴还弹得一般,到底谁更奇怪啊???」   就在网友吵翻天的时候,当事人之一,舒泽出来了。   @舒泽:网上忽然出现很多诋毁我和哥哥的流言,想了想,还是出来澄清一下。首先说明,没有偷歌!谁都没偷!我和我哥只是在走廊里说了会儿话,最后怎么就被传成这样了(/笑哭)   长风破之前的歌都是我和哥哥一起商量着写的,当然还是哥哥写得比较多,我只是跟着哥哥学习。这次参加节目,就是在展现我的学习成果,哥哥真的教会了我很多!   至于有人说我现在的歌和之前的风格不符,那是当然啊。   之前公司给我的规划是多唱小甜歌小情歌,后来发现不适合我,这不就及时改正了~   所以我哥当时说我不行也不是没理由,高标准要求才会进步嘛,大家不要被网上的话带偏了!我哥真的很好!   「你哥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你被pua得不浅……」   「本来就是个文字料,怎么正主自己出来实锤了。。你哥的乐队,为什么要带你一起写歌,都不给你留名啊宝……舒琬心眼真的很多,当时应该就在剽窃你的创意了,可长点儿心吧」   「一如既往的茶言茶语,这回应了个啥啊,还不如不回应」   「所以舒琬到底偷没偷歌?好复杂的瓜,看不懂了,有没有课代表」   到了午夜十二点,吃瓜的人不减反增,而熬夜的人往往会收获大瓜。   「够了舒泽,劳资心疼你!舒琬偷歌实锤来了@小瓜大吃一口,舒泽还一直给他哥哥开脱,殊不知他哥最开始就打算拿着他的歌参加节目,要不是中途和乐队闹掰了,泽宝辛辛苦苦写的歌,就又要成他哥哥的作品了」   @小瓜大吃一口:再说一遍,我只是搬运工啊……(/嘘)-网页链接-   博主放上的这是一段全黑的视频,播放没几秒,黑底上面浮现白字:《闪耀舞台》海选赛节目预审demo——长风破乐队   一段熟悉的前奏后,舒琬的声音出来,和现在的舒琬有些不同,但和长风破以前的歌声音一样,就是舒琬唱的。   这是一段海选赛开始之前节目组收到的节目预审demo,曲调和舒泽正式赛时唱的歌一模一样,甚至歌词都一字不差。   这下问题变得简单多了,如果不是兄弟俩共同创作,那这首歌不是舒泽抄了舒琬,就是舒琬抄了舒泽。而从舒琬在节目里听到舒泽的歌后十分平静的反应来看,大部分网友还是偏向于舒琬抄袭了舒泽。   有课代表做出总结:舒泽写歌,舒琬偷走给长风破用,结果舒琬富二代身份翻车,和队友闹掰,不一起参赛了,于是这首歌作废。正好舒泽也报名了舞台,在正式赛时刚好唱了自己的这首歌。有正义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舒泽被pua还不自知,于是就放出了这段尘封的demo。   这么一说舒琬退赛的原因也有了,说不定是节目组得罪不起郁恒章,但又想刷掉舒琬这个惯偷,最后就卡了分,结果没想正好有小组退赛,舒琬又晋级了。   「不是,哥哥们,你们说话能不能有点儿逻辑?不敢得罪郁恒章,卡分刷掉就不算得罪啦?这会儿你们又不心疼兄妹组啦?为了黑舒琬连节目组做分都能洗白,我也是佩服」   「除了节目组做分的部分洗不白,其它的都是真的吧?舒泽都回应了,舒琬怎么还不发言?公关稿还没想好怎么写?」   「按照现在的证据看,舒泽才更像抄袭吧?舒琬的demo提交时间可比他演出时间早多了」   「舒泽已经够惨了,从小让着他哥,现在连自己的心血也要拱手相让吗?」   「舒琬的粉丝别太过分,舒泽被自己的哥哥背刺,肯定很难过,你们还要倒打一耙」   「是谁在倒打一耙??说舒琬抄袭先把时间线更早的证据拿出来啊?」   凌晨,舒泽再次发声,他也发了一段视频,一段手持拍摄的视频。没有拍到他的脸,但能听到他情绪低落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实话,我哥的确一直不太喜欢我,但我也没想到他会……对不起,我现在思绪有些混乱,就不说其它的了,录这个视频,主要是看到有人质疑《闪耀舞台》上的几首歌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我给大家拍一下,这些是我的手稿,当然,手稿没有日期,算不得准。”   屏幕转动,对准电脑屏幕。   “大家看这边吧,怕截图有人说我p图,我就直接放视频了,电脑时间没问题,现在看这几个文件,这些都是我创建的demo文件,日期比海选赛审核早,最晚编辑时间也是,比海选赛的时间要早。点开给大家听一下,就是我在节目上唱的几首歌。”   一阵音乐后,舒泽带着哽咽的声音又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证明自己,我也只有这些日期了,这些都是我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写出来的歌,是我的心血,就这样吧。”   视频结束,舒泽的评论区已经刷满了“心疼”。   “我心疼他爷爷个腿儿。”徐才茂呸了一声,捏了捏睛明穴,红着双盯电脑盯出来的兔子眼,发出反派般的笑声,“可算是让我等到了,他爹的,差点儿以为舒泽要等到黄金公关时间过后再打连招呢,还好他沉不住气。”   乐行的公关紧急加班,但预案都是早就做好的,会议室里没有半点儿紧张忙碌的气氛,甚至因为时间太晚,大家都有些困了。   “不是爱完反转吗?我让你们反转!”徐才茂很可能是熬过头了,脑子不清醒,他站起身,叉腰夸张地“咯咯咯”大笑几声,挥斥方遒,安排道:“对面挑了个好时间炒作,今晚太晚了,官方声明先不发,发了跟多瞧得起他们似的。先让他们多蹦跶一会儿,营销号都安排好,明天一早直接空降热搜,多买几个,直接买个爆!放心!钱多!买得起!”   “徐哥,这公关一点儿难度也没有,您这根本用不上我们熬夜加班啊。”有人抱怨道。   “这事儿结束了给你们放假,拿得还是双倍加班费,就当来玩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有机会处理掉舒泽这颗定时炸弹,还是对方主动撞上来的,徐才茂身心舒畅,他看了眼手机,道,“大家辛苦一下,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给大家定了泽芳斋的夜宵。”   “靠,徐哥你哪来的经费订这么贵的餐?唬我们呢吧??”   “你以为你们的双倍工资哪儿来的?这件事有人盯得紧呢,不能出一点儿差池啊。”徐才茂坐回椅子里,一点电脑,兴奋道,“好了,耗了一晚上,也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   看着最新弹出的消息,郁恒章扫了两眼,终于放下手机,准备休息。   卧室里只亮着盏昏暗的小夜灯,身边的人早就不省人事,抱着郁恒章的腰,睡得正香。   “你还真是一点儿烦心事都不装。”   “……”   “不是自己的事,所以不在乎么。”   郁恒章看了睡熟的舒琬片刻,捏了捏他的脸颊,转手关掉床头灯。   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翌日一早,半夜吃瓜吃睡着的人,就看到热搜榜上高挂着几条和昨晚截然不同的词条。   #偷反了#   #舒琬小号#   #是舒泽偷舒琬的歌#   #舒琬长风破# 第41章   “好久没更新,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怎么说呢,就是努力了那么久,一夜又回到了原点,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住。可能是一开始的方向就选错了吧。”   “这应该是这个号的最后一期视频,和队友闹了些矛盾,新写好的几首歌都用不上了。虽然只有一百来个粉丝,但记录了这么久,还是把最后的成果给大家弹一遍吧。之后我就要换个赛道重新出发了,应该会比现在好些?希望吧,总不能更差了。”   “至于写歌……就先不写了。以后就算要写,也是写给自己,再也不组乐队了,哈。”   镜头里穿着干净白T的男生没有露出脸,抱着一把吉他,轻轻地拨动琴弦。分明是豪气凌云的歌,却被他唱成了孤寂的曲调。   “……就这样吧!吉他不是很熟,弹个慢版的给大家听听,算是我给过去的两年画上一个句号。”   “嗯……祝我可以早日摆脱所有的糟心事!”   这是一个只有三百粉的账号,视频平均浏览量在一两千,评论更是寥寥无几。直到最后一期视频发出看得人才多了些,浏览量堪堪破万,评论区里有希望宝藏up主继续更新的,也有祝福up换个赛道能拥有更好生活的。   除了最后一期视频,账号之前的更新都是一些vlog式的日常记录,剪辑很随性,有记录打工生活的内容,也有写歌的片段。   因为更新的内容太杂,完播率很低,不怎么吸粉。但也有慧眼识珠的人,通过up主偶尔露出来的橱窗剪影和写字弹琴时的手,判断up主长得必然不差,就算差戴个口罩也能当照骗,很是积极地怂恿up露脸吸粉。   当时up回复:现生有人热衷于视奸我的账号,这个号还没被发现,我再想想吧~或许等哪天1000粉了就露脸?嘿嘿!   结果直到最后一期视频发出,账号粉丝也没能破千。渐渐便被淹没在庞杂互联网的角落,成了沧海一粟。   等到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这个默默无闻的账号粉丝数直线上涨,迅速破万,到了第二天清晨,直接涨破十万。   「从微博来的,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这期视频的发布时间还是比舒泽录下来的文件时间晚啊」   「看前几期,vlog剪得有点儿碎,但捋一下能看到从写手稿到录demo的全过程,这才是实打实的有视频为证。还好琬宝以前有记录的习惯,不然岂不是要被冤死」   「舒琬好忙啊……他怎么什么工都打?不应该挺有钱的吗?」   「之前就有人质疑过辰灿的资源全用来捧弟弟舒泽,哥哥舒琬还在苦哈哈搞地下乐队,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但没人听啊,还非说弟弟什么都让着哥哥(/摊手)」   「所以现在确定是舒泽偷歌了?那舒琬和长风破到底怎么回事儿?谁说的是真话啊??」   「屁,舒琬撤掉节目报名表的事没法儿洗,长风破乐队说完,舒琬不澄清不就是默认了」   「什么长风破乐队,我看是白眼狼乐队还差不多吧?」   「就觉得逻辑不对!不是说舒琬私自撤了乐队的报名表吗?怎么就又说他偷歌给节目组发demo审核了?他到底是想让长风破参赛还是不想?舒泽的水军能不能统一一下话术!」   ……   最初舒琬把这个小号的内容拿给徐才茂看时,徐才茂问过他:“你是不是早就预感到舒泽有一天会坑你,才记录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提前做准备啊?不然账号没几个粉,你记录什么呢?”   舒琬不是那个打工结束后凌晨漫步在江边的舒琬了,他也不知道拿出手机仰头拍下一轮圆月的那一刻,真正的舒琬在想什么。   他只能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这个只有几百个粉的账号被翻到台面上,成了击碎舒泽谎言的有力证据。   数条匆忙拍下的视频,拼凑出了某个人拼尽全力好好生活的姿态。   他有着富裕的家庭,被贴上富二代的标签,却享受不到这个身份带来的红利。他奔波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赚钱养活自己养活梦想,他蹭着学校的音乐教室给乐队写歌,他和队友一起挤在酒吧的杂物间畅想未来……   最后他用简单的两句“和队友闹崩了”“再也不组乐队了”,结束掉这段经历。   为了找歌曲的制作记录,舒琬在桌面是乐队合照的电脑上找回并登陆了原主的社交账号,他翻出账号里的聊天记录,看到原主和丁齐宣的对话。   当初节目组要预审核,另外两个人有事,舒琬提交的这份音频是和丁齐宣一起录制的。结果当时在节目组走廊上,丁齐宣的第一反应还是先让舒琬拿出这首歌属于他的证据。   如果是真正的舒琬站在那里,很难忍住不发火吧。   然后又要掉进舒泽的陷阱。   或许这个账号真的是原主用来防备舒泽的手段。   借由视频记录,很多人发现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帅哥工作人员就是舒琬,网上一时间兴起了“在哪里见过舒琬”的照片记录。   原主在商场走秀的奇葩装束、在海洋馆给小朋友发气球的帅气身影,被无数的路人无意或有意地记录下来,现在发在网上,成了吸粉利器。   火得很没有道理,但这就是互联网。   「啊啊啊后悔当时没上去搭话!本人真的超级温柔超级帅!」   「我哥打工的时候被同父异母哥哥“欺压”的可怜弟弟又在哪儿呢?哦,原来是好不容易被塞进选秀节目,费尽心机地蹦跶,结果最后查无此人啊~」   「@舒泽不是说歌都是你写的吗?怎么不说话了?是找不到日期更早的文件了吗?不然就p图吧,反正你不要脸」   「长风破驻唱的那家酒吧我经常去,还听过好多次他们的现场。最后一次看他们演出,就是有个男生过去拉着键盘手说了些什么,然后乐队气氛一下就变了,键盘手直接离开了。当时因为键盘手的脾气一直都挺好的,那晚突然甩手离开我就专门留意了一下。现在想想当时找过去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舒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让舒琬和队友翻脸了。」   「我靠,我知道了,舒泽肯定上去装兄弟情深,说他哥是个富二代,就是和家里闹矛盾了,顺便再造谣一下舒琬把长风破的报名表撤了,一下就把其他几个人的心态搞崩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该说不说,我高中和舒琬舒泽一个中学,那会儿就老听舒泽说他哥性格特别独,不好相处,现在想想,是不是他在孤立舒琬啊……」   「舒泽茶艺技术了得,看来都是惯用手段啊,长风破也是拎不清,不信队友信一个外人的话」   「什么拎不清,既然他们海选赛就提交过审核视频,肯定知道这首歌是舒琬的吧?结果听到舒泽偷了舒琬的歌,不澄清就算了,还选择和舒泽合作,一起在台上诋毁舒琬,好恶心的三个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说起来,还有人记得舒琬之前在《盛世安》剧组被群演误伤吗?我朋友在《盛世安》当群演,听说根本就不是误伤,应该是有人给那些群演给钱了,让他们下黑手……我怀疑就是舒泽安排的……」   「好疯,他嫉妒死舒琬干什么都比他优秀了吧?」   ……   网络风向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转了好几次,最后从一边倒骂舒琬的局面,变成了一边倒骂舒泽,还连带骂上了长风破。   舒泽全程装死,不再做任何回应。   而乐行这边发出正式公告,点名几个营销号,警告他们尽快删除恶意揣测舒琬的内容并对舒琬道歉。然后点到舒泽,同样要求他删除诋毁舒琬抄袭的视频并道歉。   同时,乐行贴上一份律师函,对《闪耀舞台》以及舒泽擅自使用舒琬歌曲的侵权行为,保留责任追究权。   被点名的几个营销号很快就删除所有的通稿,附上一份道歉声明,都是干熟了的活儿,一点儿不觉得丢脸。   而舒泽则给评论区开了防护模式,又过了大半天,架不住所有人都在转发里骂他,最后也删除视频,但就是不道歉,继续装死。   网友冲完舒泽,开始冲节目组,要求他们撤销舒泽和长风破的比赛资格,将晋级名额还给舒琬。   还有不少人直接把节目组举报了,让官方严查节目组造假分数愚弄大众的行为。   《闪耀舞台》想要吃舆论的红利,就要做好被舆论反噬的准备。当初他们有多积极地在网络上拱火,现在就有多想灭火。   可惜玩火终自焚,网友又不是他们的雇佣兵,指哪儿打哪儿。该举报的照样举报,很快就有官媒对《闪耀舞台》这档节目点名批评,随后听说相关部门也下发了责令节目立即整改的文件。   网友直呼干得漂亮,转头来催乐行,让他们别警告了,直接把舒泽和节目组一起告了。   “告侵权流程走起来太麻烦,等和对面扯完皮,黄花菜都凉了,公司准备先告侵犯名誉权,让对面赔个几万再说。”   “哦。”舒琬对着一堆纸箱发愁,他比划了半天,抬头问徐才茂,“徐哥,我想带我的古琴过去,要怎么打包呀?”   徐才茂:“……”   徐才茂:“你能不能关注点正事!”   舒琬无辜脸:“可是不是你说让我少看网络发言么。‘网友一天一个变化,说的话都做不得准,你别看他们现在喜欢你,回头有个风吹草动,又要变一副嘴脸来骂你,别太把网上话当回事,保持平常心’,这是你的原话,我应该没复述错。”   徐才茂:“……”   “好!知道你是记词小能手了!这么能记怎么连自己哪天毕业都忘了!?”   这回轮到舒琬默不作声。   前几日大学毕业季,舒琬的学校联系不上舒琬本人,最后都把电话打到公司了。   那会儿舒琬在网上的热度正高,本人不适合露面,还是陈助理去学校给他办的手续。   郁恒章拿到舒琬的毕业证,对着上面的专业看了许久,久到舒琬都想站起身去三角钢琴那儿弹一曲,以证明自己已经会钢琴了,郁恒章这才把毕业证和学位证叠好,一起递给舒琬,温声道:“这么重要的事,下次别忘了。还有,这些证书也很重要,记得收好。”   舒琬被郁恒章仿佛将他看了个透彻的视线盯得心虚腿软。   “祖宗,你不会真准备把这么贵的琴就这么装进纸盒子里运出去吧!!”徐才茂抓狂,“算了,你放着我来收拾,这要联系快递公司的人过来打包,还要做价保……不是,这琴你是非要带吗???”   “可是节目会录很久诶,孟导还让我和葛老师宣传《盛世安》,带着琴会更好吧……”   “直接让郁恒章过去再给你买一把琴得了。”徐才茂吐槽,“你到底是有多期待和他一起出去,脸上到底笑就没放下来过!而且离节目开录还有整整一周吧,你这就收拾上了。”   “……因为我没出过远门嘛。”舒琬小声说。   也没坐过飞机。   徐才茂一哽,想起舒琬整个大学都在打工。   他跳过这个话题,心情略复杂道:“……别忘了今晚发微博。”   舒琬乖巧点头。   徐才茂又犹豫:“你真的要发那么意识流的内容吗?不多写点什么?”   舒琬认真想了想,道:“不写了。”   “就这样吧。”   当晚舒琬从抄袭风波开始就再也没更新过的微博发了条新动态。   @舒小琬:过去的舒琬是很努力生活的舒琬,现在的舒琬也是很努力生活的舒琬,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和过去的舒琬说声“再见,谢谢你。”   现在的舒琬要开始新的生活啦。   同一个晚上,《闪耀舞台》取消舒泽和长风破的晋级资格,最新一期节目全部做剪辑处理,同时邀请舒琬回到舞台。   节目组死性不改,又拿邀请舒琬回归炒热度,可惜,词条刚上热搜没多久,《翻开爱的篇章》节目组开通官微,正式官宣。   @翻开爱的篇章官微:爱情的组合千变万化,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我们相遇在此刻,共同翻开爱的全新篇章,书写浪漫余生。   官微很皮地在评论区内涵了一下:舒琬同学的档期已被小篇章成功预定!和过去说再见,开启充满爱意的全新旅途吧~ 第42章   “……喂?您好?”   “舒琬,到底要阿姨怎么做你才肯放过小泽?阿姨以前待你也不差吧?没虐待你吧?你就这么欺负小泽!和郁恒章结婚了你就了不起了?别忘啦!这门婚事还是我介绍给你的好吧!?”   “喂?喂??舒琬你说话呀……”   手机被抽走,郁恒章挂断聒噪不已的通话,手指一划,将号码拉进黑名单。他把手机还给舒琬,淡淡道:“不拉黑等什么呢?”   “啊……谢谢先生……我想让她别再打电话过来了。”舒琬挠挠脸颊,“忘了还能拉黑。”   “之前就给你打过电话?”   “嗯,最开始父亲打来过一次,但言辞没这么激烈,只让我别在网上制造舆论了。我和他说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就质问我是不是在威胁他……很莫名其妙。”舒琬苦恼道,“之后就是刘女士,打过几次电话,都是让我放过舒泽。”   舒琬无奈:“我又没有把他怎么样,而且,不是他先来构陷我的吗?”   郁恒章倒是知道舒伯群为什么会觉得舒琬在威胁他。   最近舒伯群搭不上郁恒章的线,就跑去跟着郁家二叔搞项目了,和郁恒章也见过几面。其中一次舒伯群私下找了郁恒章,说:“兄弟两个出了点儿矛盾,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郁总就让您朋友的公司高抬贵手,别把事做绝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当时郁恒章笑了一下,回道:“舒琬公司的决定不归我管。”   舒伯群撑着笑脸:“郁总您这就说笑了,我可是听说您也出了份加班费犒劳乐行的员工呢。”   “舒总的消息倒是灵通,那想必也听说过先撩者贱吧?”郁恒章语气温和道,“您家小儿子之前花钱雇人对他哥哥进行故意伤害的事……您觉得他的转账记录都清理干净了吗?他找的那些中间人嘴巴都够严吗?”   舒伯群脸色微微一变,郁恒章继续道:“舒总与其跨公司关心乐行员工的工资,不如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家里的琐事吧。别让一点儿小小的舆论,影响到辰灿的风评。毕竟,寰宇对合作伙伴的要求一向很高,不能因为您和我有一些亲戚关系,就降低这个标准。我相信二叔也是这么想的。”   郁恒章的话说得不咸不淡,舒伯群却明白郁恒章现在还实实在在掌握着随时终止他和郁氏合作的权利。   他不敢再招惹郁恒章,说了两句客气话,就狼狈地离开了。   估计他事后再找舒琬,就是想撒一下火。结果又怕话说太多,舒琬会给郁恒章告状。因此舒琬刚回两句,他就觉得舒琬是在拿郁恒章威胁他。   “以后接到不想接的电话就直接拉黑。”郁恒章揉了把舒琬的头,“别浪费自己的精力。”   舒琬学到了:“好哦。”   “先生,您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舒琬最近格外喜欢和郁恒章贴贴,就是要肌肤相触。郁恒章一直坐在轮椅上,舒琬贴不到,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坐到郁恒章腿上。   于是舒琬就随时随地盘腿一坐,侧头靠在郁恒章膝头,粘人得紧。   郁恒章顺了顺眼前半长的黑发,舒琬拽下手腕上的小皮筋,抬起手。郁总很有默契地接过小皮筋,替舒琬扎了个可爱的小揪揪。   “安排好了,其它事可以线上会议。”郁恒章捏了把舒琬的后脖颈,像是拎了拎粘人猫咪的后颈皮毛。舒琬蹭着郁恒章的膝盖,倒真像猫咪在撒娇,郁恒章笑道:“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你现在越来越爱在地上坐着了,感觉该把地毯卷一卷,一起邮过去。”   “都收拾好啦。”舒琬仰起头道,“徐哥和我确认了三遍呢,先生的东西我也全部收拾好了。”   郁恒章瞧着舒琬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配合地夸了句:“乖。”   舒琬就能被哄得很开心。   其实舒琬有些好奇,按理说郁启烽病重,这种时候正该是郁家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刻,郁恒章该有很多事要忙才对。但郁恒章却表现地很轻松,忙的时候忙,说放下也能立马放下。   放得太快,让舒琬有一种郁恒章在等着某些人自己往陷阱里跳的错觉。   舒琬不是很懂,他只知道他马上就会坐上飞机,用两个小时抵达一座四季如春的城市了!   出行前一晚,舒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憋着满心的期待,来回摊煎饼。郁恒章实在受不了了,长臂一捞,将人锁在怀里,命令道:“闭眼,睡觉。”   舒琬抵着郁恒章的肩膀,小声念叨:“……先生,徐哥说我们这是公费度蜜月。”   郁恒章:“……”   “我查了,度蜜月是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开始,那我们度完蜜月,是不是也能白头偕老了?”   郁恒章:“……这只是个比喻。”   “可是……”舒琬皱了皱鼻子,郁恒章忍无可忍:“你要是实在不想睡,那我们做点儿别的?”   还想和郁恒章理论的舒琬立马闭眼:“我睡了。”   开玩笑,明天一早的飞机,舒琬可不想迟到。   靠在先生的怀抱中,一夜好眠。   第二天,查了登机流程,做好万全准备的舒琬和郁恒章一起抵达机场。   一下车,舒琬就愣住了。   机场的人比他想象得还要多,而且为什么,大家一看到他就都围了过来??   还有这么多的相机?对着他一阵狂拍??   “这边。”关键时刻还是陈助理靠谱,手臂一挥,为舒琬和郁恒章开出一条通道。   舒琬的小助理快走几步护到舒琬身边,低声道:“猜到会有人蹲机场,没想到有这么多!哥,你是真的火了啊……”   舒琬迟疑道:“她们……都是来看我的?”   “不然还能是看谁?”小助理汗颜,“哥,你昨天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不会是真的以为没人来给你接机吧?”   “接机?”舒琬小声重复,他对这个词没什么概念。   郁恒章瞥了眼懵懵的舒琬,和他说道:“一会儿我走绿色通道,你和助理一起走正常通道。”   “先生?”舒琬以为郁恒章要扔下他,不安道,“……我想和您一起走。”   “她们是来看你的,不想和她们说会儿话吗?”郁恒章牵住舒琬的手,捏了下,“去吧,我会在里面等你。”   舒琬抬头,看到无数激动地望着他的笑脸,不由顿了顿。   进了机场大厅,陈助理带着郁恒章离开。怕挡到轮椅、一直站得很远的粉丝慢慢围了过来。   “舒琬!你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啊啊!”   “宝宝,看一下这边好不好?”   “可以收信吗?”   “……”   舒琬被无数雀跃的话语包围着,一时难以做出反应。小助理及时替他收下信,婉拒其它礼物。舒琬全程没出声,但他乖乖的样子已经成功让诸多妈粉心满意足。   “哈哈哈哈,小哥哥,是不是人太多吓到你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舒琬回过头,看到一个举着相机的女生对着他抓拍了一张,然后晃了晃相机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还记得我吗?”   “影视城,找猫。”舒琬眨眨眼。   “Bingo!”女生爽朗地笑道,“小哥哥,我真的成你的粉丝了哦,你的舞台超帅的!”   这个女生就是莓妹不太甜,舒琬最早的一批粉丝。   舒琬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哎呀,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哦。”女生又抓拍的一张。   和熟悉的人聊过两句后舒琬慢慢放开了,和其他粉丝们一问一答,一路走过安检。有些人只能送到这儿了,挥挥手告别。也有人买了机票,和舒琬一起进候机厅。   舒琬用一个小时听完了一辈子都没听过的夸赞,这种感觉很神奇。   之前在网络上,也有铺天盖地的夸赞评论,但那毕竟隔着屏幕,没有声音,看不到表情。一句句彩虹屁夸起来毫不费力,舒琬对此就渐渐失去了感知力,偶尔还会怀疑是徐才茂又给他买了水军。   如今线下面对这些夸赞,给舒琬带来的冲击力完全不同。她们不是看到他舞台后当场欢呼的观众,她们是因为喜欢他,特意花费时间精力一直等在机场只为看他一眼的人。   舒琬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工作给他带来了些什么,不是互联网上的一行行数据,而是一个又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接收到了他传递出的讯息,对上信号后也十分乐意给他反馈。   他们之间已经存在着连结了。   原来他已经和这么多人都有连结了。   直到坐在飞机上,舒琬还沉浸在晕乎乎的状态里。   郁恒章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   舒琬脸颊微红:“先生,我没在走神。”   “是吗,大明星?”郁恒章调侃道,“今天才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小有名气了?”   舒琬坦诚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将自己刚才的感受分享给郁恒章听。   郁恒章没有丝毫不耐,侧头认真听着舒琬的叽叽喳喳。   飞机起飞时,舒琬的话渐渐少了,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故作镇定地握着郁恒章的手,手心全是汗。   郁恒章只静了静,什么都没有多说。他默默和舒琬十指相扣,拇指有节奏地摩挲着舒琬的手背,有效缓解舒琬的情绪。   从飞机上下来,依然有不少人等在机场。   这次舒琬是和郁恒章一起离开的。   不知道是轮椅的缘故,还是郁恒章气场太强,大家都没靠太近,也没再和舒琬对话。   直到最后舒琬和郁恒章上车的时候,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舒琬!过往以矣,未来可期!”   “你一定会幸福的!” 第43章   行驶到中途,舒琬和郁恒章留下助理,换到了节目组的车上。   节目组安排的车很宽敞,上了车,拍摄就算正式开始了。   车内几个角落都固定着摄像头,工作人员坐在前排,简单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两位老师,我们这边没有引导语哈,你们正常相处就好,当我们不存在。路程会有些久,要是累了,直接睡觉也没问题。”   舒琬点头表示明白。   穿过机场高速,车子驶上一条小路,进入茂密的森林。   一路青山绿水,湿润的空气浸透心脾,让人不由心旷神怡,煞是清新。   舒琬贴着车窗看着低飘的云裹在山腰,凉爽的风卷起他的发丝,舒琬回过头兴奋道:“先生,您看那边的云,离我们好近!”   “嗯。”   “不知道我们的东西都寄到了没。”   “你打包的那么早,肯定到了。”   “先生,一会儿我们先吃午饭再收拾东西吧?”   “好。”   或许是换了新环境,舒琬比平时活泼许多,话说太多,没一会儿就晕了。   “……先生,我好像有点儿晕车了。”   郁恒章哭笑不得:“行了,别扒着窗户了,安静坐一会儿。”   “哦……”舒琬坐回郁恒章身边,疑惑道,“可是平时我也不会这么晕呀?”   他皱着眉模样不太舒服:“我有点儿犯恶心。”   “这里海拔低,你是不是醉氧了?”郁恒章摸了把舒琬的额头,低声问,“难受得厉害?要不要让车先靠边停一下。”   舒琬摇摇头,靠在郁恒章身上,埋头蹭了蹭:“就是有点儿反胃,我休息一会儿。”   郁恒章换了个姿势,让舒琬靠得更舒服。结果没一会儿舒琬就睡过去了,蜷在郁恒章怀里,睡得还挺香。   变化可以说很快了。   他们的目的地在人口稀少的小村落,三组家庭各自出发,抵达的时间不同,也没有一来就聚在一起。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不引导他们,还真就什么都不说,连路都不带。   下了车,直接由两名摄影接替工作人员的位置,沉默地将镜头对准舒琬和郁恒章。   舒琬刚睡醒,靠着郁恒章醒神:“到了嘛?”   “嗯,让你昨晚不好好睡觉。”郁恒章笑道,“怎么办,你坐轮椅上我手动把咱们两个摇过去吧。”   舒琬:“……”   他认真看了看不甚平整的石砖路,似乎在思索可行性。   郁恒章扶着舒琬站好,拍了他的后腰一把:“还真想坐我腿上?”   舒琬小声嘟囔:“是先生您先这么说的。”   小小的村落保留着古朴的韵味,小巷四通八达,一不小心就会绕回原点。两个人沿途问了路,才在一个分叉路口找到了节目组的指示牌。跟着走过去,一座小别墅出现在视野里。   别墅门口挂着木牌,上面写着“郁恒章&舒琬”。   “这就是我们的家啦!”舒琬率先推开木栅栏,郁恒章操纵着轮椅磕磕绊绊地拐进小院里。   小院里的路是新铺的,平整许多,让颠簸了一路的郁恒章松了口气。   舒琬很有胆量地推着郁恒章走到了屋檐阴凉下,笑道:“先生,以后出门推轮椅太不方便了,不然我背着您走吧?”   郁恒章:“……”   郁恒章侧目:“你背得动吗?”   “可以试试?”舒琬展示了一下自己细瘦的手臂,“别看我瘦,但我的力气可不小哦!”   郁恒章:“……”   郁恒章:“我觉得我还是要珍惜生命。”   舒琬刚才给葛瑞秋发了消息,葛瑞秋他们到的比舒琬二人要早,正在收拾东西。   舒琬这边的别墅廊檐下也摆着大大小小的快递箱,全是之前打包的生活用品。拆开了两个箱子看了看,舒琬回头对郁恒章道:“我们先吃饭,然后收拾一下东西,下午去其他老师那里,可以吗?”   “你决定。”郁恒章上前,和舒琬一起翻出屋内用的便携式轮椅。   舒琬对着码起来像一面小墙的快递忧愁片刻,和换好轮椅的郁恒章对视一眼:“不然……先去屋里看看?”   郁恒章莞尔:“等会儿我的两个轮椅都可以充当运输工具。”   舒琬仰头看了眼廊檐上挂着的摄像机,迟疑道:“像在家里时放在您腿上?……那样有损形象吧。”   “形象不能帮我们节省体力。”郁恒章很快适应了这个需要自力更生的环境。   两个人先进屋参观了一圈。   考虑到郁恒章的情况,节目组贴心地将房间布置得很宽敞,没有放太多落地摆件。整体设计简约大气,是现下年轻人喜欢的风格。   一楼是客厅厨房,还有一个休闲区,可以用来晒太阳、坐着发呆,或者处理公务,和他们公寓的阳台很像,不过地上铺的是榻榻米。   参观完一楼,两个人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卧室应该就是在楼上了。   舒琬呆了呆:“先生,怎么办,好像真的只能我背你上去了诶。”   郁恒章:“……”   大可不必。   ……   当两个人对着楼梯发愁时,网络上对《翻开爱的篇章》这档节目的讨论声正盛。   就在三组嘉宾正式入住他们的小屋当天,节目组也发出了一期预热先导片。   三组家庭,三种迥然不同的相处模式。   这是三组嘉宾几周前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在家里架了摄像机,拍下的最真实的一日生活。   早晨六点,所有人都还在睡觉时,舒琬第一个起床,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去厨房准备早餐。   七点,郁恒章起床,洗漱完刚好吃饭。   那天舒琬做的是清汤小馄饨,拇指大小,一口正好一个,早晨吃不会太腻。色泽清澈的鸡汤上撒了把翠绿的蒜苗,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气,看得人胃口大开。   “淡了。”   “早上吃清淡点儿比较好,要给您加点儿盐吗?”   “不用,是要吃清淡点,这样刚好。”   画面切换,另外两组家庭还在呼呼大睡中……   「论人家为什么是总裁」   「我去,装得有点儿过吧,谁好人家早上不用闹钟一睁眼就能起床啊??」   「怎么,不允许有人就是这么优秀吗」   「优秀啥啊,大清早起来给总裁做饭,家庭弟位一目了然,论人家为什么能和总裁结婚」   「神经,总裁图这一口饭啊?那咋不直接娶个厨子得了??」   也不能怪节目组剪辑,实在是拍摄那天确实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舒琬和郁恒章同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工作,偶尔聊两句,工作累了舒琬给郁恒章泡个茶,或者弹会儿琴。   再平淡不过的日常,被网友评论成大型装.逼现场。   「第一次见在家泡茶弹琴,说话还这么毕恭毕敬的……这真的是两口子不是服务中心吗」   「我寻思人家两口子就爱这么过日子也没碍着谁吧?非得出来点评两句,显着你了(/无语)」   「早说了是协约婚姻,豪门里哪来的爱情,舒琬在镜头里都这么讨好郁恒章,想必平时的日子更不好过」   「啧啧啧,为了搭上豪门,也是费尽了心机」   当然除了挑刺的评论,也有人路过嗑了一口。   「发现舒琬一直粘着郁恒章,像个小尾巴一样,而且他的视线也一直注意着郁恒章。郁恒章一动,他就抬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郁总的意思,好默契~」   「我也发现了!郁恒章动的时候,舒琬的视线就跟着挪动,和我家猫一模一样!哈哈哈哈随时确定行踪,深怕把人看丢了,就这么爱吗」   「都看到舒琬小狗一样的视线跟随,有无人注意到郁恒章工作之余也会偷看舒琬,还盯着他发呆呢……怎么,工作累了看会儿漂亮老婆解压吗……」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这么好看的老婆陪工作,天啊感觉坐旁边工作效率都高了!」   「真的是高了不是低了吗(/狗头)」   有一幕舒琬坐在地毯上贴着郁恒章腿的画面一闪而过,更是戳了网友的肺管子。   有的说好亲昵好甜,有的接受不了直骂舒琬太舔狗,两边一下子吵起来。   节目组压根儿没想搞事,只准备了常规宣发的热搜,结果被迫多上了两个词条。   大家在讨论舒琬和郁恒章到底是双向奔赴的真爱,还是各怀鬼胎的表面夫夫。   牵扯到豪门爱情的话题,节目的关注度一下提高。   先导片三组家庭的内容加起来都没剪到一小时,一会儿就看完了。网友纷纷催更正片,等着亲自鉴定一下豪门真假爱情。   节目组:……   正片才在建设中呢……这火得也太突然……   只能说舒琬自带热搜体,或许还有点儿血雨腥风的体质。   外面在吵个你死我活,而被讨论的两个人则成功在屋子里发现一部电梯。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 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郁恒章和舒琬的健康权终于得到了保障,不然两个人一齐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画面太美,还不如直接睡一楼沙发。   还好这是个以轻松休闲为主的恋爱综艺,不会故意搞这种整嘉宾的事。   参观完房间,舒琬和郁恒章一同拆起快递,先将厨房要用的东西都理了出来。   节目组这边连食材都没提供,厨具也是最基础的。舒琬提前买了五日份的新鲜蔬菜,还有其它的冻肉、海鲜之类的,以及各种调料。   把该冷冻的东西冻起来,该摆的东西摆好,轮到解决两个人的午饭问题了。   “简单点儿吧,煮个面?”郁恒章抽空把装衣服的行李箱搬到楼上卧室,他下来正好看到舒琬对着冰箱迟疑不定。   “也行。”舒琬点头,“先生想吃鸡丝面吗?”   “可以。”郁恒章不挑,他在水池边洗了个手,熟练地给舒琬当起打杂工。   汤头都舒琬之前熬好的,他很机智地带了两瓶过来,这会儿把汤一煮开,切个菜下个面,一顿饭舒心的午饭很快就能做好。   高汤馥郁的香气四散,刚还不觉得,一闻着味儿就饿了。郁恒章负责煮面,他正要问舒琬吃多少,一旁切葱的舒琬忽然眉头紧皱,跑去垃圾桶边干呕了两声。 第44章   “这会儿还难受?”郁恒章将火关小,到舒琬身边给他顺了顺背,“晕车不会这么长时间,水土不服的话反应也有点儿太快了,不然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舒琬摆摆手,他捂着嘴站起身,面色微白:“本来不难受的,就是闻到鸡汤的味道,突然就想吐。”   “感觉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看医生的。”舒琬接过郁恒章递来的水,漱了漱口。   郁恒章观察他的表情:“真的不用?不是因为不想看医生所以在逞强?”   “先生……”舒琬有些不好意思,他克制着不去关注房间里的镜头,低头对着郁恒章弱弱道,“不是啦,真的没关系。”   郁恒章打量他半晌:“也不是因为录节目所以不好意思。”   舒琬小狗一样甩头否认:“不是的。”   他放下水杯,握住郁恒章的一只手放在脸边贴了贴:“先生您摸,我没有发烧哦,您不用这么担心。”   郁恒章顺势捏了捏他的脸颊:“好,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知道了吗?”   舒琬乖乖点头。   然而等舒琬站到灶台前,又是一阵反胃。他忍了没两秒,实在忍不住,避开一锅馨香的鸡汤,冲到一边,胃里的翻江倒海才有所缓解。   郁恒章的面还没下进锅里,这次直接关了火。   “先生,鸡汤是不是坏掉了。”舒琬抬起一双忍得通红的兔子眼,可怜兮兮地望着郁恒章,“我真的没生病,就是一闻鸡汤的味道,就觉得恶心。”   舒琬说到重点:“可不可以不去医院呀……”   郁恒章:“……”   郁恒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里只有小诊所,市里的医院要开车一两个小时,你不用这么紧张。”   “对哦,这里没医院。”舒琬的声音一下都清亮了。   郁恒章:“……”   保险起见,郁恒章尝了一口锅里的鸡汤,味道没问题,所以有问题的还是舒琬。   不闻鸡汤他就还好,说话什么的都很正常;一靠近鸡汤,他立马面容痛苦,克制不住地干呕。   “算了,今天中午不吃鸡汤面了,你去客厅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做。”   “那怎么行……”   郁恒章把舒琬推出厨房:“乖,听话。”   独自坐在沙发上,舒琬难免失落,才刚来第一天,他就不舒服,还要先生来照顾他,要是真的生病了怎么办?先生好不容易挪出时间来和他一起拍节目,节目组也不能停下来等他一个人。   正当舒琬蔫蔫地躺在沙发里时,院子外传来一声呼喊:“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我们能进来吗?”   舒琬翻坐起身,客厅的窗户是落地窗,能看到室外。常先觉推开栅栏,侧身让路。   葛瑞秋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屋内的舒琬,用力挥了挥手。   “葛老师,还想着等会儿吃完了去你们那边。”   舒琬迅速起身给葛瑞秋和常先觉开门。   常先觉的手里提着个红色的袋子,看着像是装了些沉甸甸的东西。   历史惊人的相似,郁恒章又举着锅勺,从厨房里探出头,平静道:“欢迎。”   葛瑞秋:“……”   葛瑞秋小声问舒琬:“今天也是总裁下厨啊?”   舒琬眼尾下垂,一副委屈的狗狗样:“我不太舒服,被先生从厨房赶出来了。”   “怎么不舒服?”葛瑞秋换了拖鞋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半贴了保鲜膜的西瓜。   他把西瓜塞给常先觉:“你去厨房把西瓜切了吧。”   常先觉点点头,听话地抱着西瓜走向厨房,他和郁恒章对上视线,各自客气地点了点头。   两位先生之间又展开了一层微妙的气场。   客厅里,舒琬说了自己一直犯恶心的事,葛瑞秋同样觉得他不像是晕车:“难不成是中暑了?”   这边气温不算高,但也不是没有中暑的可能性。   “你是闻不了油腻吧?我带了橘子过来,给你剥一个,看能不能压一压反胃。”   葛瑞秋和常先觉昨天晚上就到了,在市区酒店住了一晚。今早来的路上,碰到停在路边卖西瓜的卡车,葛瑞秋一时嘴馋,让司机靠边,下车买了两个大西瓜。   转头一看,旁边还有一车苹果橘子香蕉,又各买了些。   拎着这么多水果在村子里绕路找屋子,两口子也是废了一番功夫。   “那个师傅说这橘子保甜,我还没顾上尝。”葛瑞秋去厨房取了一个橙灿灿的大橘子,剥开和舒琬一人一半。   一口下去,葛瑞秋形象全无地翻起白眼。   “我去!”葛瑞秋苦着张脸,紧急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将嘴里只嚼了两口的橘子吐出来,“这和甜有半毛钱关系?!!”   舒琬也皱着脸,他接过葛瑞秋递过来的纸巾,却没把嘴里的橘子吐出来。   喉结微动,舒琬不仅将这酸得离谱的橘子咽了下去,还打算把手中剩下的也吃掉。   葛瑞秋:“……”   葛瑞秋:“……你都不酸的吗?”   舒琬嚼嚼嚼:“酸。”   “但好像……”嚼嚼嚼,“吃习惯了还别有风味?”   舒琬小声:“葛老师,我还想再吃一个……”   葛瑞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勇士:“……本来就是给你们提来的,随便吃,我再去拿一个。”   浪费可耻,葛瑞秋拿着自己没吃完的小半橘子,溜溜达达转去厨房。   “这橘子挺好吃的,小琬想再吃一个。”葛瑞秋漫不经心地翻着塑料袋,顺手将手里剩下的橘子递到常先觉唇边,“你尝尝。”   西瓜已经切好了,常先觉正在切苹果。他瞥了葛瑞秋一眼,张嘴叼住橘子,咬进了嘴里。   葛瑞秋拿了橘子也不走,就站在旁边憋着笑看常先觉,常先觉忽然“嘶”了一声。   刀落在案板上的同时,他像是被酸得皱起了眉。下一秒,常先觉放下刀,捂住自己的手。   葛瑞秋神色一变:“怎么了?切到手了?我看看!”   “你怎么视线挪开了不再确认一下就直接切呀。”葛瑞秋嘴上责怪,手上立马放下橘子,小心翼翼地去捧常先觉的手。   常先觉将嘴里的酸橘子咽了下去,垂眼欣赏了葛瑞秋焦急的神色片刻,才松开捂住的手。   别说血了,手指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   葛瑞秋:“……”   常先觉眼底漾起些笑意,被葛瑞秋捣了一拳,直接笑出了声。   郁恒章:“……”   就觉得自己在厨房有点儿多余。   葛瑞秋他们本来是过来给舒琬和郁恒章送些水果,再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结果舒琬这边已经开灶了,在两位主人的邀请下,葛瑞秋和常先觉便留下来吃了碗鸡汤面。   汤有两大瓶,三个人也够吃。   郁恒章给舒琬下了碗清汤面,只放了油菜荷包蛋,还煮了些小蘑菇。   舒琬吃了橘子,反胃的情况好了许多。吃完自己的面,又不恶心了,还嘴馋喝了一小碗鸡汤。   “看你饭量不错,应该没什么事。”葛瑞秋判断。   郁恒章那碗面下得不少,他本来都以为舒琬吃不完。   比起在剧组的时候,舒琬的饭量涨了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剧组的饭不是郁恒章做的。   葛瑞秋他们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吃完饭他们顺势留下来,帮舒琬和郁恒章搬快递。   “哈哈哈你们还带了豆浆机啊?”葛瑞秋笑道,“我带了空气炸锅,回头可以共享一下。”   “啊,古琴!”葛瑞秋喊常先觉,“哎!你有耳福了,有机会听到小琬弹琴!”   常先觉抱起豆浆机往厨房去:“嗯。”   “这把琴好像不是剧组的那一把啊……”   葛瑞秋低头研究琴的时候,栅栏外响起一道女声:“小琬?在家吗?”   一张大部分人看到都会眼熟的脸出现在门外,袁忻推开栅栏,见坐在廊檐下拆快递的是葛瑞秋,愣道:“葛老师?”   她退后一步,确认门口挂着的木牌:“是郁恒章舒琬家没错呀?”   葛瑞秋笑道:“袁姐,好久不见。”   二楼的舒琬听到声音,打开窗户,挥挥手道:“袁老师,我在这儿,您好。”   袁忻身后有人笑道:“你们都已经串上门了啊。”   后面进来的女士长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很小,实际已经快四十了。   袁忻的年龄也不小,比葛瑞秋大,所以葛瑞秋才会叫她姐。但袁忻是实力大花,正值当打之年,保养的特别好,打扮年轻点,说她二十岁也有人信。   袁忻的伴侣,不用刻意保养就很显小的娃娃脸女士,是圈内知名编剧孙嘉怡,最近正在转型做导演。   “孙老师。”葛瑞秋没和两个人合作过,不过都是圈子里的人,各种晚会颁奖典礼上碰到面。   “我们过来蹭了顿饭,这会儿帮小琬和郁总拆拆快递,抵饭钱了。”葛瑞秋玩笑道。   “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袁忻和孙嘉怡进了屋,她们的手里也提了东西:“正好,给你们带的礼物,刚才没找到去你家的路,就想着先来这边,送完再去你家。你在这儿,我们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没什么要帮忙的啦,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舒琬很快从二楼下来,接过了袁忻和孙嘉怡的礼物,“谢谢两位老师。”   “不用客气,这是朋友酒庄产的起泡酒,味道不错,带来给你们尝尝。”   葛瑞秋也接过包装精致的礼品袋:“刚来的时候只拿了小琬和郁总的,给你们准备的伴手礼放在家里了。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路上还买了点儿水果,也给你们分了一袋。”   “那就先谢谢葛老师啦!”孙嘉怡笑道,“等会儿还是和你们一起过去吧,要认认路,不然真找不到。”   葛瑞秋他们准备的是两盒香水,前面舒琬就收起来了。舒琬收了两家的礼物,赶紧道:“我也准备了一份薄礼。”   刚忙着收拾东西,没顾上,舒琬这会儿开始回想自己把东西放在哪儿了:“等下,我上去找找!”   几个年纪都比舒琬大的人见他匆匆忙忙的样子笑了一声。   舒琬回过身,迎面撞上坐电梯下来的郁恒章和常先觉。   郁恒章笑了笑,将手里的纸袋递给舒琬:“在找这个?” 第45章   舒琬将两个不大不小的手提袋分别递给葛瑞秋和袁忻:“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想着刚好最近天热,出来玩应该可以用得到……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葛瑞秋他们将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一方锦盒秀美大气,分量不重,看起来像是装着某种工艺品。   袁忻率先打开盒子,不出所料,里面放着一把绣工精致的双面绣团扇。   竹制手柄柔韧轻巧,握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尾端坠着一把流苏,漂亮精致。重点是扇面上的图案,两只蝴蝶在花朵间翩跹飞舞,栩栩如生。花团、叶子、蝴蝶,采用了不同的绣法,针脚细密,扇面光亮平齐,显然是技艺高超的绣娘一针一线手工完成的。   而且这扇子轻轻扇动,会带起一阵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制作时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像这种做工细致入微的纯手工制品价格不会低,不过对舒琬和郁恒章来说也不算什么,这份礼物胜在别出心裁。   男生能想到选择刺绣扇子送礼的很少,袁忻觉得这应该是舒琬的主意。   她将扇子递给孙嘉怡。   孙嘉怡本来就喜欢这种传统手工制品,她细细看了扇子的材质和制作工艺,更加确定这把扇子出自名家之手,真心道:“这个礼物特别好诶,这次出来拍照就能用上,先谢谢小琬和郁总啦!”   葛瑞秋他们收到的扇子上绣着的是几杆长竹,两只相思鸟嬉戏林间。   两把扇子,一把华贵,一把雅致,各有特点。   葛瑞秋对舒琬更熟悉,觉得舒琬重心意,不像是会选贵重物品作伴手礼。他转了转手中的扇子,瞄了眼舒琬那双弹起琴来异常灵活的手,凑近小声问了句:“这是不是你自己绣的啊?”   舒琬不明所以,答道:“是的呀,我想不出送什么好,就自己做了点儿东西,葛老师不要嫌弃哦。”   葛瑞秋显然已经习惯了舒琬的语出惊人,他对上两位女士略微不敢置信的神情,点点头肯定道:“这扇子是他自己绣的。”   节目效果有了,郁恒章适时替根本没把自己的技能当回事的舒琬解释:“小琬平时就喜欢做手工,这次来参加节目想着给大家送点儿自己做的东西,算一份心意。这段时间刚好没其它工作,就在家里绣了两幅扇面。”   “我的天……”手中团扇的份量一下变得不同,从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变为了舒琬的一份真心。   孙嘉怡转动扇子两面,一张扇面,双面绣相同的图案,这技术,很难想象是业余爱好者绣出来的,她叹道:“舒老师,你也太厉害了!”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舒琬之前上过的一条热搜,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袁忻忍不住让舒琬伸出双手,柔白修长的双手上看似毫无瑕疵,实际结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是舒琬从小握笔弹琴刺绣磨出来的。不过并不影响这双手的美观,反而更有韵味。   几人轮流围观这双能弹琴能刺绣的手。舒琬就乖乖伸着,像是小猫张开花的爪爪,让大家参观。   参观着参观着,手太漂亮,就让人很想趁机捏一把。当蹭手艺了,蹭到没蹭到的不重要,反正也没坏处。   眼见有人要付诸行动,郁恒章默默握住舒琬被众人围观许久的手,牵在自己手里不放,微笑道:“大家别站着了,去里面坐吧。”   众人心领神会,暧昧地笑起来。舒琬被牵住,羞赧地挠了挠郁恒章的手心。   郁恒章捏了他一把,到底是没放开。   节目组说是“放养”,也不能完全不管他们,毕竟节目还是要出内容的。节目组没有把大家的行动定死,而是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方便参考。   第一天的主题就是熟悉环境,三组家庭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一起去葛老师家涮火锅。   葛瑞秋他们带了电磁炉和火锅底料,另两家决定带点儿菜和肉过去。   下午时葛、袁两家的人先从舒琬家离开了,回家准备食材。舒琬和郁恒章休息了一会儿,也去收拾晚上要带的东西。   他们来之前在超市买了不少涮锅的菜品,准备哪天做个暖锅。   今天把食材涮了火锅也是一样的。   羊肉牛肉各拿一盒,又切了些新鲜蔬菜。舒琬发挥他做中式点心技能,炸了一盘糍粑,还找菜谱做了盘南瓜饼,配火锅正好。   天色渐晚,一切准备妥当,舒琬挎着小竹篮,和郁恒章一同出发。   三组家庭见了面就组了个群,下午葛老师离开时贴心地录了段从舒琬家走到他们家的视频,发在群里,以防舒琬和郁恒章晚上找不到路。   这个地方多雨,走在石板路上能闻到泥土潮湿的气味,今晚可能要下雨。天际隐隐有一抹月的轮廓,半暗的村落小巷里没什么光,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   舒琬往郁恒章身边凑了凑,走过有狗的那户人家,又忍不住跑开,好奇心十足地四处张望。   郁恒章抱着装菜的篮子,操纵着轮椅,叫舒琬:“你别跑远了。”   “知道啦先生。”舒琬跑走没一会儿,捏着根狗尾巴草跑回来。   他到了郁恒章身后帮他推轮椅。   郁恒章取下被舒琬别在耳边的狗尾巴草,问他:“都看了些什么?”   “随便看看。”舒琬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融在昏暗夜色中的声音有些怅然,“这里和城市又不一样,是我……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熟悉……”郁恒章转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他看向眼前这段崎岖的小路。轮椅的自动档已经关了,全靠舒琬推着他。   郁恒章问道:“那你还想回到你熟悉的地方吗?”   舒琬眼眸微垂,只能看到郁恒章宽阔挺拔的背影。夜色覆盖大地,留下月光穿透云层洒落,舒琬轻声说:“那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我现在只想陪在先生身边哦。”   他们没有说舒琬熟悉的是什么地方,那里或许是舒家,或许是长风破,又或许,是一些其它地方。   郁恒章沉默了片刻,反手碰碰舒琬推着轮椅的手,低声答道:“好,你就陪在我身边吧。”   ……   葛瑞秋不太能吃辣,他们家专门买了个鸳鸯锅。今晚也是鸳鸯,一半辣锅一半番茄锅,舒琬他们到的时候锅已经煮起来了。   袁忻那边显然也为这几日的村落生活安排了顿涮锅,她们拿了豆皮、年糕、宽粉……一些专门用来涮锅的食材过来,还泡了壶柠檬水。   葛瑞秋没客气,今晚就开了袁忻她们送的起泡酒。所有的菜都摆在桌上,六个人围在桌前举杯:“干杯!”   “这个味道好,甜甜的,小琬应该会喜欢。”桌上就葛瑞秋和舒琬不吃辣,坐在了番茄锅一侧。因为是长桌,一边坐三个人,有一对坐不到一起,葛瑞秋就直接坐在了舒琬身边。   葛瑞秋碰碰身侧的舒琬:“你要不要少尝一点儿?这个酒味不重。”   舒琬有点儿好奇,葛瑞秋正要给他拿杯子,郁恒章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来:“喝我的,尝一口就行了。酒味不重,但度数也不低。”   舒琬嘴角微翘,接过郁恒章的高脚杯,贴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味道润在唇畔,气泡刺刺的,果然没尝出太多酒味。   “好喝。”舒琬把杯子还给郁恒章,软软道。   葛瑞秋:“……”   葛瑞秋:“喝了么你就好喝……到底是什么好喝啊……”   坐在对面的孙嘉怡笑了:“我看小琬特别听郁总的话,年上年下相处起来原来是这样呀。”   郁恒章给舒琬搛了片山药:“是他太乖了。”   “看出来了,感觉你俩都不会吵架。”   “什么意思,觉得我太闹了是吧?”袁忻叼着筷子向孙嘉怡甩去一记眼刀。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孙嘉怡举手投降,玩笑道,“你们看,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急需上一档恋综,缓和一下紧张的伴侣关系。”   袁忻瞪圆了眼睛,佯装生气道:“谁和你紧张了!”   舒琬反应过来这是节目组之前给大家提议的聊天话题之一。   葛瑞秋很快接上:“我也是。”   ”你们俩可能是家庭氛围太活跃了。”他指指对面,“这位,正好相反,年龄越大越闷,我都快被他憋死了!”   常先觉埋头吃菜:“……”   “所以你来参加这档节目是想让小常多开口说话?”孙嘉怡笑道,“我之前看过常老师的舞台剧,台上台下判若两人啊。”   “是吧?我感觉他是把情绪全用在舞台上了,回家就对我爱答不理。”   常先觉隔着桌子给葛瑞秋夹了一筷子刚涮好的羊肉,为自己辩白:“没有爱答不理。”   “事实如何这两天让大家亲眼见证一下。”葛瑞秋转头看舒琬和郁恒章:“你们俩才在蜜月期呢,怎么样,有过矛盾吗?”   舒琬不经思考地摇头:“没有。”   “一点儿小摩擦也没有?你俩不会都没吵过架吧?”葛瑞秋考虑到舒琬的这个性格,觉得很有可能,“那郁总呢,有没有和小琬生过气?”   郁恒章笑道:“生气算不上,他大部分时间都让着我,没什么能让人生气的事。除了……他生病不愿意去医院吧。”   “先生,您怎么又说这个……“舒琬小声抗议,“我没有不愿意去医院,您一定要让我去的话我会去的。”   郁恒章莞尔:“好吧,那我们之间就一点儿矛盾也没有了。”   “年轻就是好呀,这会儿正是爱情最浓烈的时候。”袁忻支着下巴看舒琬和郁恒章,嘴角挂着笑。   陈嘉怡凑过来挽住袁忻的手臂,靠了下她,道:“咱俩现在也是爱情浓烈的时候呀。”   “得了吧。”袁忻推开陈嘉怡的头,“我们俩已经从爱情升级成亲情了,说不上是好是坏。”   葛瑞秋感叹:“我和老常也差不多了,感觉现在比起爱情,更像是亲情。所以看到小琬和郁总,你们现在这样特别好,是爱情最美好的时候,加油多保持几年。”   舒琬回头看看郁恒章,一时没有说话。   大家都以为他是害羞,但实际上舒琬却在想。   什么是爱情呢? 第46章   「啊啊啊宝宝好可爱!生活里更可爱了!缩在郁总怀里小小一只!体型差好香!」   「哈哈哈哈哈琬宝还真想坐老攻腿上,没人的时候两个人是不是就这么玩啊?太见外了,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郁总就该霸气一拉,直接把老婆抱到腿上!」   「嘿嘿,不太好吧?路这么颠,一路颠过去,真的不会出现一些不可描述的节目事故嘛~?」   「什么事故?听不懂耶,展开说说(/耳朵)」   ……   《翻开爱的篇章》第一期播出,热度立马站内登顶,三组家庭各有风格。   舒琬和郁恒章明显是一股浓郁的年上甜宠风,让人有种真的在看“霸总和他的小娇妻”的错觉,简直是小说照进现实,路过的狗都要被按头嗑一口。   葛瑞秋和常先觉则开启老夫老妻模式,平日在众人眼里沉稳的葛瑞秋,到了常先觉身边总有操不完的心;而舞台上热烈奔放的常先觉,私底下却是个闷罐子,反差感拉满。   最年长的两位女士,反而是三组家庭里最不稳重的。   袁忻童年出道,属于国民闺女,当年出柜还引起过一阵热议。她平时话很少,长大后面容异常漂亮精致,很多人把她封为高冷女神的天花板。   孙嘉怡做幕后,熟悉她的人不多,但她天然一张娃娃脸,让人会下意识觉得,在两个人的恋爱关系里,应该是袁忻做主导。   然而事实却是“高冷女神”在爱人面前完全就是个爱耍小脾气的小女生,平时话少只是因为社恐。而娃娃脸孙嘉怡则十分擅长逗袁忻开心,两个人鸡飞狗跳地拌嘴,自带搞笑效果。   节目收看率持续上涨,因为自家总裁都参加了,寰宇的官号居然也转发了一条舒琬和郁恒章的cut片段。   不知道是公司里哪个运营鬼才出的主意,反正成功把公司、节目组和总裁一起打包送上热搜,狠狠给公司拉了波路人好感度。   几个月过去,互联网差不多已经彻底忘记当初郁柏恐同的事闹得有多大了。   现在就算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人们能想到的也只剩下郁柏在郁恒章婚礼上看个接吻就要晕的表情包,以及“恐同即深柜”。   比起严肃事件,还是梗更让人记忆深刻。这回也有人玩起了舒琬和郁恒章的梗,给他们的cut片段配上各种“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黄金八点档剧情介绍配音。   因为两个人从身份到样貌,都太像小说设定,一时各种二创层出不穷,成功吸引到很大一批cp粉。   有人喜欢,自然有人讨厌。   不少恶意的评论也像杀不干净的蟑螂一样,阴暗扭曲地爬了出来。   有人说舒琬在这段婚姻里很卑微,每天用敬语称呼郁恒章,一看就是在哄着老板。   粉丝甩出节目组采访,舒琬回答过,叫先生是因为觉得这样叫既表达了亲昵,也不会显得太腻味。至于“老公”之类的称呼,只会在更私密的场合里叫一叫。   又有人说郁恒章处处管着舒琬,一看就是掌控欲过度的心理变态。舒琬对他毕恭毕敬,都不和他生气,不是被pua的恋爱脑,就是忍辱负重的拜金男。   「我真服了,什么样的人就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自己是个拜金的心理变态,就别出来四处宣扬了吧?」   「因为郁恒章有钱,就觉得和他在一起的都图他的钱,舒琬又不是养不起自己(/流汗)再说,郁恒章都不介意的事,你们跟着急什么啊?对郁恒章的钱产生占有欲了?」   「不过有一说一……我倒是很同意他们说郁总占有欲强……不让别人碰老婆小手,还拿自己的酒杯给老婆喝……嘿嘿,再倒一杯会怎么样啊?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婆的嘴唇贴上自己刚喝过的地方……郁总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在笑!秀到恩爱暗爽了吧哥?」   「明明就是对热恋期的小情侣,舒琬拿郁总当搬运工,还给他耳朵上别狗尾巴草,某些人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啊?就硬扯什么pua,学到个新词立马四处显摆,先查查pua的定义吧神经」   「妈呀,他们这么一说,表面温柔实际心理变态霸总x不谙世事恋爱脑小白花,又给我嗑到了!」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   对面见骂不过舒琬的粉丝和什么都能当饭吃的cp粉,换了个角度,质疑起舒琬的那副双面刺绣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绣的。   黑子们有理有据,那样的技艺,不得专职学个好几年?舒琬又是乐器又是舞蹈的,哪来的时间再学刺绣?肯定是造假立的人设!   这些人就是不长记性,过去质疑过舒琬的人哪个没被打脸到销声匿迹,这简直是主动把脸送上来让人打。   不说徐才茂,节目组当时在郁家录先导片,看到舒琬在刺绣,都专门录了一段。   只是先导片时间有限,节目组又想给后面的送礼环节保留些神秘感,就没把那一段剪进去。   当有人提出这方面的质疑时,打脸的机会就又来了。徐才茂和节目组先后放出舒琬一针一线绣扇面的视频,那娴熟的手法,造不了一点儿假。   「男妈妈……是男妈妈吧……宝宝好贤惠啊,我都想娶回家了(/大哭)」   「第一百零一次羡慕嫉妒郁恒章,娶了个多好的老婆回家啊!这技能板,不靠郁恒章也迟早会火好吗!!」   「天啊,感觉舒琬真的好适合当妈咪……他绣扇面的时候姿态好温柔娴静,隐隐散发出一阵母性的光辉……」   「我来说!有人剪了琬宝孕吐剧情(虽然拿宝宝不舒服的片段剪辑似乎不太好),但,真的很真啊!一闻油腻就想吐,这不是怀了是什么!!?」   夸完舒琬,粉丝回过头一看,那几个四处黑舒琬的人,除了号特别干净的纯小号,其余的一抓一个准,都是舒泽的粉丝。   一个月过去,舒泽没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还当他销声匿迹退圈了,结果这位也是脸皮厚,最近好像进了个小剧组,闭关拍戏去了。   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长风破乐队倒是就地解散,彻底没了消息。   也不见一口一个“哥”,把“特别喜欢长风破乐队”挂在嘴边的舒泽出手帮他们一把。   至于《闪耀舞台》这档节目,越办越拉垮,被点名了还死性不改。   到后几轮淘汰赛,任谁都能看出来节目组在想尽办法钻空子给关系户开绿灯,真正有实力的差不多都淘汰走了,包括人气很高的T团。   「当初方阳还邀请舒琬和他们组队呢,好可惜啊」   「都怪苏队话太多!呜呜,方阳还说下次再一起合作,谁能想到后面破节目组就恶心人」   「哎,我还觉得方阳和小琬很投缘呢,两个人到底是不是朋友啊?以后是不是就没机会看到他们一起合作了……」   ……   第一期节目播完,好多人都催起下一期。按照规则设定,节目录制是两周不间断拍摄。第一期播出的时候,嘉宾行程过半,节目组也该有一半素材了。   网友们纷纷在官微下喊话:实在剪不完,也可以直接把素材贴出来,我们自己剪!   尤其是舒琬和郁恒章的cp粉,第一期结尾正好卡在郁恒章靠在床头处理工作,舒琬睡着了滚进他怀里,然后呢!?然后居然就切了镜头,一秒也不愿多放!   下期预告还是舒琬早上起来说自己嘴唇疼。   偷亲了吧!绝对是老婆投怀送抱太可爱,郁总忍不住偷亲了吧!!   ……   实际并没有偷亲。   那天早上舒琬就是有点儿上火,养了两天就养好了。   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节目确实已经拍摄过半,这几天除了偶尔需要配合节目组拍一些问答采访,大部分时间嘉宾们都是在这个小村子里过悠闲的生活。   三组家庭各玩各的,偶尔也会一起出去。他们去钓过鱼,学习过当地的手工艺术品制作,有竹编也有油纸伞。舒琬上手最快,看来是真的在手工方面有天赋。   他还在做油纸伞时不经意间又给大家展示了一个新技能。   只见大家都在对着参照图艰难模仿时,舒琬拿起毛笔,信手便画出一副山水画,还用标准的小楷题上一行字,被老师傅一顿猛夸。   想到舒琬刺绣都能绣的那么逼真,画技好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悠闲的日子过完,今天节目组终于发力,安排起新环节。   三组家庭今天都要接待前来探望他们的客人。   节目组找的是和各组家庭原本就认识的嘉宾,过来飞行一期。   来舒琬他们家的,则正好是网友们刚提起过的T团成员,方阳,和他的队长苏云鹤。   两个人一起来参加同性婚综,可以说是十分暧昧了。   这会儿舒琬正和郁恒章逛着离村子一个小时车程的小镇集市,打算在里面补充一番物资,好招待客人。   别看集市不大,人还挺多,路两边买什么的都有。两个人一路边看边买,舒琬看到什么都要好奇地凑上去瞧瞧。   有郁恒章在,也完全不担心买的东西太多不好提。   这几日下来,郁总成功放弃再维护自己的形象,当搬运工当得愈发熟练了。   轮椅到底还是有不方便,尤其在小镇,很多地方郁恒章过不去,只能留在原地,看着舒琬挤进人群,渐渐的,便看不到那道纤瘦的身影了。   盯着嘈杂的人群看了许久,郁恒章只能靠跟拍摄影的高个子,以确定舒琬大致的方位。   一个人坐在角落,他不由回想起前之日陈助理查到的新消息。   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蜷,缓缓捏紧。   郁恒章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这双废腿,心底忽然冒出一阵,就这样站起来,走去舒琬身边的冲动。   不确定因素太多,郁恒章直觉,他该让舒琬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第47章   被大爷大妈们层层叠叠围住的,是一个正在搞促销大甩卖的衣服摊。   各种样式花里胡哨的衣服就大咧咧摆在折叠桌上,旁边竖着个用黑水笔写着字的硬纸板:全场一律十块!统统十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刚换完电池的大喇叭被“哐啷”一声放回到纸板旁,声嘶力竭地喊道:“统统十块!统统十块!!抢到就是赚到!”   突然冒出的声音将舒琬吓得一激灵。   他挤在人群中,手上无意识地跟着身边的阿姨一起在衣服堆里翻翻找找,实际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思维早跑去了其它地方,想着些有的没的。   刚才舒琬在集市上看到了葛瑞秋和常先觉,应该也是来补充物资的,集市上有很多刚从各个村拉来的新鲜瓜果蔬菜。   他们没看到舒琬,远远站在一个散发着臭味的炸豆腐小摊边。葛瑞秋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豆腐,往常先觉嘴里塞。   常先觉先是无奈地躲了躲,见实在躲不过去,便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将那一口臭豆腐咬进了嘴里。葛瑞秋露出满意的神色,常先觉嚼着豆腐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嘴边挂上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这几日舒琬时不时会想起那日随口聊到的话题:“爱情”。   爱情该是什么样的呢?舒琬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几句缱绻的诗词。   诗文中爱情总是相思愁断肠,而现实中的爱情也是折磨人的东西。   就像他的爹爹,被爱情蒙蔽,为爱情牺牲。   舒琬不明白那该是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人沉溺其中,因它而勇敢,也因它而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身为哥儿,从回到舒家的那一刻起,他的使命就只是成为家族和豪门贵族相接的桥梁。   夫君是何人,不由他决定。喜不喜欢,也不由他说了算。   爱情这个词离舒琬太过遥远,比起爱与不爱,舒琬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和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结果这些期待在上一世都没能实现。   死生一瞬,来到全新的世界,这一次匆匆忙忙结了婚的夫君待他极好,会关心他的感受,愿意尊重他的意愿。   舒琬觉得这就是夫妻最好的状态了,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至于爱?他从未想到过这件事。   那日在饭桌上,葛瑞秋说他和郁恒章正是“爱情最美好”的时候,舒琬看着面前的两组家庭,觉得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琴瑟和鸣,是夫妻,也是一家人。   可他们说亲情和爱情是两件不同的事。   舒琬还没有办法很好地把爱情从婚姻里剥离出来,这几日录节目,他便总是在观察另外两组家庭,想弄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他不太懂。   舒琬同样不知道,他和郁恒章之间有“爱情”吗?   按照葛老师他们的说法,爱情该是自由的恋爱,是甜蜜的,让人感到幸福的。   可他和郁恒章不也是被别人凑在一起的联姻么?   那么郁恒章还会爱他吗?他对郁恒章又有“爱”吗?   “小伙子,我看你挑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呀?”被挤到舒琬身后的大妈拍了拍舒琬的肩,“你也别挑了,长成你这样套个蛇皮袋都好看!”   大妈从衣服堆里翻出一件大红大紫十分喜庆的花衬衫,塞进舒琬手里:“就这个吧!穿上了显精神!”   舒琬:“……”   摄像师及时将镜头对准二人,记录下这一幕。   阿姨见状又想起:“外面那个坐轮椅的帅哥也是你们一起的吧?我看他旁边也有人扛着个大.炮一直拍,你们这是在拍节目?”   “嗯……”舒琬还没开口,大妈又从衣服堆里翻出了一件款式相似的花衬衫,道:“这个码数合适,你那个朋友能穿得下,拿着,别和姨客气!姨的眼光是村里最好的,这件衣服绝对适合你们两个!”   盛情难却,舒琬只得:“……谢谢阿姨。”   最后付款二十,舒琬拿着两件花衬衫回到郁恒章身边。   看着小朋友挤进人群厮杀了半天的成果,郁恒章一时有点儿猜不透舒琬的心思:“……”   或许是来都来了,买两件当纪念品吧。   嗯,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穿这件衣服的。   郁恒章将视线从那件既伤害眼睛又打击审美的衬衫上挪开,硬夸道:“挺、挺好看的。”   舒琬:“……”   他发誓,先生刚才结巴了一下。   二人继续逛集市,这次郁恒章莫名牵住了舒琬的手,就好像只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但一牵就不放开了,于是舒琬也没办法再乱跑。   后半程舒琬侧头看了郁恒章一眼。   男人抬起头,唇角微扬,镜片后的目光一片温润,好像不知道舒琬为什么看他:“怎么了?”   舒琬只好摇摇头,乖乖让郁恒章牵着,脑子里又开始想七想八。   想郁恒章到底爱不爱他。   东西买得差不多,集市也走到了尽头,二人返程,倒是没再碰到葛瑞秋和常先觉。   今天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好在他们出门早,回得也早,没晒进太阳里。   下午日头正盛,屋外的石砖路响起一阵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小琬!我是方阳,你在家吗!”   “你叫这么大声,小心等会儿别人放狗咬你。”   “这你就不懂了吧队长,村里都是这么叫人的。”   舒琬推开门,方阳他们已经走到了栅栏前。看到舒琬,方阳扔下行李箱,直接跑进院子里,抱住他道:“小琬,好久不见呀!”   舒琬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悬在方阳后背,放下也不是,抱住也不是。   好在方阳只抱了一两秒就松开了,苏云鹤提着两个行李箱进来,额头青筋直跳。他把方阳扯后退了两步,咬牙切齿道:“方阳,你还真当自己是放羊啊!”   方阳扯回自己的衣领,小声辩解:“怎么了嘛,我就是太久没见到小琬激动呗。”   郁恒章也从屋里出来,视线从方阳身上一扫而过,微笑道:“欢迎二位。”   “郁总。”苏云鹤的态度一整,拉着方阳也规规矩矩道:“郁总,小琬,今天就打扰你们啦。”   进了屋,舒琬先带二人去楼上客房放行李。客房里也是只放着一张大床房,两个人都说没关系,住一间就可以。   用方阳的话说,平时出去演出,都是他和队长住一屋,什么没见过。   方阳和苏云鹤中午赶飞机过来,没来得及吃东西。舒琬和郁恒章从早市回来,也只随便吃了点儿垫肚子。   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会儿就做饭。   舒琬抹起袖子去厨房,方阳跟着他一起,笑道:“自从关注了你的微博,一到晚上就要给我推你最近发的美食图,看着都好香,每次都让我想爬起来点外卖。可惜最后总是会被队长发现,一次也没点成。”   “今天终于有机会在现场尝到你做的饭了!”   苏云鹤也跟来厨房帮忙,他瞥了方阳一眼,看着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也没说出口,由着方阳跟在舒琬身边扯天扯地。   舒琬隐约觉得这次方阳和苏云鹤的相处方式有些变化,他们还是那份打打闹闹的模样,但好像比他前两次见到的要亲昵不少。   而且两个人动不动就会用眼神传递着一些加密信息,看起来的效果就是他们时时刻刻在眉目传情。   其实舒琬早有所察觉,苏云鹤不太希望方阳和他关系太近。所以听说来他们家的客人是方阳和苏云鹤,他还惊讶了一瞬。   舒琬也问了节目组,他们一个团只来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参加婚综的。   节目组说的是朋友,可舒琬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单纯的朋友。   有舒琬指挥,三个人搭手,一顿饭很快做好。   饭桌上舒琬有更多的时间观察这两个人,他发现苏云鹤的余光时刻关注着方阳,有方阳不好夹的菜,他就立马站起来帮他搛好;方阳要喝水,立马就有水杯递到手边。   苏云鹤嘴上不饶人,行为却处处照顾着方阳。而方阳也习惯了他的照顾,接受得很自然,偶尔会对着他的队长笑一下,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   舒琬看着苏云鹤望向方阳的目光,忽然朦朦胧胧有点儿体会到什么是爱情。   苏云鹤和方阳之间没有婚姻关系,也没官宣说他们在恋爱。可从苏云鹤的眼睛里,舒琬看到了和常先觉一样的情绪。   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在意。   不止是眼神,舒琬想,苏云鹤几次阻止方阳来找他说话,应该也是担心方阳被网友攻击。   毕竟舒琬身份特殊,对他太热情,很容易被说成是拜金。   “好好吃饭。”   舒琬低头,碗里多了一块排骨。他看向身侧,郁恒章正若无其事地给自己也搛了块排骨。   吃过晚饭,一起收拾了碗筷,外面的太阳也半沉了下去,凉快不少。   郁恒章回楼上处理点工作,舒琬带着两位客人去村子里逛了逛。路过一颗长着野果子的树,顺手摘了点儿。   “这些野果子都是可以自己摘着吃的。”舒琬解释道。   方阳拿着果子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就一口咬下涩中带着些甜的滋味,感叹道:“在这里生活真好呀,空气清新,也没有噪音,除了买东西不方便,简直是绝佳的避世场所。”   一旁拍夕阳的苏云鹤皱眉瞥了眼方阳那不知道擦没擦干净的果子,指责的话都跑到嘴边了,忽然又转了个弯:“那以后我唱不动了,你也跳不动了,我们就一起找个小乡村生活。”   方阳捧着半颗涩果子回头看向苏云鹤,笑出了一颗小虎牙,回答得很轻快:“好呀。”   听着不是很走心。   苏云鹤目光微凝,看了方阳半晌,沉默地扭过头继续拍快要坠入地平线的落日。   散过步,郁恒章还在楼上开临时会议,舒琬带着两个人在廊檐下编竹编,上次去工坊学手艺,临走前师傅很热情地给舒琬送了不少材料。   方阳和苏云鹤一人拿着几根竹条跟着舒琬学编织,编了没一会儿,方阳坐不住了。他把自己的竹条往苏云鹤手里一塞,站起来大喊:“我坐不住了!去后院偷个菜!”   “本来就是院子里的菜,挖就是挖,为什么要说偷。”苏云鹤无语道。   “队长,你不懂,这是个梗。开心农场,偷菜,没玩过吗?不对,您都这把年纪应该知道啊?”   苏云鹤:“……”   赶在苏云鹤的一记爆栗敲下来前,方阳一溜烟跑走。   舒琬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   简单的编织样式只要学会开头,后面都是重复的工作。舒琬又坐了会儿,放下手里已经有了雏形的小果篮,和苏云鹤打了声招呼,也去了后院。   漆黑的菜地里只靠别墅周围的灯照亮方寸之地。   方阳正蹲在明暗交界线,无所事事地揪着萝卜叶,身边没有跟拍的摄影。听到舒琬的脚步声,他回头笑道:“就知道你要跟过来。”   舒琬关了别在衣领上的麦,和方阳一起蹲在菜地里,像两个惆怅的矮萝卜。   “都偷偷看了我和队长一天了,你肯定有话要问。”方矮萝卜笑道,“你问吧,能说的我都说。” 第48章   舒矮萝卜也拨拉了一下菜叶,揪掉旁边的几根野草,缠绕在手指上绕圈圈。他先问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和苏队长,真的只是队友吗?”   “不止。”方阳见舒琬的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不逗他了,笑道,“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哥们。队长比我大几岁,我是团里年龄最小的,他就特别喜欢照顾我,像哥哥一样。”   方阳笑嘻嘻补充:“我们真的没有在谈哦!”   显然他也知道他和苏云鹤的行为举止会给旁人带去误会。   两个矮萝卜从萝卜地里站起来,挪去后院屋边搭起来的一个小凉棚。   凉棚底下摆着张矮桌,一左一右两张沙滩躺椅,供人舒服地窝进去,在夏夜里吹吹凉风,惬意得很。   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夜空这幅画布无限延展,稀疏地缀着些明亮的小星星。   方阳将躺椅往外挪了挪,彻底躺在了夜空下。他看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幕,杂乱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农村的夜很静,只有夏蝉无休止地鸣叫。   “其实,我就是来蹭热度的。”方阳漫无目的地数着天上忽隐忽现的小星星,轻声道,“就像去参加你和郁先生的婚礼,也是跟着公司过去蹭一下,刷刷脸。”   “是这样吗。”舒琬也躺在了躺椅上,和方阳看着同一片天空。   “好像,也没有给你带去太多热度。”舒琬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哈哈哈。”方阳翻了个身,支着头侧躺,“怎么没有,这不就有人说想看我们合作,然后公司就赶紧联系上节目组,让我来了嘛。”   舒琬转过头:“那,在演播厅,你来找我说话,也是想‘蹭’我的热度吗?”   方阳被舒琬看着,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躺回去,继续数他的星星,忽然说道:“T团可能要解散了。”   “嗯。”舒琬也不追问。   “现在舞台机会少,团队没两年就解散太常见了,其实刚成团,有能力的人就已经开始接单活了。”方阳说,“解散是早晚的事,聪明的人从成团那天起就在想日后的出路。”   “我不知道离开辰灿该去哪儿。除了跳舞,我也没别的特长。反正团还没散,就先这么拖着,于是拖到了公司安排我去你的婚礼。”   其实公司是想让带过去的几个演员明星,努努力,扒上个金主,日后就不用愁资源了。   结果方阳站在人堆里,像是闯入狼群的土狗,只会“汪汪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配合大家“嗷呜嗷呜”。   小土狗默默游走在宴会边缘,做一个透明人。直到宴会的主角,一袭月白色西装、模样尊贵极了的小王子,主动走到他身边。   虽然只是来问他一句,有没有见到宴会的另一位主角。   “明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每次都表现得那么热情,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吓到你了吧。”方阳笑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拒绝,由着我发挥,网友都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   “没有吓到。”舒琬回答,他顿了顿,反问,“所以那些热情,都不是真心的?”   “也不是。”方阳纠结一会儿,大概是星星太亮,风太温柔,他决定暂时做一个坦诚的人,“其实,我还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可我和你的几次见面,都带着不单纯的目的,这些没有办法改变。你问是不是真心,我没办法做到问心无愧。”   “这样的话,也做不了你的朋友了吧。对不起哦。”   “如果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这些。”舒琬说,“现在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我觉得也没关系。”   舒琬将手里绕了半天的小草握进手心,伸到方阳身边,手指展开,一只草兔子窝在舒琬的掌心。   “人和人的相识,总是会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这很正常,你不用觉得抱歉。”   “舒琬你……”方阳取走了那只小小的草兔子,哭笑不得道,“你真的是一个好神奇的人。”   “神奇?”   “就是……和大家都不太一样。”   “就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人。”方阳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比喻。   舒琬:“……”   “你可能不知道,团队炒cp很常见,我们团里也组cp,我和队长的cp热度最高。这次公司安排我们来这个节目,就是想让我们再营业一下,好稳固粉丝。省得回头团解散了,人一下全跑光。”方阳嘟囔,“本来以为队长不会同意呢,他已经谈好新公司了,完全可以拒绝这边的无理安排。”   上次方阳一人跑去舒琬郁恒章的婚礼,回去后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告的状,苏云鹤就直接杀去他家,把他臭骂一顿。   苏云鹤一向对玩心眼走捷径的事很讨厌,而辰灿刚好是擅长搞些小花招的公司,所以苏云鹤不愿意再和辰灿续约很正常。   结果这次,他却同意陪着方阳来恋综节目,干这种“明白的人都明白”的丢脸事。   “所以你们之间,真的不是‘爱情’?”舒琬问。   “爱情?”方阳要笑晕了,他捧着草兔子笑得打鸣,“当然不是!”   “爱情呀……”一阵晚风吹过,方阳舒服地眯起眼,他说道,“我没想过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待下去,能混口饭吃,不用大火,能有自己的小事业,不至于被彻底踢出局就好。”   方阳感叹:“可这里真的好难出头,没有流量就没有一切,好像一个恶性循环,有几个人能在这个浮华的圈子里坚持初心,甘愿默默无闻很多年,等一个机会落在自己头上?”   “连自己未来的方向都找不到,我有什么资格去谈爱情呢。”   方阳将草兔子举高,对着从云层里探出头的月亮,兔子登上了月亮,他笑道:“队长他,大概也是怕团里最小的弟弟在团解散后真的会糊穿地心,才会配合我来节目吧。”   “他的责任心一直很强,明明我自己不争气,又不是他的错。”   方阳这样说,舒琬反而觉得他对苏云鹤有着强烈的依恋。在苏云鹤面前,方阳可不会展现出这么落寞的神情。   方阳自知失态,他话音一转,问舒琬:“一直谈我,你呢,小琬,你喜欢郁总吗?”   如果在参加这个节目的第一天,方阳这么问,舒琬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喜欢。   可现在舒琬知道方阳问的喜欢和他所理解的喜欢不是一件事。   如果脱离了“夫君”的身份,他还会喜欢郁恒章吗?   舒琬的迟疑让方阳误会了他的态度,他收回草兔子,坐起身,将手心里的兔子放在二人之间,像是在向舒琬确认,也像是在向自己确认:“比起遥不可及的月亮,还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兔子更有安全感,对吧?”   这题对舒琬来说太超纲了,他连“月亮”都还没搞清楚,怎么拿来和“兔子”比。   “方阳!你把东西扔给我,自己来这儿躺着啊??”苏云鹤的声音远远传来。   方阳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在听到苏云鹤声音的那一刻就高高扬起,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回过头,对着苏云鹤用力挥了挥手:“队长!躺这儿吹风可舒服了,我差点儿睡着!来一起呀?”   “方阳你是真的欠揍。”苏云鹤走近,将两个扁平的小方片扔给方阳。   “这是什么?”方阳拿起“小方片”,定睛一瞧,原来是苏云鹤的竹编作品,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队长,舒琬不是教的瓜果盆吗?你这是啥?两个竹片片?”   “舒琬教的是果篮!”苏云鹤忍无可忍,一掌劈下,夺走两个“竹片片”,“我这是隔热垫,行了吧?”   方阳揉揉被敲痛的手腕,点头道:“可以可以,拿回去一个垫汤锅一个垫菜碟,刚好~”   苏云鹤:“……”   就,又想揍人了。   两张交叠的“竹片”被放在小桌子上,交错开,露出了用红色染色竹条细心编织进去的两个字母,一个“Y”,一个“H”。   ……   舒琬回到前院,正好听到电梯到一楼的动静。他站在屋檐下,等着郁恒章来到他身边。   “给先生看个东西。”舒琬合着两只手掌,将手递到郁恒章面前。   “嗯。“郁恒章挑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舒琬沾了些土的小脏爪子。   猫猫献上刚捕捉到的猎物,猫爪掀开,一只大蚂蚱在柔软的猫爪子里抖抖触须。   郁恒章下意识后仰。   再一瞧,舒琬手里捧着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蚂蚱。   郁恒章:“……”   舒琬把大了小兔子好几倍的草蚂蚱放在郁恒章的轮椅把手上。   以防网友再拿地位不平等说事,再加上这边的房间没铺地毯,录节目这几日,舒琬都没再靠过郁恒章的腿。   他久违地坐在郁恒章身边,侧头枕住郁恒章的膝盖,抬头望向不同角度的夜空。   这边的星星好像要比后院多。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郁恒章问。   “先生看到了?”   “二楼的窗户刚好能看到。”   “都是些有的没的。”舒琬说。   “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郁恒章伸手拨了拨扶手上的蚂蚱,最后落在舒琬头顶轻轻揉了揉。   舒琬低笑道:“是哦。”   “嗯。”郁恒章抬头和舒琬一起望着这片星空,“那我不问了。”   舒琬想,爱情大概真的是一个苦涩的东西,可好像也有甜如蜜糖的时刻。   它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如果,如果身边的这个人不再是他的丈夫。   他好像,依然会想像这样,和他一起坐在乡下的夏夜里,抬头静静地看着满天繁星。   就这样一直一直看下去,也可以。   这样的心情,会是“爱情”吗? 第49章   先生盯着他看的时间变长了。   这是舒琬最近的新发现。   并且,先生的视线不再闪躲,而是坦然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观察,也好像只是在看着他发呆。   舒琬不能透过郁恒章的眼神就猜立马到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郁恒章肯定是在想一些事情,一些关于他的事。   先生也有秘密瞒着他。   起初舒琬有些担心郁恒章是不是发现了他不是真正的舒琬,可先生沉沉的目光就像一汪温水,慢慢煮着舒琬这只小青蛙。煮着煮着,舒小青蛙习惯了暖暖的水温,就完全遗忘了潜伏的危机。   郁恒章没有要捉住他进行一番拷问的意思,舒琬便逐渐觉得一回头就能和先生碰上视线,似乎也不是什么需要心虚的事。   不如说这样的感觉很好,奇妙地让他感受到某种安心。   只要他回头,就会有一个他信赖的人在身后,温和地注视着他,回应他的每一句话。   “我以前喜欢什么?”送走方阳和苏云鹤的那个下午,舒琬和郁恒章坐在采光极好的榻榻米区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郁恒章的问题让舒琬苦恼了片刻,他自己也拿不准主意地说:“大概就是弹琴吧?”   “那回去可以给你开一家音乐工作室,以后你录歌编曲都方便。还是你想要出去表演?也可以。”郁恒章沉吟,“以你的水平,不会接不到邀约,完全可以尝试大一些的舞台。”   舒琬:“……”   舒琬跟不上郁恒章的脑回路:“先生,我没打算做音乐呀……”   “你不是说你喜欢弹琴?”郁恒章看他,“喜欢,就会想要在这方面深造。还是你更想去做大厨,我看你做点心很有一手,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品牌。”   舒琬:“……”   舒琬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无论是做饭还是弹琴,这些都只能算作是我的爱好,消遣用的,先生怎么突然想帮我发展事业?我现在的工作不是演员吗?”   “演员真的是你原本就想做的事吗?”郁恒章意有所指。   “那倒不是……”毕竟舒琬原本的概念里,戏子是下九流。   但时代不同,真的在这里做了演员,舒琬还挺开心的。他笑道:“之前不是和先生说过吗,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幸福。”   郁恒章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过视线道:“嗯。”   郁恒章的问题来得莫名,结束得也突兀。   直到那天晚上,舒琬迷迷糊糊快睡着之际,忽然被身边的人揽进怀中,郁恒章的声音贴在他的脸侧,很轻,他问:“舒琬,有一天你会忽然消失不见吗?”   “嗯?”困顿的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郁恒章像是在哄他入睡的低沉话语,舒琬努力将每个发音都拼凑起来,困到抬不起来的手动了动,勉强扒拉住郁恒章的一片衣角,嘴里含糊道,“不会……不见的……”   郁恒章捕捉到了舒琬细若蚊蚋的声音,他握住舒琬软软压住他衣角的手,将其带到心口。   借助朦胧的月光,郁恒章低头看着眼前面容轮廓柔和的男生,以及他眼皮上那颗让人无法忽视的小红痣。   在“舒琬”登上世嘉号邮轮的那天,有人拍到了他垂下眼皮时的照片。因为开了连拍,几张连续的照片上,可以明显看到“舒琬”的眼皮上没有任何一个小红点。   仅仅一颗痣,不足以让郁恒章怀疑些什么荒谬又离奇的事件。   可结合舒琬从海里出来后性情忽然转变,以及那些在“舒琬”前二十二年的履历里找不到半点儿痕迹的古琴、琵琶、舞蹈、刺绣……还有,舒琬和舒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鉴定报告。   排除掉所有的错误答案,剩下的,就算再离谱,也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三月末远离海岸的茫茫大海上,那个电影学院钢琴专业、和他签订协议要利用婚姻置换资源的男生,从邮轮上坠落……最后被打捞起来的,是一个连邮轮房卡都不会使用的男孩。   现场急救的医生说,当时舒琬的身上穿着一件古代风格的短打,制式很板正,不像流行的改良汉服。只是当时急着救人,也来不及多想,后来那些湿了的衣袍也不知道被换去了哪里。   一场急救后,不会使用房卡,刀叉用的不熟练,也不会乘坐电梯的男孩,便成了“舒琬”。   那些找不到来源的伤痕,半文半白的话语,格格不入的价值观……一切的不合理,似乎都能以此为突破口,寻得一个解释。   拿着厚厚一叠的调查报告,陈助理没有在结尾留下任何结论式的话语,但这些内容的指向再明确不过。   现在的舒琬,很可能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郁恒章将怀中已经睡过去的人抱紧,轻喃道:“……你真的不会离开吗?”   “可你什么都不想要,又该怎么对这里产生归属感。”   抵在他胸口的脑袋动了动,郁恒章松开手臂,就看到已经踏入梦乡的舒琬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硬生生又将自己从梦境中扯了回来。   随时都会睡着,却又坚定地说:“……先生就是我的归属哦。”   郁恒章的目光微黯。   他顺了顺舒琬的背脊,这次真的将人哄睡着了,他也随之做出了决定。   既然舒琬已经闯入了他的生活,那他就要将这个不知来路的小朋友,给牢牢看住了。   ……   赶在《翻开爱的篇章》录制结束前,《盛世安》顺利播出,并在短短几日内,登顶近期热剧排行榜。   因为采用了插叙的叙述方式,前六集一放出,舒琬所饰演的颜无尘也早早出了场。   第六集 正片快结尾,剧情走到洛王大摆宴席。   奢靡至极的宴会之上,颜无尘一袭白衣抱着琴出现。气质出尘,飘飘若仙。   他款款落座席前,拂琴一曲。期间和洛王几次对视,令无数人cp雷达狂响,   有了前几次的铺垫,舒琬在正剧里毫不拉垮的优异表现,彻底将颜无尘这个角色推向顶峰,一出场就连上三条热搜,无论是颜粉还是技术粉,都能在舒琬这里找到荣誉感。   看,我粉的好苗子,就是这么优秀!实力不容置疑!   而颜无尘和洛王的对手戏,也成了广大爱嗑人士的重点关注对象。就是等更新太苦,让大家不由想起饰演这两个角色的演员,正在同一档综艺里录节目呢。   还是婚综!   虽然婚的不是他们两个吧。   但也不是不能看。   《翻开爱的篇章》节目组美美接住这波流量,同时为自己当初机智签下舒琬和葛瑞秋两组家庭点了个赞。   《盛世安》导演孟辉远也终于如愿以偿,在和节目组沟通后,拿下了一期的宣传位。   由于《小篇章》马上就要录完了,孟导紧急抽出一天时间,飞机转保姆车,带着一个手持稳定器,来到了三组家庭避世而居的小村庄。   孟导的稳定器,主要是为了稳定他正开着直播的手机。   在和节目组进行了一番迅速的交涉后,双方临时决定尝试一次直播放送。   孟辉远是为了赶宣传时间,给自己的电视剧加把火,节目组则是想尝试一些新突破。   临时架直播设备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次就直接采用手机直播的方式,正好手机画面有限,应该也不会太影响到当期的播放量,权当试水。   双方一拍即合,孟辉远就举着节目组安排的手机,带着网友们实地探班“洛王”和“颜无尘”了。   「啊啊啊这条路,第一期出现过,应该快到了!」   「好激动!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琬宝了!这两周和老公一起录节目,琬宝直接玩消失,微博都不更了呜呜呜,你们恋爱脑我真服了」   「孟导,已把《盛世安》安利进家族群,二姑奶奶看了都说好!求你多拍拍琬宝和郁总啊啊啊!」   「手机在孟导手里,他多半会拍舒琬和葛瑞秋的同框吧?好看爱看,我要嗑大王和他的小琴师现代part」   “拢共这么大个屏幕,我能拍到谁?你们看到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还不满足吗?”孟辉远一摸下巴,对着镜头wink了一下。   众网友:「……」   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迅速掉落。   “哎呀哎呀快回来,我开玩笑的嘛!”孟辉远喊道,“啊,直播间的各位粉丝朋友,别退出了,我们这就到达目的地了,我已经看到小琬和瑞秋的身影了!”   调皮了一下的网友们重新切入直播间,就看到镜头花了一下,再出现的画面,不是孟导那张中年男人故作油腻的脸,而是两个凑一起站在路口说话的人。   “舒琬!瑞秋!”   二人同时回头,观看人数持续上涨的直播间也沸腾起来。   「啊啊啊!现代版洛王和无尘!!天啊他们好配!!」   「怎么没看到郁总和常老师?他们不出镜吗?」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又把他们两个留家里了,第一期他俩一起在厨房笑死我了,是真一句话不说啊,我都不敢想象现在家里有多寂静」   「大家礼貌嗑cp哦~两位老师都是有家室的人~」   “孟导,好久不见。”葛瑞秋和孟导拥抱了一下,孟辉远笑道:“好久不见啥啊,我都感觉昨天才杀青。”   他转过头看舒琬:“我和小琬才是好久不见,上次你去他家蹭饭,都不带上我,我算是记住了。”   葛瑞秋无语:“明明是你自己没时间。”   “孟导。”舒琬也和孟辉远轻轻拥抱了一下。   孟辉远拍拍舒琬的肩膀,仔细看了舒琬两眼,导演的职业病发作,一下子留意到舒琬的不同。他有些惊讶道:“你们这儿伙食这么好?我看小琬比当时拍摄圆润了不少啊?”   ”是吗?可能我俩经常见面,我倒没什么感觉。”葛瑞秋也退后两步打量舒琬,“不过你这么一说……”   “小琬,你好像真胖了一点儿?”   看舒琬一脸惊恐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肉,又忧愁的摸了摸肚子。葛瑞秋也捏了把舒琬手感极好的脸蛋,用胳膊肘杵了杵孟导,笑道:“哪儿是舒琬胖了?我看人家现在这样刚刚好!明明是剧组的伙食不行,把人给饿瘦了,这可是郁总好不容易给养回来的。”   “你这就属于纯污蔑了啊!”孟辉远在镜头前澄清,“观众朋友们别听这个人瞎说,我们剧组的伙食可好了啊!我有花絮为证!”   几人说说笑笑往村里走,顾不上看屏幕。而跟在他们后面开着直播实时关注弹幕的工作人员,已经汗流浃背了。   不是,弹幕怎么都在刷舒琬怀了??   长胖了就是怀了?这是什么新梗吗?人舒琬就算长得再漂亮那也是实打实的男生啊!?   这样下去直播间真的不会被封吗…… 第50章   “咱几点开饭?”孟辉远一边问,一边举着手机四处拍照,感叹,“这儿的景是真不错,氛围也特别好,天然给人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住着肯定很舒服。”   今天和方阳他们来的那天又不一样,雾蒙蒙的,刚落过雨,听说晚上还会下,气温不高,很凉爽。   村子周围的竹林被雾笼着,都看不清了,有种朦胧美。   “咱几点开饭取决于您几点和我们走回屋。”葛瑞秋说,“等回去了我们的大厨才能开始炒菜啊孟导。”   孟辉远闻言放下手机,严肃批评:“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呀。”葛瑞秋拉过舒琬,“再说,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您看不到?他不回去谁给你炒菜?”   孟辉远一看舒琬这张脸,这个气质,站在青苔石阶上显得纯净极了,他又想摸手机。   灵感这东西转瞬既逝,此刻不抓住,下一秒立马就会从脑子里一键删除。孟辉远还是掏出手机,迅速拍下几张舒琬的照片。   确定这次是真的拍够了,他将手机装回兜里,还拉上了拉链,转身找工作人员要回直播的手机,准备看看观众朋友们在发什么,好转移注意力。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确认怀孕的事已经翻篇了,这才把手机给孟辉远。   “‘袁忻和孙嘉怡呢?’,这个我还真问过,她们今天出去玩了,回头正片播出,你们就能知道她们去哪儿过二人世界了。”   “‘想看袁女神’,那得看她们下午能不能回来,要是回来了,我就带你们过去打声招呼。我和袁忻嘉怡也都合作过,熟人。”   孟辉远继续读弹幕:“‘孟导,舒琬的饭你是不是等很久了?’是啊!我今早都没吃早饭,就等着中午这一顿了!”   葛瑞秋在前面拍拍舒琬:“听到没,这位又开始旁敲侧击给人上压力了。”   舒琬认真考虑:“不然我再加个菜?”   “都从剧组杀青了,不惯他那臭毛病。”   “葛瑞秋!你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给他教点儿好的!”孟辉远怒道,“这回杀青了,下回就不合作了是吧?”   “我这不都跟你学的。”葛瑞秋得逞道,“导演,你刚说‘下回’,这么说咱下次还有合作了?快,小琬,全给他记下来,孟导说下次还合作呢。”   孟辉远:“……”   三句话,让大导许诺出一次合作机会。   舒琬大受震撼,一脸学到了的模样。   孟辉远向网友们控诉:“你们看看,他俩一天在剧组就这么欺负我。”   然而弹幕都在哈哈哈,还有满屏的「已录屏,孟导说要二搭」。   孟辉远咬牙切齿:“你们就笑吧,一会儿我一个人吃舒琬亲手做的菜,你们都吃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网友:「……」   看来导演才是《盛世安》最大反派!   既然是舒琬做饭,中午自然是先到舒琬家。三个人进了屋,屋内一片寂静,弹幕里的人都在问,两位先生是不是在大眼瞪小眼,比谁的定力更强。   两位先生没这么无聊,但也差不多。   走近厨房,才算传出了些细微的响动。   “咔哒”一声,郁恒章落完白子。   常先觉放下菜刀擦了擦手,研究起棋局;郁恒章则接替他的工作,继续切菜。   两位也是人才,被老婆留家里处理食材,边处理还边下上围棋了。   孟辉远举着手机:“……”   早听葛瑞秋说,舒琬做饭郁恒章会在一旁打下手,他还将信将疑,怎么也想不到郁总在厨房给人当帮工的场景,没想到这就亲眼见证了。   两位先生从各自的忙碌中抬起头,打破沉默,和孟辉远打了声招呼:“孟导。”   弹幕已经笑疯了。   「不是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不爱对话吗??和别人不都能正常交流吗hhh」   「同性互斥吧哈哈哈哈哈」   「说互斥他俩还对弈呢,哎呦我笑死,感觉能看他们四个人的日常看一百集」   「臣附议!来个一百集!」   ……   「等等我忽然发现自从进了屋导演的话变少了好多」   「能不少吗,郁恒章亲自下厨给他做饭,没看导演在随时待命」   「我以为在搞效果,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吧?郁恒章做饭就做呗,他不是人怎么的,做顿饭就这么金贵?」   「不是金贵不金贵的问题,郁恒章给剧组投了钱的,你想想你的超级金主爸爸在厨房亲手给你做饭吃,你能坐住不?」   那是必然坐不住的。   孟辉远也想进厨房帮忙,跃跃欲试半晌,终于找到了个机会,上前替金主爸爸剥蒜。   没多大的厨房里一下挤着五个人。   拿着锅铲、胳膊都挥不开的舒琬忍无可忍,怒而将葛瑞秋以外的三人全都赶出厨房,下到一半的棋盘也扔了出去。   他长舒一口气:“总算能站开了。”   葛瑞秋笑得拍桌:“不错嘛小琬,你成长了,就要拿出这种气势来!”   舒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居然二话不说把夫君赶走了诶!   但这好像也没什么新奇的。   大概都归功于郁恒章的包容,不知不觉间,舒琬越来越能融入现代社会的氛围,不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上一世的经历,于他而言都快成一场即将被遗忘的梦了。   ……   吃饭的时候孟辉远很有报复心理地将每一道菜仔仔细细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示了一遍,配合他扎实的镜头语言,外加口头描述,成功惹怒一众网友,势必要将无良导演送上热搜。   孟辉远满意地看着直播间热度飞增,架好手机坐下吃饭。   终于品尝到舒琬诱惑朋友圈诸多好友许久的手艺,果真图不虚传,吃起来比图片看着的还要好吃!   看到导演埋头炫饭的幸福神情,网友们更是恨得牙痒痒。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屏幕里的菜越看越香,舒琬的厨艺和孟导一起上了热搜。   这一波热度积攒完,差不多可以进入剧宣环节了,其实也不需要舒琬和葛瑞秋特别做什么,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就能带大家回到《盛世安》的场景。   所有人最期待看到的,自然是舒琬弹琴的画面。   地点选在了光线正好的榻榻米区,舒琬拿出新买的古琴,和葛瑞秋一左一右坐在镜头前。简简单单几个音,就像在剧组时那样,便带着葛瑞秋进入了角色。   瞬息间的情绪转变,让直播间的观众直观地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演技有多厉害。   哪怕没有扮相,哪怕场景不对,但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就能让人看出坐在这里的不是舒琬和葛瑞秋,而是颜无尘和洛王。   他们没有说太多台词,只即兴演绎了一个洛王在批公文间隙召颜无尘来弹琴的场景,弹幕里有开了视频网站会员的人,联想到最新几集颜无尘自毁双目证清白的剧情。   「啊啊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番外……如果洛王没那么多猜忌就好了,他们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轻松地对话吧,可惜,颜无尘也开始怕洛王了……」   「为什么怕?狗洛王又干什么了?!是哪里的剧情啊啊啊?预告里颜无尘不是瞎了吗?是不是因为这个?」   「昨天会员刚更新的内容,洛王怀疑颜无尘,无尘为了证明自己绝无二心,自毁双目QAQ」   「天杀的谁写的剧情!受不了了颜无尘好傻,居然就为当时的赏识之恩,情愿不要自己的眼睛!」   「总感觉剧情没这么简单……导演!能不能安排加更啊!急急急!」   孟导坐在屏幕后看着弹幕乐呵呵:“不急,该来的大刀总会抬上来的。”   “孟导,你再说下去我真怕粉丝会把你堵在机场胖揍一顿。”舒琬的琴弹完了,葛瑞秋快速从角色状态中抽离,身上的阴鸷和神经质消失不见,又是温和的葛老师,轻松地和导演开起玩笑。   常先觉坐在镜头后方,望向葛瑞秋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葛瑞秋注意到他的视线,笑道:“怎么?看我演戏被迷住了?”   闷罐子常先觉坦然点头:“嗯,很迷人。”   说得葛瑞秋老脸一红。   听到常先觉的声音,网友们纷纷喊话,让两位家属也入镜,一起互动。   实际上某个轮椅操纵高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舒琬身旁,替他扎起刚才在表演时有些遮挡视线的碎发。   「我就说郁总手腕上绑着个什么……还当某种新型黑科技,结果还真的是皮筋啊皮筋!随时随地给老婆绑头发是吧??」   「我刚还想说小琬的头发太长,考不考虑剪短一点儿,原来长发是这么用的啊,失敬了!」   「好熟练的手法……好可爱的丸子头……郁总,平时在家没少帮老婆扎头发是吧?」   「琬宝好像还沉在角色里,都不说话,乖乖的,这个年上悉心照顾年下的画面,谁懂啊家人们!」   毕竟是综艺节目的主场,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直播宣传电视剧。等会儿舒琬和葛瑞秋再互动一下,回答一些弹幕里的问题,他们就要出发去外面转转了。   隔壁家大爷地里的水稻最近在收割,正好可以去体验一下。   应各位网友的要求,五个人上下错开,都坐在镜头前。导演带着两个演员回答弹幕里剧情相关的问题,另外两位先生负责做盯妻狂魔,都盯着自家老婆,目光柔和似水。   孟辉远夹在其中显得无比多余。   “‘颜无尘宁愿不要眼睛也要留在洛王身边,是不是别有目的?’这个不能说哦,大家想要知道的话可以继续关注《盛世安》的剧集更新……”有大家带着,舒琬也渐渐掌握了直播的话术,配合着葛瑞秋和孟导,一起和弹幕互动。   郁恒章在旁边没事干,贴心地给舒琬剥了颗橘子。葛瑞秋看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橘子你们还在吃啊……”   他家的实在酸得不行,放冰箱里就再没拿出来过了。   舒琬掰了一半给好奇的孟辉远,自己吃掉另一半,小声道:“其实挺好吃的……上次我也说了,吃习惯就好了。”   孟辉远见舒琬吃得轻轻松松,便不当回事地将半个橘子直接塞进了嘴里。   随即他的面部表情就失去了管理,变得阴暗扭曲。   孟辉远被酸得皮都展开了,他接过葛瑞秋早有所准备的餐巾纸,一口吐掉嘴里的橘子,吐槽道:“这玩意儿也能吃习惯??舒琬你是真的牛。”   “其实我还打算问问葛老师这橘子是从哪儿买的,准备带一些回去……”冰箱里就剩一个橘子了,这还是舒琬这几天吃得克制。   葛瑞秋:“……”   葛瑞秋一言难尽道:“回头我去看看那个大爷还在不在吧。”   但他直觉大爷已经换位置了,不然容易被人打。   小插曲结束,大家正要继续看弹幕回答问题,坐在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忽然出声:“大家还有其它问题想要问我们的几位老师吗?一直刷屏弹幕就看不清了哦,大家多问问其它问题吧!”   留言区网友们正在飞速地刷着同一句话,工作人员出声后才渐渐有其它弹幕压上来。   弹幕闪得太快,其他四个人可能都没看清,没什么反应。   而舒琬则首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又立马注意到另一个关键词——怀了。   「舒琬爱吃酸的爱睡觉,食欲不振但长胖了,凭什么不能是真的怀了!」   怀了……   是他想的那个怀了吗……   弹幕都已经被刷上去了,舒琬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大脑轰的一下陷入空白,懵在了原地。 第51章   有一瞬舒琬觉得自己在耳鸣,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大梁都是亥时息,卯时起。来到现代也只是将时间顺延半个时辰,十点睡,六点起。   除了剧组熬大夜的那几天,他的生物钟一直都没变过。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随时随地犯困,整个人的精力大幅度下降,午休都能睡一个时辰,如果郁恒章不叫他,他很可能会直接睡到下午。   还有他的小腹,明明从来都没有长过赘肉,现在却鼓起了一点不显眼的弧度。   舒琬一直以为是自己吃得多了,可他刚住到郁家的那段时间,家里的阿姨得了郁恒章的嘱咐,每天给他做滋补养胃的饭菜。他那时看什么都新奇,吃得也不少,最后只是脸上有了点儿肉,面色看起来更好,腰围没有任何变化。   以及最明显的,他闻到油腻味就会犯恶心。   不止来到这里第一天的那碗鸡汤,之后的几天舒琬也有过犯恶心的时刻,只是他都没有表现出来,靠吃橘子硬压下去了。   橘子……舒府后院的那些姨娘们怀孕时口味也发生过变化,有的姨娘就莫名喜欢上了吃酸的,舒琬还曾经给一位姨娘做过酸枣糕……   哥儿怀孕应当和女子大差不差,都是相同的反应。他怎么就完全没想到过怀孕这回事,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夏天太热才胃口不好,才想要吃些酸的开胃。   明明这里的天气也不算热。   难到真的没有其它可能性了吗?   舒琬惶恐地想,他真的怀孕了?可哥儿不是很难怀孕么?   朱砂痣越显眼漂亮的哥儿,越容易受孕。舒琬的朱砂痣不在眉间,而是落在眼皮上,一睁开眼就看不到了,色泽也不够鲜艳。   当初刘家还以此为借口,将新妇入门半年肚子还没动静,都怪在舒琬自己体质不好不争气上。   而他和郁恒章除了第一夜是他喝醉了胡来,后面两个人都有做好防护措施。   关于怎么做防护措施,还是郁恒章教他的。说他虽然是男生,也要注意,不然事后容易发烧。   哥儿一般倒是不会发烧,但也是郁恒章提起来了,舒琬才知道现代有那么便捷的避孕方式。他打消了偷偷做麝香丸的念头,之后每次都有注意及时做好防护。   所以他才会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怀孕。   毕竟这个概率也太低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不会真的就是喝醉的那天,一次就……   “舒琬?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葛瑞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舒琬回过神,耳鸣的状况渐渐得到缓解,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弹幕也在问他怎么了。   “我……我有点儿头晕……”   这不是舒琬临时找的借口,猛地一下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怀孕了,他是真的有点儿坐不住。   微微发冷的手被身侧的人握住,舒琬转过头,郁恒章却并没有在看他,而是对着镜头温声解释:“他前两天感冒了还没完全好,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下。”   那只手用了些力,拉着他站了起来。舒琬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在发软。   郁恒章一路牵着他离开了镜头,离开了客厅,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卧室。   男人随手取过几件衣服,遮住屋里的摄像头,接了杯水放到舒琬身边。   伸手拨开舒琬额际有些汗湿的碎发,郁恒章摸了摸他的头,确认他没在发烧。   “还好吗?”温热干爽的手掌贴在舒琬脸侧,拇指轻轻蹭了蹭,声音轻柔,“哪里不舒服?”   舒琬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他只能侧头贴贴郁恒章的掌心,哑声道:“我没事,先生。”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没事。”郁恒章把水杯递给舒琬,还待要说些什么,卧室的门被敲响。   眉尾微扬,郁恒章放下手转头道:“请进。”   先前负责盯着直播的工作人员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工作人员一进来,就先对着舒琬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舒老师,今天的事是节目组疏忽了!”   舒琬还没缓过劲儿,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解释:“是这样的,咱们的节目现在播出了两期,有很多网友用节目中的片段剪辑视频,然后您和郁先生的片段……被网友剪了个……嗯……大概有点类似泥塑的视频……”   工作人员眼睛一闭视死如归道:“简单来说就是您怀孕了的剧情剪辑!”   舒琬:“……”   刚好起来一点的心情又变得分外沉重。   工作人员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舒琬奇差的脸色,心一凉。   看来少爷果然是因为看到了那些刷屏的弹幕,才会忽然要离场。他应该是对这种事很介意吧……毕竟郁家情况特殊,都说郁恒章迟早会踹了舒琬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网友们只是图个乐子剪cp视频,殊不知这种视频是在舒琬伤口上撒盐啊……   工作人员做好了被少爷迁怒的准备,在被当成出气筒前快速把话说完:“那条视频的传播度很高,节目组没能及时发现并制止这种对您名誉有损的视频传播,是节目组的疏忽。”   “以及今天没能提前做好各类弹幕突发状况的应对预案,也是节目组这边准备不足,接下来节目组会私信要求对方删除侵犯您名誉的视频,舒先生您这边还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   郁恒章看舒琬懵懵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干脆开口道:“先不用联系剪视频的人,说到底,这也只是网友们的一种娱乐形式。既然上了综艺节目,就会有被人剪恶搞视频的可能,更何况对方的本意不是要恶搞舒琬。”   “越是禁止,网友反而会起逆反心理。”   舒琬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郁恒章对工作人员道:“这件事怎么处理,我们商量过了再和节目组对接。网友刷弹幕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不用这么紧张,你先去忙吧。”   工作人员这会儿比舒琬还懵。   刚才郁恒章直接带着舒琬离开,回到卧室又是遮摄像机,又是关收音麦。节目组的领导都炸了锅,直接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想,深怕舒琬一气之下直接退出节目,紧急给在现场的人打电话,让她过来诚恳道歉顺便试探一下口风。   结果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带过啦?   等工作人员晕乎乎地离开房间,舒琬才看向郁恒章,顿了顿小声道:“所以你们其实都看到那条弹幕了?”   “看到了。”郁恒章无奈,“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会装作没看到,让这件事直接过去,网友们也只是一时口嗨。”   郁恒章重新握住舒琬的手,向他确认:“所以你的确是因为大家都在刷你怀孕了,被吓到了?这样的话让你觉得很不舒服?”   舒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粉圈里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群体存在,她们大部分没有恶意,但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了,你也有权表达出你的态度。让节目组出面的话有点儿太过官方了,容易造成网友抵触,你可以用自己的号发一条微博,内容怎么发需要和你的经纪人商量一下。”郁恒章思量片刻,对舒琬弯了弯眼睛,“如果徐才茂不让你发,我也可以找回一下我的微博密码,用我的号发一篇申明,请各位网友尊重我的丈夫,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舒琬被郁恒章这样耐心地哄着,反而愈发委屈。他很想问问郁恒章,如果他真的怀孕了,郁恒章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   “先生我不是介意这些弹幕……”话几次涌到嘴边,都说不出口,舒琬只能道,“总之视频和弹幕都没关系,我没有不高兴。”   “是吗?那你的嘴巴怎么都能挂油瓶了?”郁恒章牵着舒琬的手,毫无预兆地凑近亲了亲舒琬干涩的唇,“别想那么多,也不用迎合世俗,你要是觉得这样的‘玩笑’很过分,那它就不再是‘玩笑’了,你可以拒绝它,没人会因此而指责你,如果有,那就是他们的不对。”   在郁恒章连蒙带猜的认知里,舒琬应该来自科技尚未发展的古代社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舒琬很顺利地接受了和一个男人成婚,但通过舒琬的言行举止,能判断出舒琬来的地方应当民风保守,很注重礼仪尊卑廉耻。   现代社会开放的文化对于这位穿越而来的小古人大概还是太超过了。   小古人接受不良也很正常。   自认为掌握了老婆心态的郁总自信开口:“再说你也不是真的能怀,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舒琬:“……”   郁恒章眼睁睁看着舒琬的嘴更憋了,这次连眼眶都红了。   郁恒章:“……”   舒琬很少被人哄,郁恒章愿意这样一句一句开解他,对舒琬来说已经足够了。   虽然先生一句话都没开解到点子上吧。   卧室和客厅不在一个方向,关上门,里面很安静。在回去继续完成节目录制前,舒琬在这个遮住了摄像头的房间里和郁恒章接着吻。   先生的手按在他的后颈,不轻也不重。   深陷轮椅的拥抱,纠.缠.交.融的呼吸。   舒琬溺在郁恒章的怀里,在先生哄孩子一样的安抚中,惶惶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无论如何,先生还在他身边,还抱着他。舒琬不敢百分百肯定,但他想,郁恒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只是他现在实在缺乏开口说出自己和其他人都不同的勇气。   何况到底是不是怀孕了,舒琬也还不能确定。   所以再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向郁恒章坦白…… 第52章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知道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一旦知道了,浑身上下哪儿都开始不对劲。   自从发现自己疑似怀孕,舒琬的孕后反应更严重了。   早上起来刷牙,刷着刷着他就开始对着水池干呕,还好郁恒章不在身边,不然又要说带他去医院检查。   现在舒琬可不敢再随便出入医院,医院里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仪器,谁知道哪个就能查出来他的肚子里揣着个崽。   节目录制已经接近尾声,舒琬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抱着手机,一直在翻各种资料。   他查过,这个世界果然没有男人能自然受孕,除非是双性人,可他应该也不算是双性。哥儿就是哥儿,而这个世界没有哥儿。   舒琬像只孤独的小怪物,怀揣着巨大的秘密,独自惴惴不安着,时不时就会设想,郁恒章知道他怀孕后会有什么反应。   惊喜娶了个男人还能有个孩子?   亦或者觉得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会怀孕很恐怖,很猎奇。   舒琬一会儿觉得郁恒章那么好那么温柔,肯定不会抛弃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另类了,郁恒章肯定会被吓到,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很恶心。   心情每天都在大起大落,可能也和肚子里的宝宝有关系。   舒琬忧愁地摸了摸小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郁恒章解释自己能怀孕这件事,总不能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郁恒章就不光要带他去看身体,还要带他去看脑子了。   “想什么呢?”正想着,郁恒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舒琬吓得一颤,手飞速从小腹上撤下来,蹭了蹭榻榻米:“没、没想什么呀。”   郁恒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轮椅停在一边,郁恒章弯腰将腿上的半个西瓜放在舒琬身侧:“今天天热,前面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放了一会儿了,现在吃刚好。”   “谢谢先生。”舒琬说着,却没有把西瓜抱起来挖着吃的意思。   “不想吃?”郁恒章问他。   “我等一会儿再吃……”舒琬讪讪地移开视线。   落地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榻榻米上,倾斜出的角度正好框住舒琬,将他牛奶白的肌肤照得发亮。   怀孕的人不宜吃生冷的东西,应该适当晒晒太阳。   这些是舒琬结合后院怀孕姨娘时看到的真实情况和网上查到的资料,总结出来的注意事项。   他这几日在恶补孕期相关的知识,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关在舞蹈室里整日练舞,做了那么多大开大合的动作,就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生怕肚子里的小家伙之前没吃好,营养不良,连做饭的食谱都换成网上的孕期妈妈营养餐了。   目前郁恒章还没有发现舒琬在饭菜上动了“手脚”,但这几日舒琬一看到郁恒章就会想到要找机会坦白,压力山大,情不自禁便会有些躲着郁恒章。   先生肯定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郁恒章目光垂落,看舒琬沐浴在阳光下,睫毛轻颤,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问:“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舒琬磕巴了一下:“没、没有啊。”   “嗯。”郁恒章也不知信了没,他伸手碰了碰的舒琬被晒得暖乎乎的脸颊,手指不经意间蹭过薄薄眼皮上的红痣,总觉得那颗痣的颜色变鲜艳了许多,在阳光的照耀下衬得舒琬身上多了份说不上的圣洁。   太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逝,郁恒章将舒琬掉落的发丝捋至耳后,轻声道:“有事不要瞒着我,可以和我一起商量。”   舒琬的心微微动了动,迟疑了须臾,抿唇道:“我知道了,先生。”   ……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三组家庭的家庭成员分开,和其他家庭的人一起出游。   舒琬和葛瑞秋、袁忻一组;郁恒章和常先觉、孙嘉怡一组。   他们分两辆车,去了一个离得不远的古镇景区。   和家属分开了,三人一路上什么都聊。葛瑞秋先抱怨常先觉昨晚在他特别累的时候非要拉他做家务;袁忻则吐槽孙嘉怡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态度十分敷衍。   轮到舒琬,舒琬憋了半天,说:“郁先生总是把我当小朋友哄。”   葛瑞秋:“……”   袁忻:“……”   也许这不能怪郁恒章呢……   舒琬不是很服气,他肚子里都揣着一个崽儿了,怎么还能算作是小朋友。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袁忻羡慕道:“在郁总的人眼里你永远都像小朋友一样可爱,这样很好呀,我倒是想让我家那位哄哄我,她就只会先把我惹生气了,再给我降火。”   葛瑞秋笑道:“我发现小琬不喜欢别人说他没长大。”   “不是不喜欢。”舒琬解释,“可我的确已经长大了,不是小朋友了。”   舒琬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他自己也描述不出来这种细微的感受。   “其实感情里可以适当像个孩子一样向对方撒娇,也是种爱情的保鲜剂吧。”葛瑞秋道,“毕竟咱们这种家庭一般都不会有孩子,想要找回点童心也只有靠两个人互相宠了。”   “其实我们之前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但我们俩的工作都太忙了,孩子领回家也不能保证可以很好地陪伴她长大。”袁忻说道。   葛瑞秋感叹:“我还挺喜欢孩子的。能把一个小朋友从孩子养大成人,也是种人生体验。不过有些时候就是要做出取舍,能和常老师相识相伴,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两个人的话题很快从孩子聊去了别的地方,舒琬却还停留在孩子的部分。这几天他看的都是孕期的内容,对宝宝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婴儿的形象。   听了袁忻和葛瑞秋的话,舒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婴儿会长大,会长成小朋友,会长成一个和他一样的大人。   这真是,好奇妙的一种感受。   他的肚子里有着他和郁恒章的血脉,这个孩子会和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会开口叫爹爹,会一点点长高长大,去认识这个世界,开启一段属于他的人生。   舒琬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一个小小的生命蕴含着多大的力量,代表着什么样的奇迹。现在他只是想象一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能会有的未来,就觉得心里软软的,莫名很想流泪。   抵达古镇,他们不只是过来玩,也带着一个小小的任务,需要为自己的另一半准备一份小惊喜。惊喜形式不限,大家自由发挥。   两组人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也不怕撞上。   舒琬一行人边走边聊,陆续都找到了心仪的礼物。下午大家在一家茶屋休息了一会儿,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   二十天,差不多三个星期的录制,三组家庭的人从陌生到熟悉,群名都从「翻开爱的篇章」变成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好像是葛老师改的,还被袁老师吐槽过手机里已经有三四个这样的群了。   因为第二天的机票时间都不一样,今天分开后大家就要暂时说再见了。   回到小村庄,两组人在路口碰了面,各自走到自己的另一半身边。   大家准备的小惊喜小礼物提前被工作人员放回了各自的别墅,只有当事人知道藏在哪里,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送给爱人。   “舒琬,我说想和你合作没有开玩笑哦,我下部电影的剧本还在写,但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看完你在《盛世安》的表现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到时候剧本初稿定好了我发你,你要是有档期,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新人导演。”孙嘉怡笑道,“我们剧组伙食比孟导那儿的好哦!”   袁忻点头:“我作证。”   葛瑞秋凑热闹:“有没有什么小角色可以让我友情出演一下呀?”   孙嘉怡大笑:“有的话一定叫你,葛老师,你还可以带着家属一起来。”   走到分叉路口,三组家庭的人各自在不同的方向,舒琬和他们挥挥手告别,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舍。   小村落的日子太悠闲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们也性格特别好,让人很想一直这样住下去。   可惜悠闲的时光很短暂,吃完在这个小村落的最后一顿饭,舒琬和郁恒章一起收拾好碗筷,不由相视一笑。   郁恒章先问了舒琬:“准备了什么小惊喜?”   嗯,你快要当爹了,这件事够不够惊喜。   舒琬思维跑毛了一秒,到底是不够胆子在这种时刻说出这么重量级的话。   屋子里数不清有多少摄像头对着他们呢。   舒琬去卧室衣柜里拿出了拜托工作人员藏好的东西,是一副画。   下午路过一家书画社,舒琬进去借了笔墨纸砚,自己动手画了一副郁恒章的白描画像。   画中的人眉目英俊,轮廓凌厉,一头乌发高束,目光平淡地望向前方,唇角带笑,气质斐然。   “古装?”郁恒章饶有兴致的看着舒琬的这幅画作。   “之前在剧组拍戏,有想过先生如果是古装会是什么样……”舒琬小声解释。   其实是想过郁恒章如果在大梁,会是什么样。肯定也是豪门里的贵公子,端庄文雅,被无数哥儿惦记着。   “是吗。”郁恒章没有拆穿舒琬画的服装制式和《盛世安》根本不是一种风格,他只关心,“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好看的我都不敢认了。”   “哪有,先生本来就是这样的。”舒琬问,“这个小礼物先生喜欢么?”   “喜欢。”郁恒章侧头亲了亲舒琬,“想拿去挂在办公室里。”   舒琬则认真考虑了一下:“……陈助理会发飙的吧。”   郁恒章很有昏君架势道:“不管他。”   “先生,那你的小惊喜呢?”   窗外忽然亮起绚丽的光,“砰”的一声随之传来。   有人在外面放烟花,不知道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另外两组家庭里谁准备的惊喜。   舒琬和郁恒章一起去了屋外,在廊檐下看着一束束璀璨的烟花照亮夜幕。   舒琬的眼睛里映照着漫天的火树银花,唇角漾出一抹笑意,他转过头兴奋地拉住郁恒章说:“先生!您快看……”   郁恒章牵住舒琬的手,握在了手心。   舒琬没说完的话渐渐就停了下来。   郁恒章笑了一下道:“先说明,这烟花不是我安排的。”   “但借花献佛。”郁恒章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这是我准备的小礼物,也是手工制品。”   盒子打开,一枚晶莹剔透水晶戒指在烟花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虽然现在再说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我想这枚戒指的意义总归是不同的。”郁恒章仰头看着舒琬,烟花的光在两个人之间明灭闪烁,“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一百天,舒琬,我想再问你一次。”   “将来无论贫穷与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爱你,珍视你。”   “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舒琬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是婚礼那日郁恒章戴在他手上的,后来拍戏,他就摘掉了。这次来拍综艺,徐才茂特地从公寓柜子里翻出来,又让舒琬带上。说是怕网友显微镜,借题发挥。   戒指对舒琬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对现代人来说,婚戒大抵代表着一种誓言。   他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不是定制款就是限量款,价格高昂。而郁恒章手里的,是他在古镇临街的小店里用花了几十块钱烧出来的玻璃制品。   哪一个更有价值一目了然,但他们都明白这两枚戒指代表的意义不同。   前者是他们为了完成一场完美演出必须要有的工具,后者则是郁恒章对舒琬的承诺。   舒琬的嘴唇颤了颤,忽然明白了早上和葛瑞秋他们聊天时解释不清楚的那种情绪是什么。   他不希望郁恒章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时刻哄着,他想要成为站在郁恒章身边的人,是能和他一起面对贫穷富有、疾病健康的伴侣。   原来郁恒章也是这样想的,他叫他小朋友,但也有将他看作自己的伴侣。   抛开这段被安排好的婚姻,郁恒章还愿意再问他一遍:舒琬,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舒琬小声道:“我愿意……”   烟花的声音太响亮,舒琬又回答了一遍:“我愿意!”   郁恒章笑了,他动手摘下舒琬手上那枚由陈助理抽空去挑选的铂金戒指,换上了他自己在路边一点一点烧制打磨好的玻璃戒指。   牵住舒琬的手,郁恒章将他拉弯下腰,仰头凑近道:“……谢谢你的愿意。”   灿烂的烟花下,他们接着吻,和婚礼那日很像的姿势,用截然不同的心境。   舒琬其实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冒着被所有人当作异类的风险,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此刻他想,这个世界有很漂亮的风景,有形形色色的朋友。   还有一种名为“爱”的情感,热烈而真实地存在着。   他想邀请肚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也来这里看看。 第53章   回到本市,郁恒章一下飞机就被陈助理半路劫走,拉去公司处理事务。   舒琬这边也闲不下来,才休息了一天,徐才茂带着几个采访和杂志拍摄的邀约找上门,将他日程表又一项项填满。   住在村子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回了家,舒琬发现还是家里轻松,没有时刻亮着绿光的摄像机,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可惜躺了没多久又要出门,直直跑了快两周,才把积攒下来的拍摄和活动处理完。   郁恒章那边也格外忙碌,两个人一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见上一次面。   舒琬将郁恒章送给他的那枚戒指珍而重之地收进柜子里了,怕带着磕碰到。   而他的肚子,在匆匆忙忙的工作中又长了些。洗澡时侧过身,已经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明显的起伏。   连徐才茂都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脸上有点儿肉是好看,也别养得太过头了。演员上镜胖一圈,以后要是拍电影的话,那得胖两圈!你现在这样刚刚好,不能再圆了。”徐才茂警惕,“我看了你那节目,郁恒章给你喂什么你都吃,以后可不许了啊,投喂完他是开心了,回头轮到你减肥的时候可有你哭的。”   舒琬小声辩解:“我现在没乱吃了……”   但也架不住肚子里的崽儿急需营养啊……   月份大了些,舒琬的孕吐反应好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食欲激增。他已经尽量控制好饮食,少食多餐,及时运动。但该长的肉还是会长,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目前还能靠着宽松的衣服遮一遮,等肚子再大一点儿,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舒琬和徐才茂商量:“进新剧组的事可以拖一拖吗?我最近可能都不太方便……”   “不方便?你有什么安排?”徐才茂看他,“你挑出来的两个剧本我都联系过了,正好不怎么急,你准备等多久?”   舒琬掐指一算,迟疑道:“八个月?”   徐才茂:“……”   “八个月?!”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徐才茂的吼声。   见舒琬没有反驳的意思,那就不是自己听错了,徐才茂怒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要退圈得了!”   舒琬可怜兮兮,他已经按快的算了,只算了崽儿出生和他养月子的时间。而且他也不一定出了月就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只能说到时候他尽力。   “你有什么事要忙?郁恒章打算给你个公司让你去当主管了?”徐才茂气道,“还是你要去国外留学读金融了?”   “金融?”舒琬茫然,他实在不会说谎,只能弱弱解释,“不学金融,是我的身体原因,嗯,身体有些……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徐才茂一下紧张起来,“哪儿不舒服?检查过了?要做手术?很严重?”   他喃喃自语:“要休息八个月,那应该是相当严重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有事儿你要早说啊,这几天还给你安排了这么多工作!”   “也不是。”见徐才茂这么关心他,舒琬心里一暖,安慰道,“没那么严重,就是要花费的时间有点儿久,但我现在还能出镜,只是剧组的拍摄周期太长了,会不太行。”   不想徐才茂太为难,舒琬灵机一动道:“或者最近进组,三个月内能拍完的戏,我应该可以接。”   “最近应该可以?”徐才茂狐疑,“你到底怎么了?给你放假可以,起码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吧?”   舒琬一时说不上话。   “笃笃”。   徐才茂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个人同时抬头,又同时被闪瞎了眼。   敞开的办公室门上靠着一个身着花衬衫沙滩裤的男人,那人摘下墨镜,对舒琬抛了个媚眼,暧.昧道:“听说小美人来公司了,我过来看看。”   徐才茂:“……”   徐才茂:“梁总,恕我直言,这里是公司,不是马尔代夫的海滩边上。以及您刚才的行为涉嫌职场骚扰,我要报警了。”   梁适:“……”   “你怎么能报警抓你的老板,我被抓了,这一公司的人可怎么办?”梁适将摘下的墨镜别在了衬衫领口,他漫步到舒琬身边,“不过我的确刚从海边回来,而我刚才也不算骚扰,毕竟我和小琬可是好朋友,对吧,宝贝?”   梁适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舒琬身侧,二郎腿一翘,手支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像是在对舒琬放电。   比起第一次见到梁适时的慌乱,如今的舒琬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已经能独自应对老板的职场性.骚.扰。   他点了点头,面色不变地客气道:“梁总。”   “呀,你怎么不害羞了?”梁舒放下手惊奇地笑道,“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的明星体验还不错?有长进了嘛。”   “不错什么不错,人都要跑了。”徐才茂没好气道。   “跑了?怎么,小美人你终于要抛弃郁恒章那个老男人了吗?”梁适眼睛一亮。   徐才茂:“……”   郁总交友不慎啊。   徐才茂:“我刚开了录音,这会儿就给郁总助理发过去。”   梁适脸色一变:“有话好说!”   刚度完假,满嘴跑火车调戏美人的毛病还没改回来,梁适咳了一声,稍作收敛,了解了一下舒琬和徐才茂正在谈的事。   “八个月?那是有点儿久啊。”他摸了摸下巴,也问舒琬,“你有什么事吗?”   舒琬刚又想了想,决定把郁恒章搬出来当挡箭牌,反正崽也有他的一份:“是郁先生的事。”   “郁恒章的事……”本以为梁适还会接着问,没想到他一听是郁恒章的事,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轻浮尽数收敛,神色有些严肃道,“嗯,你这段时间的活动是要停一停,不要太张扬了……恐怕也没多久了。”   “什么没多久?”徐才茂皱眉。   别说徐才茂,连舒琬都没听明白。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梁适当时是在说什么了。   既然暂时不用进剧组,舒琬的工作安排就宽松了许多,可他还是很少能见到郁恒章。   这几日郁恒章像是要把录节目落下的时间全都补上,每天早出晚归,舒琬又时常犯困,经常他睡着了郁恒章才回来,等他醒了郁恒章已经又走了。   只有偶尔睡梦中听到的轮椅声和落在脸侧的亲吻,能让他确定郁恒章回来过。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郁恒章回家,说要带舒琬去趟老宅。   车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天际遥遥传来闷雷声,不是个好天气。   “爷爷的情况不太好。”郁恒章平静道,“今天宣读遗嘱,所有人都要过去。”   不安得到证实,舒琬不知该如何安慰身侧的人,只得紧紧握住郁恒章的手。   到了老宅,客厅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见郁恒章和舒琬来了,坐在主位的方书雅开口:“好了,爸还在呢,一个个的丧着张脸干什么?整理一下情绪,准备进去吧。律师已经在里面了。”   郁家二叔迟疑:“还有人没到吧?”   他看三叔郁方存:“郁娴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和爸置气呢?”   郁方存没好气道:“我和她十多年没联系过了,不知道。”   “郁女士说过不会再踏进郁家半步,不用等她了,进去吧。”郁恒章开口。   二叔母嗤笑一声:“咱们这个小妹还怪有志气的,现在不来,以后也别和郁家有牵扯好了。”   三叔母没搭话。   公布遗嘱就是在分家产了,舒琬敏锐的察觉到在场的人彼此之间火药味浓重,连一向闹腾的郁柏都没了声音。   舒琬紧跟着郁恒章,一起去郁老爷子的卧室。   宽敞的卧室一下子站满了人,舒琬见到了脱相严重的郁启烽。他依旧坐着,却已经用不上力了,完全靠在摇起来的床里。   没有再多的开场白,几名律师一一整理好文件,郁老爷子点了点头,其中一名站出来,开始宣读遗嘱。   数不清的财产罗列,复杂的分割转让,一串串数字听得舒琬脑子都晕晕的。他观察着房间中众人的神情,除了方书雅和郁恒章没什么表情,其他人都微微皱着眉,看着不像是不满,也不像是满意了的样子。   舒琬又将目光投向闭着眼睛听律师读遗嘱的郁启烽,忽然觉得这个拥有着厚厚一叠财产证明的老人家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这么多的人站在这里,他们低头听律师一项项列数能分到手的财产,没有人将目光投向床上的老人。   “……以上内容自遗嘱人逝世后生效,在此之前,仍可由遗嘱人在意识清醒的前提下随时修改变动。”   律师说完最后一句,所有人的目光这才齐刷刷看向郁启烽。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一片沉闷中,郁启烽开口道:“好了,遗嘱也念完了,有些文件需要你们签署,其他人先和律师出去吧。镇权,方存,恒章,你们三个留下。”   舒琬低头,郁恒章握了下他的手,低声道:“和妈一起出去吧,有要签的东西,就让她先看一眼,不要乱签。”   舒琬点点头,最后抬头看了看郁启烽,老人家的目光也恰巧向他投来。   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郁启烽对他和善地笑了笑。 第54章   郁家的东西分得很细,没到场的郁娴也分得了一部分股权,虽然只是几家下属公司,但听说已经够现在在某家企业里当主管的郁娴一辈子衣食无忧。   二叔母很是不屑,觉得老爷子何必热脸贴冷屁股,照顾这个不孝女。   三叔母跟着附和,谴责郁娴太狠心。   方书雅帮舒琬看完了两个房屋转让的合同,确认无误后让他签了字,就准备带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彼时郁家二叔和三叔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而郁恒章还留在里面。   方书雅拍了拍满脸担忧的舒琬,安慰他:“没事,一会儿也就出来了。”   ……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郁恒章转动着轮椅,去到了郁启烽的床边。   老人家蒙着层翳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郁恒章的脸,枯瘦的手费劲地搭在他腿上,没什么力气地捏了捏:“你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爷爷现在人老了,眼睛不好使,有时候看到你,恍惚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宇宏。”   郁恒章不说话,郁启烽的手挪到他的轮椅扶手上,拍了拍:“但一瞧见这把椅子,又让我想起来,眼前的不是宇宏,是恒章啊。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大儿子,也让我的长孙在轮椅上坐了十多年。”   “十五年。”   卧室里静了静,积水滴落,砸在窗柩上,重重一声,郁启烽叹道:“是啊,十五年。”   “十五年,恒章,你在这把椅子上坐得也够久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郁启烽似乎在暗示些什么,郁恒章不搭话,脸上的表情像是雕刻好的假面,毫无变动。   等不到郁恒章的回应,郁启烽力竭地靠回床上,气弱道:“曾经我觉得你爸爸就是这个庞大的家族产业最好的继承人,我尽心尽力培养他,手把手教他,也教他的两个兄弟,让他们都辅佐好自己的大哥。兄弟齐心,寰宇必然能得到更长久的发展。”   “……是我太理想了。你二叔庸碌,三叔心术不端正,如今看来,最稳重的倒成了小一辈。你比你爸爸在这个年纪时还要成熟,寰宇交到你手里,爷爷放心。”   外面的人还在揣测的寰宇最终归属权,就这样被郁启烽轻飘飘说了出来。而唯一听到的人目光平静,漆黑的眼眸里没能泛起任何波澜。   “只有一点。”郁启烽直直望向郁恒章,“小柏的事已经彻底翻过篇,你这场闹剧一样的婚姻也该结束了。”   “恒章,你年纪不小了,有个孩子稳定下来,才是正途。这件事没得商量。”   郁恒章静了许久,轻轻笑了笑:“爷爷,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郁启烽咳了咳,骨子里的古板执拗展现出一角,“家族传承,不能就这么断了。”   “家族传承……”郁恒章淡淡道,“一个孩子太少,所以您说自己此生唯一的挚爱是奶奶,但在奶奶去世后,还是接连娶了两任夫人。”   “家族只能由男人继承,所以小姑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您的一个正眼。”   “父亲去世,您只来医院看过一眼,听医生说我将来站起来的几率不大,您就再也没有接过我的电话,所有的事都交给助理去办。直到我坐着轮椅,在海外的公司干出了成绩,您才记起来还有个残废的孙子在国外。”   “孩子,你现在是在怨我吗。”郁启烽的语气很平和,“你知道的,你父亲出事前已经在逐步接管寰宇,他的突然离世给寰宇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相信如果你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是不关心你。没再去看你,是因为知道你性命无忧。去海外,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助理再三确认过你的意愿,你坚持要去,我就让他给你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我没有怨您。”郁恒章道,“我只是想告诉您,孩子没那么重要。”   “您有四个孩子,到头来,能用的也只有我这个残废。”   “郁恒章!”郁老爷子猛地咳了几声,想到这几日传来的消息,还有方才郁恒章仰头和舒琬说话时的模样,他嘶哑着声音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你不会真准备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吧?”   “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郁恒章靠回轮椅,平静道,“爷爷,您的很多观念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适用了。”   “你以为我真的除了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的二叔和三叔吗。”郁启烽强撑起一丝威严。   郁恒章却调转轮椅,准备离开了。他侧头看向郁启烽,笑了笑,又说了一遍:“爷爷,那重要吗。”   郁启烽眉头微皱,他很快从郁恒章的眼睛里确认了什么,神色忽地一变,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跌回床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初秋的寒气顺着被吹开的窗沿往屋里钻。   “恒章,你长大了,爷爷管不住你了……但是你记着,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别再深究了。”郁启烽太累了,他眼睛里的气力散尽,目光悠远,望去了时间的长河里,“……等你有了孩子,你会明白的。失去宇宏,我不是不痛,只是,人终归要权衡利弊,做出选择。”   郁恒章路过古朴的窗柩,关紧了那一道漏风的缝隙,轮椅到了门边,顿了顿,他轻声道:“可惜,爷爷,我不会有孩子,所以也没有办法体会到您的为难了。”   ……   郁启烽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家用医疗器械不够用了。二叔和三叔家商量着要不要把老人送去医院,最后郁启烽自己拒绝了,说要留在家里。   家里的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忙,二叔母和三叔母也各有各的事要干,时不时回老宅陪陪老爷子的就成了郁柏和三叔的儿子郁辉。   舒琬偶尔也会陪同方书雅一起回趟老宅。   就像梁适比舒琬还要早知道郁家最近有事,时间一久,郁启烽快不行了的消息根本压不住。刚有一点儿风声传出去,媒体小报们立马像是闻到腥味的狗,纷纷出动,一篇篇半真半假的八卦新闻迅速铺满网络。   郁家的巨额财产到底要如何分割成了众人讨论的热点。   而大热婚综刚刚播完的郁恒章,无疑成了媒体重点关注的对象。网友们都在猜测他前脚刚在综艺上向同性伴侣深情表白,后脚参与家产争夺,到底有没有优势。   「无论是自身的条件还是外部的条件郁恒章都不行啊,年轻,和两个叔叔差着一辈,腿又是废的,后代也没有,郁启烽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家产交给他」   「早听说郁恒章从寰宇总部退出来了,后来还跟着他那个小明星去参加综艺节目,应该是知道自己没可能,自暴自弃了吧」   「扯淡,郁恒章什么能力,他那两个叔叔又是什么水平,你当郁恒章当年一个人把寰宇海外市场打开是白干的吗?孩子多大个事,有钱人那么多办法,迟早会有」   「我看他和舒琬也就那样,婚综都说好甜,看了一集舒琬全程心不在焉,到底甜在哪里?两个人的表演痕迹太严重,全都是作秀,迟早得分」   「舒琬也清楚自己没孩子迟早被踢出局吧?能让郁恒章在恋综上给他表白,算聪明的,以后就算他糊了,只要郁恒章还在,他就能把这段拉出来再炒作一次」   「早说了,狗都不信豪门爱情,全是利益置换,看着吧,不出三年绝对离婚!」   ……   “网上的话你不要太在意了。”   郁家老宅的回廊,舒琬挽着方书雅的手臂慢慢走着,二人停在一个小亭子前,坐下休息。   “经纪人把我的软件都卸掉了,不让我看。”舒琬说。   “嗯,不看挺好的。”方书雅笑了下,“推测来推测去,发的竟是些胡扯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郁家装了监控,一个个描述得绘声绘色,我都快信了。”   舒琬跟着扬了扬唇,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方书雅看他:“怎么了?网上的没看到,现实里听到别人说什么了?”   舒琬一顿,意识到自己又走了神,他赶紧摇头,说:“没事……就是郁先生最近很忙,每天都见不到他。”   “公司要交接的事太多,是要忙一阵儿。”方书雅笑,“怎么,你想他了?”   舒琬闹了个大红脸:“……没有。”   他又想了想:“有那么一点点吧……”   不是他想,是肚子里的崽儿想。   嗯。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孩子。”方书雅笑得不行,“结婚前恒章还总说什么约定,他心里有数,现在不还是粘乎得很。”   舒琬歪歪头,没听太懂。   “最近外面的声音太多,你也不方便再露面,恒章怕你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专门打电话叮嘱我没事就把你带上一起出门。”方书雅挪揄道,“你们夫夫俩不互相表达关心,让我这个当妈的做中间人传话算怎么回事。”   “妈……”舒琬羞得不行,郁先生总是这样,当面不说什么,背后里替他做安排。   每次发现一点郁恒章默默无闻的关心,舒琬都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了糖果的宝箱,甜甜的。   “哈哈,我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但我看了你们那个婚综,恒章那个孩子,装不来这些。”方书雅目光温柔道,“我对恒章没什么要求,他自己过得舒心就好,所以你们两个能好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孩子的事不用太在意。”   舒琬的表情一僵,方书雅见他这幅模样,猜他嘴上说得没看,实际上还是看到了网络上乱七八糟的内容。   她握住了舒琬的手,道:“恒章他对孩子也不看重,不如说他一直都应付不来小朋友,小朋友们也怕他。说真的,我实在想象不到他带小孩的场景。”   “所以你也不要觉得郁家的人就必须有后代,恒章他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方书雅拍了拍舒琬,玩笑道,“尤其别再说什么要纳二房的话了,吓死人了,外面的媒体都不敢这么写。”   舒琬:“……”   在现代待得久了,他自然也知道自己当初对方书雅说的那番话有多离谱。   死去的回忆攻击了一下舒琬。   舒琬愁上加愁。   方书雅这一段话,让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自己揣着个崽了。   最近家里的事多,郁恒章也忙得见不到人影。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添乱,可再拖下去,崽儿就真的要藏不住了。   ……   当晚,舒琬陪同方书雅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现场的媒体一看到舒琬像亲儿子一样挽着方书雅的手臂出席,镜头纷纷调转,闪光灯不要命的狂闪。   好在这种场合不需要接受媒体的采访,舒琬和方书雅进了场,都偷偷松了口气。   舒琬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完全就是来凑热闹的。方书雅带他举了两次牌,拍下了两幅油画。   进入后半场,他向方书雅打了声招呼,起身去洗手间。   现场的空气太闷,内场记者还在角落里对着他们虎视眈眈,舒琬就是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刚走出大厅,他迎面撞上了一位认识的人。 第55章   说是认识,实际上舒琬见了他那么多面,都还没和他说过话。   真正和他认识的,该是原主。   那人惯常披散着遮住小半张脸的中长发今天束在了脑后,扎着个小揪揪,露出苍白清秀的脸庞,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颓丧感便愈发明显了。   长风破的鼓手,常明灏,穿着一身和晚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T牛仔裤,双手插兜,挎着个斜挎包,半靠在外厅的角落里,不知道是在等谁。   守在大厅门口的服务生时不时就要看他一眼,常明灏不为所动。   舒琬本打算装作没看到他,就这么走过去。   谁知道常明灏漫无目的的视线扫过他,眉尾微挑,忽地站直了身,竟直接跟上了舒琬。   “这儿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说话。”常明灏路过舒琬时柔柔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向着一个人少的方向走去。   舒琬略作思索,决定跟上去,看看常明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在等我?”   “不然呢。”大厅后的一片空中花园,灯光昏暗,草木遮蔽的角落里,常明灏停住了脚步,他拉开斜挎包的拉链,“我没邀请函,进不去,还在想如果在这里也等不到你该怎么办。”   “结果你自己就出来了。”舒琬注视着常明灏从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就被丢了过来,他慌忙接住,才发现常明灏扔给他的是一个密封着的文件袋。   “东西放在我这里就不管了,手机号也换了,节目上不和我们说话,下了节目让经纪人把我们都打发掉,舒琬,你可真记仇啊。”常明灏用轻柔的声音说着刺人的话,舒琬则上下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封着口,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放心,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常明灏轻嘲,“都放在我这儿不要了,这会儿又要检查,这东西到底对你重要还是不重要啊?”   舒琬答不上来,他先道:“我没让经纪人把你们都打发掉。”   “是么?谁知道呢。”常明灏眸光清冷,显然是不信。他又从包里取出一个东西,这个比文件袋重多了,厚厚一叠,用信封包裹着。   将敦实的信封塞给舒琬,常明灏开口又带着刺:“所有的账号都换了,知道你不想再和我们有任何往来记录,这样还给你,可以了吧?”   这次的信封没封口,舒琬拿到手里看了一眼,里面是厚厚一叠纸币。   常明灏别过眼,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天生细柔的嗓音让他在失去阴郁的表情后,气势都跟着柔软了许多:“你匿名转给我爸的三笔钱,我都算上了,现在还给你,我们两清。”   舒琬握着这笔数目不小的现金,顿了顿,道:“匿名的钱,你怎么能确定是我?”   “嗤,舒琬你说这话有意思吗?除了你,谁还有能有闲心管我们家的事?”常明灏转回来,脸上挂着一副不耐的表情,道,“我不需要你在背后牺牲自己做默默无闻的烂好人。”   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交流,舒琬抿了抿唇,道:“我能问问这份文件,是我什么时候交给你保管的吗?”   看到常明灏的眉头渐蹙,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怀疑,舒琬的眼神飘走,语气没有起伏道:“其实,我落了次水,撞到脑袋,有些失忆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常明灏一下笑了,但他对着舒琬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脸上的那点儿嘲讽又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皱得更紧的眉头。   “你真的失忆了?”常明灏不可置信,“那你都还记得些什么?”   舒琬摇摇头:“落水前的事,都模模糊糊的。”   常明灏:“那长风破的事呢?”   舒琬:“……”   常明灏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接连嗤笑了好几声,忽而猛地转身,抬手砸向身后的柱子。拳头落下去前,那只握鼓槌的手顿住,最后只狠狠拍下一掌。   花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微凉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好长时间,常明灏才平静好情绪。他回过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舒琬,忧疑道:“东西是你回家前交给我的,你说放家里不安全,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放,就让我先拿着……你还说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取。”   结果舒琬就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了。”看来常明灏也不知道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只能等他回家自己打开看了,舒琬举起另一只手里用信封装着的钱,“我说了,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所以这些钱是不是我转给你的,我也不能确定。你还要把这些钱给我吗?”   舒琬想了想,道:“既然当时是匿名转给你们家的,那就是给你们用的,不管是不是我转的,你其实都不用还。”   “我查过了,确定是你转的。”知道舒琬“失忆”了的常明灏,没了之前的攻击性,而是一直以一种复杂的神情望着舒琬,他说,“我不想欠任何人,所以还给你,你就拿着。我上节目赚到的钱,已经够用了。”   舒琬考虑了一下,道:“那这样,这些钱我以匿名的方式捐出去,你看可以吗?”   常明灏:“已经给你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舒琬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出来的太久了,方书雅在发消息问了。   看常明灏应该没有其它事了,舒琬客气道:“谢谢你一直留着这个东西还来把它还给我,我的经纪人不是有意拦你的,他不了解情况,也是担心我。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舒琬等了等,见常明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拿着东西离开。   结果等他走出两步,一直不动的常明灏又开口:“舒琬。”   舒琬转头,常明灏也转过了身看他:“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舒琬眨眨眼,不解道:“那,祝你前途似锦?”   常明灏:“……”   常明灏忽然急切道:“我不打算再做音乐,听了家里的安排,去上班,做以前最不愿意做的白领。”   “你说的对,节目组很难应付,我们的家庭情况又都很复杂,在舞台那样的环境里,想要保持冷静太难了。主持人的几句引导,就能让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原本不打算吐露心声。”   “最后那些剖心剖肝讲出来的痛苦,都成了节目组宣传自己的养料。”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最后总能靠实力说话。”常明灏的声音渐渐慢下来,“我承认,当初因为心里的一点儿嫉妒,我看出了舒泽在挑拨你和长风破的关系,没有管。丁齐宣那个蠢货真的开始误会你,我也视而不见。对不起。”   “舒琬,两年前你来找我,说要组建乐队,那时我是真心想要和乐队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但长风破最后成了这个样子,也有我一份力。”   “对不起。”   晚风吹散了常明灏的头发,他没有理会,只紧紧盯着舒琬,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听到些什么。   可舒琬什么回答都不能给他。   没能试探出想要的结果,就在常明灏以为舒琬会直接离开时,清透的声音穿过夜风平静地传来。   “不用说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以前的那个舒琬已经听不到了。”   飞舞的发丝模糊了常明灏的视线,他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就好像那个曾经一起躺倒大笑,一起抱头痛哭的朋友真的已经不见了。   那个自己都没多少生活费,还瞒着他给他家里转钱,想要减轻他压力的朋友,再也听不到他这个别扭的人总是说不出口的那一句“谢谢你”了。   ……   场合不对,纵使舒琬再好奇,也没能在宴会上拆开常明灏拿来的那个文件袋。   原主对常明灏说,这个东西放在家里不安全,那最大的可能是在防着舒泽。   原主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拿走,为什么要把一个文件袋交给已经闹掰过一次的队友保存呢?   因为他信任常明灏,常明灏也的确没有拆开过这个文件袋。   可,文件袋里装着的会是什么?   舒琬越想越困惑,他一直挨到晚宴结束,处理常明灏的那笔钱又花了点时间。   好在方书雅熟悉捐款流程,这笔对过去的舒琬和常明灏来说数目不小的“巨款”,在这个场合里只能算是添头,但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方书雅自己就经营着一家慈善机构,今天的晚宴,也有宇宏慈善基金会的参与,所有的款项都能保证落到实处。   舒琬又陪着方书雅见了几个熟人,认识了一番。   等回到家,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郁恒章还没回来。   舒琬困得想倒头睡觉,他匆匆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跌进床里,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似的,酸软又舒适。   虽然感觉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了,但舒琬强打起精神。   他还惦记着那份神秘的文件袋。   东西刚带进了卧室,就放在床头。拆封条期间,在公司加班的郁恒章也回了舒琬的消息,说他那边快结束了,让舒琬困了就先睡,不用等他。   舒琬给郁恒章回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拆开了文件袋。   袋子里只装着薄薄几张纸。   修长的手指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抽出来,一共两份文件。   第一份较厚,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婚前协议。   第二份只有一张纸,抬头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往下的姓名一栏,赫然填着舒琬和郁恒章的名字。   再往后,所有的信息都已经填写完整,包括最后一行的签名。   舒琬一眼认出了落款处的签名,就是郁恒章本人的笔迹。 第56章   回到家中,一如往常,玄关留着灯。   一片静谧中,郁恒章轻手轻脚地换好轮椅,他进到卧室,卧室里也一样,为他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   光线虽昏暗却显得格外温馨。   舒琬的呼吸声很平稳,睡得正熟。   郁恒章凑近,轻轻碰了碰小孩儿暖乎乎的脸颊。舒琬动了动,别开脸,埋进枕头里,躲开捣乱的坏人,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唇角漾起一抹笑,郁恒章低头,极轻地吻了吻舒琬的脸颊,动作柔和。   轮椅声渐远,去了浴室的方向。   直到浴室的门轻轻关上,舒展地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人没发出任何动静。   又过了片刻,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呼吸节奏一直都很平稳的舒琬才猛地睁开眼,一双清明的眼眸中毫无睡意。   缩在松软的被子里,舒琬伸手碰了碰自己刚被蜻蜓点水般吻过的侧脸。   从小锻炼出来的记忆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一刻钟前看过的那些条款一项项在脑海中浮现,让舒琬想忘都忘不掉。   协约上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像是映照在他眼前。   协议结婚后甲方需要帮助乙方签约乐行娱乐。   必要时双方需接受媒体采访,出席各类活动,上一至两档综艺节目,对外展现双方婚姻的美满幸福。   甲方需提供资源尽快捧红乙方,三年后双方离婚,由乙方一力承担离婚负面舆论,不得影响到甲方名誉。   视情况,甲方可额外支付给乙方一笔报酬作为补偿。   婚姻存续期间,乙方不得与他人传出任何绯闻,同时甲乙双方仅为合作关系,将不会发生任何越界行为。如甲方违约,乙方有权要求补偿;如乙方违约,甲方不予负责。   ……   甲方有权随时终止合约。   甲方是郁恒章,乙方是舒琬,条款一项项列得格外详尽,细数了这段虚假的婚姻中双方需要付出些什么,又将会获得些什么。果真如网友们猜测的那样,这是一段充斥着利益交换的婚姻。   签约乐行是交易,给他的那些资源也都是在为将来离婚做准备。   就连上婚综都是一开始就达成过共识的事。   舒琬不由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他看着协约上双方需要共同维护的“美满婚姻”,回想起这几个月里郁恒章对他的温柔耐心,难道这些都是为了打造完美人设吗?   所以那些他以为的爱,就只有他当了真是吗?   协议上,这场婚姻的有效期只有三年。三年后合约解除,到时候,是不是最多郁恒章再给他一笔钱,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   协议上连婚姻中如果发生意外情况,都给出了解决办法。   甲方违约,乙方有权要求补偿,乙方违约,甲方不予负责……舒琬回想起婚礼结束的那晚,因为他害怕,一切都没进行下去,那时郁恒章就说过,该给他的不会少给,让他不必勉强。   原来那个时候起一切都已经错了。   他以为的洞房花烛夜,在郁恒章的眼里,只是他在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更好的资源。   怪不得后来郁恒章频频问他想要什么,又是给他找剧本,又是要给他开工作室。   这些都是在补偿他吗?   亲密无间的相处变成利益交换的筹码,舒琬简直没有办法细想这段时间他做过的那些事,在郁恒章眼里会变成什么样。   浴室的水声停了,混乱的大脑没能想出任何结果,舒琬重新闭上眼,不一会儿,男人从浴室出来,轮椅停在了床的另一侧。   床垫一重,郁恒章带着湿热的潮气,和熟到不能再熟的草木香,包围住舒琬。   舒琬不知道这时候他该作何反应,往常一觉睡醒,他都窝在郁恒章的怀里,是睡着时不自觉凑过去的吗……?   好在不用他再纠结,一条手臂带着他转了身。舒琬装作半睡半醒,靠在郁恒章身边。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舒琬偷偷咬住唇内侧的一片软肉,才忍着没露出破绽。   现在没有摄像头,连他都“睡着”了,那先生这样温柔地抱住他,是为了什么?   一直等舒琬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怀里,郁恒章才关了灯,揽着他睡了过去。   不一会郁恒章的呼吸变得平稳,舒琬悄悄睁开眼,视力慢慢适应黑暗,他用眼神描摹着先生的轮廓,脑海里浮现出综艺节目拍摄的最后一晚,郁恒章在烟花下仰着头,低声问他愿意和他共度余生吗。   那时的郁恒章是在真心问他,还是在演给镜头后的观众看?   舒琬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第二日一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舒琬被轻轻摇醒,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线很模糊,眼皮也分外沉重。   “舒琬,你发烧了。”微凉的手掌按在额头上带来一阵舒适,舒琬蹭着,想要将烧热的脸颊也贴上去降降温,那只手却抽开了。   “滴”的一声,郁恒章的声音隔着层纱在耳边响起:“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   刚还晕乎乎的舒琬立马挣扎着向后缩:“不去医院……”   “听话。”大手拦住了舒琬的去路,一使劲,就带着他坐起身,舒琬用力推开郁恒章的手,抱住被子,再次躲开:“不要去医院!”   窗外的天光已大亮,舒琬醒了醒神,才算看清了郁恒章。   男人颇为无奈的坐在轮椅里和他对峙着,舒琬的气势一下弱了许多,他小声道:“先生,您怎么没去公司……”   “本来准备走了。”郁恒章穿戴整齐,确实是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你确定不要去医院?”   舒琬坚定地摇了摇头,郁恒章看眼表:“那我叫家庭医生过来。”   结果舒琬也是摇头,他自行判断了一番,应该就是昨晚头发没吹干,有些着凉,再加上晚上又没休息好。一想到自己越来越鼓的肚子,舒琬深怕被看出端倪,是断然不敢见医生的。   二人僵持许久,舒琬催着郁恒章:“先生,您先去忙吧,我没事的,再睡一觉就好了。”   郁恒章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抬手扯领带,舒琬的气势瞬间更弱了:“先生……?”   松开紧扣的衣领,挽起衣袖,郁恒章将床头刚接好的温水递给舒琬:“喝点水,我去给你做早饭,吃了再睡。”   舒琬:“……”   郁恒章上午留在了家里,说要看着舒琬退烧。喝了郁恒章熬的小米粥,舒琬躺回床上,郁恒章给他测了额温,温度降了些。因为测温枪偶尔会不太准确,郁恒章又去医药箱里找了水银测温计。   舒琬在腋下夹好体温计,拒绝了郁恒章给他拿来的退烧药。   “……先生,我没那么严重,就不吃药了吧。”舒琬讷讷道。   郁恒章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不去医院,不看医生,现在连药也不吃?”   缩在被子里的手偷偷贴在微圆的小腹上,舒琬的小半个下巴陷在被子边,小声说:“总吃药不好,这点小病,完全可以靠自身免疫力抵抗过去。”   感谢大数据推来的那么多孕期相关的帖子,舒琬知道孕妇不能随便吃药,他胡乱记的一些医学歪理,也不知道正不正确,反正先把郁恒章糊弄过去。   见实在劝不动,郁恒章是真的拿这个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小朋友没办法,只得把药放下,翻了片退烧贴出来,不怎么温柔地拍在舒琬光洁的额头上。   舒琬瘪了瘪嘴,委屈巴巴。   被盯得于心不忍,郁恒章又轻柔地给舒琬捋了捋碎发,他伸手从被子里取出舒琬夹在腋下的体温计,看了看,的确没再继续烧,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给小朋友掖好被子,郁恒章打量着裹在被子里的蚕宝宝,有了些不一样的发现:“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些?”   郁恒章越想越觉得最近晚上抱着舒琬,原本不盈一握的纤细瘦腰,似乎不见了。   退烧贴凉凉的,贴上很舒服,舒琬都快要睡着了,闻言一个激灵,又被吓醒。   他不敢说话,脑子里飞速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被怀疑。但郁恒章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舒琬还在想借口时,郁恒章已经道:“挺好的,之前瘦的我都怕一使劲把你的腰掐断了。”   “先生……”舒琬小声反驳,“腰没那么容易断的。”   “是么。”郁恒章笑了下,“那你好好休息吧,等回头好了我们再试试。”   总觉得先生在说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舒琬悄悄对肚子里的崽儿说:宝宝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哦。   大约是把工作彻底推后了,郁恒章不怎么忙,他换掉了身上飞正装,也躺上床,靠在床头翻看平板,陪着舒琬。   卧室里拉住了窗纱和半边窗帘,光线暗淡,舒琬靠在郁恒章身侧,昏昏沉沉的。一只爪子搭在郁恒章的小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家居服上的小毛球。   许久后,舒琬轻声问:“先生,您喜欢小孩吗?”   “小孩?”郁恒章将目光从平板上挪开,垂眸看向舒琬,“怎么想起问这个?”   舒琬又揪掉一个小毛球:“就是想问了。”   任郁恒章怎么突发奇想,也想不到舒琬能怀孕上去。他同方书雅一样,觉得舒琬是看了网上的言论,想太多。   郁恒章不假思索道:“不喜欢。小孩太吵了,烦人。”   舒琬:“……”   舒琬仰头哀怨地瞧了郁恒章一眼,留下已经在郁恒章小腹上堆成一小团的毛球,裹着被子转过身,闷声道:“我困了,先生晚安。”   郁恒章看看衣服上被揪得乱七八糟的小毛球,再看看半扇窗纱后的艳阳天。   郁恒章:“……?” 第57章   安静的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小,舒琬倒在沙发里,举着一份薄薄的协议,分明都是记熟了的内容,他却一遍又一遍看得仔细,像是要把每个词再拆开理解一番,试图从中找出这份协议是个玩笑、当不得真的证据。   然而一无所获。看来看去只能看出拟定协议的双方是真的不熟,他们之间只是有着共同利益取向的甲方乙方。   翻过最后一页,后面便是离婚协议书,手指拂过页末笔走龙蛇的签名,舒琬都能想象到郁恒章签下这份协议时的神情,一定是淡淡的,和他签那些商业合同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都只是场交易。   转过头,电视里的综艺正播到某天中午他吃完饭和郁恒章坐在沙发上聊天,聊着聊着,他太困,倒头靠在郁恒章肩上睡着了。郁恒章轻轻扶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男人从沙发上拽了个空调毯过来,给他盖好,大手搭在他的身上,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慢慢拍着。   直到他蜷了蜷,枕着郁恒章的腿安心地睡着了。   舒琬记得那天下午,落在沙发边的阳光太好,暖暖的,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还梦到了爹爹,因为爹爹就是这样哄着幼时的他睡觉的。   原以为一切都只是一场让他回忆起过去的梦,却是先生在现实中哄着他。   他睡着的时候,先生会用这样温柔眼神望着他,让他有一种郁恒章真的在爱着他的错觉。   然而孰真孰假无从判断,舒琬又想起他用平板看节目时一闪而过的弹幕:他们两个不出三年必离。   结果真的如网友所说,他们有着一份为期三年的协约。   网友们用显微镜观察他们的相处细节,爱与不爱都分析得头头是道,舒琬越刷越不明白他和郁恒章之间到底是什么。   而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进入孕中期,崽儿的生长速度加快,平时穿宽松的衣服,肚子都要顶出一个弧度。还好这段时间郁恒章忙,不在家的情况居多。   但留给舒琬的时间也不多了,再不说,等哪天郁恒章注意到他的肚子,必然也会起疑。   日子拖得越久,舒琬就越焦虑。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家里乱转,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在婚前协议的影响下,更加难以做出抉择。   舒琬严重怀疑,他如果坦白了,等着他的只会是离婚提前。   ……   “舒琬,你的肚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先生,我没有生病,其实……我怀孕了。”   “什么?”温润的神情一瞬变得可怖,郁恒章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张纸扔给舒琬。   舒琬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展开后看到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和他手里的那份一模一样。   郁恒章居高临下望着跪倒在地的舒琬,冷漠道:“我会让陈助理额外转给你一笔钱,你去把孩子打掉,我们好聚好散吧。”   ……   舒琬是被吓醒的,他出了满头的汗,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肚子,还好,崽儿还在。   急促的心跳渐渐平息,身侧的人动了动。黑暗中郁恒章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早。   “做噩梦了?”郁恒章转过身,手顺势搭在舒琬的身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舒琬却一僵。   郁恒章的手贴在他的肚子上了。   他不敢乱动,小声道:“没事,就是醒了一下。快睡吧,您明天还要早起呢。”   郁恒章低低应了一声,准备继续睡了。   手心毫无预兆地被顶了顶,困倦让郁恒章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以为舒琬还有话要说,从鼻腔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嗯?”   舒琬彻底躺不住了,一个转身,主动靠进郁恒章怀里,让郁恒章的手落在他的后背。   郁恒章还当舒琬是真的被噩梦吓到了,在粘人。他醒了醒神,轻轻拍着小朋友弓起的后背,低哑着嗓音安慰:“不怕,不怕。”   舒琬则缩在郁恒章的臂弯里,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不要靠郁恒章太近。   刚才那一下,是崽儿在踢他。实际上最近几天舒琬已经隐隐感觉到崽的动静了,但今晚是最明显的一次。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黑夜恬谧,渐渐的,郁恒章的声音和动作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又睡着了。舒琬再摸自己的肚子,半夜莫名活泼的崽也没了动静。   舒琬的心底一片柔软。   然而一场噩梦,也让舒琬意识到,他一直在想郁恒章知道真相后不要他怎么办,却没有想过,郁恒章知道真相后不要崽怎么办。   那崽岂不是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就像他一样。   但他的爹爹那么厉害,一个人也能将他照顾得很好,可他呢?他能一个人照顾好他和郁恒章的孩子吗?   脑海里响起郁恒章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喜欢小孩”,舒琬心情又变得沉重。   没等舒琬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办,郁启烽去世了。   老宅雅致的庭院里掉了满地的落叶,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也没人顾得上再扫。   舒琬裹紧黑色的外套,抵御着深秋的寒风。他站在角落里,看着各方的人井然有序地操持起郁老爷子的后事。   毕竟病了那么久,这些事都是早就备好的。   郁启烽的去世忙得不只是郁家人,还有外面的媒体。他们一得到消息就蜂拥而至,围在各处,蹲守着出入郁家的每一个人,见缝插针地想打听郁家财产分割的内幕。   应郁启烽的要求,他的葬礼没有大办,只有郁家人和他的几个老朋友出席,也谢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但架不住有些媒体就是狗皮膏药,粘着人不放,一定要拍下几张郁家人的照片。多半是想拿去给他们杜撰的豪门争夺财产的戏码添上几张配图,让瞎编的内容显得更真。   下葬那日,舒琬和郁恒章一同出门,这几日虽然不需要他帮什么忙,但每天跟着也很累了。尤其是最近肚子里的崽愈发活跃,时不时伸伸胳膊踢踢腿,闹得舒琬休息不好,脸色难免难看。   结果舒琬一脸倦容地出门没多久,他和郁恒章就被拍了个正着。陈助理叫人去追时,那个蹲在车后面偷拍的狗仔已经跑没了影。   “算了。”郁恒章拉过一直落在他后面的舒琬,“你走到这边,陈助理能挡住你。”   舒琬裹着大衣,点头道:“好。”   “结束后你回家好好睡一觉,这几天辛苦了。”郁恒章看着舒琬脸上遮掩不住的憔悴,眉心微蹙道。   葬礼很快结束,葬礼上每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无比肃穆,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舒琬和郁启烽只见过几面,谈不上有多少感情,顶多是身边一位厉害的老人去世,出于人之常情对生命的离去感到惋惜。但在郁恒章看似平静的脸上,舒琬捕捉到了一瞬的悲伤,以及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   舒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忽然就伸手,偷偷牵住了郁恒章,将先生的手圈在掌心,一点一点暖热了冰凉的指尖。   随着郁启烽的去世,无数人关注的寰宇新任继承人也有了结果。   新一轮董事会议上,郁恒章出席,操纵着轮椅停在了没摆椅子的主位前,而郁家的二叔三叔,和其他董事一起坐在下方。   这一结果看似意外,却也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早说了郁家人里就郁恒章的能力最出众,老爷子定他当继承人理所当然」   「话别说太早,他是坐到主位了,能不能坐得稳还两说呢」   「还是太年轻了,董事里有很多不满的人吧」   「再不满又能怎么样?你看郁镇全和郁方存哪个有本事把郁恒章挤下去?俩兄弟还不如早就和郁家断绝关系的郁娴。更别说和郁恒章同辈的那两个了,更是草包」   「那你就错了,毕竟是比郁恒章多吃了十几年饭的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什么后手,且看着吧」   ……   诸多围绕着寰宇权利结构展开的讨论里,忽然刷新出一条八卦消息,紧接着因为八卦里的关键词,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讨论的方向逐渐跑偏。   是那天偷拍逃跑技术一流的狗仔编好文案了。   @娱圈小八:舒琬陪同丈夫郁恒章参加葬礼,夫夫二人相距甚远,与综艺中的恩爱表现截然不同,舒琬全程心不在焉,疑似不耐烦。(图片)(图片)   「神经。。这么糊的图舒琬还带着口罩,能看出个屁的不耐烦。。。」   「啊,两个人站得真的好远,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两个陌路人」   「舒琬怎么裹得这么严实啊?去葬礼还怕被人认出来?偶像包袱这么重?」   「怎么,不允许有人觉得冷吗(/流汗)」   「舒琬粉丝别挽尊了,舒琬就是在不耐烦,郁老爷子去世前说郁恒章必须有后代才让他当继承人,郁恒章早就提离婚了,金主都要跑了,舒琬当然不高兴」   「不是大哥你是在郁启烽床头放录音笔了吗你知道这么清楚?张口就来啊」   「这还用想吗?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吧?反正郁恒章迟早踹了舒琬,你们看看舒琬最近的资源就知道了,连活动都不参加了,你说他不是被金主踹了是什么」   「舒琬最近要是四处参加活动,是不是又要说他一点儿不在意郁恒章的心情,两个人貌合神离?正反话谁不会说啊,反正都是胡编的人有理呗」   ……   近期舒琬的出镜率的确低到几乎没有,也没有进剧组。网上吵来吵去,后面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说舒琬因为是男的生不出孩子,被郁启烽堵住所有的出路封杀了,除非他和郁恒章离婚,才能复出。   离谱归离谱,但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好友圈不少人都发消息过来问舒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是真的关心他,也有些是纯粹来八卦的。   舒琬挑了一些回复,他向葛瑞秋解释了一下他最近只是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怎么工作,真的没有任何豪门狗血爱情上演。   葛瑞秋干脆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解决啊。哥别的没有,吃过的亏不少,多的是经验,总能给你提供些帮助。”   舒琬摸着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唇,道:“知道了,葛哥……谢谢你。”   “谢什么,你都叫我哥了,就把我当亲哥看。”   除了葛瑞秋,方阳也问候了舒琬:没事吧?   舒琬回他:没事。   如果说葛瑞秋是愿意处处照顾舒琬的哥哥,那方阳该是能和舒琬聊天交心的朋友。   舒琬犹豫了许久,又发出一条消息:那个,我有点儿事儿想问你。   [舒小碗]:就是我有个朋友,她怀孕了,但她老公不想要孩子,该怎么办? 第58章   以“我有个朋友”为开头的对话十有八九都是在说自己,方阳正准备挪揄一番,让舒琬有话直说,不必找托词,接着就看到了紧跟在其后的“怀孕了”。   方阳:“……”   还真是帮朋友问的啊。   放下玩笑的心态,方阳姑且看看是怎么回事。   [舒小碗]:朋友和她老公是因为外因结婚的,本来定好结婚三年就离   [舒小碗]:结果朋友怀孕了   [舒小碗]:她老公不知道她能怀   [舒小碗]:朋友还没敢和她老公说这件事,只试探着问了一下,她老公很确定地回答说不喜欢小孩   [舒小碗]:现在她该怎么办?   一连几条消息发过来,方阳都看愣了。如果这消息不是舒琬发来的,他会觉得后面还有一句“v我五十,助力朋友逆天开局单身带娃”。   但这是舒琬发的,先不管事儿是不是真的,舒琬应该都是在向他寻求答案。   方阳想了想,发:那她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吗?   对面立马回复:想。   讨论起来太复杂,发消息不好说,方阳拨通舒琬的电话。   “你朋友是不是被渣男骗了呀?什么叫不知道她能怀?除非你朋友身体方面有什么疾病,不然这种事是能不知道的吗?男的说不带套就不带套了,爽完遭罪的是女生,一句不知道就抵过去,也太不负责了吧!”   舒琬被说得脸颊烧烫,他讷讷道:“差不多就是有病,总之我……朋友本来应该是绝对不会怀孕的体质,她老公的认知里她也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怀孕的。”   “她老公平时……对她挺好的,没有不负责任,这就是个意外。”   “是吗?”方阳有些狐疑,但他也不认识故事的两位主角,不好过多评判,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方阳道,“你朋友经济实力怎么样?既然她想要这个孩子,那不然就去父留子,一个人养着。”   “去、去父留子?”这回轮到舒琬听呆了。   “是啊,反正说好了三年就要离,大不了就是提前一段时间,没什么损失吧?还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约定?那也不碍事,男方又不喜欢孩子,他不想要你朋友就自己养着呗。”   “不是……”舒琬觉得自己可能没把情况解释清楚,他说道,“他们一开始说的三年就离,但现在……我朋友不确定她老公是不是……也喜欢她。”   方阳:“……”   崽都揣上了,现在再想这个是不是有些迟。   不开玩笑,方阳觉得自己隔着手机嗅到了恋爱脑的气息。   如果不是确定舒琬百分百不能怀,他都要怀疑这个“朋友”就是舒琬自己了。   方阳分析道:“既然你朋友会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件事,那说明她在这段感情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她那便宜老公的‘喜欢’不能让她确信就算有了孩子这样的变故,她老公还是会继续喜欢她。”   “其实我觉得你朋友完全没必要纠结,她对她老公说了,她老公接受,皆大欢喜;不接受,就离婚自己养崽。你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离婚自己养孩子,早点看清爱情的真面目,还能少些内耗。”方阳提醒道,“不过她一定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养一个崽可太费劲儿了,何况是一个人养。你朋友有自己的工作吧?”   “有……”舒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她的情况其实和我差不多,你觉得她能养得起一个孩子吗?”   方阳:“……”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怀疑舒琬到底能不能生了。   “养总是能养得起,就看怎么养,小孩不都是吞金兽嘛。”方阳推测舒琬的那个朋友是逃避心理,不想和先婚后爱的丈夫在感情发展正好的时候产生争执,也怕丈夫不喜欢小孩的想法会影响到自己。   方阳出馊主意道:“不然让你朋友出去散散心呢?散着散着说不定就想明白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在外面生完了再回来,崽儿都落地了,她老公还能说什么?不想要大家就好聚好散嘛。”   舒琬:“……”   这还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你朋友有能力一个人养娃,又不是一定要她老公给抚养费,其实真的不用怕什么。还记得上次我们说的吗,与其追求遥不可及的‘月亮’,不如握住手里的‘草兔子’,不是么。”   直到挂断电话,舒琬还在想,他真的能一个人养大一个孩子吗?   ……以及他到底为什么不敢对郁恒章说这件事。   或许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如此胆小,在方阳眼里“大不了就离婚”的小事,在舒琬的眼里,变成无数的分支,担心郁恒章会嫌弃他,怕郁恒章不接受孩子,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郁恒章离婚。   方阳想要握在手里的“草兔子”,舒琬就有些贪心了,“月亮”和“兔子”他都想要。   话是这么说,独自在家时舒琬也偷偷盘算起自己工作这半年多都攒下了多少钱。   结婚时他把银行卡给了郁恒章,但手机绑定了网银,卡里的钱他都是可以用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舒琬看看自己综合各方信息总结出来的普通带娃指南,再对比一下自己银行卡里的数目,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不仅可以带着崽健康成长,甚至可以升级消费,再做个精致带娃指南。   主要他的卡里除了上节目拍广告的款项,还有郁恒章帮他理财的收益。   也不知道郁恒章是怎么理的,理着理着舒琬的小金库就翻番了。   舒琬承认方阳说得对,手里有钱心中不慌。确定自己一个人也能养活崽儿,舒琬的心理压力一下小了许多,有种自己好歹有条退路的安心感。   当舒琬还在思考“出门旅行结果带个崽回家”的可行性时,郁恒章结束了他这段时间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应酬的忙碌生活。   晚上,两个人久违地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郁恒章道:“梁适说你因为担心爷爷的事,推掉了一些工作。爷爷的葬礼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家里也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有想去的工作就去吧。”   舒琬咬着筷子,眼神飘忽。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郁恒章则坐在餐桌对面仔细地打量着舒琬。养了些时日,葬礼那几日熬出来的苍白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微圆的脸颊不胖也不瘦,是很健康的模样。   视线落在宽松的家居服上,进入初冬,家里还没开地暖,小朋友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件他的旧羊毛外衫穿上。衣服大着两个号,将舒琬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很是暖和。   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舒琬宽松衣服下的肚子上。   衣服勾勒出来的褶皱弧度,似乎不该是正常腰型该有的模样。   每晚都同床共枕,郁恒章就是回到家再累,抱多了也该察觉出不对劲了。   舒琬的肚子很鼓,起初他以为是舒琬吃胖了,后来愈发滚圆的肚子,明显和吃胖是没有关系了。   舒琬的四肢和脸颊都没再长肉,只有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因为舒琬也没说过不舒服,郁恒章还当他是普通的胀气或者是其他原因,结果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舒琬的肚子下去,那明显是有问题了。   舒琬起身给郁恒章舀汤,没扣好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郁恒章一眼望进宽松的羊毛外衫。   外衫底下还有家居服,但没了羊毛外衫的遮挡,肚子上的弧度就彻底掩盖不住了。   视觉的冲击力比每天晚上摸到的要夸张许多,郁恒章登时放下筷子。   舒琬舀汤的手顿住,懵懵地看向忽然就变了脸色的郁恒章:“先生,怎么了?”   郁恒章拿走舒琬手里的碗,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严肃道:“舒琬,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被郁恒章握住的手一抖,舒琬急急抽走自己的手,退后一步看着郁恒章勉强笑道:“没什么的先生,就是我最近……我最近吃得太多了,长胖了……”   郁恒章平静地望着舒琬,道:“不是这个原因,说实话。”   上位者的气息太强烈,舒琬不经回想起梦里的场景。他很久没有在面对郁恒章时感到过害怕了,可他现在却克制不住地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只要一想到郁恒章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那些话就都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舒琬站在郁恒章面前,双手紧紧的扣在身前,是一副抵抗防御的姿态,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先生……我不知道……”   郁恒章还记得医生说过舒琬受不得刺激,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急,没控制住情绪,吓到舒琬了。   不能逼他。   郁恒章默了默,先稳住自己,才对舒琬伸出手,温声道:“我的腿不方便走动,你站过来好不好?”   如果郁恒章只让他过来,情绪紧张的舒琬可能还会犹豫,但先生说自己的腿不好……舒琬抿着唇,向前一步,握住了郁恒章的手。   将人拉到了身前,握住了两只手,郁恒章仰头道:“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担心你,可以理解吗。”   “嗯。”舒琬乖乖点头,郁恒章的语气太温柔,反而说得他眼眶发热。   “那,我现在可以问问你的身体是发生什么了吗?”郁恒章的一只手牵着舒琬,一起覆在他的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   衣服被压出轮廓,舒琬的肚子竟然已经像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一样大了。   郁恒章又想皱眉,他克制住脸上的表情,等着舒琬给出一个答案。   舒琬却紧抿着唇望着他,好半晌才小声说:“我、我也不太清楚。”   郁恒章看了舒琬一会儿,看得舒琬的大眼睛一直忽闪。他没再问下去,而是捏了捏舒琬发凉的手指,道:“先去吃饭吧。”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饭后郁恒章去了书房,似乎是接到了重要的电话。   没再被叫住问话,舒琬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加忧心忡忡。   现在不问,之后肯定也还会再问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舒琬不想说,而是刚才郁恒章一问,舒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结果就像是哑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要是下次先生再问起来他该怎么办?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这件事是他不说就可以逃避的吗?   【在外面生完了再回来……】   舒琬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收拾好碗筷,舒琬犹豫着靠近书房,想看看郁恒章在干什么。   书房的门没关好,谈话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肿瘤?我不能确定,他除了肚子鼓起来了,其它方面没有明显的问题。”   “……所以还是要去医院做检查是吗?……嗯,好,我知道了,那就定在明天吧,我带他过去。”   舒琬的神情蓦地一变,他退后一步,轻手轻脚地离开书房门口。   一直到进了卧室,关上门,舒琬才敢深呼一口气,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慌乱地想:怎么办?先生不是在处理工作,而是和人商量着要带他去医院了!   孩子是他和先生两个人的,如果先生觉得他是怪物,不想要这个孩子,一定要让他把孩子打掉怎么办?   现实与梦境相重叠,舒琬真怕进了医院这个孩子会保不住。   在外面生完了再回来……   方阳轻松的语气在舒琬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这里不是大梁,没有护院看门,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离开。   短暂地和先生分别,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回来。到时候就是先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也可以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   郁恒章的电话打到很晚才结束,他问了不少人,详细咨询了舒琬的情况,一切还要等去医院做了检查,才能有定论。   回到卧室,郁恒章想和舒琬说明天去医院做检查的事,却发现舒琬已经睡了。   轮椅行到床边,看着舒琬熟睡的模样,郁恒章的手隔着被子在鼓起的肚子上摸了摸。   通话过程中,医生根据他的描述给出了很多种可能。有严重的,也有配合治疗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但不管怎么样,肚子大到这个程度,很可能都要做手术。   舒琬那么怕医院,想必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拖着什么都不说的吧。   但病不能不治,也不是靠拖就能拖好的。   郁恒章想,舒琬的状态看起来还好,一定会没事的。   又蹭了蹭柔软的脸颊,郁恒章决定让舒琬睡个好觉,等明天早上醒了,再告诉他预约了去医院。   床头灯熄灭,一片黑暗里,郁恒章的呼吸逐渐平稳。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双明亮的眼眸睁开,侧头看了眼郁恒章。   舒琬轻轻挪开郁恒章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第59章   夜里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方阳放下手里的小锅,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走出厨房。   “来啦!”他将牛奶放在客厅,撩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发尾滴落的水珠,走到玄关习惯性地先看了眼猫眼。   方阳:“……卧槽?”   迅速打开门,屋外的人站得端端正正,看到方阳,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方老师,这么晚,打扰你了。”   方阳满是惊讶:“小琬?你怎么来了?”   夜深天寒,舒琬穿着身厚实的派克服,戴着连帽。或许是怕被人认出来,还戴了口罩。   舒琬半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声音软软地问:“方老师,我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一晚吗?”   换了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方阳赶紧把人叫进屋。   说是借住,舒琬什么都没带,只背着个不大的书包,像是半夜回不去宿舍只好投奔朋友的男大,甚至说男高都有人信。   可他不是男高,是已经结了婚的有夫之夫。   这个点不回家,跑出来借住……方阳将刚热好的牛奶端给了舒琬,小心翼翼问:“你这是,和郁总吵架啦?”   “没有哦。”舒琬捧住马克杯,暖热了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没吵?那你为什么……”   方阳的话被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我听有敲门声,外卖到了?”   舒琬抬头,八块腹肌直白地映入眼帘,接着一旁的方阳发出尖锐爆鸣:“队长!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苏云鹤低头看看自己好好穿着的运动长裤,再看看同是男生,却通红着脸侧过头捂住眼的舒琬。   苏云鹤:“……”   感觉自己好像被迫耍了回流氓。   方阳连推带搡地将苏云鹤赶回浴室,“砰”的一声甩上浴室门,慌张道:“衣服穿好了再出来!”   苏云鹤:“……”   所以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方阳跑回客厅,舒琬已经放下手重新坐好了。   措不及防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腹肌是给舒琬带去了不少震撼,但好在现在的舒琬不是刚穿来的舒婉了。   这点小事,问题不大。   舒琬勉强保持镇定道:“……我以为你是独居,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方阳看起来比舒琬还尴尬,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打扰!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   “就是队长他家太远了,有时候工作晚了,他就直接住在我家了!哈哈哈!我们真的没什么!”   总觉得自己在越描越黑,方阳放弃解释,及时把话题引回到舒琬身上:“不是,那个,哦,你和郁总没吵架,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不是离家出走。”舒琬喝了口牛奶压压惊,配合方阳跳过苏云鹤的话题,解释道,“上次你不是说有想不通的事可以出去散散心吗?我这不就出来了。”   方阳:“……”   方阳:“我也没说凌晨出来呀……”   方阳:“而且那不是给你朋友的建议吗??”   脚步声走近,这次苏云鹤穿好了衣服,他一过来就先拍了方阳的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给别人出馊主意了?”   方阳捂着头控诉:“什么叫馊主意!我明明是很真诚地在帮别人解决问题好吧!?”   苏云鹤冷笑一声,转身忠告坐在沙发上的舒琬:“千万别听信他的任何‘建议’,信了的人没一个不完蛋的。”   舒琬:“……”   “队长!”方阳气呼呼道。   苏云鹤扬眉:“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不然我还是去酒店住吧。”舒琬放下牛奶欲要起身,方阳一把拽住他:“别!万一被狗仔拍到了你明早就要上热搜。”   这也是舒琬的顾虑。   马克杯里的牛奶被喝完了大半,本来是给苏云鹤热的,现在舒琬喝了,苏云鹤熟门熟路地从方阳的冰箱里取了袋新牛奶,自己拿去厨房热。   没了苏云鹤的捣乱,方阳总算搞明白了舒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舒琬本来就准备去酒店住,但他熟悉的都是寰宇旗下的酒店,一是怕去了被认出来,还有就是怕路上万一被狗仔拍到,又要给他们的“豪门内幕爆料”事业添砖加瓦。   思来想去,他还是先来了方阳家:“我就借住一晚,明天订个安全的酒店看下航班,过两天去外地找葛老师。”   葛瑞秋的家在外省,今天太晚了不好再联系,不然舒琬就直接去找他了。   见舒琬不打算说“离家出走”的原因,方阳也没多问。左不过就是有心事,想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你在我这儿借住几晚都没问题,但你这么晚跑出来……郁总知道吗?”   舒琬咬了下嘴唇,不是很确定地小声道:“我给他留了字条,应该……算知道吧?”   方阳:“……”   没想到舒琬看着文文弱弱,一玩就要玩个大的,大半夜从床上翻起来说走就走。   重点是出门散心这个建议是他提的,虽然他不是给舒琬提的,但舒琬也参考了,参考完还真的就跑出来了。   方阳默默想:怎么办,回头郁总找不到老婆该不会来找他麻烦吧……   而丢了老婆的郁总还躺在公寓床上,一觉好梦到天明。   翌日。   破晓的晨光扰人,郁恒章从熟睡中醒来,看到身边没有人,也没多想。   他起床到浴室洗漱,等都收拾好了,出了卧室,才发现客厅里也没人影。   长眉微挑,郁恒章注意到昨晚还摆在玄关的鞋不见了,舒琬应该是出门了。   直到这个时候,郁恒章还是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舒琬是出门扔垃圾,或者去买早餐了。   他进了书房决定边处理工作边等舒琬回来。   一个小时后,郁恒章坐在客厅,从笔电前抬头,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最近舒琬一直待在家里,没怎么去公司,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   想到昨晚说的话,他让舒琬有想去的工作就去,难道是临时有工作?   不对,那也太突然了。郁恒章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先给舒琬拨了通电话。   无人接听。   郁恒章:“……”   “……请您稍后再拨。”郁恒章挂断通话,看了眼屏幕,快到司机来接他们的时间了。   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说服舒琬,要带着人去医院接受检查。   郁恒章径直回到卧室,去了衣帽间。他一把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都还在,行李箱也都在。   不知道为什么,郁恒章松了口气。   然而没等他这口气彻底松完,郁恒章在卧室床边,看到了他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是一张便签纸。   这张纸应该是从床头柜上掉下来的。   轮椅滑到便签纸前,郁恒章弯腰,捡起这张小小的便签纸,翻过来,看到了正面写的字。   「先生,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六个月后归。勿念。」   郁恒章:“……”   十九个字。   郁恒章又把这十九个字重新看了一遍。   再娟秀的小楷,也掩盖不住其后的敷衍。   十九个字。郁恒章要被气笑了。   他已经被气笑了。   接通陈助理的电话,说他和司机在楼下了,郁恒章淡淡道:“你先上来。”   通话挂断,等在地下车库的陈助理狠狠打了个寒颤,看向身侧的司机,幽幽道:“完蛋,我感觉郁总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不对,是相当不美妙。”   心情相当不美妙的郁总坐在客厅,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舒琬留给他的小纸条,还有他刚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银行卡。   出去看世界,衣服不装,钱也不带是吧。   越是遇到事,郁恒章越是冷静。他回想起昨晚在书房打电话时,门口是有些细小的动静,当时他正在和医生预约今天的检查时间。   所以舒琬是偷听到他要带他去医院,就连夜离家出走了。   郁恒章也是没想到舒琬会有这样的胆量。   还是说去医院的恐惧已经大过一个人跑去外面生活了?   舒琬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一个人,会跑去哪里?   六个月后归……   郁恒章的眸色渐深。   一个在海上凭空出现的人,说他六个月后归,是真的还会回来吗。   郁恒章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后悔他当初想过,却没有真正做的事。   他就该在舒琬的手机里装上定位系统,时刻盯着这个从异时空跑来的小朋友,不让他有任何走出自己的监控范围的可能性。   是他掉以轻心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朋友天性属猫,大半夜悄无声息地就从他身边溜走。为了不制造出动静,连一箱衣服都不装,消失地无影无踪。   再一次挂断打不通的电话,郁恒章转而找到另一位联系人。   电话响了三声后接听:“喂?郁总?”   “徐经纪。”郁恒章平静道,“舒琬有联系过你吗?”   “舒琬?没有呀。”徐才茂奇道,“他不是说最近都要在家休息吗?怎么了,郁总联系不上他?”   “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了,请马上告诉我。”郁恒章淡淡道,“舒琬昨晚留下张字条一个人出门,说他要去外面看世界。”   徐才茂:“……?”   徐才茂:“……!”   徐才茂:“什么!??”   刚坐着电梯上来,门一开就听到这一劲爆消息的陈助理:“……”   郁恒章挂断通话,转过头看向玄关,脸上还是惯用的温和神情,语气沉稳道:“来的正好,有点事要你去办。”   顶着一屋风雨欲来的窒息感,陈助理回答:“……好的,郁总。”   ……不是,霸总和他的恋爱脑小白花,怎么就变成霸总和他的落跑小逃妻了!   这是要狗血的节奏啊!!   总裁一狗血,助理忙断腿。   救命,他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第60章   郁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郁家二叔郁镇全牵头的项目出了问题,涉嫌经济犯罪,可能面临着牢狱之灾。   事发突然,和郁镇全来往密切的郁方存也受了牵连,一同被带走问话。   网上一时间消息乱飞,大家都等着看寰宇股票跳水,寰宇方面却及时出面回应,直截了当地同郁镇全割席。严正申明郁镇全和郁方存的行为皆属个人行为,与寰宇无关,现已全面暂停二人在寰宇的工作,保留其职位等警方出具调查结果后再做调整。   这边刚停职,都不用等第二天,新的人事调动就安排下来,换了两个人顶上郁镇全和郁方存的职务。   这两位都是寰宇的老员工了,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外派三年回国,本就该提拔,一直没动静,还以为是最近寰宇老董事长去世,要过一阵,等郁恒章能完全稳住了才会做人员调整。   结果这么一安排,就好像这两个职位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就等着郁家二叔三叔退位让贤。   事实也是,两个人接手新工作后,都不用适应,直接将各项任务安排下去,井井有条,一看就是提前熟悉过工作内容。   于是郁镇全和郁方存手底下的人还没等乱起来,就被安抚回岗位。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比之前更加井然有序。   聪明的人已经看出来,这哪儿是临时调岗,分明是郁恒章借机直接把自己的两位叔叔给挤下来了。   更有甚者觉得郁镇全会突然翻车,也和郁恒章脱不了干系。毕竟到了郁镇全这个位置的人,怎么会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带走问话了。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郁恒章在他的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郁老爷子重病时还主动撤出总部,装出一副无力相争的样子。结果最后也是他,操纵着轮椅停在了寰宇掌权者的位置上。   现在更是直接出手,将两个时刻盯着他位置的叔叔彻底踢出寰宇的核心。   雷霆手段,相当干脆。   一番操作下来,寰宇的股票掉了没多少,又稳稳地涨了回去。   外界都猜测郁恒章此刻正春风得意,笑看他那两个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叔叔焦头烂额。   然而事实是,在外翻手云覆手雨的郁大董事长,郁大总裁,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沉如水地接听着电话。   “舒琬说他就是想出去转转,放松一下心情,郁总你也不用把人盯太紧了,您那一通电话,说得我还以为舒琬出去就不打算回来了。”徐才茂受自家不省心的艺人委托,勉强安慰艺人家属情绪,“他是个成年人了,想有自己的空间很正常,您追得越紧,人家说不定还跑得越远呢!等他散够心,自然会回来。”   徐才茂补充:“再说乐行这边还有工作呢,他不回来也得回来,到时候就是您不找他,梁总也得满世界跑着把人给找回来。郁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郁恒章听完更不放心了。   沉默许久,郁恒章对着电话那头的徐才茂沉声道:“你不懂。”   徐才茂:“……”   那他确实是不懂恋爱脑的脑回路。   郁恒章的声音冰凉:“他接你电话了。”   而他拨出去的几十通电话,没一通被接听的。   徐才茂:“……”   徐才茂干笑:“或许是手滑吧。”   “是么。”郁恒章冷笑道,“那劳烦徐经纪下次问问你的艺人,怎么有空接别人电话,没空接他丈夫的电话。”   徐才茂一个头两个大,又不能直接挂断,很是煎熬。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助理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在一旁等着说话。   郁恒章终于放过对事态严重性一无所知的徐才茂,他挂了通话,屏幕退回到他接电话前正在浏览的页面,一条短信孤零零地停留在其上。   【先生我很好,不必担心】   或许是郁恒章的电话打得太多,舒琬良心发现,前两天给他发了条短信过来。   这次是九个字。   多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郁恒章把这些一笔一笔地记着,等舒琬回来的。   “郁总,银行的流水单有更新了。”陈助理抽出一张打印单,放在郁恒章桌子上,推了过去。   郁恒章拿过,看着上面的消费记录,都在本地。   这些天为了找到舒琬,郁恒章时刻盯着他名下的航班和列车信息,结果说着要出去看世界的舒琬却什么票都没买,甚至连酒店都没订,银行卡也没有消费,就这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时间越久郁恒章越担心,还让人去舒家看过。   舒博群跟着郁镇全做项目,如今郁镇全进去了,项目资金冻结,舒博群调动辰灿的资金投进去的钱全被扣住,很可能拿不回来。   舒家这些天为了这件事吵了个天翻地覆,刘晓莉两句一骂舒琬,三句一骂郁恒章,一家人更不可能知道早把他们都拉黑了的舒琬去哪儿了。   “海洋馆……西餐厅……”郁恒章看着手里银行账单上最新的几条支付记录,笑了,“还买了三张票。”   “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吗?”郁恒章看向陈助理。   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早已查清所有的信息:“是T团的方阳和苏云鹤,有粉丝拍到他们的照片了,但没认出来旁边的人是舒先生。”   “所以舒琬这几天都住在方阳家?”郁恒章沉声道。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陈助理谨慎回答。   郁恒章笑了一声,他想到了葛瑞秋,也打电话问过,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怎么就忘了方阳。   拍摄婚综时,方阳来的那一晚,和舒琬聊了那么久,舒琬还说过他们的聊天内容是秘密。   就是这么个秘密是吧。   郁恒章接过陈助理递来的手机,看到了T团粉丝拍到的照片,在照片角落里找到舒琬的身影。   海洋馆附近有精品店在卖各式各样的发夹,舒琬带着口罩,头顶绵羊角发箍,身上穿得很厚实,显得圆滚滚的,像只没脱毛的小绵羊,和白衣无尘飘飘若仙的颜无尘的形象相去甚远,怪不得没人认出他。   小绵羊手里拿着个泡泡机,“咕噜噜”吐着七彩的泡泡,看样子玩得还挺开心。   手指轻轻蹭过手机屏幕中的人,郁恒章的视线在舒琬被厚实衣服遮住的肚子上停留片刻。陈助理轻咳一声,及时道:“郁总,舒先生的行程也更新了,他定了明天的机票。”   郁恒章抬头:“哦?”   陈助理拿过手机点了点,展示给郁恒章:“明天上午的航班,看目的地,舒先生应该,是要去找葛瑞秋葛老师。”   葛瑞秋……   郁恒章眸光深沉,他抬头温声安排道:“明天的日程推后,你去找两个保镖,明早一起去机场。”   陈助理:“……”   妈呀,谁说让他少看点儿小说。   小说剧情这不就发生了吗!   娇妻出逃未遂,这是要被当场捉回呀!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诶嘿!   陈助理暗暗兴奋,面上很是严肃沉静地回答:“好的郁总,我这就下去安排。”   ……   “其实可以多玩几天嘛。”方阳递给舒琬一袋酸奶。   “谢谢。”舒琬接过,拿在手里,“这些天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本来说好只住一天。”   “麻烦什么呀,刚好有人陪我出去玩呢。”方阳笑道,“今晚苏云鹤终于走了,小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床上睡呀~?”   这几日苏云鹤一直赖在方阳家不走,方阳租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平时苏云鹤来了都是睡沙发。这次舒琬也在,只能苏云鹤睡进方阳的卧室,把沙发让给舒琬。   毕竟苏云鹤和方阳更熟,舒琬也不习惯和郁恒章以外的人睡一张床。   虽然知道方阳没有别的意思,舒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哥儿和男人有别,何况他还怀着孩子,自是不方便和方阳同睡。   方阳也没强求,他倒进沙发里,侧支着头看舒琬,视线扫过舒琬的小腹,又很快挪开,唇角微翘,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笑嘻嘻道:“其实昨天你就不该付款的,你家总裁一查银行账单,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   “没关系,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舒琬捏了捏手里的酸奶袋,“前几天都是你和苏队长请客,我一直白吃白喝,不好。”   “你呀,还是太客气了。”方阳倒回到沙发里,平躺着问,“想好出去后要去哪里了吗?”   “嗯……先找葛老师吧,有些事想请他帮忙,之后的话,想去一个小村子里。”舒琬也倒在了沙发另一侧。   “小村子?”   “就像我们录节目时的那个村子一样,装修可能没那么好,也没关系,等……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回来。”舒琬说着,自己的声音里也充满着不确定。   方阳问他:“要是郁总一直找你呢。”   “……”   小小的出租屋里静了片刻,舒琬低声说:“如果他能找到我,那我就和他回去。”   方阳闻言大笑:“我还以为你要抵死不从呢!”   “出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好像,比我以为的,要更在意我。”舒琬想着手机上的那些未接来电,有很多次他都忍不住要接通了。   如果不是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肚子的话。   “其实我也有些担心他。”   郁家的消息铺天盖地,舒琬不可能看不到。郁恒章这段时间那么忙,或许就是在处理郁家二叔的事。   都这么忙了,先生还因为担心他,要抽空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他就一声不吭地跑了。   舒琬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心这么软可不行呀。”方阳翻坐起身,拍了拍舒琬的腿,道,“明早去机场郁总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就直接拉黑他。”   舒琬也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懵道:“……啊?”   方阳则对他眨眨眼,笑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说:“听我的,准没错!” 第61章   入了冬,天亮得晚。苏云鹤开车,和方阳一起送舒琬去机场。   高速一路畅通,待旭日挪出了厚重的云层,车也停在了航站楼门口。   “我和队长就不送你进去了,一个人可以吧?”方阳不放心道。   “可以的。”舒琬点点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嘿,不许再客气了。”晨间寒凉,方阳理了理舒琬松掉的围巾,拍拍他的肩,“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啊,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心软!”   舒琬迟疑着应了一声,方阳接过苏云鹤从后备箱取来的行李箱,递给舒琬:“去吧,路上小心,保护好自己。”   这句“保护好自己”听着有些怪怪的,舒琬似懂非懂地拿过行李箱。   “快进去吧,这里不方便停太久,我们就先走啦!”   看着舒琬走到进站口,方阳挥了挥手告别。等他坐进副驾驶,关上门,立马换了副表情,催促安全带都没系好的苏云鹤:“走,快走!”   车子平稳驶离航站楼,苏云鹤轻讽:“跟后面有狼撵着你似的。”   “哈哈……”方阳看了眼后视镜,讪讪道,“……说不定真有呢。”   “知道有狼,你还拐走人家的小绵羊。”苏云鹤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给舒琬出什么馊主意了。”   “都说了不是馊主意!”彻底离开机场范围,方阳才算放松下来,靠进副驾里,嘟囔道,“人总是对轻易得到的东西不够珍惜,舒琬太心软,随随便便就能被牵着鼻子走,我只是让他再给郁总上一记强心针。”   “小心郁总回头来给你上强心针。”苏云鹤无语,“都说了让你别掺合这些事,干什么非要接近舒琬。”   “我喜欢他还不行呀!”方阳哼哼。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   方阳的话飘在空中,半晌没被接住,他哽了哽,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补:“就是想和他做朋友的那种喜欢……”   “呵。”苏云鹤冷笑一声,打断他,“‘人总是对轻易得到的东西不够珍惜’。”   苏云鹤阴阳怪气道:“方阳,你对感情拉扯这套玩得很熟练啊。”   方阳:“……”   方阳:“……也不是很熟。”   苏云鹤透过后视镜,深深望了方阳一眼:“那你知道推拉要适度的道理吗。”   他意有所指道:“小心舒琬被你坑惨了。”   方阳捏着安全带,不是很有底气地回嘴:“……才不会呢。”   ……   经过几日的相处,舒琬确定了一件事,苏云鹤不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他和方阳离得太近。   不过苏云鹤从来没有正面表达过对他的不满,相反,这几天出去玩还会主动照顾他。   或许还是因为方阳的缘故。   总的来说,舒琬很庆幸能和方阳成为朋友。   这几日的经历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能住在朋友家,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还会一起躺在沙发上闲聊。   他在方阳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也学到了不少。   有了之前去录节目时登机的经验,舒琬拖着方阳送给他的行李箱,很顺利地通过安检,进了机场。   目前还没人认出他来,不过找登机口时舒琬看到有人坐在机场的椅子上抱着平板刷《盛世安》。   最近的事太多,他都没来得及看完《盛世安》的大结局,听说颜无尘从城墙上落下去的一幕和洛王在战场上跪倒的一幕交错出现,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提到洛王就不得不提到葛瑞秋。   舒琬是在两天前买机票时才联系的葛瑞秋。   一听舒琬要去找他,葛瑞秋和方阳的反应一样,问舒琬是不是和郁恒章吵架了。   舒琬这才知道郁恒章已经给葛瑞秋打过电话了,为了问他的行踪。   “郁恒章欺负你了?”葛瑞秋护短道,“你来我这儿,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他一个字!”   “……没有。”舒琬挠了挠手机边,说,“先生没有欺负我……但葛老师你也先别告诉他我会去找你。”   “好,我知道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葛瑞秋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舒琬这边,“你尽管来,我最近正好在休假,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旅行。”   “谢谢你,葛老师。”舒琬顿了顿,说,“等过去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葛瑞秋没急着问是什么事,只爽快道:“好呀。”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定下了。   舒琬决定等见了葛瑞秋,就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其实他也想过,为什么他愿意告诉葛瑞秋自己怀孕了,却不愿意告诉郁恒章。   可能真的像方阳说的那样,因为不信任。   作为朋友,舒琬相信就算葛瑞秋知道他会怀孕,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他们依旧会是好朋友,因为葛瑞秋一直在对舒琬这个人表达关心和在乎。   但面对郁恒章,舒琬总是怕这怕那,归根到底,是怕在郁恒章眼里,他首先是一个相处合拍的伴侣,其次才是舒琬。   舒琬就是舒琬,不可以被更换,但伴侣可以。   舒琬不能确定郁恒章的心意,怕得到不好的结果,他宁可选择逃避。   这层不信任源自他们被硬凑在一起的婚姻,等舒琬发现那一纸为期三年的婚约后更甚。   只是这次离开就会有好一阵见不到先生了吧……   看着玻璃窗外排着队等待起飞的飞机,舒琬内心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些天郁恒章又是坚持不懈地给他打电话,又是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是不是说明,先生对他除了是合约上的合作关系,还有其它的感情呢?   现代交通这么发达,只要花费几个小时,他就可以飞去任何地方。   他真的要这样什么都不说的离开吗……   先生会不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担心……又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但如果留下来,他愿意相信郁恒章,并告诉他真相吗?   距离登机的时间越近,舒琬的思想斗争越激烈。   他抱着手机,很想再给方阳打个电话寻求建议。   正当舒琬漫无目的地来回切换手机界面时,一通电话拨了进来。   手里的手机差点儿滑出去。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两个字在跳动,舒琬不敢接也不敢挂,直到通话自动切断,他盯着屏幕里的未接来电,心中格外慌乱。   通话界面再次弹出。   舒琬开了静音,盯着屏幕中的“先生”二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许是因为就要离开了,舒琬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郁恒章就站在他面前,在质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当电话第三次响起时,舒琬记起方阳的话,咬了咬牙,干脆直接将这个手机号拉黑。   手机屏终于不亮了。   舒琬松了口气,接着心里却更慌了。   不能心软……都想好了先出去再说,葛老师也在那边等着接他……不能心软……   打开手机,看着黑名单里的名字,舒琬有一瞬想要把人拉出来,又想,算了,反正都要登机了,等上了飞机再慢慢考虑要不要之后给先生报声平安吧。   终于做好决定,舒琬抬起头,去看登机口的值机状态,视线还没落在电子屏上,余光却扫到一抹刚还在脑海里反复回想的身影。   这次舒琬的手机没能幸免,真的从他的手里掉下去了。   不远处,郁恒章看着满脸迷茫的舒琬,缓缓放下举在耳侧的手机。   一旁的陈助理听到了点儿从听筒里逸出来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再看看舒琬脚边亮着的手机屏,目露不忍。   真是要完蛋啊。   怕订好的机票是障眼法,舒琬到机场会临时再买一张票从别的登机口登机,郁恒章一早便带了人等在航站楼。   舒琬从方阳车上下来时郁恒章还笑自己:“是我想多了。”   紧接着郁总就看到了方阳给舒琬整理围巾。   陈助理确信,总裁的目光若是能化为实质,方阳手上已经有两个洞了。   一路跟着舒琬进了机场,郁恒章也在犹豫,要不要放舒琬离开。   就像徐才茂说的那样,舒琬是个成年人了,想有自己的空间很正常。   有空间可以,出去玩起码要装着钱吧。   郁恒章远远看着舒琬穿过人群时小心翼翼避开自己的肚子,终还是担心胜过了理智。   卡他都给舒琬带过来了,但在放舒琬离开前,他得先问清楚舒琬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危险。   怕突然出现吓到舒琬,郁恒章决定先给舒琬打个电话。   一通不接,两通不接,没事,他有的是耐心。   第三通被挂断。   郁恒章看着不远处的小朋友满是慌乱地戳着手机,决定再拨一次。   毕竟这是舒琬第一次挂断他的电话。   万一是想接通但按错了呢。   于是这次连“嘟——”都没有了。   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而小朋友还在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郁恒章觉得他要收回前言。   什么给舒琬空间,怕他没钱来送银行卡,都是借口。   等他出现在舒琬的面前,他就会问舒琬他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舒琬说没事也不算数,一定要他亲自带他去检查过了才能放心。   放心还不算,再怎么说肚子鼓起来都不可能是正常现象,一切还要等舒琬养好了再说其它。   ……郁恒章承认,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舒琬离开。   假意的温和再难伪装下去,看到舒琬那副慌乱的模样,郁恒章内心翻腾出无数卑劣的想法。   他没留意自己已经站了起来,陈助理刚要出声提醒,看到郁恒章的神情,适时决定闭嘴。   郁恒章一步一步四平八稳地走到了舒琬面前。   他弯腰捡起舒琬掉落在地的手机。   滑开没有密码的屏保,看着上面的黑名单,垂下眼笑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下不为例吧。”   舒琬已经不知道是要先震惊郁恒章忽然出现在机场,还是先震惊郁恒章从轮椅上站起来、毫无障碍地走到他面前了。   “先生……”   “你又在抖。”郁恒章的手轻轻捧住舒琬的脸,温柔地蹭了蹭,“这么怕我?”   舒琬惶恐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怕。”郁恒章问他,“那你跑什么?” 第62章   “那你跑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上方,舒琬仰着头,这样的视角和平时他靠在郁恒章腿边时的仰视全然不同。   网友总说舒琬靠在郁恒章腿边的姿态很卑微,舒琬并不觉得,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一刻舒琬明白了,靠在郁恒章腿边,的确是他在表达对先生的依赖,但这种表达是主动的,是他在照顾和迁就郁恒章的腿脚不便。   一直以来先生什么也没说过,默许了舒琬将他当作需要被照顾的人对待。   现下郁恒章岿然如山地站在舒琬面前,不再是时刻需要靠坐在轮椅里的有疾人士,英俊面庞上的神情依旧温润,气场却截然不同。   更别说此刻郁恒章在生气。   贴在脸侧的手摩挲着,用了些力,舒琬被迫望着郁恒章的眼睛。在这双眼睛幽暗的注视下,连日的纠结与不安再难隐瞒,舒琬弱声道:“因、因为我怀孕了……”   “要是害怕去医院,可以直接告诉……”郁恒章顿住,反应过来舒琬的回答与他预想的不一样。   舒琬给出了一个他完完全全没想过、也绝对不会想到的答案。   郁恒章怀疑自己幻听了。   舒琬刚才说了什么?   怀孕?   郁恒章的手一滞,眉心微蹙,问:“你说什么?”   舒琬咬住下唇,左手快速覆在了郁恒章的手背上,将那只快要放下的手重新贴在自己的脸侧。   鸦羽般的眼睫微垂,像是不敢再直视郁恒章。   视线滑过平整的袖口,舒琬贴着先生手心里的温热,手指用了些力。他握紧郁恒章的手,嗫嚅道:“就是,那个……你、你要当爹了!”   郁恒章:“……”   这一次郁恒章将舒琬的每个字都听得真切。   他要当爹了。   怎么当?   郁恒章失笑:“小朋友,你就是害怕去医院,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   不对,不是借口。   一幕幕违和的画面浮现在郁恒章眼前,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舒琬这些日子嗜睡、反胃、口味也忽然从喜甜变成爱吃酸……以及婚综时,面对明显只是口嗨的弹幕,舒琬却给出了极大的反应。   还有舒琬不久前莫名问他喜不喜欢小孩。   怀孕了……   将郁恒章的手都捏痛的力道慢慢减轻,郁恒章回过神,就看到舒琬垂下头,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滑过一抹明显的失落,原本润红的唇也被抿得发白。   他的手被彻底放开了,小朋友则将头埋进了胸口,松开的手转而捏住裤子面料,力气之大,手骨节都绷紧了。   视线顺着舒琬的手移到了宽松的毛衣上,哪怕衣料很肥,也微微显露出一抹弧度。郁恒章忽然就想起来有一个晚上,他的手搭在舒琬身上时,手心突兀地被顶了顶。   现在再仔细去想,那种细微又突然的动作,根本不会是舒琬在推他。   被他一次又一次放过,却又下意识记在脑海里的违和画面此时一一串联,郁恒章再面对舒琬的那句“我怀孕了”,竟然就不敢再质疑舒琬是在找借口了。   比起走路时的自然,郁恒章的动作带着些僵硬,他却依旧弯曲膝盖,半蹲在了舒琬面前。   由下及上,郁恒章看清了那张被藏起来的、布满了难过的脸。   一双兔子眼眨巴眨巴,对上郁恒章的目光。   宽大的手掌用比贴在舒琬脸侧时更为柔和的力度,隔着衣服,放在了舒琬的肚子上。   感受着手心明显的弧度,郁恒章望着舒琬,声音微涩道:“是真的吗?”   小朋友漂亮的圆眼睛一眨,氤氲在眼眶里的泪珠落下一大颗,压抑着呜咽的嗓音里藏着委屈:“……我没有骗您。”   机场上方的广播给出准备登机的通知,坐在这一片区域的人陆续起身,收拾着东西要去排队。   坐在后排的舒琬,以及蹲在舒琬面前的郁恒章逐渐被注意到。   机场是小情侣吵架闹别扭、或者你侬我侬贴来贴去的经典场所之一,路人们见怪不怪,只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暗暗关注角落里的一对小情侣。   似乎是穿西装男惹哭了穿毛衣的小男生,正蹲在那儿哄人。   哎呀,可真是个渣男。   再多看两眼,有眼尖的人不太确定道:“我怎么感觉那个坐着的男生像是舒琬啊……”   “不会吧……但你这么一说……”二人的视角能看到舒琬的脸,郁总只有个后脑勺,“我去,越看越像,那蹲那儿的是谁啊?总不能是郁恒章。”   “你那不废话,郁恒章坐着轮椅呢!”   “那舒琬这是……出轨!??”   “等等,你看那边!”   顺着同伴的手看过去,一个明显是助理模样的人推着个轮椅站在角落里。   “……我的妈呀,到底是什么情况……”   管它是什么情况,先用手机拍下来准没错。   郁恒章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他从舒琬的口袋里翻出一只口罩,抹了把舒琬的兔子眼,给人把口罩戴好。   “好像被认出来了,我们先回家好吗。”说着,他握住舒琬的手,还捏了捏。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   郁恒章的另一只手撑在舒琬腿边的座椅上,借了把劲儿,平稳地站了起来。   他想要带着舒琬离开。   只是刚走出一步,手却被拽住了。   回过头,舒琬站了起来,却没有和他走的意思。   舒琬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和郁恒章对视。   一只手被先生握在手心,另一只手捏着即将登机的机票。舒琬只有一件事想要确认:“先生……您不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吗?”   原本看到郁恒章唇角的弧度消失,舒琬的心都沉了下去,他难过到一点儿也忍不住眼睛里的泪水,只能低下头。   结果郁恒章也跟着他蹲了下来。   舒琬又不明白郁恒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机票,抽噎道:“……您不会觉得,我这样不男不女的人,是个怪胎吗?”   “想什么呢。”舒琬被拽着向前了一步,差点儿撞进郁恒章怀里。   清冽的草木香环绕着他,舒琬抬起头,见郁恒章镜片后的目光深深。   郁恒章低下头,在舒琬的耳畔轻声说:“小朋友,你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奇迹了,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吗?”   舒琬的眼睛微微瞪圆。   就这么一会儿的停顿,已经足够越来越多的路人认出二人的身份。   事实证明,《盛世安》的热度还是不容小觑的,说舒琬,不关注娱乐圈的人还可能想不出这是谁,但一提到颜无尘,周遭的人群就渐渐躁动起来了。   已经有人掏出本想凑过来让舒琬签名。   这显然不是个和粉丝交流的好时候,郁恒章牵着顶着双兔子眼的舒琬,靠着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带舒琬往逐渐聚集的人群外走。   数不清的手机镜头对准他们,舒琬只管躲在郁恒章的身后。他抬头望着先生挺拔的背影,耳边还停留着那句话:   你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奇迹了。   ……   爱凑热闹的天性使然,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看到一群人拿着手机拍,就也要跟过去看看。   郁恒章带来的两个保镖起到了作用,及时拦住比较过分、想要凑到郁恒章舒琬面前拍视频的人,一路护送着郁恒章和舒琬快速离开候机厅。   陈助理则默默无闻地推着郁总的轮椅,和被两个光顾着谈恋爱的人遗忘在原地的行李箱,缀在人群后,热泪盈眶。   啊,霸总哄回了他的小逃妻,狗血被打断施法,多么美好的一幕。   就是寰宇和乐行公关部的人可能心情会没有那么美丽。   望着那数不清的手机摄像头,陈助理将舒琬的行李箱放到郁恒章的轮椅上,总算是空出一只手来抓紧时间给公关部通风报信。   ……   #舒琬机场#   #舒琬哭了#   #霸总和他的小逃妻#   #郁恒章单膝跪地挽留舒琬#   #为爱而站#   #郁恒章能走#   一连几条热搜挂在热门榜上是想撤也撤不下来。   毕竟拍到的人太多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直击霸总追妻现场。   甚至郁恒章刚从轮椅上站起来时就已经有人认出他,在偷偷拍视频了。   好在机场吵闹,没人能听到两个人在说什么,只能从画面中看出一开始郁恒章站着和舒琬说话,后来舒琬就低头哭了,郁总立马滑跪,蹲下来给人抹眼泪。   「好精彩的一出戏!我愿称之为年度最佳!」   「小明星赌气出走,腿疾霸总带保镖机场追妻,急到从轮椅上站起来!妈呀什么小说照进现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吗!」   「郁恒章居然可以站起来,我一直以为他的腿已经彻底废了……」   「没错,我们都是这么以为的……他好能瞒啊……」   「结果瞒了这么多年,为了挽留老婆露馅~」   「人在现场,看热闹差点儿误机(/流汗)舒琬哭得惨兮兮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位正主能不能出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附议!」   「我也想听!郁总还伸手摸舒琬的肚子了!是不是老婆要带球跑被拦住了!」   「我真服了你们怀了党。。。。怎么无处不在。。。。」   「前两天说他俩要离婚的呢?你瞅瞅这爱的死去活来连腿病都治好了的样子像是要离婚嘛!?我离他俩都不会离!」   ……   “嗯……我不过去了……对不起呀,葛老师……”挂断葛瑞秋的电话,舒琬捏着已经过了时间的机票,掰过来折过去,心里空空的还是没个着落。   车快开进市区了,可能是因为车里还有司机和陈助理,郁恒章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他的手里拿着平板,在翻看一些文字密密麻麻的文档,不时会微微皱眉。   等车下了高速,郁恒章合起平板,伸出了一只手给舒琬。   舒琬受惊的小鹿一样,仓皇收回偷看郁恒章的腿的目光,结果发现先生不是要抓包他。   他有些迟疑地握住郁恒章一直等在空中的手。   十指相扣,郁恒章牵过舒琬的手,垂落视线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我们这会儿直接去医院做个检查,好吗?” 第63章   不等舒琬表达出抗拒,郁恒章握紧了他的手,开口道:“不会有太多项检查,而且我会一直陪在你旁边。”   舒琬的手被放在郁恒章的腿面上,身体也不由被拉着靠向前。   舒琬怀疑先生就是故意的。   郁恒章低垂着视线看他,镜片后的目光里都是温柔与耐心。   被扣住的手指微动,舒琬抽了抽鼻子,歪头蹭蹭郁恒章的肩,哑声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医院检查。”   想起那些冰凉的仪器舒琬就觉得害怕。   他软声商量:“先生,可以不去么,您不是已经知道我、我的肚子……”   车里还有司机和陈助理,舒琬的话没说完。他又抬起头,泛着红的眼睛水蒙蒙的,盯着郁恒章瘪嘴道:“还是说您不相信我……”   “我信。”郁恒章打断舒琬说来就要来的眼泪,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舒琬的鼻尖,低声安抚情绪不稳定的小朋友,“去医院检查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你这样的状况,早就该在医院进行定期检查了。”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想确认你……和他,都很健康,明白吗?”   舒琬抿着唇,纠结半晌,在郁恒章的坚持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郁恒章立马拿起手机联系医生:“喂,刘医生,是我。对,就是刚才和您沟通过的情况,我们现在过去,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到。”   司机不必再吩咐,直接调整路线向郁氏旗下的私人医院驶去。   而坐在副驾上的陈助理则举着手机,懵道:郁总怎么还自己联系医生了?什么时候联系的??   这位姓刘的医生陈助理知道,是郁家很信任的医生,一般小毛病找不到他头上。   难道舒琬的情况很严重?   陈助理面容一肃,他只知道舒琬的肚子有问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不过刚才郁总说“想确认你和他都很健康”……   你和他……   陈助理觉得自己是要少看点儿小说和玉树(郁舒)夫夫的cp视频剪辑了。   他居然有一瞬怀疑,舒琬是不是真的怀了。   哈哈,怎么可能呢,他可是看过舒琬的体检报告。   舒琬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   陈助理站在妇产科门口怀疑人生。   他们到医院是直接走的vip通道,都没有其他护士跟着,刘医生亲自下来接的人。   陈助理来过这边的医院几趟,对科室分布也算熟悉。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刘医生带着他们走到了妇产科。   郁恒章和舒琬的神情都没有变化。   陈助理:“……”   是世界发展太快,男人已经能怀孩子了没通知他?   妇产科这边也只安排了一个医生,她和陈医生沟通了几句,走到舒琬身边,温声道:“不用紧张,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你。”   到了医院,郁恒章又坐回到他的轮椅上,此刻他牵了牵舒琬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就在这里。”   方才在车上郁恒章查了不少资料,男人怀孕的案例也不是没有,但仔细一读,基本都是双性人士天生拥有两套生殖系统。能怀孕的还往往是会有女性外显特征的人。   舒琬显然不是这种情况,郁恒章不能肯定舒琬的身体内部构造,但他对舒琬的外部特征了如指掌,绝对完全是男性特征。   男人怀孕的案例太稀少,传出去就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郁恒章不可能让舒琬去承担那些异样的目光,所以这件事只能少数几个人知道。   陈助理留在检查室外,郁恒章陪着舒琬一起去做检查,所有的项目都是由两个平时只负责看报告的医生完成。   当舒琬躺在做b超的床上时,其实两位医生已经有了结论。   “舒先生的确是怀孕了。”   郁恒章的神情没有变化,他低下头,舒琬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郁恒章握住了舒琬的手,让他安心。   宽松的毛衣被撩了起来,露出圆滚的肚皮,有些凉,感觉和做心电图很像。   舒琬依然羞赧又害怕,但这次身边有郁恒章陪着,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   “别紧张,这个检查不疼。”微凉的耦合剂被涂抹在肚皮上,舒琬握紧了郁恒章的手。   很快,按在肚皮上的探头将画面反馈在了仪器上。   屏幕里黑白的影像晃动,医生道:“已经可以明显看到孩子的轮廓了,和舒先生的孕反时间差不多能合上,是五个月快六个月大的胎儿。”   一旁的刘医生给一躺一坐的两个人指了指屏幕里的画面:“这个就是孩子的头部,这里是四肢……这个阶段孩子已经开始有一些互动了,比如踢肚子,翻身……”   舒琬怔怔地望着屏幕里的画面,他看出孩子的轮廓了,虽然只是黑白的影像,却分毫不减他内心的震动。   他居然现在就能看到孩子的模样,那样小,又那样真实地存在着……他和先生的孩子已经在他的肚子里长到这么大了。   内心不知该说是酸涩还是感动,舒琬只能紧紧握着郁恒章的手,意图寻求些许安慰。   一回头,舒琬发现郁恒章也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一贯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呆愣的情绪。   “目前来看孩子的情况很好,很健康,我们可以听一下孩子的心跳声。”医生换了一套设备过来,不一会儿,方盒子一样的仪器里传出了有节奏的“笃笃”声,像马蹄在奔走,强势得跑进了两位准爸爸的心里。   郁恒章忽然拉起舒琬的手,在自己的脸边贴了贴。   削薄的唇吻上舒琬的手背,郁恒章低喃道:“舒琬,你一点儿也不奇怪,你真的是一场奇迹。”   再多的心理建设都不及此刻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真实。   郁恒章从来没有考虑过后代的事,也不在乎。   但当舒琬真的带来了这个小意外给他,郁恒章的内心满是触动,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血浓于水。   他居然要成为一名父亲了。   所有的检查完毕,舒琬被还在怀疑人生的陈助理带去先吃饭,郁恒章则留下,还有一些情况要向医生确认。   “目前胎儿的发育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舒先生的身体状况也不错。但说实话,我们不能确定最后到待产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舒先生的身体的确完完全全是男性构造,只有体内多出来了一套和子宫差不多的器官,让他能以男性的身体受孕。”   “我们对这个器官以及它的这一套运作系统都是陌生的,自然分娩的风险可能会比较大,我和陈医生商量过后,都认为还是剖腹产更为保险。”   “剖腹产的风险有多大?”郁恒章问。   “郁先生,您也知道,手术是给不出百分百保证的。但我做过上千台剖腹产手术,经验足够丰富,又有陈医生在一旁辅助,请相信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舒先生和孩子都平安。”   再多的保证给出来,也是医生在安慰家属,舒琬的情况太特殊,没有先例可查。具体的手术方案还要根据之后的定期产检进行不断地调整和优化。   郁恒章只对医生道:“无论什么情况下,舒琬不能有危险。”   ……   这一天的经历太累人了,何况舒琬怀着孩子,情绪大起大落,回家的路上他就靠着郁恒章的肩膀睡过去了。   车停在地下车库,司机熄了火。   郁恒章看着肩侧睡得正香的舒琬,用没被握住的右手捏了一把自己腿,知觉似有似无。   到底是怕把舒琬和肚子里的那个小的摔着,郁恒章又等了一会儿,低声叫醒舒琬:“到家了,我们上去再睡。”   回到熟悉的环境,睡晕了的舒琬也忘了离家出走的事,把脸埋进郁恒章脖子撒娇:“先生,太困惹。”   “那怎么办?你坐在我腿上我们上去?”   在和先生叠叠乐还是自己走路之间,舒琬强打起精神,选择了自己走。   还是不要叠叠乐了,怪危险的。   虽然检查的时候医生好像提过一嘴现在这个阶段适度地做某些事也不是不可以……   在方阳家里时也不觉得沙发有多难睡,如今躺回公寓的床,舒琬舒服到一觉就睡到了太阳落下山。   要不是郁恒章怕他睡太久晚上睡不着,把他叫醒了,舒琬还能继续睡。   “在方阳家没有休息好?”郁恒章理了理舒琬睡乱的头发。   刚要舒展开的懒腰伸到一半,讪讪收回,舒琬讷讷道:“……先生您都知道了呀。”   “看到你们去海洋馆的照片了。”郁恒章淡声,“你和他们在一起时玩得很开心。”   舒琬挪了挪,凑到郁恒章身边,小狗一样在郁恒章脖子边蹭了蹭:“那时候我在想,要是先生您也在就好了。”   “是么?”郁恒章的嘴角扬了扬。   “这会儿知道卖乖了。”揉了揉舒琬的后脑勺,郁恒章话音一转,“大半夜偷偷溜走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我。”   “宁愿去外地找葛瑞秋,也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可信度相当低。”   分不清郁恒章是在兴师问罪还是在自嘲,舒琬有些无措地解释:“……当时,我就是怕先生万一会觉得我是个小怪物……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也不敢冒这个险……我太害怕了……”   “只是因为这个吗?”   舒琬不明所以地跟着郁恒章一起出了卧室,在客厅的桌子上,他看到了一份熟悉的文件。   “先生……”舒琬的脚步一顿,脸色隐隐泛白。   “我收拾你的行李箱时看到的。”见舒琬不动了,郁恒章又退回来拉住舒琬的手,“你紧张什么?”   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客厅的茶几前,舒琬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的不止是他那副协议,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婚前协议也摆在桌子上。   郁恒章没有吓唬舒琬的意图,他拿起属于他的那份协议,翻了翻,说:“这是我和在世嘉号上落水之前的那个舒琬订下的协约,现在协议人似乎出了些小问题……”   舒琬有些懵懵地望着郁恒章,不知道先生想要干什么。   “嘶啦——”   手中的婚前协议连同离婚协议书一同被撕毁。   郁恒章道:“这份协议就作废了吧。” 第64章   叠在一起的碎纸片被放在桌上,舒琬的视线跟随着郁恒章的手转过去,又愣愣地抬起头。   郁恒章也在看着他。   见他看回来,郁恒章平静地开口道:“我不想让这段婚姻在三年后结束。”   “舒琬,节目里对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在作秀。我说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是认真的。”   舒琬的嘴唇颤了颤,没能说出话。郁恒章再次对他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静静地等着舒琬自己将手放上来。   柔白的手搭在了郁恒章宽大的掌心,手指收拢,像是倦鸟归林,舒琬又一次被郁恒章圈在了手心。   迎着舒琬的目光,郁恒章继续道:“我不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乎你,可能早在老宅祠堂门口,第一眼看到你静静跪在蒲团上时,我就已经在下意识去关注你了。”   “无论是那些我误以为的娇气,还是后来发现你其实很坚强,在很努力地去适应不熟悉的东西,认真地待人待己……这些都让我逐渐没办法再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我对你的在意不是因为那些条约,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也不是因为你的肚子里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没有任何外在的因素影响,只是郁恒章在告诉你,我喜欢你,在乎你,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身份,我喜欢的是你。你的坚韧聪慧,还是你的胆小爱哭,我都喜欢。”   “小朋友,是你自己闯入了我的领地,既然已经注意到你了,我就不会再轻易放你离开。”   “这样说,你能体会到一点我的心情了吗?”   郁恒章牵着舒琬的手,问他:“还有什么是让你觉得不放心的?或者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包不住了,扑簌簌滚落,晕红了眼尾,打湿了睫毛,就像郁恒章说的那样,舒琬的确很爱哭,嘴巴憋着,鼻头也粉粉的,丑可爱丑可爱的。   郁恒章的唇角微弯,无奈抹了抹舒琬掉个不停的眼泪,柔下声道:“怎么又哭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哭。”   “我……”一开口,哽在喉头的哭声压制不住,舒琬抽泣着,哽咽道,“我、知道……呜……就是……忍不住……”   “好了,不哭了。”郁恒章一伸手,舒琬扑进了郁恒章的怀里。   抱着先生,舒琬彻底忍不住了,趴在郁恒章身上,边哭边说:“先生,我该早点……呜……告诉您的……”   “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被你吓到立马提离婚?不要你也不要宝宝了?”郁恒章笑道。   “呜呜……您不是,说,不喜欢……小孩……”   郁恒章把埋在颈侧的小哭包拉出来,揽着舒琬的后腰,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哭成花猫的舒琬擦脸:“是不是傻。”   郁恒章捏住舒琬的鼻子,晃了晃,说:“你生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舒琬又“呜”了一声。   “好了,再哭要把眼睛哭坏了。”郁恒章道,“你看,你的眼泪和鼻涕都把我的衣领弄脏了。”   舒琬竭力止住哭声,接过郁恒章手里的纸巾,自己擤了擤鼻涕,又重新拿了张干净的纸巾,去擦郁恒章被打湿的衣领和脖颈。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郁恒章仰头望着舒琬尚沾着水汽的眼睫,还有清透眼眸上那颗颇为红艳的小痣,视线最终落在微张的唇上。   他抬手,按上舒琬的后颈。   擦拭的动作停住,舒琬的手搭在郁恒章肩头,慢慢,刚擦完的衬衫又被捏皱了。   呼吸纠.缠,舒琬搂紧了郁恒章的脖颈,身后的手有力地支着他,又不至于挤到他的肚子。   当另一只手往舒琬的衣服底下探,触及到一片细嫩的皮肉时,郁恒章猛然从攀升的温热里找回一线清明。   他松了口,主动退开,舒琬却又追着吻了上去。   “……不要煽风点火。”郁恒章咬了咬舒琬的下唇。   舒琬轻声.喘.息,嘴唇上还泛着水光,眼神也湿漉漉的,实在惹人疼。   郁恒章低头在舒琬的锁骨间咬了一口。   “疼……”说着疼,舒琬还侧着头,任由郁恒章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现在可以确定我的心意了吗?”郁恒章懂得适可而止,他吻了吻舒琬的锁骨,仰头问,“以后遇到事情还会一声不吭地跑走吗?”   舒琬摇摇头,垂下眼睫,乖乖道:“不会了。”   他抿了抿唇,忽然低头轻轻在郁恒章的唇角碰了碰,带着些亲昵的讨好意味,小声道:“先生,对不起……”   “我没说清自己的心意,也没能给你足够安全感、让你信任我。所以这次你偷偷跑走了也没关系。”郁恒章捧着舒琬的脸摸了摸,“但拉黑的事,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下不为例。”   “我会给你算在账上的。”   舒琬这才体会到苏云鹤的那句忠告,信了方阳的话,果然要完蛋。   他怯怯地等郁恒章说出个惩罚措施,结果郁恒章只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我联系不上你,记住了吗?”   舒琬郑重答应:“好。”   ……   到了晚上,舒琬睡不着了。他靠在郁恒章身侧,觉得从他半夜偷偷跑走,到重新和先生躺在一起,好像过去了许久许久。   他没骗郁恒章,和方阳他们去海洋馆时,他的确一直在想他。   想着先生要是在的话,会不会和他一起戴绵羊发箍;路过棉花糖车,看到他好奇,先生会不会过去给他买一个;如果他咬了一口棉花糖,一定要先生也尝一尝,先生又会不会扶着他的手吃一口……   可是先生的腿不方便,除了婚综的那段日子,舒琬很少和郁恒章一起出门。   方阳问他们平时都去哪里约会,舒琬说先生去影棚接他下班,一起去餐厅吃晚饭算不算约会。   方阳让他长点儿心吧。   其实舒琬对能不能出去约会没那么在意,他只是在想,如果那天先生站起来了,能和他一起去海洋馆,去方阳说的游乐园,或者只是去电影院里看场电影,那是不是也能说明先生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方书雅说过,郁恒章的腿是可以站起来的,只是他不愿意。   就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舒琬之前有空就会给郁恒章的腿按摩,坐了这么多年轮椅,先生的腿也没有萎缩得太厉害。舒琬一直觉得,只要郁恒章放下心结,一定可以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   结果今天在机场,郁恒章就像正常人一样走到了他的面前,还半蹲着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舒琬有心想问郁恒章他的腿到底怎么样,但后来去医院,先生重新坐在了轮椅上,之后也一直没有再站起来的意思。   舒琬有些不敢再开口,怕触及郁恒章的雷区。   “睡不着?”郁恒章放下平板,拨弄了一下舒琬脸侧的碎发。   舒琬仰起脸,床头灯温馨的灯光柔和了先生的轮廓,让舒琬想起今天郁恒章牵着他说的那些话。   先生给了他很大的耐心,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放下心里的戒备,去真的信任郁恒章呢?   睫毛微颤,舒琬的手在被子底下触碰到了郁恒章的腿,轻轻摸了摸,问:“……先生,你的腿,可以走路的呀。”   “不睡觉是在想这个?”郁恒章笑了下,他握住舒琬的手,也躺了下来。   “你今天真的气到我了,一生气,我就等不住再推着轮椅避开人去你身边了。”郁恒章道,“只想立马走到你身边,问你为什么要拉黑我。”   舒琬吐了吐舌头,讨好地拉过郁恒章的手蹭了蹭。   他知道郁恒章没说道重点上:“可是您走得很稳。”   郁恒章沉默了一会儿,才承认道:“我一直有在做康复训练。”   “康复训练?”舒琬支起身,惊讶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郁恒章:“公司办公室的休息间装了专门的训练间,我都是在那边练完了才回的家。”   怪不得今天郁恒章走路陈助理完全不惊讶。   舒琬的手又好奇地摸上郁恒章的大腿:“您今天走得那么稳,是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吧?”   “说不好。”郁恒章想了想道。   “说不好?”   郁恒章望着舒琬:“有时候能跑步,有时候又连站都站不稳。”   “为什么会这样……”舒琬抿了抿唇,小声说,“是因为心理因素吗?”   郁恒章没有说话。   舒琬躺回到郁恒章身侧,久到他以为先生不会再开口时,郁恒章低声道:“其实车祸发生前后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车上了高速,等再醒来,我就躺在监护室里。再后来,就听说父亲被送到医院的当天,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坚持自己去机场,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事后调查显示,当时车撞来的方向,如果父亲向另一边打方向盘,他和妈妈都会没事。”   “但他在连一秒都算不上的时间里,选择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下。”   “我的命是他换给我的。”   “我却连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的记忆没那么可靠,所以舒琬,我怕我站起来,就该忘记当初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有多痛苦了。”   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何况郁恒章也不需要安慰。   舒琬静了片刻,一点一点挪到郁恒章身边。他趴在了郁恒章身上,耳朵贴着郁恒章的胸口,说:“先生,以后我陪您一起做康复训练吧?”   宽大的手掌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郁恒章的声音从胸腔传进舒琬的耳朵里,显得闷闷的:“我摔倒的样子很难看。”   “先生怕被我看到吗?”舒琬想要抬头去看郁恒章的表情。   摸着他头发的手却又用了点力,让他枕回去。   “怕。”郁恒章道,“怕你看到了,会觉得失望。”   没料到郁恒章会这样说。舒琬的耳边隐隐能听到一下一下很沉稳的心跳声,他搂紧了郁恒章的腰,小声说道:“我不会的。”   “一个人太辛苦了,我只是想陪着您。” 第65章   @娱圈小八:郁恒章现身私立医院产科,身边女伴疑似怀孕!二人举止亲密,眉目传情(/惊讶)郁恒章全程小心搀扶,温柔以待,尽显绅士风度!舒琬终抵不过后代重要已成过去式??!(图片)(图片)   「哥,你怎么还敢发。。。上次被禁言还没禁够吗。。」   「博主回复:小八向来拍到什么说什么(/呲牙)」   「我靠,这次来真的啊!!这亲昵程度,说不是一对我是不相信的」   「真离婚了??是我记忆错乱了吗?感觉前不久还看到他跑机场追舒琬呢?」   「没记错,那会儿都说郁恒章为了舒琬奇迹般地站起来了,还刷过一阵真爱创造奇迹呢,笑死,都说了网友别感动自己,这不就回旋镖了」   「他俩真离了还是婚内出轨啊?太突然了吧?一点儿离的消息都没有这就怀上了」   「没人发现自从上次‘机场追妻’炒作完,舒琬就消失了嘛?原来还以为他是坐稳豪门太太的位置,不混娱乐圈回家数钱了,现在看这个情况……啧啧啧,真是细思极恐」   「恐啥呢啊就恐上了,能不能说人话(/微笑)」   「这都看不出来?当初两个人肯定是彻底闹掰了舒琬才会提着行李要跑外地,结果郁恒章一通操作,不仅给自己赚了个好名声,还让公众顺理成章地知道他能站起来了。当时大家都光顾着迎合他的深情人设,但凡多想一下,就能发现郁恒章走得那么稳,肯定是早就能站起来了,但他一直不露底,就是为了在争夺家产时装弱势,打他两个叔叔一个措手不及。企业家心都黑,舒琬根本玩不过他,信了他的甜言蜜语,结果现被利用完所有的价值,还是被抛弃了吧!」   「郁镇权和郁方存都还没从橘子里出来呢,听说舒琬他爸也掺合了那个项目,把家底儿都败光了,辰灿最近正在谈收购,底下的明星都在各找出路。郁恒章这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啊」   「两张连女方正脸都没有的图到底在发散什么(/流汗)舒琬和他家里人早就断绝关系了好吧?还留什么情面?再说郁恒章就不能是陪朋友吗?而且凭什么路过妇产科就是在产检啊」   「别骗自己了。。你但凡把图点开看看,再说他们不是去产检呢」   「舒琬的粉丝还是早点接受现实吧,年末颁奖典礼的出席名单上整个《盛世安》剧组的人都在,就舒琬不去,你们猜为什么?业内早就传开了,舒琬已经被彻底雪藏了」   「神经,我就在业内我怎么不知道?营销号发点图还真有人信了,要我说图上的人就是舒琬本人,按照你们说的,郁恒章心思那么深沉,他能在还没公开离婚的时候陪着情人去产检还让人拍下来?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舒琬是长发了。」   「他头发也没这么长吧?体型也不对,图片上的人一看体态就是怀孕了,那么护着她的肚子」   「是的,你们怎么知道舒琬怀了,早说了舒琬能怀,你们就是不信,这下拍到证据了吧!」   「我服了你们泥塑粉。。。房子都快被拆了还发疯呢。。。骗骗兄弟就算了别把自己骗进去了,男人真的不能怀孕!」   ……   众人围绕【郁恒章到底出没出轨】和【舒琬到底有没有被雪藏】吵了个热火朝天之际,一个不温不火的三线小明星发了条微博。   @杜白卓:终于放晴了,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图片)   「是在内涵那个谁吧」   「抢了别人气运才火的迟早会塌」   「一会儿粉丝就该杀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蒸煮都凉了也蹦哒不了几天了」   ……   这位杜白卓在这种时候发这种微博,的确是在内涵舒琬。   实际上他和舒琬都没见过面,但两位也可以说是有些渊源。   当初颜无尘这个角色是临时空出来了,才让舒琬有机会空降。而在舒琬之前的那个演员,就是杜白卓。   那会儿杜白卓连定妆照都拍好了,就等着轮到他的戏份时进组,结果正好有一个都市甜宠剧找上他,邀请他出演男主角,两边的档期有所冲突。   一边是戏份少,拍得辛苦,最后剪完镜头有没有二十分钟都不好说的群像剧小配角,一边是热门小说改编的男主角,片酬都要翻个十几倍。   选哪边似乎就不用再多想了。   杜白卓以身体不适为由辞演颜无尘,转头进了别的剧组,得罪了一圈人,最后这部小甜剧不仅糊,还砸了他的口碑。   电视剧一顿改编,把原小说的逻辑全都打散,整个剧情牛头不对马嘴,人物性格也和原著判若两人。原著粉别说看,连骂都懒得骂,生怕给这烂剧炒了热度。   路人更不必说,一部死逻辑的无脑傻白甜剧,看看吐槽视频笑一下得了,多看一眼正片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杜白卓整个人被卡得不上不下,红是不可能了,骂没少挨,却也达不到让他黑红的程度。   而同一时间,《盛世安》上线,舒琬的颜无尘几乎是一夜爆红,从出场就令人惊艳,随着剧情的展开,这个在群像剧里本该不起眼的小角色,逐渐绽放出了属于他的魅力。   读剧本时觉得平平无奇的内容,呈现在屏幕上时却能引得观众为其忧心为其流泪。每次一到颜无尘出场,就会有数条热搜高飘。   从人设到演员演绎,粉丝们把颜无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带着舒琬也火上加火。   杜白卓每天打开手机都能刷到颜无尘的消息,越刷给他推送的越多。杜白卓不由设想,如果当初是他去演颜无尘,现在一夜爆红会不会也是他。   到了嘴边的果实却成了别人的,杜白卓再看看自己后台私信里的谩骂,越想越不平衡。   没过多久,网上开始有传言说《盛世安》一开始定下的颜无尘是杜白卓,但因为某人后台硬,看上了这个角色,直接砸了钱把角色给抢走了。   杜白卓就靠着明里暗里地卖惨,蹭了不少舒琬的热度。   他不会主动下场,而是发些似是而非的内容,看起来是分享生活,实际听说过前因后果的人总能从中品出些深意。   大家都做过语文阅读理解,很能揣测出题人的思路。   今天郁恒章出轨的热搜一出,杜白卓就刷到了。   他把大部分网友的推测都看了一遍,同样觉得舒琬这次是真的要凉。他也听说了辰灿将要被收购的事,毕竟是舒琬的亲爹,郁恒章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麻烦,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要帮忙的意思,杜白卓擅自揣测,两人之间是真的闹掰了。   而且杜白卓也注意着乐行的动态,最近舒琬的经纪人都在忙着给公司带新人,一点儿不见有舒琬新的消息传出来,正当红的时候不接着流量还销声匿迹了,简直不可思议。   舒琬大概率是被雪藏了。   这对杜白卓来说简直是天降喜事,如果郁恒章和乐行都不管舒琬,那他以后岂不是放心拿舒琬炒作了。   发完一条内涵意义略有些明显的微博,杜白卓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以后可以踩着舒琬拿回本该属于他的热度了。   ……   外界纷纷扰扰,而郁恒章和他怀孕的“女伴”,正在总裁办公室隔壁的个人训练室里做运动。   正经的那种。   郁恒章靠在器械上做着深蹲,舒琬在一旁鼓掌:“先生加油!先生最棒!”   郁恒章:“……”   郁恒章:“你快点做你的瑜伽。”   “做不了了,我累了。”舒琬倒在瑜伽垫上安详地闭上双眼。   郁恒章做完最后一组深蹲,从器械上起来,走到舒琬面前,倒数:“三、二……”   “我起来了!”舒琬撑着坐起身,小狗一样抬着眼睛看郁恒章,可怜兮兮道:“今天先休息一下嘛,明天再做……”   “医生说了你要适当做一些运动,有助于之后恢复,你不是还想早点进剧组吗?”郁恒章蹲下来捏了捏舒琬的脸颊。   舒琬瘪了瘪嘴,不情不愿道:“好吧……那先生也陪着我,再多练一会儿好不好?”   郁恒章一时分不清舒琬到底是真的不想做,还是只是找了个借口让他多练会儿。他深深地看了舒琬一眼,无奈道:“好,我陪你。”   舒琬飞快地亲了亲郁恒章的嘴角,在瑜伽垫上跪坐起身。   自从舒琬闯进了郁恒章的训练室,这间原本充斥着压抑与痛苦的房间一下换了个画风。舒琬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让郁恒章根本来不及再想起那些陈旧的伤疤。   从前他进了这间训练室,要先握着把干,才能撑着自己站起来,再一点儿一点儿找回腿部失去的知觉。这个过程就像是在在揭开伤口上结的痂,每走出一步,都是在旧伤上再刻下一刀,直到他力竭,伤疤被刻的鲜血淋漓,骤然发麻的腿便会带着他跪倒在地。   郁恒章就像是在自我虐待,反复回忆起那场车祸,凌迟着自己的精神,以至于这种反复加深的创伤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身体机能。   郁恒章固执地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自我惩罚,舒琬的出现让这种反复的负向反馈调转了方向。   渐渐的,郁恒章的注意力便从冷漠地审视自己什么时候会摔倒,变成了关注舒琬到底说了几句加油。   当舒琬开始和他一起做一些比较轻松的运动时,这里的氛围就更跑偏了,从康复训练,变得像是两个人在搭伴健身。   如今去了外面,只要舒琬在身边,郁恒章差不多就和常人无异,能够正常行走了。但离开舒琬,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没一会儿他的腿又要不听使唤。   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大概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好在舒琬一点儿也不嫌麻烦,还觉得陪着郁恒章怪好玩的。   两个健身搭子要继续锻炼时,训练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这节奏一听就是陈助理。   “进。”   陈助理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推开门。   他将平板递给郁恒章,手机递给舒琬,道:“舒先生,你的经纪人联系不到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郁总,您和舒先生早上去医院被人拍下来,现在网上都在说您始乱终弃。”   郁恒章:“……”   郁恒章拿过平板看网上的内容,舒琬则拿着手机安抚徐才茂的情绪:“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   舒琬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讷讷道:“我在和先生健身……手机放在外面了。”   徐才茂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所以早上和郁恒章一起出现在产科门口的真是你?”   早上出门太冷,舒琬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最近头发长了也没再剪,不看正脸还真不好分辨男女。   “……是我。”   徐才茂不解:“你大清早的去产科干什么??”   舒琬正在想要用什么借口搪塞一下,手机被抽走,他回过头,郁恒章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平淡开口道:“早上他陪我去看医生,只是路过了产科。”   “郁总。”徐才茂对通话到一半换了人敢怒不敢言,如果是郁恒章,有些有疑虑的地方他就不好再多问了。   郁恒章显然不会把手机还回去,徐才茂决定下次再找个机会和舒琬单独聊,这次先把热搜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哈哈,既然是狗仔闹了个乌龙那就好办了。”徐才茂干笑道,“麻烦郁总和小琬健完身还是穿早上那套衣服,等下去街上让陈助理隔得远远的拍两张照,要那种能看清脸的模糊,我们这边会联系营销号发澄清稿,之后再看要不要舒琬发微博澄清。”   徐才茂解释:“直接让舒琬解释的话怕有些人非说他是在嘴硬给自己挽尊,不如迂回一下。”   徐才茂显然对当代杠精网友颇有研究,这么一番操作也不一定能阻止这群工地抬杠高手的发挥,但多少能降低些被恶意抬杠的可能。   当晚,#郁恒章的女伴是舒琬#和#舒琬去产科#两个词条上了热搜,前一条是徐才茂操作的,后一条是网友,尤其是舒琬的那些泥塑粉,和不雷生子的cp粉积极建设的。   「哈哈哈哈早上我就说图片里的人看着像是琬宝,结果被骂惨了,都说我嘴硬在挽尊,现在该轮到谁挽尊了?」   「粉了琬宝从来都是稳稳的幸福、打脸虽迟但到!」   「我就说老婆能怀吧(/无辜)又是想暗鲨郁总的一天!(/生气)」   「玉树夫夫持续上分!素材库再更新!大清早产检,琬宝这个崽崽是不怀也得怀了!」   「几日不见宝宝又变好看了!好漂亮好喜欢!想亲亲!我要拔刀一战了!」   「琬宝怎么光顾着和老攻约会QAQ最近一直没有新动态,不会真的要退圈回家数钱吧QAQ不要啊,还想看琬宝演戏!!」   「同意!我已经把《盛世安》里的片段都盘包浆了!急需新戏!」   「快去看!宝宝发微博了!有自拍!」   @舒小琬:休养生息中……过段时间再来和大家见面~(图片)   照片里的舒琬穿着今天被狗仔拍到的衣服,对着镜头比了个朴素的剪刀手,而他身边是出镜了半个肩膀的郁恒章。   评论里都在问舒琬为什么会去医院,郁恒章找回了他丢失多年的微博账号,关注了舒小琬,在评论区里挑了几条评论回复。   「宝宝是生病了吗?怎么会去医院?」   「@郁恒章:陪我。」   「琬宝!最近怎么都没消息了,在干什么呀!」   「@郁恒章:陪我做康复训练。」   「老婆等我!我这就来和郁总对决!」   「@郁恒章:是我老婆,不要乱叫。」 第66章   [置顶]@郁恒章:唯一。(图片)(图片)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我去红底结婚照!」   「是谁吃醋了在宣示主权我不说~」   「郁总这是表明态度只认舒琬一个了呀!都散了吧,是真的爱」   「@娱圈小八再传谣言试试呢!?等着封号吧你!!」   「第一张还算正常,虽然离得近得都叠在一起了,但结婚照嘛,能理解。但……第二张照片是怎么回事!镜头还拍着呢,怎么就开始眼神拉丝了!郁总要不要这么深情,小琬要不要这么无辜狗狗眼!下一秒亲上了吧!一定是亲上了吧!来人啊!快把他俩头摁一块儿!(/兴奋)」   「琬宝不爱自拍,郁总以后多发点儿小琬的照片!这么好看的老婆怎么能一个人独赏呢!」   「哈哈哈哈姐妹你确定你这么说郁总还愿意分享小琬的日常照吗」   郁恒章专门找回废弃的账号辟谣和老婆婚变,顺便狂撒狗粮,让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不攻自破。   什么舒琬被雪藏、郁恒章利用完就扔,全都是无稽之谈。   人夫夫俩感情好着呢!   就是有些粉丝不解舒琬为什么不出席年末的晚会,郁恒章说舒琬这段时间没活动都是在陪他治腿,但一天的时间总是能空出来的吧?   然而大家再遗憾再想看《盛世安》剧组全员重聚,舒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他现在的模样别说走红毯,出门都费劲儿,穿多宽松肥大的衣服都遮不住他的肚子了。   十二月底,年末盛典当晚,数台摄像机对准签名板,两个小时的红毯走完。大家都有些疲惫时,主持人叫到下一位——《盛世安》剧组。   摄像机瞬间转向入场的方向,闪光灯频繁闪烁,快门声交错叠加。   灯光璀璨下,孟辉远带领着剧组演员一同踏上红毯,男明星一身西装英俊潇洒,女明星曳地长裙明艳大气,除了各个都冻得一看就憋着一口气,没其它毛病。   舒琬盖着小被子,靠在郁恒章的怀里,看着屏幕里一个穿得比一个修身的演员,狠狠打了个寒颤。   “好冷哦。”   郁恒章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又给压了压被子,出声道:“嗯。”   红毯上大家争奇斗艳各显本领,只有孟辉远,加绒长袖帽衫上套了件毛呢西装,意思一下。   “我们孟导穿得这么……接地气呀!”   孟辉远对主持人挥手:“我穿那么好看干什么呢,赶紧采访我们的演员吧,采访完了好让他们下去穿羽绒服,都快冻坏了。”   大家都在笑,主持人也说:“看来孟导平时在剧组也很照顾人吧?”   “看他装的呢。”有人笑道。   能这么开玩笑反而说明大家私底下都打成一片,没有距离感,剧组氛围确实很好。   采访到葛瑞秋时主持问:“我们葛老师怎么手里还拿着个娃娃呀?”   葛瑞秋举起手里穿着白色古装的棉花娃娃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都知道我们剧组有一名演员因为有事来不了晚会现场了,我带着他的娃娃来,就等于他来啦!”   直播间的弹幕飞速刷起【洛尘szd!秋琬yyds!】   “葛老师说有个小惊喜给我,原来是指这个呀。”舒琬看着葛瑞秋手里照着角色做的棉花娃娃,小小一只,倒还真能看出来和他有几分相像。   郁恒章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szd是什么?”   怀孕宅在家期间舒琬闲着也是闲着,学了英文字母和汉字拼音,他平时上网多,网络用语的词汇量比郁恒章大,便给总裁解释道:“‘是真的’的拼音缩写,yyds是‘永远的神’。”   “所以他们在刷‘洛尘是真的’,‘秋琬永远的神’?”郁恒章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妙。   上次舒琬想要偷跑去找葛瑞秋,郁恒章吃了好大一通醋,只是碍于答应过舒琬不再追究,才没再提起过。后来舒琬每次和葛瑞秋通话,都能看到某人坐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就差把他的手机瞪断电了。   舒琬赶紧顺毛捋:“他们是在嗑角色cp,我和葛老师只是友情向。”   “是么。”聪明的郁总已经自己摸到了秋琬cp超话,点开一篇名为「爱人错过」的同人文扫了两眼,唇角似笑非笑。   舒琬急急忙夺过郁恒章的手机,塞进被子里压在身下,僵硬地转移话题道:“我们继续看直播吧!”   郁恒章的手探进被子里去摸手机,舒琬蛄蛹两下,握住先生作乱的手,按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嘴里弱弱解释:“cp文与事实严重不符,主角是无辜的,先生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如来看看玉树超话,那里的文超甜保真哦!”   手被禁锢在要紧处,郁恒章也没法再闹舒琬了。环抱着怀里的人,他摸了摸手心下的肚子,笑道:“你最近是没少上网,这些话学得一套一套的。”   “我没说错嘛,玉树就是超甜保真。”舒琬侧头蹭了蹭郁恒章的下巴。   一场晚会的时间还挺久的,中间舒琬和郁恒章吃了饭,接到了葛瑞秋的电话。   葛瑞秋问舒琬喜不喜欢那个棉花娃娃,回头他给他送到家里来:“这可是替代你来了晚会现场的娃娃,一定要给你!”   “嗯……”舒琬稍作犹豫道,“好呀。”   实际上葛瑞秋已经提过几次说想要和舒琬见面了,但因为肚子里崽崽的原因,舒琬一直都找借口拖着。   太久不露面,也有不少人关心他。首先当然是方书雅,舒琬和郁恒章上热搜的时候,她就打电话来问过他们为什么去医院,是不是生病了;而葛瑞秋一直惦记着舒琬当时在机场说有事要告诉他,对舒琬陪郁恒章做康复训练的事存疑,旁敲侧击地问过好几次舒琬需不需要帮助;徐才茂也打过两回电话,问舒琬休假休得怎么样。   郁恒章可以为舒琬挡住所有的关注,包括方书雅。他让舒琬不用想太多,只关注自己的感受,怎么舒服怎么来。   舒琬考虑了一下,再怎么说等宝宝出生,也注定是瞒不住身边的人。所以他能怀孕这件事还是要说的,只是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次葛瑞秋说要来看看他,或许就可以试试告诉他了。   晚会进行到颁奖环节,因为是平台的奖项,《盛世安》又差不多包揽了后半年的热点,剧组里的人拿奖的可真不少。   不在场的舒琬也拿到了一个奖杯,是最佳新人奖。   屏幕上播放着《盛世安》的剪辑,颜无尘蒙着眼睛站在城楼之上,站在烈烈风声里,他解开了眼睛上的白纱,空洞的双眸望向太阳落下的方向。   从掩埋过去,以落难琴师的身份潜入到洛王身边,已然过去了五年。这五年他假扮醉心于琴音不谙世事,逐步接近洛王。   他偷听了无数的机密,窃取了洛王的重要密函向外传递消息。期间洛王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为了达到目的他自愿废掉一双眼睛,以博得洛王的信任。   然洛王多疑,纵使他双目失明也疑虑他会将听到的话口述出去,后又一杯毒酒毒哑了他的嗓子。   他是洛王不能看不能说只能听音弹曲的琴师,洛王当他只学琴艺不通文墨,殊不知他自幼习字,闭上眼也能写出一手端正小楷。   与他接应的内线曾问过他大事将成要不要离开,颜无尘摇摇头,不亲自见证洛王的落败他怎能安心。   如今洛王真的败了,城楼下的疯子高声喊着“洛王死啦!”,那个一只手就能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限接近死亡的男人终是先他一步去了。   灭门之仇得报,在这个黑茫茫的世界里颜无尘只剩下他自己孤身一人。   时刻紧绷着的心弦松了,他抱着他早已弹乱了音的琴,翻身跃入无尽的深渊。   ……   葛瑞秋拿着颜无尘的棉花娃娃,上台替舒琬领奖。   简单地感谢了一下平台和剧组后,葛瑞秋握着麦道:“我只是个帮忙领奖的,但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告诉我的好朋友舒琬,你在剧组的表现有目共睹,你的认真和刻苦终将得到回报,有天赋的人注定不会被埋没,这个奖就是最好的证明,它是你步入这个繁华之地的开始,是个很好的开始。”   “你是一个有灵气的演员,颜无尘不会是你的上限,还有更多的可能在等待你去探索。希望你能在演戏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并且走得越来越好。期待你将来会为大家呈现出的作品,也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郁恒章抽了张纸巾给舒琬擦擦鼻涕,他捋了捋舒琬的头发,温声道:“没关系,下一次等你的身体恢复好了就能和大家一起去现场了。”   这是舒琬拿到的第一个奖项,哪怕它不够权威,但也是对他和他饰演的颜无尘的一种肯定,没能亲自去现场说他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但好在他还有朋友,葛老师带着他角色的棉花娃娃去领奖,用一席话肯定了舒琬在演员这条路上的无限可能。   舒琬很感激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些都让他开始期待未来的到来。   无论是作为演员的发展,还是他即将拥有的父亲的新身份。   他的未来再也不会是暗无天日。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会陪伴着他共同迎接拥有着无限可能的明天。   舒琬仰头让郁恒章给他擦脸,边擦边断断续续道:“那下次站在领奖台上,我要说感谢我的丈夫,一直陪伴照顾着我。”   “难道不是你在照顾我么。”郁恒章将孕后期情绪越来越敏感的小花猫擦干净,柔声笑道,“那下次站在领奖台上,你别忘了再感谢一个人。”   “你要感谢自己,这么坚强,还这么厉害。” 第67章   进入孕晚期,舒琬还没怎么着,郁恒章先有了变化。他增加了训练量,在家时基本不再用轮椅,方便随时起身照顾舒琬。   过去是舒琬每天给郁恒章按腿,现在轮到郁恒章每天给舒琬按摩了。   高耸起的肚皮与舒琬单薄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郁恒章屡次尝试喂胖舒琬却屡战屡败,不知道是小崽子太能吸收营养还是舒琬的体质天生如此,就是长不胖。   怕崽子长得太大反而累到舒琬,郁总调整方案,饮食搭配还是以保证基础营养充足为主。   郁大总裁的书房里专门空出来两格放孕期护理和育儿书籍,渐渐两格不够用,又腾走了一格金融书籍。连寰宇董事长办公室里,都放着几本与办公室氛围格格不入的粉色封皮书。   陈助理不止一次抓到总裁上班不处理文件,转过椅子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胎教究竟有没有用。   纤瘦的身体负担着八个月大崽的重量,舒琬渐渐开始有腿疼骨头疼的毛病,从卧室走到客厅都觉得累,偶尔起身痛到需要拽着东西才能站起来。以防万一,郁恒章返聘了一位在老宅工作的阿姨,以前也照顾过他,能信得过。   阿姨白天陪着舒琬,等郁恒章晚上回家离开,换郁总贴身看护。   舒琬给郁恒章当惯了小尾巴,如今换郁总来给老婆当大尾巴了。   温热的手掌覆在紧绷的肚皮上,仔细涂抹开厚厚一层润肤霜。   舒琬蔫蔫地看着郁恒章的动作,嘴巴翘得能挂油瓶,郁恒章瞄了他一眼,等整个肚子和腿根都涂好了,擦了手上的油,凑近快速地亲了亲小猫嘴,柔声问他:“怎么了?不开心?”   舒琬抿了抿唇,扬起一抹难看的笑,抬眼望了望郁恒章,嘴巴又憋了回去,一头撞在郁恒章的肩膀上,难受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吧我也说不清楚……”   孕后期行动不便加之身体疼痛,以及激素水平的变化,产生负面情绪很正常。郁恒章小心避开刚抹了润肤霜的肚子,抱住舒琬,手掌在削薄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试图带给舒琬一些力量。   靠了会儿宽厚的肩膀,嗅着熟悉的、让他感到安心的草木香,舒琬忽然软声软气地说:“要亲亲。”   郁恒章闷闷地笑了下,掰过舒琬的肩,温柔答应:“好,亲。”   一向强势的人这一吻却极尽温柔,亲得缠绵,舒琬回应得懒懒的,但如果郁恒章要退开,他又要追上去蹭蹭,好像只有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才能让他舒服些。   多巴胺的分泌消除着心中无法排解的郁闷,气氛正好的当口,舒琬却急急拍了拍郁恒章的肩膀,小声喘.息着,羞恼道:“……我要去厕所。”   尿频也是孕晚期的症状之一。郁恒章侧开脸平复被扰乱了的呼吸,舒琬去够绑在床角的拉绳,却蓦地一轻,被横抱了起来。   搂紧郁恒章的肩膀,舒琬瞪圆了眼睛。郁恒章则平稳地起身抱他去洗手间。   “先生我现在很重的……”舒琬抬眼望着郁恒章的下巴。   “是么,没感觉到。”常年锻炼的臂力发挥作用,一双手抱得极稳。   将人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马桶上,郁恒章站着不动。   舒琬:“……”   舒琬:“……先生您怎么不出去。”   郁恒章垂下眼:“等你上完,我再抱你回去。”   舒琬:“……”   就,这个目光怪变态的。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总觉得自己会有危险。   舒琬终于还是赶走了郁恒章,等他解决了生理问题,先生再进来抱他。   将人好好地塞进被子里,郁恒章握着舒琬的手,又弯身亲了亲小猫嘴,意味不明地低喃:“……小崽子真是折磨你也折磨我。”   郁恒章退开,一个人去浴室冲澡。   舒琬已然满脸通红,将先前的不开心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   借着葛瑞秋来家里送棉花娃娃和最佳新人奖奖杯的机会,舒琬向对方坦白了自己出席不了晚会的原因。其实都不用他说,葛瑞秋看到他圆溜溜的肚子时,已经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在葛瑞秋宕机之际,郁总悄悄吹耳边风,说葛瑞秋遇事这么不淡定,还好当初舒琬没能成功跑去找他。   然而渡过了最初的惊讶,葛瑞秋很快接受了男人能怀孕这一大奇事并保证守口如瓶,他更关注生孩子对舒琬有没有伤害。   要不说是演员呢,共情能力相当高,得知舒琬要去剖腹产时葛瑞秋竟然当场感性地哭了,感慨舒琬真的很勇敢。   哭完又夸舒琬的状态保持的特别好,除了肚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一个下午,葛瑞秋都陪着舒琬聊天,换花样夸赞舒琬的厉害,将舒琬夸得晕乎乎的,一下午的笑容比最近一周的加起来还要多。   坐在旁边完全插不上话的郁恒章:“……”   怎么说呢,郁总输得很彻底。   郁恒章心想:嗯,是时候该下单一本《说话的艺术》看看了。   学无止境,郁总不止买了《说话的艺术》,还买了《善于表达》、《学会说出爱》等等等等。   过了几日,陈助理敲门进了办公室,发现总裁又在摸鱼看书,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在看《关注孕妇情绪》还是《育儿经》了。   见他拿来了文件,郁恒章将书合起来丢进抽屉里。   郁总的工作效率向来高,这份合同也是之前看过的,只需要再确认一遍签上字就好。   迟迟不见总裁拿笔的陈助理:“……?”   郁恒章清了清嗓子,拿起钢笔签完字,将文件递回时却没有立即松手,而是看着陈助理温声道:“你的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好,这几年辛苦你了。”   陈助理:“……”   陈助理:“???”   一瞬间陈助理的脑海里转过万千念头,最终欲哭无泪道:“郁总,为寰宇工作我一点儿都不辛苦!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您直说,我立马改正,千万别开了我啊!”   郁恒章:“……”   郁恒章收回表情:“滚吧。”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陈助理也一秒恢复正常:“好嘞!”   ……   实践出真知,虽然在陈助理身上的实践出了些岔子,但自觉已经掌握夸夸核心要领的郁总,还是在当天晚上舒琬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刻发动了他的夸夸技能。   “宝贝你真的很漂亮。”卷起了袖口的小臂越过揣着崽的腰,霸道郁总站在舒琬身后,一手撑住大理石台面,犀利的目光透过镜子看向舒琬。   舒琬:“……”   他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满脸惊恐。   郁恒章:“?”   感觉这个反应不太对。   再试试。   郁总侧身面向舒琬,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柔声道:“这几个月太辛苦你了,宝宝你真的很坚强。”   舒琬忧心忡忡地抬起手摸郁恒章的额头:“先生你是不是发烧烧昏头了呀?”   郁恒章:“……”   夸夸失败的郁总郁闷地回到卧室,趴倒在了床上。   舒琬坐到郁恒章身边,也像郁恒章安慰他时一样,揉了揉对方洗掉了发胶蓬松柔软的头发。不一会儿自我调节能力极强的郁总转过脸,给舒琬解释了他不是在发烧,而是想哄舒琬开心。   “噗。”舒琬努力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郁恒章翻坐起身,捏了捏舒琬的脸颊,幽幽道:“想笑就笑吧,我不会怪你的。”   舒琬一手扶肚子一手扶着郁恒章的肩,极其克制地笑了几声。   他蹭着郁恒章的肩膀擦掉憋出来的眼泪,抬头亲了亲郁恒章的嘴角,扬唇道:“先生明明很会哄人,完全没必要再学葛老师了。”   郁恒章搀着舒琬靠在床头的靠垫里:“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开心一些。”   “您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开心了。”舒琬笑够了,伸手摸了摸肚子,垂下眼道,“其实我最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先生您已经这么尽心尽力地在照顾我了,我还动不动对着您撒小脾气。”   “为什么会这么想。”郁恒章坐到舒琬身旁,伸出手臂揽住了他。   “我看其他人怀了孩子,也没有被这么哄着。都是同样的辛苦,先生您对我这样好,我都觉得自己要被宠坏了。”舒琬靠进郁恒章的怀里,轻声地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郁恒章握住舒琬的手,捏了捏,“用自己的身体去孕育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这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气的事情。我无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看着你整晚整晚的睡不踏实,身体机能肉眼可见的被消耗,也能侧面体会到一些你的痛苦。”   “你在用健康创造骨肉,而我什么疼痛都不用承受,只用动动嘴皮出出力气。别说宠坏了,我只觉得自己哄你哄得还不够。”   “其实我以前没有这么娇气的。”舒琬的目光悠远,如今再去回想一年前的光景,倒当真如水中望月,恍若隔世,“那个时候从来都没有人会哄我,什么苦我都能咽得下。”   抱着舒琬的手紧了紧,郁恒章道:“以前没人哄,现在有了。现在你可以想怎么娇气就怎么娇气,我乐意承担你的坏脾气。”   “何况你那又能算什么坏脾气,想让我亲你抱你就算耍小脾气了?那我命令你多耍几次小脾气。”   前尘尽如烟雾弥散,舒琬笑着答应:“嗯。”   他握紧了郁恒章的手,唇角高扬道:“看,先生您果然不用学就已经很会哄人了嘛。”   ……   很快又是一年新春至,方书雅从国外旅居回来,一来就收到了一份天大的惊喜。   她简直不敢想象,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儿子的崽就要落地了。   当初郁恒章擅作主张定下婚事都没发火的方书雅,这次是真的恼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   事儿是两个人一起瞒的,骂是郁恒章一个人挨的。   舒琬几次想要和先生同甘共苦,被方书雅女士牢牢握住了手:“他有没有照顾好你?这段时间受苦了吧?”   郁恒章有意为自己辩白几句,可惜方书雅女士根本不听他的,一定要舒琬说了才算数。   可以说是相当双标了。   好在舒琬一心向着他家先生,很快解救了被罚站的郁总。   其实自那年车祸后,郁恒章能感受到方书雅的心里一直对他有愧疚,为当年没能支撑着他站起来。   每每看到郁恒章的腿,方书雅就再也说不出任何的重话。   母子俩之间横着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是他们都无法跨越的伤痛。   不知道是新的生命带来的生机,还是郁恒章终于肯慢慢离开那张轮椅,方书雅也开始放下她的愧疚心。   封闭了二人数年的盛夏,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暴风雪后,似乎终于要迎来新的春天了。   三月初一,寒风褪去,万物新发,宜祈福。   一早就定好的日子里,舒琬已经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躺在床上了。   床脚的制动被打开,签过保密协议的护士们推着床向电梯出发,送舒琬去手术室。   郁恒章跟在一旁,手握在床沿,用力到有青筋从手臂上蹦出。   舒琬了解过手术的全过程,作为躺在床上即将进入手术室的人,他无法做到不紧张不恐惧。   但这一切在看到郁恒章脸上的凝重后,又变得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舒琬从被子里伸出手,触碰到郁恒章发白的指节,继而覆上整个手背,轻轻摸了摸。   他弯了弯眼睛,对郁恒章道:“先生,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松开握太久的栏杆,郁恒章这才察觉到手指的僵硬。他反握住舒琬的手想要说自己不怕,却没能说出口。   出了电梯没走两步就是手术室。   抓紧最后的时间,郁恒章低头吻了吻舒琬的额头,沙哑着嗓音道:“我等你平安出来。” 第68章   一声嘹亮的哭声打破了手术室的安静。   舒琬半睁着眼,眼睫微微颤动。呼吸面罩占据了半边视线,余光里只能看到手术灯的光影在晃动。   泛起波澜的水光摇曳着高远的天花板,像是那日在初春冰冷的河水中看到的水面。   原本漆黑阴沉的水面上方有了一两点光透入,他便从漫长的窒息中被打捞起。   体会到了重获新生的感觉。   “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儿。”第一次给男人做剖腹产手术,一切按照预案平稳进行,没有任何突发状况,宝宝顺利出生,现场的医生和护士都松了半口气。   护士抱着擦拭干净、称好体重的孩子给舒琬看了一眼。   小崽子还在嗷嗷大哭,他倒自觉,医生的手还没拍到他,自己就哭起来了,免了顿巴掌。   小手松松蜷住的人类幼崽挥动着四肢,只顾闭着眼睛干嚎。   呼吸面罩被打上雾气,舒琬侧了侧头,看清了这个在他肚子里待了近十个月的小家伙。   泛着红的眼睛弯了弯,舒琬想说,这个折腾人的小家伙哪里漂亮了,分明皱皱巴巴的。   丑丑的。   小小一只,却蕴含着磅礴的生机。   好神奇。   匆匆一眼,孩子便被抱走,先送了出去。   眼泪顺着舒琬的眼角滑落,他闭上眼睛,在心中轻声道:爹爹,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的婉儿已经长大了。   ……   缝合完成,手术才算彻底结束,医生松出剩下的半口气,将有些昏沉的舒琬推出了手术室。   微凉的指尖被握住,舒琬睁开眼,看到了郁恒章。   “先生……?”他以为郁恒章已经跟着孩子去病房了。   郁恒章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发,通红着眼眶道:“辛苦了。”   “孩子有妈看着,别担心。”像进入手术室前一样,郁恒章低头亲了亲舒琬的额头,低声道,“说好了等你出来的。”   舒琬回握住郁恒章的手,满是安心,轻笑着应道:“嗯。”   术后恢复比舒琬预想的要顺利一些,除了第一次下地走动,疼得他出了一身汗,全靠着郁恒章支撑,才绕着病房走了一圈,过程比生孩子还艰辛。   郁恒章也跟着急出了一身汗,只恨不能替舒琬疼。   孩子被方书雅抱去外间喂奶了,等再回来,舒琬已经躺回到床上,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自从郁恒章长大,方书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将孩子递给郁恒章,方书雅和阿姨一起去投给舒琬擦身的毛巾。   郁恒章手臂僵硬地环抱着小崽子。   舒琬怀孕期间,他专门去学过抱孩子的手法,但这会儿真的将这么小小一团、还软乎乎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只觉得轻不得的重不得,都不会用力了。   “先生你好紧张哦。”舒琬缓过了劲儿,侧头看着郁恒章小声笑道。   “我确实很紧张。”郁恒章承认。   刚吃饱,崽崽睡得正香。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刚还皱皱巴巴的小家伙好像就长开了一点儿。   郁恒章将孩子抱到床边,给舒琬看:“宝宝的眼睛和鼻子都像你。”   “有么?”舒琬狐疑,他仔细盯着呼呼大睡的崽儿看了会儿,迷茫道,“我就长这个样子吗?”   郁恒章能明白舒琬的感觉,孩子太小了,两个新手爸爸着实不能像经验丰富的医生一样,在皱成一团的小脸上看出个一二三。   郁恒章不确定道:“医生说长开了就好了,我们的宝宝是天生的小帅哥。”   舒琬笑了笑:“帅不帅都没关系,健康就好。”   郁恒章同意:“健康就好。”   其实第三天舒琬就能出院了,郁恒章又让他多住了一周,确定身体完全没问题,才带着舒琬回家。   这会儿舒琬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也能自己抱孩子了。   这么点儿大的婴儿还真是一天一个样,渐渐的舒琬就能从崽儿的脸上看到郁恒章的轮廓。嘴巴和耳朵都像爸爸,皮肤褪去出生时的皱红,奶白奶白,随了舒琬。   崽崽只要到了舒琬怀里,就不哭也不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舒琬看,不一会儿就“咯咯咯”笑起来。   弯着眼睛的模样,也和舒琬很像。   舒琬还在养身体的阶段,郁恒章不让他多抱小孩,自己冲了奶粉,过来抱走崽喂。   经过这些天的练习,郁总能熟练地抱娃奶娃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崽儿被人从爹爹怀里抱走,刚要嚎,看到郁总,一声干嚎又咽回去。和盯着舒琬时的眉眼舒展不同,小小年纪,崽儿就微凝着疏淡的眉,很是严肃地叼着奶瓶,边喝奶边看着自己的另一位爸爸。   舒琬探过头,崽儿眉开眼笑,舒琬退开,崽儿又严肃起来。   “他这是在学人吗?”舒琬哭笑不得。   郁恒章挑了挑眉,低头看着一板一眼的崽儿,居然从这么小的孩子身上看出来了点儿威严的意思。   他抽走奶瓶,崽儿也不哭不闹,而是更严肃地盯着他,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隐隐透着谴责。   “挺好。”郁恒章把奶瓶还给自家崽儿,“很有成为董事长的风范。”   舒琬:“……”   让两个大男人照顾幼崽,方书雅还是不够放心,哪怕崽就是舒琬生的。   毕竟在她眼里舒琬都还没多大呢。   家里的阿姨继续留下来照顾崽和舒琬。   方书雅也时不时会上门来看看。   崽儿一看到奶奶也弯着眼睛笑,方书雅有次带了雪球来,崽儿看到雪球也笑。   全家他就看到郁恒章不笑,弄的郁总快怀疑人生了。   葛瑞秋也在拍戏休息的间隙,抽空来了趟舒琬家,看了看自己的大外甥。并一眼断定,崽崽完美遗传了他两个爹爹的优势,长大后绝对是个小帅哥。   崽儿对着葛瑞秋伸出手,虚空抓了抓。葛瑞秋递给他一根手指,崽儿握住,咧着嘴傻乐。   一旁的郁恒章:“……”   怎么对着谁都笑,就是对着他不笑。   舒琬安慰先生:“或许是崽儿看着您觉得您很有父亲的威严呢。”   郁恒章:“……”   谢邀,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威严。   “宝宝取名字了吗?”葛瑞秋又逗了会儿崽,问道。   “取了。”舒琬戳了戳崽崽的脸颊,道,“舒宥,宽宥的宥,希望他未来能宽仁正直善良。”   崽崽跟舒琬姓是郁恒章决定的,舒琬这么辛苦把孩子生下来,当然要跟着他姓。   也是这个时候郁恒章才告诉舒琬,郁启烽在去世前把一部分财产继承给他未来的孩子了。本来是想借此牵制住郁恒章,让他趁早和舒琬离婚。   可惜郁恒章就算拿不到那部分股权,凭借他多年的布置,也足以掌控寰宇。   现在那部分遗产还在由家族办公室管理,到一定年限后郁恒章要是还没有继承人,将全部转由郁柏和郁辉的后代继承。   其实只要做了亲子鉴定,现在郁恒章就能拿到那部分遗产的代理权,但他用不上,还是让家族办公室的人先管着,等舒宥将来长大了自己接手吧。   也就是说舒宥小小年纪已然身价惊人。   舒琬心想,怪不得宥宥看到他爸就要皱眉头呢。   这还没出襁褓,已经要承担起未来的责任了。   郁恒章笑道:“我又不是爷爷,一定要延续家族企业。一件事物能延续多久,不受任何个人意志的控制。将来宥宥若有意接手公司,我就教他,若无意,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们之前不是说了吗,只要他健康快乐就好。”   “先生,你好好哦。”舒琬抱着崽靠进郁恒章的怀里,郁总趁机低头亲了亲老婆。   “哧哧”的笑声从怀里传来,舒琬低头,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个人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将眼睛笑成了一弯小月牙。   “这会儿笑了?”郁恒章戳了戳崽儿的脸颊,狐疑道,“你该不会真的是在为爷爷的遗产发愁吧?”   没过多久,舒琬当初给徐才茂说的休息期限就要到了。   徐大经纪拿自家这个后台过硬的小艺人没办法,毕竟连他上司梁适去打探消息,都没能问出来舒琬到底去干什么了。   现在接到舒琬的电话,徐才茂带着满腹疑惑气势汹汹地杀上门,就看到他家艺人抱着个肤白貌美的崽崽,声音轻柔地唱着一支曲调悠扬的童谣。   身上的母性光辉简直能闪瞎他的眼。   徐才茂:“……你怎么真的能生啊。”   舒琬惊讶:“……我还没说是我生的呀。”   “怎么还真是你生的??!”徐才茂听到了自己的世界观碎掉的声音。   ……   “……我昨天才看完一篇粉丝分析你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是去生孩子了的帖子,我还笑她们异想天开。”徐才茂简直要被气笑了,“感情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   崽崽在舒琬怀里哼唧了一声,徐才茂立马噤声。   舒琬把哄睡着了的崽给阿姨抱去婴儿房,徐才茂看着崽那张既像舒琬又像郁恒章的脸,已经预判到随着崽长大,这张脸只会越来越像他的两个爸爸。   回头被哪个不要命的狗仔拍到一张正脸照发出去,网上不知道得发散出什么惊人话题。   “之前就想告诉你的,但徐哥你不是休假了么,紧接着又是春节……”舒琬给徐才茂到了杯水,让人消消气。   徐才茂眉头深皱道:“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昨天看的那个帖子简直是神了,分析得条理分明逻辑严谨,从你孕吐到你和郁总吵架,再到做产检然后失踪、不出镜……怪不得底下那么多人附和,她们这是把真相完全还原出来了啊……”   徐才茂拍了把大腿抬头道:“不行,我得把那个帖子举报掉,不然回头真让她们壮大组织,扒出真相呢!”   “不必。”郁恒章端着刚榨好的果汁从厨房出来,“举报了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算宥宥被拍到,只要不承认,谁能确定地说宥宥是舒琬生的?”   “……倒也是。”见了郁恒章,徐才茂被舒琬生了个崽震懵了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舒琬是男生,正常人看到这种帖子都只会觉得是粉丝在口嗨,不会真怀疑。”   就像昨天的他,看到高楼贴也只觉得是粉丝在自娱自乐,没必要上纲上线。   宥宥被拍到,人们最多觉得崽是专门挑了长得像两个人的孩子抱养的,也不会觉得舒琬一个男的能生孩子。   但无论如何,崽还是能不露脸就尽量不要露脸为好。   这点郁恒章和舒琬也达成过共识。   徐才茂找回他金牌经纪人该有的素养,将来万一出个什么问题的公关备案可以回去再做,现在他需要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复出?”   这也是舒琬正在犹豫的。   当初和徐才茂说好的期限已经到了,但宥宥还这么小,他根本放心不下。   徐才茂上下打量舒琬,身材倒没有严重到走形的程度,但也需要时间重新塑形。   来之前他还想着,只要舒琬人没问题,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尽快进组,省的那些粉丝天天把他这个经纪人拉出来问候八百遍。   但现在看舒琬这副和崽难舍难分的模样,徐才茂面冷心软道:“先给你安排几节课,等你身体彻底恢复好了,再考虑复出的事吧。” 第69章   舒宥的小名就是宥宥,但不知道哪天有人叫了他一声小柚子,后来舒宥宥就又多了个昵称,叫柚子。   小柚子三个月大时长开了许多,一双圆眼睛透若琉璃,泠泠动人。静静望着人时,会让人觉得他像是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嘴巴抿住一笑,眼睛弯起来,眼尾低垂,睫毛纤长,又成了讨喜漂亮的年画娃娃。   任谁看到小柚子都要夸一句好漂亮的宝宝。   漂亮宝宝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挂在婴儿车上的彩色小球,喜欢扒着婴儿车栏杆,扬着嘴角探出头看他的大白狗狗……最喜欢的,当然是温柔叫他“宥宥”的漂亮爹爹。   爹爹的怀抱温暖柔软,小柚子伸出短短的藕节手臂就能抓住爹爹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好奇地握在手里捏捏,爹爹便会低下头和他碰碰额头。   爹爹的身上有和爸爸一样的草木香,但比爸爸的要浅淡,舒宥宥闻着刚刚好。除了草木香,爹爹身上还有点儿淡淡的暖香,让舒宥宥躺在爹爹的怀抱里没一会儿就能安心地睡过去。   就因为舒宥宥顶着张遗传自舒琬的漂亮脸蛋,窝在舒琬怀里时又格外乖巧好哄,常让人忘了他其实是个很能闹腾的崽。   别看他长着副天使面孔,哭起来时声音之嘹亮,让徐才茂听过一次就判定小柚子将来是个当高音歌手的好苗子。   舒宥宥好动,别人还在翻身的月份他已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了,恨不得三个月就在婴儿车里爬。   这难免让舒琬想起孕晚期那几个睡不好的夜晚,都是舒宥宥在他肚子里不停翻身,像是在跳舞,一刻不得消停。   彼时舒琬又困又睡不着,情绪上来了就止不住地掉眼泪,郁恒章听到动静打开床头灯,起身将人抱进怀里哄。听舒琬说是因为崽崽太闹,郁总长眉一蹙,手掌贴在舒琬的肚子上,凶巴巴说:“敢闹我老婆,等他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等郁总终于把老婆哄笑了,舒琬擦干眼泪,就发现肚子的崽已经不闹了。   “先生,你说宥宥现在一看到你就不笑,不会是还记得你当时说要收拾他吧?”   “记得也好,让他现在少嚎两声,天花板都快被他的哭声掀掉了。”上一秒还在哭的舒宥宥,看到郁恒章立即噤声,板起小脸,很是严肃。   “宥宥也是有需求才会哭。”舒琬在腕心试了试奶瓶的温度,将到点该吃奶的舒宥宥从婴儿车里抱出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郁恒章碰了碰舒宥宥的脸颊,“以后肯定没人能欺负得了他。”   小柚子百天那日,舒琬和郁恒章带他去拍纪念照。   在给舒宥宥换有小兔子耳朵的毛绒连体睡衣时,舒琬的视线忽然顿在了舒宥宥的脸上,准确地说,是左眼尾斜下方。   一枚小巧精致的红痣落在小柚子的脸颊上。   明明昨天这片白皙的皮肤上还什么都没有。   舒宥宥揪着从头上滑下来的毛茸长耳朵,差点儿把自己给弄倒,他“咯咯”笑着,松开兔耳朵去摸舒琬的脸。小手贴着舒琬的脸颊,摸到了他的眼睛上,舒琬的眼睫颤了颤,握住舒宥宥的手拉下来。   他的目光略有凝滞,另一只手像是在害怕,有些颤抖的、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舒宥宥眼睛下方的红痣。舒宥宥还以为爹爹在和他做什么新奇的游戏,挣动着要再去摸舒琬的眼睛。   其实当舒琬发现舒宥宥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长相相当漂亮时,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感。   哥儿生下的孩子只会是男孩儿或者哥儿,在孩子百天时,若脸上原没有的地方忽然生了颗红痣,便基本可以判定他是个哥儿了。   舒琬不希望宥宥是哥儿,因为哥儿在这个世界注定是个异类,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毫无负担的,快快乐乐地长大。   然而天不遂人愿,红痣落在眼尾的哥儿只会更柔弱美丽,无人能知晓这种漂亮与柔弱会带来什么。   是夜,舒琬哄睡了宥宥,回到主卧。   刚洗完澡出来的郁恒章自然而然地抱住他,套娃一样圈着舒琬,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怎么了?今天看你拍照时兴致就不高。”   “先生……”除了郁恒章,舒琬不知道还能将这件事告诉谁。   郁恒章从未逼问过他,但他们二人之间已有默契:郁恒章早便猜出来舒琬不再是原来的舒琬,而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了。   舒琬转过身,将头埋进郁恒章的胸口,小声道:“宥宥他……可能将来也会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郁恒章顿了顿,他抱着舒琬挪去床上,沉吟片刻道,“你是说,宥宥会像你一样,虽然是男生,但是有生孩子的能力?”   郁恒章一向如此,不用舒琬多说就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舒琬抿住了唇,他从郁恒章的怀抱里直起身,牵着郁恒章的手,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郁恒章一时失笑,“如果按照正常的遗传学来看,生男生女取决于父亲的精子,宥宥这个情况,我猜也差不多。那是不是,就该我对你说对不起了?”   舒琬一时没反应过来:“……精子?”   郁恒章牵着他家不知从哪个朝代穿来的小古人的手,想了想,凑近舒琬耳边换了个词说,见舒琬虽红了耳垂,却还是懵懵的,干脆直接给人科普了一段初中生物学知识。   舒琬听得面红耳赤,急急捂住郁恒章的嘴:“先生快别说了!”   郁恒章顺势被舒琬扑向后,揽住身前的细腰,带着舒琬一起倒在床上。   “学校里竟然还会教学生这个?”舒琬不可置信,他知道现代学校男女生都是一起上课,讲这样的内容真的不会尴尬吗。   “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知识,没什么可尴尬的。”侧过身,郁恒章支着头,对舒琬道,“宥宥的事,你不必过于担忧,从你的情况来看,他平时应该同正常男生没什么两样。”   舒琬轻轻摇头:“还是有不一样的,像我这样的……就是哥儿,哥儿的身体会比普通男孩儿更瘦弱,力气小,性格也更柔婉一些。”   “瘦弱?力气小?”郁恒章不同意地摇了摇头,他拨开舒琬的颊侧的头发,道,“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的体型是偏纤瘦型,但所谓的‘正常’男人里,也有大把身材瘦小的人,他们就不是男人了?”   “至于力气小,舒琬,你可是能在舞蹈室里泡一天的人,像你练习的那些跳跃和舞剑的招式,要用到的力气可一点儿也不小。”从舒琬能生孩子的身体和他最初谨小慎微的举止来看,郁恒章大致能推测出在舒琬所处的时代,同他一样的这类人会有着什么样的处境。   他们究竟弱不弱郁恒章说不好,但那个社会一定会让他们弱,只因他们拥有生育能力,而在此基础上,他们又拥有了出色的容貌。   “是这样么?“舒琬还从未从这种角度审视过男人与哥儿之间的差异。   “人和人的差别那么大,如何能用一两个词语就简单概括了一个群体。”郁恒章捏了捏舒琬的脸颊,“所以别担心,宥宥会和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的。”   “至于长大后的事,可以交由他自己抉择。”   “而在此之前,我们会保护好他的,不是吗?”   这里不是大梁,没有人规定哥儿必须要嫁人,舒宥将来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是自由的,没有高墙深院,也没有哥儿必须学的训诫与规矩。   舒宥与他不同,舒宥本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根,哪怕与旁人有所不同,可人和人的差异本就各有不同,他虽特殊,却也不会孤单。   总有人愿意接受他,理解他。   就像葛瑞秋、徐才茂、方书雅等等于舒琬。   想明白这一点,舒琬的忧虑散去大半。   郁恒章却忽然低头亲了亲他,说:“宥宥会和普通孩子一样,而你也和普通人没有分别。”   “舒琬,你不是小怪物,你也并不孤单。”   因为他有了郁恒章,有了小柚子,也在这里认识了许许多多的朋友,还有关心他的粉丝。   舒琬凑进郁恒章怀里,抱紧了他,轻声到:“我知道的,先生”   ……   春天悄无声息地转向夏日之际,舒琬也借着气温上升,加强锻炼,基本恢复到孕前的水平。   至于亏空的底子,还需要一点一点调养,并非一朝一夕能补回去的。   不过他的状态已经可以出镜了。   许久不曾露过脸的舒琬更新了一条微博视频,一张古朴的伏羲琴横于膝头,寥寥几指勾勒,便将人带回到奢华的大宣宫殿之中。   「第数不清多少天还是没看到老婆的脸……卧槽!有脸!」   「啊啊啊啊啊啊!宝宝终于露脸了!是要回来了吗!是要回来了吧!」   「好像已经八百辈子没见过这张伟大的脸了!呜呜呜宝宝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终于不用在郁总微博底下求照片了!他是真的一张都不发啊!小气鬼!」   「好喜欢小琬弹琴!多弹弹!」   「博主回复:会的。」   「我去?小琬回复了!!!看来是真的要回来啦!??」   ……   舒琬在微博活跃的这几日,徐才茂也开始重新为他对接工作,虽然有过一段空白期,但舒琬去年的热度在那儿放着,有意愿再来谈合作的人还是不少,连剧本都送来了好几个,其中不乏男主男二的邀请。   所以徐才茂也不急,而是一边让舒琬保持活跃,一边慢慢挑选好的资源。   在这期间,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越过徐才茂,直接联系上了舒琬。 第70章   “舒老师,你最近在看剧本的话,可以再考虑一下夏明悦这个角色。”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诚恳。   舒琬略感惊讶:“我以为《夏生》早就已经开拍了?”   孙嘉怡叹了一声,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本来的确准备一入春就开机的。”   联系舒琬的,便是当初一起参加过婚综、正在转行做导演的知名编剧,孙嘉怡。   婚综拍摄最后一天,她曾口头邀请过舒琬参演她新戏的男主角,后来剧本初稿写完,她也给徐才茂发过一份。   不过那会儿舒琬正在“休假”,和电影预期的拍摄时间合不上,徐才茂便替舒琬拒绝了。   后来舒琬有看过《夏生》的剧情简介,孕期无聊刷电影,也刷到过孙嘉怡荣获最佳新人导演奖的第一部 作品。他对《夏生》这个剧本的剧情介绍还算感兴趣,对孙嘉怡的拍摄风格也很喜欢。   夏明悦是《夏生》的男主角,如果还没定好演员的话,舒琬倒也愿意一试。   孙嘉怡解释道:“《夏生》的本子你应该有了解,女主角已经定好了是我家袁忻,剩下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夏明悦,本来选了男主角就能开拍,结果选角一直不顺利,袁忻又临时给人救场,进了其它组,《夏生》的拍摄就延期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面试男主角,试镜的演员有几十个,都没有让我特别满意的。想来想去,都是因为有舒老师您珠玉在前。你的形象和夏明悦太贴合了,不是其他试镜的演员不好,而是我每次看他们的表演,都会忍不住和你对比,他们身上缺一种感觉,嗯……我也说不好这种微妙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但就是你的身上有,大概类似少年感?也不止是少年感。”   “正好听说徐经纪那边又开始收本子了,我想了想,还是直接来问问你,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舒琬被说得不好意思:“孙老师,我怕我演不出你要的感觉,反倒要让你失望了。”   “相信我的眼光舒老师!”孙嘉怡笑道,“这么说你是有意愿的啦?那我把剧本发给你,这段时间我又重新完善了一下剧本内容,和初版比较有不少变动。”   孙嘉怡办事风风火火,不一会儿就把剧本给舒琬发了过来,又去联系了徐才茂:“徐经纪,不好意思哈,等你这边和舒老师说就太慢了,我直接跑去加了个塞,让舒老师先看我的本子了。”   徐才茂:“……”   孙嘉怡:“那我们定一下试镜的时间?”   徐才茂顿时额头冒青筋:“你自己说舒琬和这个角色贴合,结果又要试镜?意思是也有可能试完又觉得不合适,让我们白跑一趟!?”   孙嘉怡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合适,但没办法,她要为自己的电影负责,不然试镜了几十个演员,怎么可能一个看得过去的人都没有?   还不是她吹毛求疵,力求做到最完美。   如果不是舒琬那个傻狍子已经被哄着答应了,徐才茂是真想直接拒绝。   坦白说孙嘉怡在选好演员,他也在给舒琬选好导演。孙嘉怡毕竟才转行做导演没多久,作品偏文艺风,这年头文艺片的市场小得可怜,几乎就是冲着拿奖去了,还是国外的奖。   这种奖项对导演有益,对演员就没那么好的加成了,不过是说着好听,还不如上镜大导的春节档当配角。   以舒琬的背景和实力,完全可以拿下一个角色位。   “徐哥,我知道您是在为我未来的发展着想,想捧红我,但我觉得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舒琬接到徐才茂的问罪电话,说出他这段时间反复思量出的结果,“我越红,看向我的目光就会越多,宥宥被注意到的可能性也越大。”   “所以徐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徐才茂顿时被堵回了话、他语气复杂道:“你这是决定让事业为家庭让步了?”   “也不算吧?”舒琬笑道,“我这不是还在看剧本嘛。”   徐才茂不知道的是,如果是以前的舒琬,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圈留在家中相夫教子。但现在的舒琬愿意再在演员这条路上多走几步,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改变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好在他的身后有人坚定地支持着他去探寻自己的那片天地。   徐才茂还是同意了舒琬的抉择,其实舒琬觉得《夏生》的剧本也不像徐才茂以为的那么不讨好。   他能从剧本里看到孙嘉怡想要通过这部作品探讨的课题,这是和阅读《盛世安》剧本时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盛世安》属于宏大叙事,而《夏生》则从更幽微的视角入手,仅仅讨论了两个人之间的事,再往小说,或许它只讲述了一个人的成长历程。   不是夏明悦,而是由袁忻饰演的女主角——苏曼曼。   “还在看剧本?”郁恒章回到家,便看到自家的小演员窝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翻看着剧本。崽在爹爹旁边躺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却也不打扰舒琬,就安静地陪着他,   舒琬抬起头,神情淡淡,语气轻柔飘渺:“先生,您回来了。”   舒宥宥的神情很严肃,和他爸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郁恒章几步走近,抽走舒琬手里的剧本,道:“醒神了。”   舒琬眨眨眼:“我醒着的。”   郁恒章蹲在他面前,皱着眉仔细打量:“我怎么觉得没有。”   舒琬凑近亲了郁恒章一口,舒展了眉眼,笑道:“醒着的。”   “让我检查一下。”郁恒章的手撑在舒琬身后,加深了这个吻。   一旁的舒宥宥努力尝试坐起身未遂,可真是急死崽了。   确定舒琬没有被剧本影响到心神,郁恒章把在地上左右摊煎饼的舒宥宥抱起来。崽伸着手要去舒琬怀里,被郁总无情制止。   “你最近的状态很低落,是因为这个角色?”   “我想试着找找看夏明悦的感觉。”舒琬伸了根手指给小柚子,小柚子握住,立马“咯咯咯”地笑,逗得舒琬也神情温柔地跟着他笑。   “这个角色太伤神了。”郁恒章道。   “可我想试试。”舒琬抬头。   看到舒琬脸上的坚持,郁恒章顿了顿,道:“如果你承受不住角色的情感的话,要告诉我。”   舒琬弯起眼,答应他:“好。”   很快到舒琬试镜的日子,徐才茂亲自陪着他去。   今天的试镜只有舒琬一个人,但现场布置的也颇为正式,除了导演孙嘉译在,副导和制片人也到场了,还有《夏生》的女主角,袁忻也在场。   再次见到舒琬本人,孙嘉怡很是高兴,她忽视徐才茂的白眼,上前和舒琬握手:“感谢舒老师来参加我们《夏生》的试镜!”   袁忻也对舒琬点了点头。   “哎呀,果然还是要你来。”孙嘉怡上下打量舒琬,“我就说你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像你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已经很难能看到这么干净纯粹的气质了,不光是少年感,眼睛里的东西就不一样。”   “孙导还没试镜呢这就夸上了。”制片人笑道,“先让舒老师试镜吧。”   “好。”孙嘉怡指了指架在前方的摄像机,对舒琬道,“剧组的试镜全部需要统一留档,没问题吧?”   来都来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舒琬摇摇头。   孙嘉怡拿了提前打印好的剧本片段集,随机选了一段出来给舒琬:“就这段吧,苏曼曼和夏明悦的第一次对话。舒老师你先看台词,等下试镜袁老师会和你搭戏,这样效果更好,也方便你找到情绪。”   “准备好了就叫我们。”   舒琬扫了眼台词纸,道:“台词我都记得,可以直接开始了。”   孙嘉怡:“……”   她都还没坐回到椅子上。   “之前听葛老师说过你看台词过目不忘,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孙嘉怡感叹,她转头看身边的袁忻,“怎么样,袁老师?这段的台词你记住了没?”   袁忻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被你拉来给人搭过几次戏了?”   既然两边都没问题,也不必再多话。   一旁的工作人员开了摄像机,试镜正式开始。   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舒琬对着镜头席地而坐,一条腿自然弯曲,两只手撑在身后,是很闲适的模样。   眺望着遥远的天际,夏明悦似是觉得阳光刺眼,抬起一只手,遮了遮阳光。可他的手伸出得很远,比起护住眼睛,更像是在触摸遥远的太阳,透过手指的缝隙,去看一轮忽明忽暗的落日。   “喂,同学,你每天在这里,都不用上学的吗?”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夏明悦对落日的观察。   白皙的手指蜷了蜷,夏明悦放下手,回过头。   有一瞬他的身上溢出了满到承不住的寂寥,可恍神间,一切又好像只是错觉。   夏明悦仰头看着打扰了他的不速之客,笑了笑道:“那姐姐你呢?每天在这里,都不用上班的吗?”   “原来你也注意到我了。”苏曼曼慢吞吞走近,坐在了夏明悦身旁,她抱着膝盖,没看身旁的夏明悦,而是和夏明悦一样,放任目光落在某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上课,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不上班。”苏曼曼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说。   “嗯……”夏明悦的目光从漫无目的的远方抽回到身边,他看着苏曼曼,身上疏离的气息忽然散了。   唇角勾出了一个极为俏皮的笑容,夏明悦收回腿和苏曼曼一样,抱着膝盖说:“我是翘课逃学出来的。”   苏曼曼似是惊讶于他的坦诚,转过头问:“真的?”   此时在苏明悦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一个人审视着太阳时的孤寂感了,反倒像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坏小子:“真的呀!”   “好,可以了!”   孙嘉怡叫停,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舒琬说:“不用再试了,舒老师,这个角色就你的了。” 第71章   事实上舒琬和夏明悦的性格并不相像,孙嘉怡看中舒琬,是因为他身上有一层朦胧的气质,其次是她作为导演的直觉。   她本没有期待舒琬能在试镜时就将夏明悦的情绪准确体现出来,尤其是抽到的这一幕场景,最后那个俏皮的笑容,和舒琬自身的性格完全不同。   可舒琬不仅笑出来了,还笑得极为自然明媚,孙嘉怡已经可以想象正式开拍,在夕阳黄昏下,这个笑容会有多具有感染力,绝对可以成为经典镜头之一。   “你这个笑让我想起了方阳,他来试镜时也抽中的这段,就是笑得太俏皮的,你是装的坏小子,他是真的坏小子。”孙嘉怡道。   “方阳也来试过镜?”舒琬站起身,顺手拉起袁忻。   “试过。”袁忻看着舒琬道,“这场戏我搭过十几个人了,各式各样的笑都有,大部分给我的感觉是他们就是个坏小子。按理说夏明悦本就是要装成坏小子,这么笑也没有错。但刚看了你的笑,我有种……掀开了一层纱,终于看清了夏明悦模样的感觉。”   葛瑞秋说过,舒琬是沉浸型的演员,和他对戏会很有画面感,哪怕没入景也能让人觉得就在戏中。   袁忻体会到了,她在刚才坐在地上,就好像真的和夏明悦坐在河边的草坪上。   舒琬挠了挠脸颊道:“其实我在读剧本的时候也想到了方阳,刚在表演时就是参考了他的表情。”   “看来我的目光果然犀利。”孙嘉怡大笑,转而又正色道,“我现在知道你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了,嗯……脆弱感?就好像你随时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但这种脆弱又是柔和且坚韧的。”   “这么说好像很矛盾,不过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   “这种感觉在男生身上不容易表现出来,就像方阳,他能笑出符合镜头的笑容,可镜头也能捕捉到他内里的强势。想要自然流露出内心柔软的情感很难,你做到了。”   “不过……”孙嘉怡话音一转,“你的这种脆弱感,在《盛世安》里体现得更好,尤其是坠楼那场戏,我们的情绪要比那个平淡一些,本质还是相似的。现在的你……也很好了,只是还欠缺一点……现在有点儿太温柔了,懂我的意思吗?就是要再破碎一点,再淡漠一点。”   “可能是因为还没正式开拍,等做了妆造、融入片场环境你应该能发挥的更好。”   这是已经确定要舒琬入组了,孙嘉怡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舒琬,合掌一击微笑道:“演绎方面你自己再找找感觉,还有一件事,就是你这个体重,可能得再减一减。”   ……   舒琬原本恢复到正常的体型再度向着偏瘦的方向滑去,几乎快和郁恒章第一次见到他时差不多了。薄薄的肩胛骨,手掌覆上去都怕用点力气会压断。   半长的头发为了配合角色剪短,郁恒章的手掌穿过细软的发丝,俯身在舒琬的肩胛处咬了一口。   隔着皮肉触碰到硬骨,终是没舍得下狠口,磨蹭着挪到了后颈侧,咬了出一圈牙印道:“你现在这样已经够瘦了,不能再瘦了。”   达不达标得导演说了算,舒琬也不能决定。是以他虽然落在郁总手里,却还是挣扎着狡辩:“我本来就是偏瘦的体型,就算不刻意减也会慢慢掉到标准体重之下的,现在只是因为要进组,提前了一段时间……”   “呵。”郁恒章眸色微沉,“是剧组的人这么和你说的?”   “不是……”察觉到郁恒章不吃他这套,舒琬转过身可怜兮兮道,“是我自己说的……”   “你倒坦诚。”郁恒章抱着舒琬起身,吻了吻他的唇角,“但坦诚也不能再瘦了。”   丈量着舒琬腰间的尺寸,手掌拂过小腹偏下的一道刀口,伤疤还没好全,留着一道不长不短的印记。郁恒章仰头:“为了一部戏把身体熬坏了不值当。”   舒琬搂着郁恒章的肩膀,弱弱道:“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应该?”郁总可不听这种不确定的报告,他扣住舒琬的手又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道:“孙嘉怡要是再让你减,你就不许去拍这部电影了。”   舒琬吃痛,吸着气小声道:“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先生您做项目做到一半难道会因为一点儿小问题就放弃么?”   郁恒章:“……”   郁恒章危险地眯了眯眼:“你现在是学得愈发伶牙俐齿了。”   舒琬被雪球附体的郁总摁住咬出了数枚牙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嗷呜一口,也叼住郁恒章的肩膀狠狠磨了磨牙,郁总疼不疼不知道,舒琬的牙齿倒是咬酸了。   不过被咬了一口的郁总总算有所收敛,姑且放过了舒琬。   小柚子今天被接去他奶奶家了,这会儿估计都被雪球守着睡着了。   难得一晚不用操心崽儿,可以踏实睡觉,舒琬重新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郁恒章坐在床头翻看着他的剧本。   和拍摄《盛世安》时一样,台词舒琬很轻易就能记熟,但他还是在剧本上做了诸多批注,页侧也贴了写着剧情点的小标签。   郁恒章挑了几个看,舒琬走到床边时他的目光已经停在一页上许久,似乎也没有再翻页的意思。   听到舒琬走近的动静,郁恒章悠悠抬起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原来你和袁忻还有吻戏?”   舒琬一怔,脸颊立马红了,结结巴巴道:“不是吻戏!没……没亲上的……”   “哦。”郁恒章毫无波澜地读出舒琬在只有一句话的动作提示旁写下的批注,“‘此处夏明悦是想落下这个吻,他可能察觉到了苏曼曼醒着,最终在将要碰到之际,停了下来’。”   看剧本时舒琬是完全沉浸在角色的视角里,在对人物的内心进行剖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这种剧情被郁恒章一字一字清晰地读出来,舒琬想到他要和另一个人演一段如此亲密的戏份,还呈现在大荧幕上,他居然都没有先征得自己丈夫的同意。   太不像话了。   主要是表演课老师总是强调戏内戏外要区分开,这是做演员的基本操守,舒琬记住了,也是这么遵守的,就完全忘记了这一茬。   郁恒章看了他一会儿,合起剧本道:“迟了,明早还要去接宥宥,早点睡吧。”   他将剧本放回到舒琬那边的床头柜上,关了自己这边的灯,就摘下眼镜躺下了。   舒琬站在床边惴惴不安,不确定郁恒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可这件事换谁来生气都很正常,舒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郁恒章要跟人拍一张距离如此之近的照片,他的心情也不会好。   舒琬迟疑地站在床边,郁恒章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一根手指伸出来戳了戳被子,没有动静,舒琬又用了些力,还是没有动静。   他干脆伸出两只爪子一起推了推郁恒章,被子拱起的山峰终于动了,郁恒章转了个方向,刚语气淡淡地说了句“干什么”,就看到舒琬蹲在他的床侧,下巴和手搭在床沿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像只不被主人允许上床的小狗。   郁恒章:“……”   郁恒章:“……我可没说你不许上床。”   “嗯?”舒琬没能领会到他家先生又在狗塑他。   舒小狗扒着床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好不容易转过身的郁总,抿了抿唇说:“先生,不然我不演了吧……”   郁恒章的目光微顿,他重新打开了床头灯,垂下眼看床边的舒琬。温热的手掌捧着舒琬柔软的脸颊,郁恒章低声道:“刚才不还一点儿不认输地坚持说要演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先生您生气了……”舒琬握住郁恒章的手侧脸蹭了蹭,柔声道,“我不想让您生气。”   “我生气了你就不演了?这件事比你损耗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舒琬毫不犹豫地点头。   郁恒章:“……”   舒琬又小幅度摇了摇头,为自己辩白:“……其实没有那么损耗身体的,徐哥找了专业的教练盯着我的状态呢。”   他补充:“但您要是不高兴,我就不演了。”   郁恒章莞尔,双手抄在舒琬腋下,将人抱到了床上:“你也不怕得罪了导演和制片方。”   舒琬搂着郁恒章的脖子,摇摇头,认真道:“这些都没有先生您重要。”   郁恒章静了静,笑着叹了口气道:“舒琬,我没有不让你拍,也没有生气。”   “我就是有点儿吃醋。”   “但现在已经被你哄好了。”   舒琬微微睁大了眼睛:“吃醋?”   “怎么,不许我吃醋吗?”郁恒章唇角微扬,亲了亲舒琬道,“作为你的家人,我会担心你的身体健康,作为你的爱人,我会吃醋你和别人离得太近。”   “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信任你对我的感情还有你的职业道德。”   “装生气,只是想让你哄一哄我。”   昏暗的卧室里,舒琬主动跪坐起身,低头吻上郁恒章的唇,好半晌才松开。   郁恒章扶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笑道:“怎么?不想睡觉了?”   舒琬认真:“我在哄您。”   郁恒章:“不是说已经哄好了吗。”   舒琬忽然伸出手臂牢牢抱住眼前的人,埋首在郁恒章的肩窝里,声音闷闷道:“我想多哄哄。”   “……先生,我好喜欢你。”   郁恒章也稳稳地抱住了舒琬,唇边漾开一抹笑意,温声道:“嗯,我收到你的喜欢了。”   ……   《夏生》开机前舒琬去拍过几次定妆照和角色海报,还参加了剧本围读会。   没多久,剧组正式拍摄的时间和地点确认了下来,在外地,保守估计要拍两个月。   真的确定下来要一个人去外地了,舒琬的内心升起浓浓的不舍,不舍最近已经在学着爬行的宥宥,也不舍郁恒章。   徐才茂悄声将舒琬的日程安排全都空了出来,让他可以把所有精力放在陪伴家人上。   而此时《夏生》剧组也开通官方微博,选了一张舒琬和袁忻的剪影海报,正式官宣。   这条微博很快被两家的粉丝发现并转了出去,顺势上了热搜。   毕竟是一起上过节目、且关系还不错的熟人,评论里都是粉丝对这两个人合作的期待与支持。   可随着热度持续升高,逐渐就有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啊?孙嘉怡新电影的男主角不是说定的杜白卓吗??」   「怎么又是舒琬??这哥抢人资源抢上瘾了是吧?还给不给其他踏踏实实演戏的小演员活路了(/无语)」 第72章   「@杜白卓工作室你就这么看着你家艺人被欺负??」   「资本真就无所不能呗?随便欺负小演员(/流汗)」   「@杜白卓工作室滚出来干活,都两次了,我哥好不容易拿下的机会,白白拱手让人,你们就一点儿也保护不了他是吗?」   「@电影夏生凭什么换演员?收了多少钱?导演说着为了这个角色面了几十个人,最后还是陪太子读书,让这么多人给少爷陪跑呗?」   「@电影夏生和盛世安剧组一样恶心,呸,蛇鼠一窝!」   ……   《夏生》的微博广场很快被杜白卓的粉丝占领,骂声一片,都在说舒琬第二次抢了杜白卓的角色。红底白字的大字报铺满,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来,看到杜白卓的粉丝在四处“科普”舒琬的伴侣是郁恒章,一想,郁恒章拿个电影角色岂不是轻轻松松?还真有可能临时换演员。   于是他们都带着有色眼镜看舒琬,想也不想地信了杜白卓粉丝的鬼话。   至于杜白卓的粉丝为什么会觉得自家哥哥要演夏明悦,还得从杜白卓一个月前的试镜说起。   当时他试完镜,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狗仔拍到了。狗仔还恰恰好知道,他是去试镜《夏生》。   当天明明有好几个演员试镜,狗仔单单爆料了杜白卓,文案还隐隐约约表示杜白卓很有实力,导演很满意。   这个小道消息传着传着,就成了粉丝们深信不疑的金科玉律。   “什么‘不小心’被狗仔拍到,我看他百分百是在自导自演!放出点儿似是而非的消息,让粉丝帮他舔这个饼!”   “这位的手段真是一点儿都不变啊,天天把粉丝当枪使。”徐才茂嗤道,“上次就和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暗戳戳地内涵你抢走了颜无尘,还什么‘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暗示你凉了,可算是没黑幕了,结果下一秒就被郁总打脸。”   “想踩着你翻红的梦还没开始做呢,就醒了,扑得无声无息,咱也不稀得再搭理他,结果他这次还来这套!”   “真是冤家路窄,晦气。”徐才茂忍不住骂了一句。   舒琬从打印机里取出刚打印好的合同,理了理,仔细装订好,抱着合同往董事长办公室走,说:“嗯嗯,晦气。”   徐才茂:“……”   人心不古,舒琬也学会敷衍人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陈助理刚汇报完工作,扭头和徐才茂打招呼:“嗨,徐经纪。”   郁恒章微微颔首道:“进来吧。”   徐才茂:“……”   其实不是很想进来。   他今天看到热搜,本来想去公寓找舒琬,结果一打电话,舒琬说他在寰宇陪郁恒章上班。   夫夫俩不知道玩的什么情趣,徐才茂过来,就看到自家演员在总裁办当小秘书。   还是偷偷当。   舒琬专门叮嘱徐才茂,来的时候走总裁专用电梯,以免被其他员工看到。好像是地下党在接头,搞得徐才茂紧张兮兮的。结果就是舒琬不想打扰寰宇其他员工的正常工作秩序,才这么小心。   而郁总本人其实一点儿都不介意,甚至很想让全公司都知道他老婆来陪他上班了,好秀一把恩爱。   两个人都在为对方着想,多么……   呵。   多么无可救药的两个恋爱脑啊。   徐才茂暗暗腹诽。   “热搜我看到了,徐经纪打算怎么解决?”郁恒章双手交叉在身前,突击提问。   虽说郁恒章不是徐才茂的领导,但站在CBD中心区身价最贵的集团大楼,还是在董事长办公室里,此情此景之下,懒散惯了的徐才茂下意识站直汇报道:“这种状况一般剧组不会出面回应,吵两天热度自己就下去了,但考虑到对方不只一次用捏造的事实内涵舒琬,乐行这边准备出一份公告,再抓几个典型起诉,用法律的手段解决。”   但要告也只能告营销号和杜白卓的粉丝,杜白卓本人可从来没有明确引导过粉丝构陷舒琬,都是借助营销号操作,自己再发点儿模棱两可的内容,让粉丝自行解读。   粉丝解读出花儿了,杜白卓只要一句“我没这个意思”,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徐才茂请示郁恒章:“郁总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郁恒章还没说话,一旁的陈助理推了推眼镜,冷酷道:“郁总,天凉了,不如就让王氏破产吧。”   徐才茂:“……”   郁恒章对陈助理时不时冒出的金句适应良好,甚至还点了点头道:“可以考虑。”   徐才茂:“……”   舒琬疑惑道:“先生,为什么是王氏呀?”   郁恒章看陈助理:“为什么是王氏?”   陈助理高深莫测:“因为霸总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天凉王破!”   舒琬听得似懂非懂:“……哦。”   徐才茂:“……”   你们寰宇这样真的不会比王氏先完蛋吗。   郁恒章看舒琬脸上没有不开心,是真的不在意网上的那些话,笑了笑,接过舒琬打印好的合同,签完字后道:“舒秘书干活这么麻利,不如就来寰宇工作吧。”   成了郁恒章的助理就能整天和先生在一起了,舒琬思考了两秒,小声道:“……先生不嫌我笨手笨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徐才茂:“……你是真当我不存在啊!”   离舒琬进组只剩三天,两个恋爱脑之间除了谈恋爱和养崽,容不下任何糟心事。   是以徐才茂跑了寰宇一趟,除了吃了一嘴狗粮,没能得到任何有效建议。或者说郁恒章也想不到更好的做法了。   徐才茂也觉得,为了这件事郁恒章要是真的让人去把杜白卓雪藏了,未免太大张旗鼓,反倒落实了舒琬仗势欺人的罪名。   从寰宇出来,徐才茂回乐行找公关部和法务部拟定声明。   没等他拟出个结果,热搜上多了几条没提舒琬名字但和这件事有关的词条。   #方阳试镜夏明悦#   #方阳说夏生男主没定过#   #夏生试镜#   自从辰灿被收购,本来预备着跑路的演员们发现新东家人不错,又都留了下来。方阳也是其中之一。   T团已经解散了,但辰灿的新领导似乎颇为看重方阳,事儿管得少,资源给得多。无论方阳想要尝试什么,都会他尽可能给他找最好的资源。   是以方阳一个前男团里的舞担,才能有机会再就业去剧组试镜。   《夏生》的试镜没过,其他的角色总有过了的。方阳演了一部,又觉得自己也不适合演戏,现在换了条赛道,开始搞直播了。   热搜的起因是方阳下午在直播,有粉丝知道他去试镜过《夏生》,就问他今天的瓜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内幕。   粉丝们本来就是随口问问,没想着方阳会回答,结果方阳不仅把弹幕读出来了,还真聊起了这个话题。   “没定啊,我是后面几批试镜的,没听说过夏明悦的角色定了,要是定了剧组还叫人去试什么镜啊。”方阳道。   「或许是都对比完了觉得杜白卓最好呢?」   方阳瞟了一眼那条弹幕,道:“因为我当时被拒了,不服气,就一直在关注这个角色,想看看剧组到底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夏明悦。结果剧组一直都在发试镜邀约,面了几十个都没找到合适的,我就释然了。”   「就是说啊,试镜的人有几十个,被刷掉了不是很正常,为啥杜白卓的粉丝就那么肯定杜白卓已经被内定了」   「而且他的粉丝还拿他的演技和舒琬比,狗血小说里的霸总和颜无尘有什么可比性?看了就觉得杜白卓在自取其辱。」   「上次就想说,杜白卓那样的演技,要是演了颜无尘那才叫灾难好吗?」   事实上杜白卓原来的演技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孟导选去演颜无尘,但一失足成千古恨,自从他拍了那部霸总男友的狗血甜宠剧,口碑一路下滑,观众们已经对他的演技不抱希望了。   分明是咎由自取,他却非要把错归结在别人身上。   方阳直播间里的粉丝朋友们都在质疑杜白卓是自己给自己加戏,那边杜白卓的粉丝闻风而来,开始攻击方阳,骂他和舒琬是朋友,说的话都不可信。   结果直播间的人太凶猛,杜白卓的粉丝打不过,她们就又回到微博广场,去《夏生》的官博底下,要求剧组发布试镜现场的视频,让观众看看究竟是谁演技更好。   「@剧组夏生请剧组公布试镜!公平选角!」   「舒琬走后门进来的,估计都没试过镜吧??」   「剧组拿不出舒琬的试镜片段就是在溜人!」   杜白卓整天养蛊粉丝的报应来了,一群人这么大闹官博,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还彻底惹恼了《草声》剧组。   当晚,剧组忍无可忍,顺应杜白卓粉丝的要求,分别放出舒琬和杜白卓的试镜片段。   他们刚好抽到的是同一段剧情。   分开放还好,还有人能嘴硬说演得也差不多啊,但舒琬的粉丝直接把两段试镜视频剪到一起,到底是谁的演技更好,高下立判。   紧接着剧组发出一份声明表示:选角以来,导演组一切选择皆为角色负责,为电影服务,公平竞争,能者居之,没有任何网传黑幕。   徐才茂拟定好的公告也同步发出,乐行法务部的律师将杜白卓那几个激进粉丝的发言全部截图留证,随时可以起诉。   同时徐才茂还安排了乐行的营销号,放出当初杜白卓真正离开盛世安剧组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被抢角色,而是他自己捧高踩低,看不起小角色,要跑去演男主角,签完了合同又临时毁约。   杜白卓的背后也有公司捧他,这种舆论对他手里的资源未必有影响,但能恶心一下对方也不亏。   徐才茂暗道等他下次抓到杜白卓的把柄,一定要踩一脚这个整天躲在粉丝背后阴人的小人。   他正在想,刷新页面里忽然跳出了郁恒章的动态更新。   郁总拿着自己前段时间认证了寰宇董事长身份的号,将《夏生》官博和乐行的澄清微博都转了一遍。   还特地将舒琬粉丝拼在一起的对比视频也转发到自己的首页。   顺便点赞了说杜白卓眼红颜无尘热度就多次内涵舒琬的爆料微博。   徐才茂反应过来,怪不得郁恒章白天问他要怎么解决。   这就是在问公司出不出声明啊。   郁总不在背后安排人撤了杜白卓的资源,而是光明正大地转发,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态度,直接了当地护着舒琬。   以后合作方要再用杜白卓前都得掂量一下,这可是得罪过郁恒章的人。   谁知道郁恒章会不会为了老婆小气到搞连坐。   杜白卓现在有公司捧着,是他还有点流量。等他的合作越来越少,公司迟早会放弃他。   这和雪藏也没什么差别了。 第73章   舒琬要进组的那天订了早上的机票,郁恒章有个会议挪不开,不能去机场送他了。   清晨,郁恒章抱着昏昏欲睡的崽站在门口,握住崽的小胳膊,对舒琬挥了挥。   小柚子睁开迷蒙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舒琬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今天第一个抱他的不是爹爹,自己正在爸爸的怀里。于是小柚子立马挣扎着伸出两条短胳膊,“啊啊”地叫着要爹爹抱。   郁恒章:“……”   “呵,你就挣扎吧,你再怎么挣扎未来两个月也只能让我抱着了。”郁总十分冷酷道。   舒琬莞尔,放下手里的行李,走近抱过闹着要爹爹的小柚子。   一进舒琬的怀里,刚还准备一展高音的舒宥宥安静下来,抓着舒琬的衣襟笑得像纯良无害的雪球。   “爹爹要出去工作了,宥宥在家里乖乖听爸爸的话好不好?”舒琬握着舒宥宥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侧贴了贴,舒宥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抬起了另一只手,摸着舒琬的脸“啊啊”叫。   郁恒章将想要爬到舒琬脖子上的小崽子薅下来,稳稳禁锢在自己的手臂里。他凑近亲了亲舒琬的侧颊,道:“去吧,宥宥有我看着呢。”   “嗯。”舒宥宥还在伸着手够舒琬的衣领,舒琬低头,在小柚子的额头吻了吻,“那爹爹走啦。”   舒琬后撤了一步,迟疑两秒,又补回这一步,红着耳垂仰头吻上郁恒章的唇。   良久,久到小柚子快要从郁恒章手臂爬去舒琬身上了,二人才分开。   郁恒章把小崽子捉回来,捏了下舒琬的手,道:“快去吧,等一下你的助理该找上来了。”   这次舒琬成功按亮电梯的按钮,真的和郁恒章和崽崽道了别。   随着电梯门合上,电梯下行,刚还嗷嗷叫试图挽留舒琬的崽抱住郁恒章的手臂,仰头看看爹爹走了立马面无表情爸爸,缓缓放弃挣扎。   “怎么不哭了?”郁恒章低头,他戳了戳崽儿软乎乎的脸蛋,“小小年纪,还有两幅面孔呢。”   崽崽严肃地推开爸爸的手,转头看着电梯的方向。   “别看了,看了他也不会马上回来。”   起码要两个月,六十天呢。   郁恒章抱着崽回客厅,考虑给手机下个倒计时日历。   家里除了郁恒章,还有阿姨照看,舒宥宥算是个比较好带的崽,他们两个人倒也能照顾得过来,方书雅不忙的时候也会来看看崽崽。   舒琬进组的第一天,郁总觉得还好。   回家收拾好舒宥宥,看他在地毯上爬一会儿,再给他念两个金融案例分析,把崽哄睡着了,他去处理点儿文件,差不多也该洗漱睡觉了。   舒琬进组的第二天,郁总和崽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发现舒宥宥的眼睛圆圆的,越来越像他爹爹了。   接着郁总又发现,崽的眼尾下长的那颗红痣和他爹爹眼皮上的很像,郁恒章直觉自己发现了些什么,准备等崽他爹回来好好问问。   舒琬进组的第五天,郁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臂弯里空空的……   ……   舒琬进组的第二十天,郁恒章回家,崽崽在阿姨的怀里主动伸出手臂,要爸爸抱。   郁恒章接过舒宥宥,崽崽像只小青蛙一样趴在他的肩头,小脸拱进郁恒章的脖颈间,眷恋地蹭蹭。   “小柚子这是想舒先生了。”阿姨说,“他今天中午不睡觉,一直哭,我抱着他在屋子里转悠,一直到进了你们的卧室,他才不哭了,中午就是在你们的床上睡的。”   郁恒章摸了摸舒宥宥的背,对阿姨道:“您辛苦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就是看小柚子哭得心疼。”阿姨叹道。   郁恒章低头看看抓着他衣服不撒手的舒宥宥,沉默了片刻,说:“明天我带他去公司吧。”   “那行吗?你工作不方便吧?”   “没事,他很少这么哭,我先带一天。”   送走了阿姨,郁恒章回卧室换衣服,就他换衣服的这么一会儿时间,舒宥宥都坐在床上瘪着嘴,要哭不哭。   郁恒章抱着难得对他黏黏糊糊的崽去餐厅。   阿姨熟悉郁恒章的饭量,正好做了够他一个人吃的晚餐,舒宥宥已经吃过辅食了,这会儿不愿意坐宝宝椅,一坐就要哭。   郁恒章没办法,只好抱着他吃饭。   吃到一半,郁恒章看看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也侧头蹭了蹭崽,喃喃道:“怎么才能让你爹爹快点回家呢。”   现代通讯如此便捷,郁恒章也不是没和舒琬打电话,发消息,互报平安,只是两个人平时都忙,时间经常对不到一块儿去,聊得断断续续的,到底不如面对面,可以牵手拥抱亲亲。   隔着手机的对视,只会让心底的思念成倍翻涌,更加迫切地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   就像小柚子因为想他爹爹,都不惜抱着爸爸不愿意松开了。   郁总没得可抱,也只能抱着小柚子。   晚上舒琬赶在零点前回到了酒店,发消息得知郁恒章还没睡,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先生怎么没休息?”舒琬一进房间就联系郁恒章,还没来得及卸妆造,他把手机支在洗手台上,边聊边洗漱。   此时郁恒章正在和小柚子对峙,这个崽今天中午睡得太晚,到了晚上就不困,一直不睡觉。郁恒章给他读了三篇案例分析,都没能把他放倒。   这会儿听到手机里的声音,小柚子好奇地爬起身,要看看。   一般舒琬回酒店的时候舒宥宥都睡熟了,这还是小柚子第一次在手机里听到舒琬的声音。   舒宥宥爬到了郁恒章怀里,坐在郁恒章腿上严肃地盯着手机屏幕。   舒琬正带着猫猫发箍洗脸,画面不太清晰,没一会儿手机又滑倒了,对着天花板。舒宥宥很有耐心地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画面研究,想要弄清楚刚才爹爹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一直到水声停了,过了片刻,舒琬抹好面霜拿起手机,软声道:“您怎么不说话呀?”   等舒琬看清屏幕里的人,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宥宥?”   舒宥宥一下坐直了,怔怔地望着小小屏幕里的舒琬,垂落的眼睫眨了眨,眼眶里迅速涌上水雾。   “啪嗒”、“啪嗒”。   两颗豆大的泪珠子掉在郁恒章的手机屏幕上,眼看男高音预备役就要张嘴开嚎,郁恒章手比脑子快地挂断了通话。   舒宥宥:“……”   一声干嚎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舒宥宥看看黑了的屏幕,再抬头看看眼神略有闪躲的爸爸,嘴巴一瘪,打算给把爹爹变没了的爸爸哭个大的。   郁恒章紧急摁亮屏幕,把屏保给舒宥宥看。   “你看,这个是不是爹爹呀。”舒宥宥大哭未遂,打了个哭嗝研究起郁总的屏幕。   咦,爹爹又回来了,但这个爹爹怎么不会动了?   舒宥宥低头研究手机之际,郁恒章拿起床头的平板给舒琬回消息。   舒小碗:通话怎么断了?   舒小碗:宥宥是不是哭了?   舒小碗:他怎么还没睡呀?   舒小碗:猫猫好奇.jpg   郁恒章看着小猫表情包,想到刚才舒琬带着猫耳朵的模样,嘴角扬了扬,打字。   郁恒章:手机没电了   郁恒章:没有,他打了个哈欠   郁恒章:早上睡多了,这会儿正要睡   郁恒章:猫猫摸头.jpg   舒琬又拨了通话过来,郁恒章带上蓝牙耳机接通。   “宥宥真的没有哭吗?”舒琬看屏幕那头没有宥宥的身影,担忧地问道。   郁恒章切换到后置镜头,拍了下舒宥宥的背影:“没有,再让他玩一会儿也就该睡了。”   “那就好。”舒琬松了口气,他没让郁恒章再拍舒宥宥的正脸,怕自己看到了就会忍不住想从剧组飞回家。   郁恒章一看舒琬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就是害怕舒琬看到舒宥宥哭,会放心不下,影响到拍戏状态,郁恒章才紧急挂断了通话。   “明天还是一早就要起来吗?”郁恒章问。   “嗯,导演想取个日出的景,这两天天气不好,一直有云,拍得雾蒙蒙的,明天看天气预报是个大晴天,导演想再拍一次。”舒琬坐在床上,见小柚子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全神贯注地在那里捣鼓,也不回头。   郁恒章道:“那你早点儿休息,等下是不是还要洗澡?”   “有点儿累了,想明天早上再洗。”舒琬恋恋不舍将目光从小柚子身上挪开,小声道,“先生你把镜头转回去吧,我也想看看您。”   郁恒章切回到前置,神情柔和道:“累了就快睡,我也该哄宥宥睡觉了。”   舒琬倒在床上,目光仔细将郁恒章的眉眼鼻唇描摹了一遍,声音软软的:“那先生也早点睡哦。”   “嗯。”郁恒章悄悄用手指碰了碰屏幕里舒琬的脸。   舒琬是真的累了,他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快要睁不开眼了:“先生晚安……也帮我向宥宥说晚安。”   郁恒章柔声道:“好,我会的。你记得关了灯,盖好被子。晚安。”   挂断通话,那头的崽还没能把爹爹从屏幕里放出来,他幽怨地转过头看郁恒章,见爸爸手里有一块更大的屏幕,崽飞速爬过来,欲要再研究研究。   郁恒章庆幸这通话挂断的时机刚刚好。   他把手机和平板都收起来,抱着崽强制把他放倒在床上,严肃道:“好了,舒宥宥同学,现在已经够晚了,你必须要睡觉了。”   被爸爸牌五指山压住的舒小乌龟滑动了一下四肢,起不来一点儿。   小小的脸上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情,像是在说:救命。谁来把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爸爸换成一直温温柔柔的爹爹呀!   ……   翌日,郁总带崽上班。   陈助理看着婴儿车里的天使宝宝,心软软的同时提醒总裁:“您这样容易被员工看到拍下来传出去。”   回头又要上热搜。   徐才茂会来公司门口上吊的。   郁恒章:“……”   “我知道。”郁恒章平静道,“所以明天不来公司了。”   陈助理:“……?”   “订张机票,我要出差。”郁恒章指了指婴儿车里还在睡的崽,“带他一起。”   去哪儿出差自不必多说。   陈助理神色不变,拿出手机看了看郁恒章的日常安排,道:“好的,郁总,我下去安排。”   等转过身,陈助理暗暗握了握拳。   哈!就知道他家总裁早已深陷爱河,一定坚持不过一个月!   徐才茂还对总裁的意志力盲目自信。   也不看看这意志力是对谁。   对老婆,男人不需要一点儿意志力!   嘻嘻,打赌赢了,含泪赚徐经纪五百元~ 第74章   《夏生》剧组今天拍摄内场戏份,取景地在一间面积不大、布置规整的公寓房内。   客厅里,舒琬和袁忻一个坐在地毯上,一个坐在沙发上。   摄影机能拍到的画面外围着一圈工作人员,确认各处布置妥当,片场渐渐静下来,两个演员收起剧本,导演看着监视器画面,喊下一声“开始”。   站在客厅旁玄关处的工作人员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撞上人。   他回过头,看清来者惊讶了一瞬,下意识要开口。对方竖起食指在唇间轻碰,示意他不必出声。   工作人员捂着嘴退去一边,给那人让出位置,那人却没有上前,依旧站在被半挡住的角落里,静静看着客厅里被设备包围的舒琬。   窗外的落日余晖照进了客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一道斜影。苏曼曼穿着明显是男款的灰色运动裤,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   这是一间一家三口居住的小屋。   “伯父伯母不会突然回来吗?”   “不会,还不到他们下班的时间。”夏明悦坐在离苏曼曼较远的沙发斜角处,他放松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雪白的面容上落上一条明亮的光带。   “你真的很喜欢晒太阳。”苏曼曼的手支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笑道,“还很喜欢看河。”   回到自己家里的夏明悦反而比在外面时安静,他一直在看着苏曼曼,轻声道:“嗯。”   苏曼曼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很快又重新扬了扬唇角,突兀道:“第一次和你搭话那天,你是想跳下去吗?”   夏明悦没有给出回答,而是问:“那你呢?今天走进河里,是想跳下去吗?”   “或许吧。”苏曼曼松了手臂,将自己摔进沙发靠背,仰头望着天花板,“或许也没那么想。”   于是夏明悦说:“你和我搭话那天,或许我有想过跳下去,或许也没那么想。”   苏曼曼笑道:“好狡猾的回答。”   “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良久的沉默后,苏曼曼轻声道:“其实当时我只是在想自己一事无成的人生。”   她重新坐起身:“快四十岁的老阿姨和你讲这个是不是过于沉重了?”   “姐姐,你今年是三十二岁,不是三十九岁。”夏明悦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侧头看苏曼曼,“难道你想听我和你讲一些被成绩捆绑到无法喘息的学生烦恼?”   “好吧,都很窒息。”苏曼曼又笑起来,她和夏明悦一样坐在了沙发下的地毯上,抱着膝盖道,“实际上也没什么,就是活到三十岁,回头一看,发现一路走来自己一直都活得浑浑噩噩,什么都没能抓住,什么都没能留下。”   “你就当我是懦弱吧,懦弱地想要逃避一无所有的人生。”   “一无所有么……”夏明悦忽然说,“既然都一无所有了,那不是意味着之后你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赚到了吗。”   苏曼曼怔了怔:“是这样吗?”   “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夏明悦歪着头看他,勾起唇角道,“比如你现在想要一块儿巧克力,你就可以得到一块巧克力。”   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块儿巧克力,扔给苏曼曼:“现在你不是一无所有了,你拥有了一块巧克力。”   苏曼曼失笑,她低头看着手心的巧克力,手指渐渐收紧:“……可我已经忘了自己想要什么了。”   “如果。”   夏明悦看她,平和的目光里有细微的好奇:“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你会想去干什么呢?”   “啊……”苏曼曼拆了那颗黑巧克力,放在嘴里,不够甜还有些苦,“去旅游?去把头发染成粉色?或者……”   她看到夏明悦家角落里放着的立式钢琴,笑道:“学学钢琴?”   一只手伸到了苏曼曼面前。   她微微愣住。   “不用等到你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夏明悦起身握住苏曼曼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这些现在就可以做。”   “卡!”   舒琬放开袁忻的手,两个人一起看向导演。   片刻后,孙嘉怡道:“过。“   因为这段镜头比较长,又很静,讲究氛围感,为此专门取了自然光,一次不找好状态,很容易越拍越焦灼,等太阳落下去了,又要耽搁一天。   能一条过是最好的事。   之后的镜头就简单多了,赶在太阳落山前,导演取到了她需要的近景镜头。重复表演了很多遍后,这一段剧情的拍摄总算顺利完成。   门口的工作人员问一直低调地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我过去叫一下舒老师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男人迈步,走向站在导演身边检查镜头的舒琬。   舒琬还在和袁忻讨论第一镜的完整表演,孙嘉怡先看到了走来的人。   她勾起嘴角,悄悄从舒琬身边让开。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舒琬回过头,看到的却不是导演的身影。   “先生?”漂亮的圆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眨了眨,舒琬惊讶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郁恒章眉眼微弯,牵住舒琬垂在身侧的手,松松握住,道:“来给你探班。”   手心的触感唤醒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的舒琬,为了融入角色脸上一直凝着的淡漠霎时被明媚覆盖。   舒琬出乎意料的,猛地扑进郁恒章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唇边的笑意加深,郁恒章也将舒琬完全环抱在怀中,手掌贴在舒琬后背抚了抚。   舒琬仰起头,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一样,雀跃道:“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你们拍第一个镜头的时候就来了。”郁恒章垂眼看他,“导演一喊开始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都怀疑我认错了。”   舒琬握着郁恒章的手在自己脸颊旁贴了贴,笑道:“那您现在还觉得自己认错了嘛?”   郁恒章顺势捏了捏舒琬的脸颊,温声道:“不觉得了。”   导演很是没眼看地转过头,和袁忻对上视线,小声念道:“他俩咋还和节目里一样黏糊。”   袁忻也跟着笑:“多好。”   过了会儿,孙嘉怡实在受不了地打断道:“可以了可以了,再抱下去我会以为你俩不是一个月没见,是一年没见了。”   舒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片场,他脸颊微红地松开郁恒章,没一秒又握住了郁恒章的手。   孙嘉怡摇头笑道:“郁总早上找我要通告单,我就怕他来了影响你的状态,没和你说。现在一看,还好没说,不然今天的戏能不能拍好就说不定了。”   舒琬羞了羞,不过心里也这么觉得。他现在高兴得一点儿也找不到夏明悦该有的情绪了。   虽然表面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但孙导还是很体贴地说:“今天就可以结束了,你们该约会就去约会。”   “不过。”她话音一转,看着舒琬道,“明早记得准时上戏哦,别突然打电话说你生病了。”   她又看郁恒章,语气很是意味深长:“我相信郁一定能照顾好我们组的重点保护演员吧?”   郁恒章眉梢微挑,莞尔道:“当然。”   换了身衣服,舒琬和郁恒章一同离开,在路上舒琬才问:“先生您过来了,宥宥呢?送去妈妈家了吗?”   “还以为你看到我太高兴就把他忘了。”郁恒章笑道,却没有说舒宥宥去了哪里,而是问舒琬,“之前看你的剧本,觉得你和袁忻演的是情侣,今天现场看你们拍,感觉又不一样。”   说到剧本上的事,舒琬的思路成功被郁恒章带偏,他解释道:“导演说他们之间可以爱情,可以是友情,甚至是姐姐对弟弟的亲情。他们之间可以是任何关系,因为感情从来都不是说只能有一种成分在,它可以是很多方面的。”   “我们和袁忻姐在演绎时不需要去给他们之间的感情下定义,留有一定空白,剩下的到底要如何解读就交给观众。”   当初在婚综上袁忻还在问孙嘉怡,她们之间的爱情是不是已经变成亲情了,这次在片场,孙嘉怡说她们找到了一条适用于她们的答案,那就是不用分那么清,感情自然会在人们需要它的时刻成为合适的样子。   有时亲情多,有时爱情多,只要两个人还愿意维护它,到底哪样多哪样少,都不用太过深究。   舒琬也曾纠结过这个问题,但随着这些时日全身心地投入演绎夏明悦,他似乎也从角色身上感悟到了些什么。   一直到回了酒店,郁恒章没再和舒琬分析人物情感,舒琬晕乎乎想起来:“我刚才不是在问您宥宥的事儿么,怎么就聊起剧本了。”   哄了老婆一路都没被发现的郁恒章失笑:“我感觉你有点儿‘一孕傻三年’。”   他没让舒琬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带着他去了高层的套房。   一打开门,舒琬就听到陈助理的声音:“祖宗!我的小祖宗!老奴求求您啦!别乱爬啦!回头磕着碰着的,你那皇帝爹会要了我的项上人头哇!”   郁恒章:“……”   他知道陈助理工作之余思维跳脱,但没想到原来他私底下还有玩角色扮演的爱好。   哄崽哄得太投入的陈助理没听到开门声,还在哄过度活跃的崽。看舒宥宥听完他说的话,立马高兴地又在床上乱爬,就知道崽这是还没听够。   陈助理正准备掐着嗓子再来一段,身后传来他相当熟悉的轻咳声。   陈助理:“……”   他僵硬地回过头,就看舒琬移开视线,挠了挠脸颊,像是在替他不好意思。   而他身后的“皇帝爹”正神色莫测。   陈助理僵硬地转回来,将还在像个小牛犊一样在床上横冲直撞的崽儿抱起来,冷静道:“小殿下,您两个爹爹都来了,老奴这就先退下了。”   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第75章   崽崽听不懂,崽崽只觉得叔叔说话怪声怪调的好有意思哦。   舒宥宥被陈助理举在空中手舞足蹈,开心得不得了。   陈助理调转方向,动作丝滑,将还在拍爪爪的崽儿塞进舒琬怀里,头顶郁总的死亡视线,迅速溜走。   手臂担住穿着一套熊耳朵连体衣的小柚子,舒琬明显感觉到近一月不见,怀里的熊崽崽长大了一圈,也变重了。   “宥宥。”舒琬将舒宥宥搂紧,轻柔的声音里略有哽咽。   怕看到舒宥宥对着他伸手的样子会心生不舍,影响到第二天拍戏,这些天舒琬和郁恒章视频,只让郁恒章给他拍过几次舒宥宥睡着时的模样。   现在舒琬有些后悔,他怕太久不见,宝宝都不认识他了。   显然这是舒琬多虑了。   舒宥宥睁着和舒琬相似的大眼睛,静静盯了舒琬片刻,“啊”的一声,伸出小手抓住舒琬的衣襟,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像是在叫爹爹。   “宥宥在家里想你了,看到我手机里的照片,抱着研究了很久。”郁恒章带着抱着崽的舒琬去床边坐下,“他是不是重了好多?”   “是啊。”舒宥宥的一只手够着去摸舒琬的脸,舒琬将他的小手握在了手心里,“真的变化太快了。”   “啊啊……da……”舒宥宥的嘴巴努力嗡动,“da……哒哒……”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舒琬眨了眨眼,惊讶地抬头和郁恒章对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而是屏息看着怀里的崽。   崽崽眉头微颦,神情严肃地发声:“pa……ma……”   崽崽找不到正确发音,崽崽很急。   两个大人憋着一口长气,舒琬先忍不住引导道:“爸爸?”   “趴趴?”崽挥舞短短的手臂,“大大!diadia!”   郁恒章搂住了舒琬的肩,对牙牙学语的崽道:“爹爹。”   崽儿自信:“嗲嗲!”   郁恒章:“……”   舒琬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他侧头看着郁恒章的眼睛弯弯的,像是蓄着一汪清泉般清透明亮:“先生,宥宥会说话了,他会叫爸爸和爹爹了!”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敲击在心坎儿的酸软感受,这一刻只有相拥着的二人能够完全体会到彼此的心情。   “嗯。”郁恒章垂眼看着舒琬开心的模样,嘴角也不觉翘起,接连几日心中的空荡荡都在这一瞬被填满。   见爹爹和爸爸都在笑,崽崽也跟着乐呵起来,拍着手大声道:“大大!嗲嗲!”   ……   直到晚上睡觉舒琬还觉得好不真实:“我进了几周剧组,宝宝都会说话了。小孩子长得太快,感觉一不留神,他就会长大了。”   舒宥宥在离大床不远的婴儿床里,白天和陈助理玩得太嗨,这会儿已经睡熟了。舒琬转过身看郁恒章:“如果不是您带着宥宥来,我是不是就要错过他开口叫爹爹了。”   “不会。”躺在了一张床上,犹觉不够,郁恒章将舒琬放在枕边的手握在手心里道,“宥宥是见到你太高兴,才学着叫了爹爹,平时在家,他都不理我。”   “这样吗?”舒琬凑近郁恒章,搂着郁恒章的腰,趴在他的胸前笑,“可他刚才也叫爸爸了。”   舒琬闭上眼睛说:“先生,我今天好开心好开心,谢谢你带给我的惊喜。”   不用导演特地嘱咐,两个人今晚也没有其它打算,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   舒琬小声道:“离开前还觉得两个月很短,但现在拍摄才进行到一半,我已经很想很想您和宥宥了。先生,我好想早点回家。”   “这是在撒娇?”郁恒章的胸腔震动,笑声闷闷,他的手抚过舒琬的发丝,轻柔道:“我和宥宥也很想很想你,在等着你回家。”   舒琬动了动,下巴压在郁恒章胸口,迟疑:“先生,不然我以后去做幕后工作吧?比如配乐?”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郁恒章拨开他有些遮挡视线的碎发。   “之前就有在想了,这次见到宥宥……他现在长得这么快,我一进组就要好长时间,会错过很多他成长的时光。”舒琬小声说,“而且我也不想离开您太久。如果做幕后工作,我就可以每天陪着宥宥,也陪着您。”   郁恒章想了想每天回家都能看到舒琬在和小柚子互动的场景,笑道:“你描述的画面很有诱惑力。”   “所以果然我去做幕后工作会更好吧?”舒琬问。   郁恒章垂下眼眸看他:“可你不是喜欢演戏吗?”   舒琬顿了顿,良久后,才趴回到郁恒章胸口承认:“嗯……我喜欢演戏,也不想辜负粉丝和朋友们的期待……”   郁恒章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就不用做出二选一的抉择,你想拍戏的时候就拍戏,想在家就在家,想干什么都好。”   “我都愿意支持你。”   “如果在剧组想家了,我就像今天一样,带宥宥来给你探班。”   困扰舒琬许久的问题在郁恒章这里却被两三句话就解决了,舒琬支起身,瘪着嘴眼泪汪汪地望着郁恒章:“先生……”   郁恒章可算是知道舒宥宥可怜巴巴的表情是从哪儿来的了,他哭笑不得地也跟着半坐起身,道:“你哭什么?”   “就是……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郁恒章的神情温柔,凑近吻了吻舒琬的额头,说:“那就让这个梦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   ……   两年后。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夏生》剧组的袁忻、舒琬!以及我们的导演及编剧,孙嘉怡!欢迎三位!……”   无数的闪光灯在夜幕下将一段不算长的红毯路照耀的如同白昼,走在红毯上的人,披着这些星光,登上属于他们的舞台。   两年前,舒琬在《夏生》剧组杀青就再次销声匿迹。期间众人猜测纷纷,不乏一些黑子又跳出来说:舒琬被郁恒章甩啦!舒琬被雪藏啦!   《夏生》的剧情特殊,制作完成后国内院线上映审核漫长,导演先申报了国外的奖项,期间舒琬几乎没有任何曝光与宣传。   结果等黑子们跳得最高的时候,舒琬亮相国外电影节,和剧组一起登上红毯,拿回了一座最佳影片奖的奖杯。   时间来到今年,一次动静后舒琬又没了消息,之后《夏生》再有获奖,也是孙嘉怡和袁忻去领奖。   那些看不惯他的人按捺不住,明里暗里地嘲讽舒琬在家里给郁恒章做金丝雀,天天盯着老公,深怕自己出趟门金主就被别人勾搭跑,为此连戏都不敢接。   没等他们高兴两天,有消息传出,舒琬这段时间都在戈壁闭关拍戏。人不仅没在家当金丝雀,还接了个大制作。   反倒是郁总要想尽办法地跑进沙漠里给老婆探班。   这边的戏拍完,《夏生》的国内审核也通过了,正式进入宣传期。同时申报的国内电影节奖项,也顺利入选提名。   荧幕上,年纪更小的夏明悦用一种不由分说地态度,带着总是鼓不起勇气改变现状的苏曼曼逃离了她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他们一起去染了发,一起去看了漫天的繁星,看了破晓的晨光,当苏曼曼弹出一段完整的乐曲时,她才发现原来生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   “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夏生》夏明悦的扮演者,舒琬!”   古城客栈式的民宿里,窗外滴滴答答落着小雨。屋内第一次不顾路人的眼光、在景区里拍了汉服写真的苏曼曼累倒在床上。   夏明悦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对他这个弟弟毫不设防的姐姐。   这是他能陪她走过的最后一趟旅途,他想了一路,也没能想明白自己是想让苏曼曼永远也无法忘记他,还是很快将他遗忘在记忆的长河里,去过她还有很久很久的人生。   一个吻将要落下的时刻,夏明悦看到了苏曼曼轻轻颤动的眼睫。   他停了下来。   在这短暂的一秒里,他还在想,如果落下这个吻,她会记得他吗?   还是一个再也得不到亲吻,更能让她记在心里。   夏明悦嘲笑自己的自私。   他转头看向窗外,细雨连绵,打乱了他们下午的安排。   他不想成为苏曼曼人生里驱散不开的细雨。   所以就这样吧。   就让这个将落未落的吻停在这里,停在这场雨里,等太阳来时,让它和乌云一同散去。   “获得最佳女演员的是……《夏生》苏曼曼的扮演者,袁忻!”   苏曼曼有个梦想,她想开一家漂亮的花店,为客人们制作出一束束合他们心意的花束,送给他们的爱人,亲人,朋友。或者,只是送给自己。   她喜欢花,喜欢花束传递出的情谊。   她在一眼望得到头的工作岗位上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离她的梦想是那么的遥远。渐渐,连路过街角的花店,都不敢再投去一束羡慕的目光。   她终于在所有人都说好的岗位上彻底崩溃,受够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工作,用了生平最大的一次勇气离开让她生理性反胃的环境,   可她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似乎无论逃去哪里,她都已经偏离了人生最好的一条轨道。她的未来已经完蛋了。   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他带着她完成了一张“遗愿清单”。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个月,如果生命只剩下一个月……   苏曼曼的“遗愿清单”一项项达成,终于只剩下“拥有自己的一家花店”这一项。   她已经想好了,等这次旅途回去,她就拿着这些年攒下的钱去开一家花店。这是她不做就会一辈子后悔的事,现在她愿意迈出这一步,向自己的梦想靠近一点。   无论成功与否。   她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陪着她用一小步一小步,最终走出一大步的少年。   ……可是少年只留给了她一封信。   “你说你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在河边和我搭话的下午,如果你还愿意记得我,希望在你的记忆里,我永远都是那天在夕阳下的模样,是一个翘课逃出学校的坏小子。”   而不是休学后只能日复一日坐在河边等待生命走向尽头的可怜人。   “只要还有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月,人生也总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无论是你,还是我。”   “所以我要去很远的地方继续和病魔战斗了,我大概会留在那边,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勿念。”   “祝愿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拥有一家传递出幸福的花店。”   “你一定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   “人生是一场充满了变数的旅途,没有人知道它的终点在哪儿,也没有人知道沿途会遇到什么风光。希望大家都能在人生的暴风雨里仍迈步前行,相信前方有阳光,相信自己可以走出所有的风与雨。”   站在璀璨的灯光下,舒琬对着直拍的摄像腼腆笑道:“……最后感谢我的丈夫,无条件支持和包容我的事业,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在任何时候都愿意给予我最大的能量。”   “也感谢我自己,在经历了无数绝望的时刻后,仍然走到了今天。”   “也幸好走到了今天,才能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风景。” 第76章   “宥宥?爹爹回来啦。”舒琬放下行李箱,坐在门口换鞋,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眼睛弯了弯,抬眸不出所料看到某人,他明知故问:“您不是说今晚有事要在外面吃饭么?”   郁恒章从鞋柜底下取出一双新拖鞋,放在舒琬脚边,仰头看他,温声道:“还是接你回家更重要。”   “你买的新拖鞋,我和宥宥都换上了。”   舒琬穿上猫猫头拖鞋,站到郁恒章身边,一猫一狗,很是搭配,他笑着问:“是不是很可爱?”   郁恒章无奈,放在四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穿这种拖鞋,他站起身:“嗯,是很可爱。”   啪嗒啪嗒,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炮弹从儿童房里发射出来,直冲冲扑进舒琬怀中,清脆道:“爹爹!”   “宥宥,慢点儿。”舒琬被扑了个趔趄,多亏郁恒章从身后扶他一把。   捡起舒宥宥甩飞的小恐龙拖鞋,郁恒章眉梢微挑,看某个挂在舒琬怀里不下来的小崽子:“我有没有说过不许这么扑爹爹。”   爹爹终于回家了,舒宥宥无惧爸爸的警告,反倒把舒琬搂得更紧,奶声奶气道:“因为宥宥想爹爹了,想让爹爹快点抱着我嘛。”   郁恒章危险眯眼:“你知道你现在有多重吗?”   “反正比爸爸轻。”舒宥宥“吧唧”,在舒琬脸上亲了一口,“爹爹抱不动爸爸,但能抱动宥宥!”   郁恒章:“……”   舒琬被崽崽亲笑了,他掂了掂舒宥宥:“哎呀,宥宥是变重了,但爹爹还能抱得动。趁着爹爹现在还能接得住宥宥,要多抱抱,是不是?”   “是!”舒宥宥趴在舒琬肩头对郁恒章做了个鬼脸。   大的抱着小的,去了沙发上坐下。郁恒章摇摇头,将小恐龙拖鞋放在不远处:“你别太惯着他。”   “爹爹,宥宥昨天看了你的颁奖典礼哦。“舒宥宥搂住舒琬的脖子,高兴道,“爹爹在电视上特别好看,特别厉害,是全场最亮的人!大家都在给爹爹鼓掌,宥宥也给爹爹鼓掌了哦!”   “好,谢谢宥宥。”舒琬亲了亲舒宥宥的脸颊。   郁恒章给舒琬到了杯水放在桌上,舒宥宥余光瞥到爸爸,磨蹭了一会儿,又小小声说:“爸爸也鼓掌了。”   “是吗?”舒琬抬头看郁恒章,柔声道,“那也谢谢爸爸。”   郁恒章将崽儿从舒琬怀里捞出来,问他:“怎么说到我就这么小声了?”   “哼。”舒宥宥鼓起脸颊转开头道,“因为爸爸昨晚和爹爹视频,又不叫我。”   “你那会儿已经睡着了,怎么知道我没叫你?”郁恒章面不改色地骗崽,“我叫了你好几遍,是你自己没醒来。”   舒宥宥疑惑地将头转回来:“是这样吗?”   郁恒章确定:“是的。”   舒宥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郁恒章有没有叫过他。他只知道爸爸早上告诉他爹爹今晚就回来,肯定是偷偷和爹爹通过电话才知道的。   纠结许久后,舒宥宥勉强道:“好吧,那这次不怪爸爸,是宥宥自己睡着了。”   舒宥宥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扭头对舒琬道:“那宥宥就告诉爹爹,爸爸昨晚看电视,一看到你出来就会笑,眼睛弯弯的,一直盯着爹爹看,最后爹爹讲了一段话,爸爸听着听着还掉了小珍珠,宥宥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掉小……”   郁恒章捂住舒宥宥什么都往外说的嘴:“可以了。”   舒琬诧异道:“先生?”   他没想到郁恒章会因为他的那段话掉眼泪。   郁恒章尴尬地咳了一声,侧过头道:“是宥宥看错了。”   舒宥宥扒开郁恒章糊脸的大手,一字一顿认真道:“宥宥没有看错哦,爸爸就是哭……”   “舒宥宥!”郁总再次捂住崽的嘴,很没有风度的低声威胁,“你再乱说,下次我和爹爹打电话就不叫你了。”   舒宥宥不闹了,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郁恒章,眨巴眨巴,示意自己很乖。   郁总试探性地松开手,舒宥宥的确不喊了,他小声说:“爸爸,我不乱说了,你放我下来吧。”   “放你下来可以,别往你爹爹身上扑。他刚回来,让他休息一会儿。”郁恒章说着,将舒宥宥放到地上,看着他穿好了小恐龙拖鞋。   谁料这边刚松开手,舒宥宥就转身“哒哒哒”跑到舒琬身边,抓着舒琬的袖口发动高音预备役的嗓子,嚎道:“哇呜呜呜!爹爹!爸爸不让我和你打电话!呜呜呜!爸爸欺负我!!爸爸就是掉小珍珠了,我都看到了……”   郁恒章:“……”   就知道这个小崽子不能信。   自家崽从小就有两副面孔,尤其在他爹爹面前,翻脸比翻书还快。   舒琬还是把崽抱回了怀里,哄道:“爸爸就是吓唬你呢,爹爹都回来了,是不是就不用打电话宥宥就能见到爹爹了?”   “不是说好了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吗?眼睛哭肿了明天还怎么看电影?”   “噢……”干嚎渐止,舒宥宥一点儿泪花都没憋出来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亮着小星星望向舒琬,“真的要一起去看电影嘛!是去电影院看嘛!”   “真的哦。”舒琬也看出小崽子是装的了,他点了点舒宥宥的额头,到底没舍得说什么,只道,“明天你是小寿星,爹爹不是答应过你吗?能实现的愿望爹爹和爸爸都会帮你实现。”   “真的喔?”舒宥宥满脸期待道,“那明天宥宥可以和爹爹出去过二人世界,让爸爸留在家里吗?”   郁恒章:“……”   额角青筋跳动,郁恒章可算是被气笑了:“知道二人世界是什么吗你就要过二人世界。”   “就是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别人都不会去打扰他们。”舒宥宥丝毫没有卖队友的自觉道,“陈叔叔说,因为爸爸很喜欢爹爹,所以要和爹爹过二人世界。可宥宥也喜欢爹爹,宥宥也想和爹爹过二人世界!”   “你怎么不和我过二人世界?”郁恒章敲了下舒宥宥的小脑袋。   舒宥宥捂着头,嘟囔道:“宥宥每天都和爸爸在一起,每天都在过二人世界,然后爸爸就偷偷去沙漠看爹爹,都不带我。”   “爸爸和爹爹有二人世界,宥宥也要和爹爹有二人世界!”   郁恒章:“……”   沙漠路途遥远加之气候干燥,郁恒章上次探班就没带舒宥宥,谁能想到他会记这么久。   小小年纪,还挺记仇。   “爹爹这部戏拍完要在家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天天在家陪着宥宥好不好?”舒琬替先生求情,“明天就让爸爸一起去吧?爸爸和爹爹一起给宥宥过生日。”   舒宥宥冥思苦想片刻,大人有大量道:“那好吧,一个人在家里好没有意思的,爸爸想去就去吧。但爸爸要答应宥宥,下次不把宥宥一个人扔在家里了,宥宥也要给爹爹探班。”   舒琬满眼的心疼,自觉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他给了郁恒章一个眼神。   郁总瞥了眼故作可怜兮兮的崽,答应道:“……好。”   崽崽立马笑得像颗小太阳,在舒琬的脸颊旁亲了一口:“爹爹最好啦!”   郁恒章凑近,学着崽崽告状:“明明是我答应的,他就只说爹爹好,不说爸爸好,他欺负我。”   崽崽:“……”   大意了。   舒琬看着郁恒章一本正经的神情,“扑哧”笑了一声。他快速地亲了亲郁恒章的侧脸,耳语道:“先生最好啦。”   ……   第二日,一家三口出现在商场的电影院门口。周围人来人往,舒琬拉了拉口罩,牵着舒宥宥路过《夏生》的宣传大屏。   舒宥宥忽然拽住他,指着屏幕里的夏明悦道:“爹爹,宥宥想看这个。”   “宥宥不是要看汪汪队吗?”舒琬蹲下身看他,“爸爸都去换票了。”   舒宥宥看看一旁的狗狗队长立牌,再看看屏幕上的舒琬:“……可是我也想看爹爹。”   “……那我们这次看汪汪队,下次再看爹爹的电影好不好?”站在大屏旁太显眼,舒琬带着舒宥宥去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舒宥宥也知道爹爹是大明星,被认出来会有麻烦,他乖乖跟着舒琬离开了大屏,仰头问:“那下次还可以来电影院看嘛?”   “来电影院呀……宥宥不喜欢家里的小影厅吗?”去年郁恒章买了栋别墅,里面装了小朋友的儿童城堡,还有很多娱乐设施,偶尔没事,一家人会去别墅住几天。   “喜欢是喜欢,但家里的影厅只有宥宥、爸爸和爹爹。宥宥想和大家一起看电影,听他们夸爹爹演的好,还可以吃爆米花,喝可乐!”舒宥宥眨眨眼道,“但如果爹爹不方便的话,在家里看也可以哦。”   舒琬顿了顿,他笑着刮了刮舒宥宥的鼻梁:“我看你就是想偷喝爸爸的可乐吧。”   舒宥宥吐了吐舌头,捂着自己的鼻子说:“才没有呢。”   等入了场,电影开始,小朋友的注意力很快被动画片吸引走。没一会儿,舒宥宥和坐在他旁边的小男孩针对哪只狗狗更厉害展开了激烈交锋。   儿童影厅里都是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舒琬侧过头小声和郁恒章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宥宥这个年纪也该交朋友了,平时我们两个人不在家,只有阿姨陪着他,他虽然没明说过,但也肯定是觉得孤单了。”舒琬歉疚道,“其实这次本来应该带他去游乐园玩的,结果就因为得奖的事……狗仔盯得太紧了。”   郁恒章握住舒琬的手:“是狗仔的错。”   他顿了顿道:“其实我最近也想过,我们如果想给宥宥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那他被媒体注意到就是在所难免的事。”   “我们总不能一直隐瞒他的存在,过生日没有宴会不说,出来玩也偷偷摸摸的。何况到了三岁,他也该去幼儿园了。”郁恒章道,“不然就顺其自然,等哪天被拍到了就顺势承认我们有个孩子好不好?其它的不用过多解释。”   “也好,总不能因为害怕外界的关注,就处处委屈了宥宥。”舒琬道,“……只是最好还是不要让宥宥被拍到正脸吧?徐哥那边我也要提前知会一声。”   “放心,一般的媒体知道分寸,至于狗仔,也总有处理的办法。”郁恒章笑道,“正好世嘉号今春的慈善晚宴要开了,想去看看吗?带着宥宥一起。”   “世嘉号?”舒琬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回想了片刻,恍然道,“是四年前的那个邮轮。”   “嗯。”昏暗的荧光里,郁恒章的目光一片柔和,“听说上次你一直在房间里,没去看过海景,现在还想去看看吗?”   舒琬回忆起第一次登上甲板,看到这个全新世界时的震撼,他握紧了郁恒章的手,点点头道:“想。” 第77章   邮轮游的时间在一周左右,需要带不少东西。舒琬在收拾行李箱时,一转头,看到一只恐龙崽崽抢先蹲在了大大的箱子里。   舒宥宥戴着连体睡衣的睡帽,蜷成一颗恐龙球,仰头看舒琬:“爹爹,你又要去剧组了嘛?”   出去玩的事还没告诉舒宥宥,小朋友嘟着嘴巴委屈道:“爹爹不是说这次可以休息好久,要一直陪着宥宥嘛。”   “不是去剧组,是去坐大邮轮。”   舒琬拿着衣服在行李箱前盘腿坐下,舒宥宥看他:“大邮轮?”   “是去玩嘛?和爸爸一起?可以带宥宥嘛?”舒宥宥伸出两支食指,小小的比划了一下,“宥宥只占用一小点儿地方,爹爹带着我好不好?”   小恐龙躺在行李箱里:“或者爹爹可以把宥宥藏在行李箱里,这样就不会被狗叔叔发现啦!”   舒琬想笑又觉得心酸,他把崽从箱子里抱起来,理了理他的小恐龙帽子,温柔道:“宥宥不用在箱子里,邮轮上没有狗叔叔,如果有的话,爸爸也会把他们赶跑。”   舒宥宥眨眨眼:“爹爹是说……宥宥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坐大邮轮了嘛?”   舒琬揉了揉小恐龙的头:“是哦,等爸爸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我们就一起去大邮轮上玩。”   “好哦!”舒宥宥猛地从箱子里跳出来,扑到了舒琬身上。   郁恒章推开卧室门,就看到舒琬跌倒在地,还盘着腿,一时起不来,只能边笑边拍分量不轻的崽崽:“快,快起来。”   崽崽却兴奋地顾不上,压在舒琬身上摇头摆尾地欢呼道:“大邮轮!大邮轮!!”   郁恒章:“……”   “舒——宥——宥——!”   郁总气势汹汹卷起袖口,拯救惨遭崽崽泰山压顶的老婆。   ……   虽然因为扑倒爹爹(舒宥宥表示爹爹本来就是坐着的他很冤)被爸爸罚背了两首古诗,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对大邮轮的热情。   站在码头,仰头望向停靠在岸边的庞然巨物,舒宥宥还没走近,就握着舒琬的手一蹦一跳,像只活力无处宣泄的小鹿。似乎只要舒琬一松手,他就会跑没了影儿。   等登上甲板,舒宥宥更是撒了欢。他在空旷的甲板上奔来跑去,疯够了,转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爸爸和爹爹,却忽的腾空,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   “嘿嘿嘿,谁家的小朋友这么可爱?我要把他拐回自己家啦!”   古怪的声调吓得舒宥宥闭起眼大叫:“爸爸!爹爹!!”   “哎呀妈呀……”   动画片里反派一样的嗓音变成了耳熟的声音,舒宥宥将眼睛睁开一条线,鼓起勇气回过头,看到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梁叔叔?”   梁适让崽坐在自己一边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揉了揉惨遭高音攻击的耳朵。他走到郁恒章和舒琬面前,叹道:“你们家这小崽子将来如果要进娱乐圈,一定来乐行。这把嗓子,都能去唱戏了。”   郁恒章接过睫毛挂着泪珠,尚且惊魂未定的舒宥宥,冷嘲道:“谁让你要招惹他,活该。”   “梁总。”舒琬打过招呼,给舒宥宥擦了擦额头不知道是跑出来还是吓出来的汗,点了点舒宥宥的额头问:“下次还乱跑吗?”   舒宥宥抱着郁恒章的脖子,乖得像只抱抱熊,摇着头抽抽嗒嗒道:“不乱跑了。”   “哈哈哈,还真吓哭了呀?哎呦……”被护犊子的郁总面色不善地盯了一眼,梁适咽下后面打趣崽崽的话,讪讪道:“我这不是提前让小柚子进行一次安全防患演练嘛,这次你们带他出来,注意到他的人可不会少。”   都不必梁适多说,这会儿已经有人站在远处若有似无地观察着这边了。   聊了没两句,梁适说看到了美人,先一步离开。   不久,跃跃欲试想和郁恒章打招呼的人里走出来了一位:“郁总,好久不见啊好久不见!”   “黄总。”郁恒章微微点头致意,见黄总盯着躲在他腿后的舒宥宥看,他摸了摸舒宥宥的后脑勺,将崽推出来一点儿道,“宥宥,打招呼,说黄叔叔好。”   舒宥宥抓着郁恒章西装裤柔顺的面料,露出张乍一看和郁恒章有几分相像的小脸,清脆道:“黄叔叔好!”   “诶!好好好!”黄总以眼神向郁恒章确认,“这位小公子长得这么聪明伶俐……”   郁恒章弯眼道:“我儿子。”   “哦哦哦,原来是您儿子……儿!”黄总将声音拉回,“……子啊,令郎还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黄总“哈哈哈”笑着,默默擦了把汗,目光滑过一旁不怎么说话的舒琬,暗道这位还真是个能忍的主。   都说郁恒章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孩子果然有了,还这么大了,可他身边站着的却不是孩子的母亲,反倒依旧是这位。   这说明什么?说明舒琬绝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不谙世事,反而是个有头脑有手段,还有容人之量的狠角色啊!   “爹爹,宥宥有点儿渴了,想喝水。”黄总正奇怪郁小少爷怎么不叫爸爸叫爹爹呢,就看舒宥宥松开了郁恒章的裤腿,跑到舒琬身边,握住舒琬的指尖摇了摇。   “水壶里的水喝完了,宥宥玩够了的话我们就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喝点儿水,好不好?”舒琬蹲下身,将空了的小水壶给舒宥宥自己背上,问他,“还是宥宥想再玩一会儿?”   舒宥宥抱着小水壶犹豫了一会儿,仰头看看郁恒章再看看舒琬,说:“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叭。”   “好。”舒琬牵着舒宥宥的手起身,郁恒章也马上向黄总告辞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啊……好的……“黄总怔怔地看着舒琬的脸,再低头看看长得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崽。   刚还一眼像郁恒章的崽,怎么看起来又更像舒琬了啊……   不得了了……   说儿子这到底是谁儿子啊!!?   究竟是谁的儿子大家各有各的猜测,总之,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来社交来的场合里,郁恒章空降了一个三岁儿子的消息很快传开。   见过的人有说崽崽简直是和郁恒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有说崽崽完全就是照着他那个明星爹的样子长的。   综合分析来看,这个崽,怎么看怎么像郁恒章和舒琬共同的崽!   首先排除男人能生孩子的可能性,莫不是……舒琬在女扮男装??   重新长长的头发被郁恒章从水里打捞起,大手熟练地将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不松不紧的丸子,用手腕上的皮筋固定住。   舒琬抹了把脸上的水,坐去泳池边,无奈道:“我还是看着你们玩吧。”   郁恒章也出了水,从沙滩椅上取了张大浴巾,披在舒琬肩头:“当心着凉。”   玻璃顶棚聚热,室内的温度不低,主要是周围人隐隐约约落在舒琬身上打量的目光让郁总很不爽。   看着舒琬将自己裹好,郁恒章重新入水,蹬出去一步,手臂滑了几下,就拽住了渐漂渐远的崽。   崽崽紧紧抱着小黄鸭的脖子,见状长出一口气,哀怨道:“爸爸,我以为你把宥宥忘了。”   “说什么呢。”郁恒章好笑,自从梁适吓了舒宥宥一次,小崽子就一直不敢离他或者舒琬太远,这么看来梁适的惊吓教育还真有点儿用。   “爹爹是累了嘛?”舒宥宥远远的对舒琬挥了挥手。   “爹爹他怕水。”郁恒章牵着小黄鸭的脖子往前慢慢游,舒宥宥跟着蹬腿,像只小青蛙。   “没关系,等宥宥学会游泳了,宥宥来保护爹爹!”舒宥宥更加卖力地蹬腿,蹬得小黄鸭转了个方向。郁恒章拍了他乱飞的小脚丫一巴掌,道:“你这么学保护不了你爹爹不说,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舒宥宥两下就把自己蹬累了,卸力挂在小黄鸭上,气喘吁吁道:“那就先让,爸爸保护……爹爹吧……宥宥,还太小了……等宥宥长大,再来!”   小朋友最好不要在水里泡太久,郁恒章陪宥宥玩了会儿,把崽送上岸,让陈助理先带着舒宥宥去吃点儿东西,补充能量。   这两个人不知道又在玩什么奇怪的过家家游戏,舒宥宥牵住陈助理的手,语重心长道:“陈管家,陪着我的,就只有你了。”   陈助理给舒宥宥披上浴巾,行了个管家礼说:“没办法呀小少爷,老爷夫人□□爱了,他们要过二人世界,也就只能让本管家陪你去用餐了!”   要不是看地上滑,郁恒章高低要过去踹陈助理一脚。   不用照顾崽,郁恒章下水游了两圈,回到舒琬身边,仰头问他:“要不要再下来试一次?”   垂在水里的小腿晃了晃,披着浴巾的舒琬摇摇头,道:“我想去外面看看海。”   “好。”郁恒章撑着岸沿利落出水,伸手给还坐在岸边的舒琬,“走吧。”   临近傍晚,太阳贴近海平面,甲板上不冷不热,偶有一阵海风吹过,温凉舒适。   舒琬靠在栏杆上,眺望一望无际的海面,细碎的金光洒在水波间,衬出一片波光粼粼。   “我怕水,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是落水了,然后就来了这里。”   在舒琬望着海面的同时,郁恒章也一直在用余光留意着他。听到舒琬这么说,他握在栏杆上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郁恒章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沉,他清了清嗓,轻声道,“为什么你会落水?”   眼睫轻颤,舒琬盛着碧海蓝天的眼眸有一瞬恍惚,他的嘴唇动了动,终只是勾了勾唇角,说:“我们那里的哥儿嫁了人,就要在后院一辈子,遇到好人家是幸事,若不幸,受不了跑出来,下场只会更惨。”   郁恒章忆起初见舒琬时他那一身的伤,喉咙干涩得厉害。   “……所以一醒来,他们就要我嫁人,着实吓到了我。”舒琬侧头看郁恒章,“去郁家的车上,我想了很多,又什么都不敢奢望,只求能有一片让我可以喘息的地方。”   “但最后我得到的,比我当初想象的最好的情况,还要多很多。”   “先生您总是说,我能拥有现在的一切,是因为我值得,是因为我的努力,我也渐渐开始相信自己是真的有能力去追求想要追求的,获得想要的获得的。”   “可今天站在这里,回想起四年前的那条小河,我想说,困住我的一条小河,能变成广袤无垠的海洋,离不开您的鼓励。”   “先生,舒婉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舒琬,您给我的,远比您以为的要多。”   “所以真的很感谢您,愿意将我从泥泞中拉起来。”   郁恒章松开了栏杆,俯身拥抱舒琬,哑声道:“我们之间,不必说谢谢。”   “还是要说的。”舒琬也抬手抱住了郁恒章。   下巴搭在郁恒章的肩头,望着将海面染上一片缱绻暮色的落日,舒琬的眼睛弯了弯,道:“要说谢谢您,还要说……”   “先生,我爱您。” 第78章   船上的人对舒宥宥的身份好奇一阵,也就过了那个劲儿。猜测再多,对他们有用的信息也只有一条——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他都是郁恒章亲口承认过的儿子。   小孩儿好哄,不少人想借着舒宥宥和郁恒章搭上话,谁知舒宥宥年纪不大,警惕心到强。只要出现,都是跟在舒琬或郁恒章身边,要么就是带着郁恒章的贴身助理。   这位助理接触过的都知道,那更是油盐不进,和他老板一个行事风格,笑着就把人给打发了。   小柚子在船上一点儿也不乱跑,让那些想当回好人,把走失崽崽送回给焦急家长的人完全逮不到表现的机会。   他们每天留心舒琬一家的行动轨迹,倒是发现别人都是来借着这个机会社交的,只有郁总,是真的带着老婆孩子来邮轮上玩的。   一家三口不是在剧院游戏室,就是在泳池观景台,两个大人沉浸式陪崽儿玩,抽空再谈个恋爱,好不惬意。   有些看过《小篇章》的姑娘们不由感叹,原来他们两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也真的这么黏糊啊。   两位爸爸和崽崽相处的过于和谐,再加上崽崽那张实在太会长、完美继承了两位父亲颜值的脸,让人看多了情不自禁就开始怀疑,崽儿不会真的是舒琬生的吧??   梁适把玉树cp超话近日粉丝数突增,还有人在“舒琬疑似怀孕”的古早分析贴底下留言的事告诉郁恒章和舒琬时,两个人正趁着崽儿睡着了,在酒吧里拼酒。   看战况舒琬已经被几杯甜甜的鸡尾酒灌晕了,郁恒章这个混迹酒场多年的老油条,欺负起老婆来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   “还有件事,我在船上碰到了一个小琬的熟人。”梁适说。   舒琬晕乎乎地从郁恒章肩膀上抬起头:“……我的熟人?”   ……   除了吃喝玩乐,这趟旅途中也有正事,大小宴会不提,第五日邮轮上举办了拍卖会,这个郁恒章躲不了懒,必须要亲自出席。   舒宥宥也换上了一套背带短裤款式的小西装,领口系上一个蝴蝶领结,优雅又俏皮。   整个活动流程十分漫长,舒琬参加过几次类似的拍卖会,知道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见舒宥宥渐渐失了兴趣,开始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他和郁恒章打了声招呼,带着舒宥宥去外面透气。   “爹爹,宥宥想去看海豚!”舒宥宥牵着舒琬的手道,“刚才坐在我们后面的姐姐说,她们早上在海上看到海豚啦!”   “这个宥宥也听到了呀?”舒琬失笑,“好,那我们就去看海豚。”   这个时间甲板上没什么人,两个人沿着护栏散步,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寻找着海豚的身影。   “哥。”   舒琬低头和舒宥宥聊天,前方传来呼唤声,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于是那人又叫了他一声:“哥哥。”   舒琬抬起头,那人也放下了手机,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好久不见呀,哥。”   舒宥宥好奇地看着这个叫他爹爹“哥哥”的人,注意到舒宥宥的目光,那人弯下腰,也和舒宥宥打了声招呼:“你好呀,小朋友。”   舒琬将舒宥宥拽到了自己身后,没什么情绪道:“舒泽。”   “怎么见到我在这里一点儿都不惊讶,是有人告诉你了?”舒泽笑笑,“郁太太的身份就是好用,不用花什么心思,消息自己就会传到耳边。”   舒琬不欲与他过多纠缠,牵着舒宥宥的手要离开,舒泽却拦在了他们面前。   舒琬皱眉:“借过。”   “我要是说不呢?”舒泽歪头看他。   舒琬带着舒宥宥转身,舒泽悠悠叫住他:“你确定就要这么走吗?”   舒琬蹙着眉回头,舒泽对他挥了挥屏幕亮着的手机:“你要是走的话,我就只好把我可爱小侄子的高清正脸照片分享给广大网友朋友们啦。不过你们肯带他出来,应该也不介意他的照片被曝光吧?”   舒琬沉声道:“舒泽!”   手机停在发送页面,舒泽笑笑:“不用这么紧张,哥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舒宥宥天生敏感,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往舒琬的腿后躲了躲。   舒琬缓和情绪,捏了捏舒宥宥的小手,安慰他不用怕。他看向舒泽:“我和你聊了你就删掉照片?”   “当然,放心,我把手机交给你删,保证删干净。”舒泽暂时摁灭了手机屏幕,走去护栏边。   舒琬没跟过去,而是带着舒宥宥坐在了离舒泽不远的沙滩椅上。   舒泽笑了下,倒也没有强求舒琬站到他身边。   “既然有人告诉你我在这儿,那他应该也说了我是和谁一起来的吧?”舒泽逆着光,脸上的神情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语气里满是讽刺道,“一个年龄比舒博群还大的老男人,哈,小的时候他还抱过我。”   舒琬皱了皱眉,抱着舒宥宥捂住了他的耳朵。   舒泽瞥了一眼躲在舒琬怀里的舒宥宥,说:“你离开家是对的,舒博群他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   “家里欠了很多钱,他一直想联系你,只是被郁恒章拦着,再联系,你的那位郁总就会让家里的欠债更难还清,他这才算作罢。”   “然后他就盯上了我。”   舒泽阴冷道:“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你说,当初母亲要是听我的,让我和郁恒章结婚,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舒琬不想和舒泽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垂下眼,被他捂着耳朵抱在怀里的舒宥宥正好抬头,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在郁家怎么样?”舒琬不说话,舒泽也不在意,他扬扬下巴,“这是郁恒章的孩子吧?孩子的母亲和你长得很像?”   舒琬顿了一下才听明白舒泽话里的意思,他淡淡道:“他没有母亲,只有我这个爹爹和他的爸爸。”   “哈哈哈……”舒琬这么说,舒泽反而觉得自己猜对了,“我懂,我懂,你也是要尊严要面子的嘛,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副假清高的模样,不过郁总肯为你花费心思,到底是你的本事。”   舒泽道:“其实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让郁恒章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靠近他的人可是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难道这么多年他就真的除了你谁都没碰过?”   “哦,差点儿忘了。”舒泽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还有那位长得像你的母亲。”   舒琬面容冰冷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脏。”   “你的意思就是我脏,看什么都脏咯?”舒泽也冷下脸。   目光掠过舒泽手中的手机,舒琬顿了顿,没再激怒舒泽,只是平静道:“舒泽,你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你如果用真心对别人,别人自然也会真心待你。”   “真心?”舒琬以为舒泽又要冷嘲热讽,不曾想他却停在了原地,“真的就这么简单?你用真心对郁恒章,他就相信了?就愿意真心待你了?”   实际上是郁恒章的真心换得了舒琬的真心,但这些显然不是重点,舒琬道:“对。”   舒泽搭在栏杆上的手落下,沉默许久,他像是累了,不想再计较了,抬起手道:“手机给你,你自己删吧。”   舒泽看起来很平静,舒琬的心里却滑过有一阵不安。   舒泽看他:“怎么,刚还和我说真心,现在就要自己打自己脸了?”   舒泽摊开手道:“哥,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呢?”   他打开手机:“还是说你其实希望我把这条微博发出去?”   舒琬拍了拍趴在身上的舒宥宥,站起身。   舒宥宥的脚踩在了甲板上,他拉了舒琬一把。舒琬看到舒泽即将要按下的手指,捏了捏舒宥宥的手,又松开。   他走到了离舒泽一臂远的距离。   悬在发送键上的手指挪开,   舒泽费尽心思让舒琬靠近他,又似乎真的没打算再做其他事情。   反而很干脆地把手机交给了舒琬。   舒琬立马删除舒泽的微博草稿,又点开相册,发现里面除了舒宥宥的照片,还有很多他和郁恒章的照片。有综艺截图,也有狗仔的偷拍,还有不少他们两个人的分析贴截图。   一阵寒意爬上脊梁,舒琬忍着恶心将这些照片一一删除,身旁的舒泽看到了,却也没有阻止他。   舒泽靠近舒琬一步,忽然以很快的速度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郁恒章都把私生子给你养了,你还说他是真心?”   舒琬抬头。   舒泽的唇角翘起,目光冰凉:“你知道郁恒章的父亲是被他三叔害死的吗?”   舒琬一怔:“什么?”   “不然他怎么会让他三叔这辈子都再也出不来呢?”舒泽笑道,“我们家又怎么会一点儿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呢?”   “而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的目光越过舒琬看向那个正在靠近的男人。   “舒琬,你觉得一个能忍下杀父之仇蛰伏十多年,牺牲自己去完成一场报复的人,真的还有真心这种东西吗?”   舒琬也下意识向身后望去,看到了皱着眉快步向他们走来的郁恒章。   “爸爸!”舒宥宥摇了摇带着儿童手表的左手,向郁恒章跑过去。   “……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舒宥宥的背影和郁恒章的脸都在舒琬的视野里变得模糊。   他被一阵不容反应的力道带向后方。   听不太清的惊呼声里,舒泽抱着他,直直撞开不知什么时候拆掉了卡扣的护栏,向后倒去。   “舒琬,我早说过,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坠入海面的最后一瞬,舒琬看到了向他伸出手的郁恒章。 第79章   浑身酸疼,使不上力气,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喘息困难。   舒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漫无止境的寂静里,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明显不是邮轮客房的环境让舒琬怔愣了一秒,他正要开口,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描摹出一片掩埋在记忆深处的轮廓。   透骨的寒意顺着舒琬的脊梁攀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率先发出一阵战栗。   疼痛迟缓地彰显出存在感,舒琬被身后的伤口垫得轻呼一声。他半支起身,狭小的柴屋里只有远离草席的一边木门破损,透出了半线月光。   借着这半线月,舒琬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一片掩藏在黑暗里的衣角。   叫声即将脱口而出时,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惴惴不安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嘎吱、嘎吱”。   一顿一顿的,是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木轱辘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视线紧盯着地砖上一点一点靠近的影子,舒琬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牙齿咬在舌尖上的疼痛没能换来任何梦醒的机会,轮椅停在了面前,头顶响起原以为早已忘记的声音:“醒了?”   手指止不住地发颤,舒琬的头皮一疼,他被迫仰起头,看到了那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脸。   刘傲仁连头都没有低,只落下眼皮,轻蔑地瞧着他,阴沉道:“明日去春香山,你知道该准备什么。”   头发被松开,舒琬跌回到草席上,一时没能说出话。   好在夜已深,刘傲仁没有继续找他麻烦的打算,而是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便转动着轮椅转身离开。   柴房的门关闭后许久,舒琬撑着地的胳膊才动了动。他用已经发僵的胳膊扶住身后的墙,想要站起身,结果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   宕机许久的大脑迟缓地转动,舒琬暂时放弃站起来,他撩起长袖,解开衣袍,检查身上越来越疼的伤口。   大致看过后,差不多可以确定,他回到大梁了。   回到了坠入春香山后山小河的前一夜。   这日刘傲仁突然发疯,拽着他,要将他的头发绞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的折辱,舒琬自是不从。   可孤身一人在刘府,从不从的,又不由他说了算。   最后他还是被三名小厮压着,亲眼看着自己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剪断,满身是伤的被扔进了柴房。   原本这种情况,没个三天,他是出不去的。但今日恰巧刘傲仁的朋友上门,邀请他共去春香山赏景谈诗。   刘傲仁答应了。   说是赏景谈诗,这些人却都是冲着舒琬来的。   自刘傲仁断腿,性情大变,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维持不住,见识过他本性的旧友渐渐远离,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些狐朋狗友,每日不是邀刘傲仁去吃酒,就是去其它人少的地方找乐子。   都道舒家的小哥儿容貌昳丽,大婚那日盖着盖头不得见,刘傲仁的那些“朋友”便怂恿着刘傲仁把舒琬带出门给他们瞧瞧。   这瞧了一次就有二次,从一开始以为刘傲仁是大发善心带他出去透风,到后来发觉刘傲仁的那些“朋友”举止越来越让人不舒服,舒琬哪怕是个呆子也该心生警惕。   只是刘傲仁身为他的丈夫,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从不阻止,还一次又一次带着他出门,看舒琬像只落入虎口的羊,战战兢兢,不得不祈求刘傲仁给予一些庇护。   这点儿庇护连舒琬自己都说不清哪日就会被收回。   依照刘傲仁阴晴不定的性情,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总有一日,他会放任他的那些“朋友”做出更过分的事。   ……就像记忆里的那一日,也就是明日,在春香山上,刘傲仁会坐在一旁笑着,看舒琬被那些人围起来,满眼绝望,走投无路。   两条腿恢复了力气,舒琬支撑着墙面站起身。他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最后一眼看到的郁恒章焦急的面容,还有入水前遥遥听到的,一声划破长空的“爹爹”。   墙面冰冷的温度沁入掌心,舒琬没有办法去思考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他不能有丝毫的怀疑。   他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他要回去,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   刘傲仁要舒琬准备的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些带去山上的吃食点心。舒琬漂亮的容貌,乖顺的表现,一手好厨艺,还有能拿得出手的琴技……这些都能让刘傲仁在他的朋友面前重新找回些优越感。   鸡都还没叫的时辰里舒琬就在厨房忙碌,许久没用过老式的灶台厨具,他花了些功夫才找回手感。等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原先的标准准备好了,已经有些迟了。   他匆匆换了身碧色的长衫,将半长不短的头发用发带束起来,赶到马车前时刘傲仁早已在车上。   轻出一口气,舒琬收敛神情,低眉顺眼地上了马车。   经过一晚的冷静,再面对刘傲仁他镇定了许多,起码不会再发抖。   布置奢华的车厢里气压很低,刘傲仁阴鸷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今天要和朋友见面,刘傲仁一定会拿迟到作为由头对舒琬动手。   虽说名声已经开始烂了,但刘傲仁在外总还是要保持他温雅的模样,像是戴久了的面具就不愿再摘下来,刘傲仁从来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知道刘傲仁目前还不会对他如何,舒琬渐渐不再感到害怕。   很快马车驶出城,上了春香山的山道。   舒琬安静地给刘傲人端茶递水,翻书捏腿。   说真的,站起来久了,如今再跪回来让舒琬由衷地感到恶心。   他催眠自己这是在片场演戏,手上小心地服侍着刘傲仁,余光趁机观察着车窗外的山路,试图寻出些眼熟的景色。   一切都同他记忆中的一样,马车停下后,又步行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小石亭前。   刘傲仁的朋友们已经在那里了。   小厮们轻手轻脚地将刘傲仁搬上台阶,放下舒琬带来的大小食盒,迅速离开。   刘傲仁那几个朋友身边的小厮也跟着撤下。   上一世的舒琬从这一刻起就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   垂眼向几人行了礼,舒琬上前打开食盒,端出几盘尚有余温的点心,以及两壶热酒。他在一旁架起的炉子上烧好水,将特别选出的琉璃盏烫过后依次摆在几人面前,倒上自酿的果酒。   杯盏放在桌上时舒琬的手被一个人握住:“怎能劳烦嫂嫂亲自倒酒。”   舒琬用了用力,没能把手抽出来,他咬了咬下唇,怯怯道:“王公子言重了……”   那人的手顺着舒琬的手腕往上摸,舒琬立即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红着眼看向刘傲仁,男人却笑着,没有半分制止的意思。   周围的人跟着发出“哧哧”的笑声,舒琬眸光微凝,闭上眼装作害怕,用力一甩手臂,将王公子的手带着拧了个方向。   一声痛呼,王公子捂着扭到手腕,正要厉声质问,舒琬却像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到了刘傲仁身后,一副害怕极了的可怜样。   亭子里的几个人笑得更畅快了,一边嘲笑王公子连个哥儿都控制不住,一边用更加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着胆怯的舒琬。唯有刘傲仁的神情淡了淡,略有警告意味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人,估摸着是觉得他不听话。   不过今天的好戏才刚开场,刘傲仁也不急。   他端起酒盏,同大家碰了杯。   这一群人装得人模狗样,聊着诗词歌赋,待舒琬给他们斟酒时,又迅速将话题引到舒琬身上,刚还大谈春景的人此时说起了另一番春景,左右都不过是些诨话,他们就是想看舒琬羞愤难当,又不得不应承着他们的样子。   不动声色地躲过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的咸猪手,舒琬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壶里的酒都倒完了,舒琬走到刘傲仁身边,轻轻放下只剩了个底儿的酒壶。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在惊慌地四处逃窜,在被人拦住时,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抓又咬,口腔里都尝到血腥味了,才拼出一条路,跑去了后山。   而这一次,那些想要抓住他的手,软绵无力地垂落,前一秒还说着话的人,下一秒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手里看着浅实则很能装的琉璃盏掉在地上,清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刘傲仁一下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他错愕地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舒婉!你好大的胆子!”   刘傲仁满心要看好戏,酒喝得少,糕点也没吃几口,舒琬预料到他可能会没有那么好放倒。   拆了拖尾的发带,换上一根短绳将头发绑住。舒琬走到刘傲仁身前,垂下眼睛看着半瘫在轮椅上的男人。   苍白的面容,瘦削的身型,衣摆下的一双腿更是干瘪到如同迟暮的老人。曾经以为会笼罩他一生的阴影,如今换个角度来看,原来只是这么一副病入膏肓的颓唐模样。   “你在酒里放了东西……”刘傲仁勉力撑起身,仰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陌生无比的舒琬,质问道:“你怎么敢的!?”   “我怎么敢……”由仰视变为俯视,舒琬站得挺直。看到刘傲仁去摸轮椅边的拐杖,他先一步拿走了那根无数次挥向他膝窝的木棍,甩到了石阶下。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我这点儿蒙汗药,远不及你给我准备的大礼。”舒琬淡淡道。   “你怎么……?”刘傲仁紧皱着眉头。   “我怎么知道的?”舒琬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强撑着的刘傲仁,“因为我已经为自己的胆小付出过一次代价了。”   这些能让人睡三天三夜的蒙汗药是舒琬早就备下的,但上一世就是因为他的犹豫、迟疑,最后没敢下得去手,让他彻底失去了逃命的机会。   脱掉碍事的外衫,卷起衣袖,在刘傲仁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舒琬原地蹦哒了两下,对着刘傲仁笑了笑。   刘傲仁终于顾不得面子,要开口大叫自己的小厮,舒琬却转身一个飞踢,将只发出了一个气音的刘傲仁踢晕了过去。   原来那座他曾以为不可逾越的大山,也不过如此。   伸手探了探刘傲仁的鼻端,还有气。有一瞬舒琬想过要将过往种种都报复回来,可望着昏死在轮椅上的男人,舒琬忽然发觉刘傲仁的面容已经不知不觉在他的心中模糊了。   他看着他的脸,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多给出一丝的恨意都是浪费。   舒琬掰开刘傲仁的嘴,将剩下的一点儿酒灌进去,想了想,干脆撕了刘傲仁的衣服,将人推给他的好兄弟们。   蒙汗药的分量够足,几个时辰后外面的小厮们等不住进来,自会看到他家一贯要面子的主人是何等风姿。   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离开,天际乌云翻滚,隐约有闷雷声阵阵。   前世一步步迈向绝望的沉重步伐,变成了急切地寻找。   拂开遮挡的枝叶,一阵风吹过,舒琬站在山崖前,脚下是湍急的河水。   他喘着气,低头看着山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用截然不同的心境。   舒琬不确定这一跳是否能回到他想回去的地方,但他一定会跳。   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寻生。   他会好好活着,坦然接受过去的一切经历,不再畏惧,不再回避。   向前迈出一步,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舒琬忽而想起他的爹爹还曾说过:“婉儿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失去爹爹后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是幸福了。   但现在他可以肯定地回答:爹爹,婉儿很幸福。   很幸福很幸福。   ……   “舒琬?……”   “呜呜呜爹爹……”   舒琬猛地从坠落感中惊醒,在一片明亮里,看到了郁恒章,还有眼泪汪汪的舒宥宥。 第80章   “宥宥还没有反应过来,爸爸已经‘嗖——’的一下飞出去,然后就跳下了船。爸爸说过,宥宥还小,不能乱跳水,会给别人添乱,宥宥只能在船上看着。但爸爸和爹爹都不见了,宥宥特别害怕,就打电话给陈叔叔,陈叔叔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宥宥不要怕。”   “又过了一会儿,爸爸抱着一动不动的爹爹从水里出来,陈叔叔也来了,他和水手叔叔们一起把爹爹和爸爸捞到了大大的救生艇上。”舒宥宥说着说着嘴角一撇,大眼睛里转起泪花,“宥宥,呜……宥宥要再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保护爹爹了……呜呜呜……爹爹怕水,还掉进海里,宥宥也好害怕……”   舒琬伸手,将坐在小板凳上的舒宥宥拉到床上。他抱着呜咽的崽崽,顺顺后背,柔声道:“宥宥不是已经保护爹爹和爸爸了吗?那么害怕,还记得爸爸说的话不乱跑,还能及时联系陈叔叔寻求帮助,宥宥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小朋友。”   舒宥宥抽了抽鼻子,仰头看舒琬:“真的吗,宥宥保护了爹爹和爸爸?”   “嗯!”舒琬揉了揉崽崽的脑袋,笑道,“宥宥就像特工小狗阿奇一样厉害!”   阿奇是汪汪队里舒宥宥最喜欢的小狗,听舒琬这么说,舒宥宥果然破涕为笑,高兴起来。   郁恒章推着刚送来的餐车进卧室,就看到舒宥宥压在舒琬身上。他放下餐车,想把粘人的崽儿抱走,舒琬却搂住舒宥宥,仰头有些凶凶的,像只要咬人的小猫咪,声音很轻地质问道:“宥宥刚告诉我,您当时下水了。”   郁恒章:“……”   舒宥宥这个藏不住一点儿秘密的亲儿子,一个不留神就又坑了老父亲。   郁恒章态度良好,紧急认错:“那种情况下,我没来得及想太多。”   “太危险了,何况宥宥还一个人在船上。”舒琬不赞同。   舒宥宥动了动,从舒琬怀里扬起脸:“可是当时爹爹也一个人在水里呀,还是和坏人在一起。”   舒宥宥搂着舒琬的脖子,一本正经道:“爸爸游泳超级厉害哦,一下就把爹爹救上来了。救爹爹比陪宥宥更重要,所以爸爸没有做错,爸爸也是特别厉害的特工小狗!”   郁恒章点头附和:“嗯嗯,我是特工小狗。”   舒琬:“……”   见舒琬的表情松动,郁恒章莞尔,他坐到床边,握住舒琬的一只手道:“你担心我和宥宥,我们也一样担心你。”   舒琬抿了抿唇:“……嗯。”   “所以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先保护好自己。”郁恒章将舒琬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侧头轻轻吻了吻,“你这次真的要吓坏我了。”   舒琬的来历本就特殊,郁恒章很怕他不及时抓住舒琬的手,舒琬就会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在舒琬昏迷的这一天里,郁恒章不知道有多后悔带舒琬出海,更后悔他明知舒泽在船上,却没把那人当回事。   救援队捞郁恒章和舒琬上救生艇时,也派人去搜救了舒泽。   人被捞了上来,除了呛水,没什么大碍。目前被限制行动,等待邮轮靠岸后移交警方。   四年前的落水事件只有舒琬一人落水,究竟是怎么落水的也没个定论,传了两天八卦便没了后续。而这次却是实打实的刑事案件,落水的也不再是名不见经传的郁恒章未婚夫,而是正当红的知名演员。   消息传得太快,陈助理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全拦住。   舒琬醒来的第二天邮轮靠岸,下船时听说除了警车,还有不少记者守在码头。   陈助理率先下船安排人支走了围堵在各方的记者,郁恒章带着舒琬和舒宥宥走特殊通道。   顾忌着郁恒章秋后算账,网上的消息都没有指名道姓,不过根据关键信息也能大致猜出来是谁和谁。舒家的近况很快被扒了个底朝天,舒博群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上,老婆在和他闹离婚,儿子眼看是要进局子踩缝纫机。   舒家是彻底不行了,不少以前被辰灿传媒坑过的小明星纷纷跑出来揭露辰灿坑人的签约合同,还控诉舒泽仗着是老板的儿子,在公司里肆意抢别人的资源,搞内部霸凌。   徐才茂和陈助理顺势安排水军将话题往舒家的鸡毛蒜皮上引,以减少网友们对舒琬和郁恒章的关注。   期间舒琬的几个朋友给他打了电话问候,葛瑞秋最近在剧组拍戏,没时间来看他。不过他说剧组附近有一个特别灵的庙,回头去给舒琬求一道平安符,等杀青了带回来。   方阳倒是上了次门,他和舒琬一直有联系,慢慢也就知道了舒宥宥的存在。舒琬倒没有主动说过舒宥宥是自己生的,不过看方阳的样子,应该也猜到了。   舒宥宥喜欢叫方阳“机器猫哥哥”,因为方阳每次上门都会给舒宥宥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具,送的时候还不好好送,而是先藏起来,再像变魔术一样取出来,哄舒宥宥开心。   “哇!是娃娃机!”舒宥宥双眼放光,扑倒小型娃娃机前,“好多猫猫!”   “可爱吧?我自己也买了一个放在家里呢!”方阳盘腿坐在玩具房的地毯上,给舒宥宥演示娃娃机的玩法。   “宥宥好想要一只真的猫猫哦。”舒宥宥趴在娃娃机前,看着方阳精准抓住一只猫猫玩偶。   方阳随口道:“你可以抓出十个猫猫玩偶,然后拿着去找你爸,说你要召唤出一只真猫猫,”   舒宥宥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样真的可以召唤出真猫猫嘛?”   伴随着娃娃机的欢呼音,方阳取出掉落在出口的小猫咪,放在舒宥宥的手心:“不可以,但你爸疼你,你撒个娇卖个萌,他说不定会给你抱回来一只。”   舒宥宥捧着猫猫玩偶,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随时随地盛产馊主意的方阳从玩具房出来,毫不心虚地和舒琬坐在一起喝茶。   “舒博群卖掉辰灿的那笔钱完全够他周转资金,是他自己贪心不足,一定要拿回之前扣在项目里的钱,最后陪了夫人又折兵。”两年过去方阳终于抓到了他的草兔子和月亮,和辰灿现任的老板谈上了恋爱,也就是当初那个天天拿他当小孩管的苏队长。   苏云鹤本家在外地,是真的家里有矿,他叛逆期出来当爱豆,签了辰灿这么个倒霉公司,合约到期时辰灿正好要完蛋,少爷干脆回了趟家,再回来就直接收购了辰灿。   现在辰灿换了个名字,也算是重新走上正轨。   方阳目前还会接一些活动,同时在帮苏云鹤管理公司,知道的消息不少,他说:“舒泽给你说他找金主的事都是舒博群为了还债逼他,不过据我所知,舒泽和那些人在一起,更多的花销都用在了买奢侈品和维持他的高消费生活上。”   “有个跟过他的小助理说,舒泽平时特别关注你的动态,你用什么他就要用什么,也不管自己手头的钱到底够不够。”   “他这个样子多少有些疯了。”   舒琬不理解舒泽近乎病态的心理,也不想理解,他亦无法代原来的舒琬去评价舒泽的所作所为。   只是这次舒泽要拉着他跳海,舒琬是真的心有余悸。郁恒章已经联系好了专门负责刑事诉讼的律师,势必要让舒泽进去蹲一段时日。   希望舒泽在里面能早点想清楚,不然总有人在背后像个变态一样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舒琬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当晚郁恒章回家,就提起了这件事。说律师已经整理好材料,准备正式提起诉讼了。   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舒泽大概是真的疯了,在看守所里被审问时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除了他自己那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霸凌事件,还说了这些年舒博群和刘晓莉如何偷税漏税、利用合同压榨员工、侵吞公司公共财产、以及向上行贿的事。   他甚至连刘晓莉当年第三者插足舒博群的婚姻,二人联手逼死舒琬的母亲的事都说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件事过去太久,无从查证,但其它的罪状都还能找到证据。一家三口终是整整齐齐地待在了看守所里,各自等待诉讼开庭。   哄睡了舒宥宥,舒琬放下手里的绘本,轻手轻脚关掉灯,退出儿童房。   郁恒章给他热了杯牛奶,看着他喝完。   “早点休息吧。”郁恒章洗好杯子出来,和舒琬一起回卧室。   这段时间郁恒章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饭局,恨不得能二十四小时照顾舒琬。   舒琬能看得出来,郁恒章要比他自己说的,更后怕他落水的事。   像是在害怕他会突然离开。   无论是哪种形式的离开。   坐在床上,留意到郁恒章的目光时不时黏在自己身上,本来准备躺下的舒琬迟疑了片刻,重新坐起身,凑近一点儿,仰头看着郁恒章。   郁恒章立马问他:“怎么了?”   舒琬眨眨眼:“先生,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呀?”   郁恒章一顿:“……有这么明显吗?”   舒琬点点头:“很明显哦。”   郁恒章垂眼看了舒琬一会儿,转开视线。   很少见到郁恒章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刻,舒琬拿出照顾舒宥宥的耐心,静静等着郁恒章开口。   郁恒章也从舒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他平时和崽崽互动时的鼓励目光。   郁恒章:“……”   他揉了一把舒琬的头发,停了停,低声问道:“那天,在船上,舒泽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这下换舒琬顿住了,郁恒章道:“那个时候,你回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您就觉得我听到什么了?”舒琬问。   郁恒章:“直觉。”   舒琬想了想,坦然道:“舒泽告诉了我您三叔的事。”   郁恒章的眸光微动,内心早有猜测。他注视着舒琬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大概会说我城府太深,伪装成性,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哇哦。”舒琬崇拜道,“先生好厉害,全猜到了。”   郁恒章:“……”   郁恒章笑着摇头,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舒琬的脸颊,向舒琬确认:“那你呢?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舒琬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但他明白,郁恒章需要他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他靠向前,抱住了郁恒章。   “不觉得。”摸了摸郁恒章宽阔的后背,舒琬道,“一点儿都不。”   “我只是……有点儿心疼。”   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让别人、尤其是亲近的人知道的秘密,说出秘密就像是交出自己的软肋,会让人失去安全感。   舒琬靠在郁恒章温暖的怀抱里,抿了抿唇,说:“先生,我也告诉您一个秘密吧。”   郁恒章却摇摇头:“不想说可以不说,这不是需要做出交换的事。”   “之前不告诉您,是因为我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些事,但现在我已经不怕了。”舒琬从郁恒章怀中起身,他看着郁恒章的眼睛,认真道,“那些过去,都是舒婉之所以会成为舒琬的原因。”   昏黄的小夜灯下,舒琬握着郁恒章的手,从一个幼小失恃的孩童慢慢讲起。   哪怕故事已经很简略了,但讲出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还是远比舒琬想象的要艰难。   就像郁恒章会担忧舒琬怕他,舒琬在确定自己完全信任郁恒章的情况下,讲到刘傲仁,也会小心观察着郁恒章的神情,忧虑郁恒章会不会介意这段过往。   他们明明都是受害者,在袒露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时,也都害怕着被最亲近的人审判。   保守秘密是人在成长过程中学会的自我保护方式,可人们又会渴望着,世界上能有另一个人愿意分担自己的秘密。   在舒琬越来越小的声音里,郁恒章接住了他秘密,也接住了他的过往。   紧紧拥抱着怀中的人,郁恒章埋头在舒琬的颈侧,全力确认着这个人的存在。   静谧的卧室里,舒琬小声问:“……先生呢?会觉得我的过去很不堪吗?”   “不觉得。”初见时的胆怯,高烧时的哭喊,知晓了一切伤痕与恐惧的来源,郁恒章嘶哑着嗓音道,“我只恨自己不能去那个世界保护你。”   舒琬轻轻蹭了蹭郁恒章的肩膀,柔声说:“……我也遗憾自己不能陪伴在您的十七岁。”   失去父亲坐在轮椅上什么也做不了的十七岁,跪在祠堂熬过一个个枯寂长夜的伶仃身影,历经漫长的时光,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段仿佛暗无天日的过去,在这样一个夜晚,拥抱着彼此,互相舔舐那些难以褪去痕迹的伤疤。   “……落水时,我在梦里打晕他了。是先生告诉我的,我能在舞蹈室跳一天舞,力气一点儿也不小。”舒琬仰头,弯眼笑道,“这算不算先生保护了我。”   郁恒章也弯了弯唇角,他低头碰碰舒琬的额头,说:“那你要怎么陪伴在我的十七岁?”   算了一下,郁恒章略有停顿道:“……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朋友呢。”   舒琬沉默了两秒,才小声接道:“……其实,我比原来的舒琬还要小两岁哦。”   郁恒章:“……”   原来的舒琬大四毕业那年是二十二岁,也就是说取代了舒琬身份和他结婚的小朋友,当年才二十岁。   郁恒章一时默然,舒琬嘟囔道:“在大梁,我已经是大龄哥儿了,先生不许嫌我小。”   搂着怀里的小朋友,郁恒章无奈道:“没有嫌你小。”   “可以问吗。”郁恒章捋了捋舒琬鬓边的头发,“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也是舒婉。”舒琬握着郁恒章的手,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是温婉的‘婉’。”   “放在现代很奇怪,但在大梁是祝愿哥儿将来品性柔和美好的意思。”   “嗯……”郁恒章握住了手心的“婉”字,他低头吻了吻舒琬的眼睛,温声道,“是很漂亮的名字,和你的性格也很匹配。”   郁先生又一次发挥他敏锐的直觉,大胆揣测道:“那你的小名是不是叫,‘婉儿’?”   舒琬瞪圆了双眼,呆呆道:“您怎么知道的?”   “就是觉得这样叫会很……温柔,让人很有保护欲。”郁恒章笑了笑,又用低低的声音,轻轻唤了句:“婉儿。”   舒琬也不明白自己的脸颊为什么忽然会变得烧烫,他急忙抬手捂住郁恒章的嘴,不让先生再用这样仿佛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嗓音叫他的名字。   那双微微垂下望着他的黝黑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晕开了浅淡的笑意。   以眼神示意自己暂时不会再乱叫了,郁恒章捉住舒琬的手,握在手心,摩挲了两下,低声道:“其实在有了宥宥后,我逐渐能理解父亲当时的选择了。”   “因为有了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的人,所以那一刻他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和宥宥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愿意从十七岁的轮椅上站起来,成为你们的依靠。”   “小琬,你已经陪伴我度过十七岁了。”   “过往的种种都已经过去,现在我们有彼此,有宥宥,还有未来值得期待的每一天。”郁恒章俯身靠近,在呼吸可闻的距离下,轻声呢喃,“婉儿,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舒琬注视着郁恒章温和的目光,眼眶渐渐湿润,略有哽咽道:“我也是……”   先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未尽的话语融于一个轻柔的吻。   闭上眼睛时,舒琬忽然想起他的粉丝们第一次在机场送他时喊出的那句话:   过往已矣,未来可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